第一百二〇章 一树君
门铃响。
柴珺心念一动，抢着去开门，林微昕紧跟其后。他们感到了门外的灵气，是个精怪，还不止一个人。就这样恣意地散着灵气，也不收收。还是，来的是比苏木还厉害的大神怪？
柴珺开门的瞬间，忽然有些紧张起来。
门打开了。
“爸爸，我们有点事出去说一分钟。是我们的同事。”林微昕镇定自若地和父母打招呼。
门关上了。
王文娟往门口张望一下，压下了心里的疑惑。
门外一阵杀气腾腾。两个林微昕敌视着对方，压低了嗓门问对方来历。
柴珺平静地看一眼情势，并不着急。他可不怕，就算打架他俩也不会吃亏。能打得过他们的普通精怪真不多，何况这个被假林微昕护在身后的男人，一看就不强。
柴珺说道：“林微昕差不多20年前就不在了，你现在才来。你知道她不在了，但你不是那晚在场的人。请问你是哪位，有什么事？”
乌丸看了眼柴珺，感受了下他的灵气浓度，想了一会儿，明白了。
问道：“你是他那个双胞胎哥哥对吗？”又看了一眼安，说道：“你是她哥哥真正的那个双胞胎弟弟。你们就是那对金鸢天狗吧。”
柴珺和安就各自退后一步，静静等着乌丸往下说。
乌丸见猜对了，放松了很多。
就算他带的不是堆堆，是两个自己，也明显打不过金鸢天狗嘛。他们可是天照大神复活的，自带金鸢的天狗。天狗本来就是打架的一把好手。他是来办事的，不是来挨揍的。
“哦，你们一直在用这个办法宽慰她的父母。她倒是没想到这点。她还让我送那种吃了会忘记她的药丸来给她父母吃。”乌丸说道，“我说林微昕。”
柴珺脸色变了一下，他控制住短暂的喜悦后突如其来的心慌问乌丸：“你是谁？她果然没有死。她现在在哪儿，她为什么自己不来？”
乌丸想了想说：“我是她的爱侣。她来不了，她在精怪世界。如果你说的是20年前那次，那次她没死，可后来死了一回。总之现在是没死。”
安忽然插嘴道：“你是狸族！所以你能来这个世界。通过豆狸居酒屋。”
乌丸不否认，看了安几眼，点点头，“想起来了，你原来是装作火狐族，在豆狸居酒屋上班来着的。只是我原来没有见过你。”
柴珺揪着“爱侣”问道：“等等，爱侣，爱侣的意思是你们结婚了的意思吗？”
乌丸坦然道：“结婚是指神前式的盟约吗？现在还没有。等这些事情了了，我自然要和她去神前交杯换盏，行三献之仪盟誓，再向神明奉上玉串，行华烛之典。”
堆堆不吱声，腹诽，你本来送肋骨都没有特别的意思。现在听人家讲一回道，就变成回去就要去神前盟约了。大王现在还是个小娃娃，她能听懂？你以前成天把她呕哭了，她能愿意嫁给你？
唉，还是他的错，他就不该带着乌丸进那个教堂！
柴珺不知道这些，听了之后很是满意。再看乌丸就生出一种大舅子看妹夫的温情来。大家这才正式交换了身份信息。
柴珺和安见乌丸并不因为他们是金鸢天狗而有恐惧和厌恶流露出来，心里稍安。这才是家人啊。家人不挑剔你是不是恶名昭彰。
柴珺与他和善地说道：“药丸不用了，我们每年都回来探望，他们都不知道昕昕当时的事情，现在就更没有必要了。倒是你难得来，要不要进去见见昕昕的父母。昕昕的妈妈是知道我们与他们不一样的。”
乌丸犹豫了一下。他要变成什么样去呢。为了减少麻烦，他决定就变成他最舒心的那个胖大叔形象。
在安和柴珺的惊讶眼神中，乌丸坦然自若地进了林微昕家。
安变作的林微昕本想挽着乌丸，被乌丸不动声色地把手臂抽走了。安跟柴珺努努嘴，忍着笑。柴珺笑着冲安摇摇头。
林建国望着突然冒出来的，女儿这个丈夫，一时有些不能接受。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这社会一下子发展到结婚不用通知父母的地步了！？这件事有关部门能不能专门出个通知，提醒一下有孩子的老年父母啊。空巢老人够可怜的了，又被剥夺了孩子结婚的知情权。这日子没法过了。
林建国在“万岁，女儿终于嫁出去了，我可以有外孙了”的轻松感与“他凭什么，死胖子凭什么娶我女儿？！”的愤怒感中，微妙地找着平衡点。隔了半天，才能沉着脸硬邦邦来了句：“昕昕，喊你老公坐。”
话一说出来，林建国感觉心立刻死了，呼吸心跳思考能力也都没有了。昕昕居然不告诉他就嫁给了这个人。
他哀怨地看着林微昕，却看见女儿一脸讨好，还有心情对他挤了挤眼睛。他的心更痛了。
王文娟直看柴珺，一脸怀疑。
柴珺看着王文娟意味深长地点点头，特别严肃地说道：“阿姨，昕昕之前生了场病特别重，多亏了……”柴珺瞬间忘记了乌丸介绍自己的名字。
乌丸自己开口道：“一树，我叫一树。”
“多亏了一树，现在才好好的。”柴珺补充完。
王文娟小心翼翼地对乌丸道谢：“一树，谢谢你。你要好好照顾昕昕。”
乌丸对王文娟礼貌一笑，说道：“我会的，请放心。”
这时，林建国终于恢复了呼吸心跳和思考能力。他一肚子埋怨，他终于想到可以在这时候说的一个话题了。
他看着乌丸，责备地问：“你们结婚多久了？为什么你们还没有要小孩，你们有体检吗？”好像只要有任何回答让他不满意，就全是乌丸的责任。
柴珺和安正在抽空吃着零食喝着茶，听到这句，柴珺一口水呛到喉咙里，拼命咳嗽起来。
乌丸的脸一下红到了脖子。但他脸红归脸红，一点没有慌乱的样子，还是端端正正坐着，很平静地回答道：“那个……给你们看张照片吧。”转身向身边的堆堆伸出了手。
堆堆和乌丸使眼色，乌丸满脸通红，看都没看堆堆一眼，岿然不动。
堆堆只能不情不愿地慢慢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照片来。
第一百二一章 洗手这件大事
照片上面是乌丸抱着小娃娃林微昕的画面。
这张照片上布满了细密的灵气痕迹，是堆堆参观了人族的照相馆橱窗后，在乌丸的要求下，用灵气从记忆里拓出来的。实验了好多次才成功，现在一共就这一张。
林建国手还没伸过去，照片就已经被柴珺一把抢走了。
柴培林和林建国一脸懵。为什么今天大家都很不正常？柴珺今天这是做什么？什么都要抢在前面，抢着给皇上试毒呢？
不满的还没说出口，王文娟已经从沙发上弹起来，一把揪着柴珺的手臂拉下来就看向照片。变作林微昕的安考虑了一下，觉得以自己的立场，不看一下照片似乎有点不合理，也凑过去看起来。
林建国深刻地感觉自己被孤立了。
柴珺和安仔细看了乌丸抱着的那个女孩，眉目是有一些像林微昕，但是更漂亮。可为什么，看起来有点像乌丸边上这个好看的男人啊……
于是王文娟就问了：“这是昕昕和谁的小孩啊？怎么和抱他的这个人很像啊……”话音未了，眼睛就看向堆堆。
乌丸这才想起来，当时读镇魂祷文用的那个人形，是堆堆现在这个样子的年轻版。糟糕……乌丸叫一声苦。
柴珺也安也正一脸不解地看着堆堆。
堆堆立刻说道“这是我哥前两年没有发胖时候拍的。我们是很像，我以后发胖了应该也是他这样。”
安马上对着其他人一阵不好意思地笑，解释说：“一树这两年胖了好多。原来可帅了。”
林建国总算拿到了照片，对着乌丸左看右看，怎么也没法还原到照片里的美少年啊。心里更是不快。可转念一想，这孩子总归是昕昕的孩子，总归是他的外孙，管那些有的没的干什么。
抛开杂念，他细细看起那个小女孩来。
小脸的轮廓像林微昕，眼睛像两粒葡萄，水汪汪，又大又亮。这么小的小囡囡，头发却那么长，头上顶着块手帕，小手小脚肉乎乎地。小脑袋很沉似的，靠着她爸爸胸口。
哎哟，林建国鼻子发酸，眼底涌起泪花。
柴珺一直在和乌丸眉毛眼睛打官司，乌丸总算不脸红了，他现在一脸懊恼。安也冲着他挤眉弄眼，一脸幸灾乐祸。
柴珺干笑着说：“你们保密工作做得这么好，冷不丁拿出来，吓我一跳，我都没有见过哦。这个囡囡。以后要怎么和她外公外婆视频呢？嗯？怎么回来看外公外婆呢？嗯？”越往后说越咬牙切齿起来，最后那个“嗯”分明狠狠咬着后槽牙。
乌丸哑口无言。刚刚竟然被林微昕爸爸突然的兴师问罪吓到了，一下子觉得必须贡献点什么让他开心的东西出来才行。大意了。
林建国和王文娟从沙发上起身，说着：“一树和弟弟还没吃饭吧，坐会儿，看会儿电视。我们再去炒两个菜。”过一会儿厨房里就响起锅碗瓢盆的声音和眼泪簌簌的声音来。
柴珺陪着他爸坐着。柴培林看着照片，小囡真是好看，看着心都软了。柴培林叹了口气。
昕昕这个先生虽然其貌不扬，但是小囡好看呀。柴培林再次叹了口气。
安热情地调了个动画片给乌丸和堆堆看。他们果然立刻看得津津有味。安陪着，三个人一边看一边议论。
柴培林感觉每次林微昕回来都要看动画片，和那个小安一样。这些年轻人，长着长着都倒缩了。出于对仲夏未来的忧虑，柴培林第三次叹了口气。
柴珺暗笑，就宽慰他爸，“过两年带回来。”
柴培林一惊，转而大喜：“女朋友吗？”
柴珺“嗯”一声就不说了。柴培林不叹气了，也不多问，父子间总不如父女间说话容易，但有个准信就够了。
等林建国夫妇端着菜再来到客厅，客厅里可以说是一派其乐融融了。
王文娟看牢乌丸，等了一会儿，无奈道：“一树，去洗手呀。”
乌丸愣了愣，“我一进来你就让我洗过手了啊。”
王文娟眉头紧皱：“讲了这半天话了，又拿照片，大家传来传去的。很多细菌的。快去洗手。你平时回家每次抱囡囡之前不洗手的吗？”说道最后，目光都不友好了。
乌丸看见安朝他幸灾乐祸地挤挤眼睛，格外刻意地娇滴滴埋怨道：“就是，一树老是忘记洗手，可烦人了。”
乌丸那一瞬仿佛看见了真的林微昕，一阵心跳。
紧接着就见到柴珺给安使了个严肃的眼色，安哼了一声，转身走去洗手了。
乌丸这才反应过来，安刚才居然对他用了媚术。心中一阵窝火。打定主意离这个安远点。
这时，乌丸忽然听见豆豆给他传音。豆豆说道：“乌丸大人，这位小大人身上有苏木的法术痕迹，请你一定问问他苏木大人在哪儿。”
乌丸答应下来。吃饭时又想起银角拿来几颗益寿延年的大补丸，让他一起给他们吃来着，就悄悄放在几位老人的水杯里。
吃完饭他们要走，父母们依依不舍一直送到小区门口，又说要送到车站门口，又说反正老年卡不要钱，硬生生送到了机场。这才流着泪回转。
林建国一直抓着安的手让她让囡囡和他们视频。安认真答应了。王文娟却一直跟乌丸说着话。
她觑了个没人注意的空档，对乌丸认真地道了谢，又说道：“一树，昕昕脾气不算好，犟，小时候她爸爸一直惯着，还要请你多包涵。”
乌丸并没有父母，是祭主大人捡来的小狸子，对于这样的父母亲情并没有什么经验。虽然不完全明白，但是里面包含的热切和温柔却是明白的。
于是真诚地向王文娟保证，一定会好好和林微昕相处，以后尽量不把她呕哭了。
王文娟的脸色就有点不好看。
终于柴珺说动了几位父母离开。到分别的那刻。大家泪洒机场。乌丸和堆堆看着眼前的人哭成一团，又是惊奇，又有若干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慨。
再放眼机场，这样流着泪的分别有好几处。乌丸脑中忽然浮现出林微昕喊了他一起游泳时的笑脸来，忽然就明白了孤独和想念的意思。
王文娟一边走一边回身对乌丸挥手，一边说：“一树，抱囡囡前要记得洗手啊。很多细菌的。记得啊。”
第一百二二章 海红豆
等老人们都走了，四个人在机场就打算分道扬镳。
乌丸就与柴珺说起苏木的事情来，也没说透，只说有个来自豆豆的口信要带给苏木，希望见一面。
柴珺一口就答应了。
倒是安满腹狐疑，非要乌丸说清楚从哪儿知道苏木，又为什么知道苏木和他们有关。
乌丸不喜欢安，皱皱眉，直言自己不打算告诉他。
安就磨起了牙。柴珺忙打圆场。
柴珺给了乌丸一粒红色的心形扁圆豆子，颜色血红，晶莹透亮，让乌丸带在身上。
说一个月之内，如果苏木同意见面，苏木会来直接找到他。如果一个月内没来找他，便是苏木不同意，他把豆子丢了便是。
乌丸对这个豆子深感兴味，问这是施了什么法术。
柴珺告诉他，这叫海红豆，原本只生在热的地方。只是他们居住的山谷中有热泉，热泉的水脉上不知哪来的种子长出了几颗乔木，一到秋天满树都是豆荚，夜里会有淡淡红光，打开就是这样的红豆。
豆本是寻常的豆，有一点细微毒素，散发出特殊的酸苦味道，天狗族的鼻子能闻得出。当然，不是靠味道找，而是柴珺在里面放了一滴指尖血，由此可以自己感应到豆的位置。
这山中热泉有灵气，树长在上面久而久之也有了灵气。这红豆天生就有一根细刺所以这些红豆能将血液里的灵气存得住一个月。过了一个月就消散了。
柴珺见人族男女爱用此物表相思，到秋天就捡一些，闲来无事，居然想出这么个小用法来。
乌丸缩了缩脖子，每个里头放一滴指尖血。这要秋天大丰收，不长个千把只手，指尖血还不够呢。还不得自己把血放干了啊。这昕昕的哥哥果然是金鸢天狗，和寻常精怪很不一样。
柴珺似乎知道他想什么，解释道：“我被当作人族带大，很多想法习惯都和人族一样。成年男子适当抽取一些血液，对身体是无害的。以前我就每年献血。”
“还有，这个红豆我也没捡多少，这个小法术也没什么用，只是偶尔玩玩的。所以不用长几千只手也可以，”
乌丸假装听懂了，和堆堆一起恍然大悟一般点头。突然反应过来一件事，震惊道：“你怎么知道我心里想的东西？”
柴珺尴尬地笑笑：“我可以读到一部分内容。你的想法就像一页书，出现在我的脑海里，但是是模糊的，有一些内容会清楚显示出来，字特别大还加粗。就像我的脑子里有一个放大镜，它选择性地读你的想法，然后给我看。”
“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能力。所以我现在就让你知道。我并不想时时窥视到你的想法。希望你以后尤其不要把你和昕昕的生活在我面前回想。这算是一个请求。”
乌丸震惊地看着柴珺，久久不能回神。这是什么法力，这什么神经病的法力啊。好不要脸。
旁边的安又来跟乌丸逗趣：“你想不想问问我的特殊法力是什么？一树君。”
乌丸挪了挪位置，离安远一点，说道：“不想知道，我知道你们是昕昕的哥哥，但是你不要对我用媚术。我不觉得有意思。”
安“哈”地一声，“我们和你那个笨蛋林微昕可不是兄妹。只有我哥哥和我是金鸢天狗，她只是个牺牲品。如果我们没能力自保的时候被发现，她会为了保护柴珺去死。她的存在只是为了保全我们。”
“安，说什么呢。”柴珺皱着眉头阻拦，“不要这样。不是你说的那样。”
安冷酷地继续说道，“我们在这里和你说话的唯一原因只是她足够幸运，那个蝾螈族的银角帮她挡了一半的雷劈，你恰好救了她。而我哥哥又念着她替他挡了两次攻击，还有小时候一起长大的情分而已。”
乌丸猛地站起来，正要说话，堆堆先他一步已经扑了上去。一下就把说着刻薄话的安推倒了。嘴里说着：“不许你说大王是笨蛋。你才是笨蛋。”
安大怒。刚想推开堆堆，乌丸毫不犹豫地也扑了上去，还坏心地施了个盖房子最后上梁时用的“千金咒”。稳稳把瘦弱的安压得只有气出没有气进。
柴珺“啧”了一声，自己这个弟弟脾气很坏，还爱生事，可偏偏昕昕这个老公也好不到哪儿去。两个人居然会打起来。
他一阵心烦，当众吵架和当众打架是最让人局促的了。安因为从小是跟着精怪长大，很没有人族的价值观，和他出来就要随时提心吊胆的，说不定什么时候，他就去惹是生非了。
刚想去责备乌丸，却发现战况已经改变。
安生气了，靠一身蛮力，揪起两只狸子，按在地上就暴打。柴珺责备乌丸的话就说不出口了。
周围的人族看不出门道，只欢快地大叫“打架了打架了，快来看打架了。|”
柴珺走神了。
他柴珺，从小到大的优等生，遵纪守法，有很高的社会责任感，自制而有素质，甚至都不违反约定俗成的社会规则。在哪儿都是安安静静的，
他的生活现在却成天是打架，躲藏，在山里种谷子。哦也包括在机场当众打架，看，机场保安跑过来了，机场还有警察，马上应该也会来。
那时候他之前读的书和涵养就有用武之地了，可以用来解释这地上打成一团的三个人，他完全不认识。他只是一个无辜的旅客，在错误的时间，坐了错误的休息区。
柴珺好想摆脱这些人啊，这些没有分寸感的精怪。他想起林微昕那天晚上从居酒屋跑出来，惊恐地对他说：“快走，这些人要剥我的皮，快走，再不走就走不掉了。”那时候，他没放在心上，果然，走不掉了。
神啊，请给我一个救星，我只是一个普通的人族，我不想被警察叫去询问笔录，也不想被人赶出去。柴珺突如其来的疲惫感压倒了他。
保安来了，大声问道：“你们怎么回事？在这里打架？”几个人就想上手拉开打的如火如荼的三个人。
柴珺深呼吸，正打算自己来收拾烂摊子，一个人忽然走到他跟前，递给他一叠单据，“给，发票。”
柴珺茫然地接了过来。
第一百二三章 救星
柴珺看着手上这叠盖着滇云税务局公章的发票，有点懵，发票？
抬起头来，眼前的人已经转过去对着保安说话。
他只看到一双肌肉线条很是优美的长腿，穿着一条跑步用的浅灰色紧身训练裤，再套一条极短的训练短裤。他的脸“呼”地烧了起来。
谁来管管啊，怎么可以穿成这样进机场？这又不是健身房。柴珺虚弱地在心里呐喊一声，眼光不由自主又看了过去，这身材，这腰，这臀部曲线，这手臂曲线……是不是有什么芭比族之类的精怪？或者是金刚芭比族？
柴珺的目光不由自主随她走着，只见她走过去两只手一手抓安的领子，一手抓安的皮带，一下子把安提了起来，转手丢到了一边。然后一只手拎起一树那个弟弟，也丢到一边，最后试图两只手拎起乌丸，唔，没拎起来，她又试了一次，嗯，她放弃了……
接着，能听见她在那说着：“各位，对不住了，散了吧。我们整个团都是摔跤队的运动员，等的时间长了就有点技痒。让大家见笑了。”
人群目光灼灼盯着她，恋恋不舍地散了。
她走过来，柴珺不敢再盯着人家腿和屁股看了，改成盯着她的脚看。
嗯，脚踝真细……，不行不行，我站起来算了。柴珺尴尬地制止自己那失礼的目光，一站起来就对上了这位救星的眼睛。
柴珺心脏骤停了一下。
这是一双金色的的眼睛，中间只有一线竖瞳，光线扫过，里面毫无情绪。
救星歪着头，对他俏皮地眨眨眼。笑出声来，眼睛霎那间恢复了人族的正常样子。
柴珺差点叫出声来。太他妈吓人了。这是个蛇精吗？
救星前后脚交叠站着，单手叉腰，摆出一个充分展示自己线条的姿势，将一头浓密的黑长直往后一甩。全甩在了刚好走到她旁边的的安的脸上。安脸都气红了，铁着一张脸走到了救星的眼前。
柴珺正担心救安得罪救星时，突然在面前这救星的心里读到了一串粉红色的心心。然后他就听见救星娇滴滴的声音响起。
“小伙子，我看你不错。我也配得上你，咱俩搞对象吧。”
他惊恐地看见，救星一脸淡黄色灵气光点爆炸般扑向了安。
安傻眼了，满脸通红。等了两秒，竟然无声地转身就走了。
柴珺看见救星欣赏地盯着安走开。心里一阵好笑。安吃瘪了，这家伙也有吃瘪的时候。现世报啊，成天嘴不饶人，惹是生非。该啊。
救星看了会儿安的背影，转过来冲柴珺一笑，开口道：“那小伙子，你……”
柴珺条件反射般抢着说道：“我有女朋友了。”
救星呆了一呆，长长地“哦”了一声。然后不确定地问道：“你以为他走了我就想问你要不要和我搞对象？”
柴珺说是也不是，说不是也不是。
救星不用他答，自己就接着往下说了：“想什么美事儿呢。你倒是想！”
柴珺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如释重负还是微妙地感到了一丝忿忿。我们是双胞胎，凭什么到我就是想得美？？
救星看他一眼，露出了然的笑容，说道：“啊，你在想为什么。哈哈，没什么为什么啊。眼缘。”
柴珺收收脸色，想说点场面话进入下一个话题。却见乌丸和堆堆走了过来，堆堆变成了9、10岁的孩子的样子，而乌丸变成了照片上美少年。
乌丸明显在打量救星，眼里跃跃欲试。
柴珺不太高兴。这妹夫，这眼皮子浅成这样？魂都被勾没了？
不就是一个身材完美，个子高挑，长得明艳无俦，头发像丝缎，风情万种的有一把神力的美人吗？居然还变回了原来的样子，至于吗？
救星注意到了乌丸，眼里流露出欣赏的目光来：“小伙子，这是你本来的样子吗？”
乌丸点点头，认真的问道：“这个样子真的比之前那个样子好看吗？”
救星浓密的睫毛扑扇着，笑出一对酒窝来，回答道：“当然，现在这样子很合我的口味。”
乌丸点点头，道了谢，又说道：“哦不过我已经要结婚了。我就问问，我一直不太搞得清哪个样子好看。我怕她是故意和我说反话。”
堆堆心里叹气，教堂……不过，如果大王要嫁给长老，以后他们就可以一起回狸地了，这样他也不用为难以后在哪儿了。
“行了，我知道我美。不要再关注这个了，我要说正事。”救星果断说道。
“我本来今天要坐大巴车出行的。但是今天一早，我占了一卦，是鼎卦，九四爻是动爻，凶，鼎足要断啊。我就不坐车了。九四爻是动爻，阳可变阴，这样就是蛊卦，下卦巽……你们听不懂是么？”
“……”
“行，我想说的实际上就是我今早占了一卦，我得坐飞机。果然一来机场就看见你们几个小精怪在打架。这种事也不常有。所以我来打圆场，你们估计和人族接触少。”
“这都是天意。那我就顺应天意，和你们一起走一程。你们要去有风的大山对吗？”
柴珺呆呆地点了点头，老老实实说了：“我们要去滇云。”
乌丸和堆堆对视，巧了：“我们也是。”
救星双手捂住胸口，嘴里念念有词：“哎妈呀，这么准呢。我可算拨开明月见青天了。我可以天问了。”
救星发了会儿呆，继续说道：“那一起吧。正好我是导游，我家去滇云的滇池特别近。天意如此，我就顺道先去趟滇云再回去吧。那谁，先把我的发票还我，回去得报账呢。”
乌丸好奇问道：“请问前辈你家在哪儿？”
救星这才发现，还没自我介绍呢。
对着乌丸唰唰眨几下眼，抿出酒窝，甜蜜蜜地说道：“我叫王动，我是仲夏东北角那长伯山天池的蟒小仙儿。别叫我前辈，我们蟒仙儿动辄六七千岁的寿命，我才1000岁，还小着呢。”
乌丸只觉脸上一片热辣辣，心里“扑通扑通”直跳。哎，这睫毛飞舞地，这酒窝甜的，这娇滴滴的，这面孔美的。等等，这大蛇一千岁，和银角岂不是年龄相仿？
乌丸“啪”地一拍自己的腿，咬着牙正色道：“王大姐，你说话就好好说话，不要对我施媚术好吗？我都要结婚了。我不喜欢这样。”
王动“哈哈”一笑：“忘了忘了，大兄弟，我这是自我介绍配套的，习惯了，习惯了。下回我注意点。”
柴珺听到了，心里一松，我就说！自己哪能那么眼皮子浅，看一眼就失魂落魄。原来是媚术啊。不知道和安哪个更厉害。
第一百二四章 斗法
堆堆负责这一路的行程，他们到了仲夏后，是好好研究了仲夏的地图的。听到王动的自我介绍后，他不由有些困惑。
问道：“王大人，你家住在仲夏东北角的长伯山天池，可我们要去的滇云实在仲夏的西南角。这两个地方，难道不是斜穿过了整个仲夏，几乎是距离最远的两个地方了吗？”
“可大人你又说你家去滇池特别近……”堆堆有点委屈地看着王动。他看到人族的话本子里讲，漂亮的女人都爱说谎。可是真见到这么漂亮的女人说谎，心里怎么都不得劲。这会影响我这样一个小男孩的人生价值观的啊！你们能注意点吗？
王动笑起来，摸摸堆堆的头，答道：“我说给你听，你琢磨琢磨对不对啊。”
她扳着手指说道“柏山县到天池边，天池边到天池里头，天池里头到滇池里头，滇池里头到滇池边，滇池边到滇云。”
“你看，就几站路，哪远了？”
乌丸想了一下，问：“滇池和天池是通着的？”
“对啊！你不知道吗？”
除了王动以外，所有人都摇了摇头。
“啊，这样啊。那就算我给你们普及了基本的地理知识吧。小伙子们，平时还是要注意点学习啊。不能只注意皮相，太肤浅了。”王动环视这些漂亮的小伙子们，睫毛楚楚地扇出一大片的金色光点。
如果眼睛足够好，应该能看见她施法时灵气光点在空中扩散时的波纹。
安的心被重锤了一下，一时间心中百感交集，如泣如诉，甜蜜酸涩，求而不得。全部情绪都围绕着眼前这个美人。
“好强的法力。”安挣扎着制止了这些乱七八糟的情绪。心中又是恼怒又是佩服。看旁边的柴珺他们，都是一脸挣扎，只有堆堆毫无负担地一脸爱慕。
安“哼”了一声，好胜心起，主动回视王动，脸周骤然爆发出一大片粉色的晶点，准确无误地全部直奔着王动去了。
王动自信一笑，你就这点本事吗？
谁知忽地一阵心猿意马，起了满腹心事，甜蜜而扭捏。心跳一阵快一阵慢，慢慢地，呼吸心跳全部合上了同一个节奏，“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
只一瞬，王动的眼睛就亮了起来，惊叹的眼神毫不吝啬地抛向安。“好精巧的媚术，你这个媚术都是暗劲儿，刚一中倒是没什么，比我那个更细腻。审美不错啊，小伙子。我就说了，你不错，我也配得上你，咱俩搞对象吧。”
说着欺身上前，一只芊芊玉手就往安的眼睛捂过去。
安脸上厉色一闪，迅速退后一步避开她的手，心里则惊叹王动媚术的后劲之大。心中之前的淡淡苦涩，淡到快要没有了，这时忽然回光返照一般又在心上来了一爪子，胸中一滞，痛彻心扉。再见眼前这人，失而复得的惊喜里竟然夹杂这一丝一丝的痛意。
安退后一步后，就没再继续退了，也就没有躲开王动第二次捂上来的手。
冰凉的手捂在眼睛上，有幽幽的香气钻进鼻子里，钻进心里。
安一下子回到了小时候，延陵少年宫的下午，孩子们的童声合唱团在唱着歌，街上偶有自行车车铃的叮铃铃声，那个优雅的女声说着“手臂抬平，好，眼睛跟随手指的方向……”还有嘈杂的人声，隔壁青果店现炒的蜂蜜栗子的甜香。
混在一起，变成了一种令人无比安心的妥帖背景。
“妈妈。”他心里轻轻叫了声。眼泪毫无征兆地流了下来。
冰凉的眼泪一流到脸颊，他就清醒了，一巴掌打开王动的手，阴沉地看了她一眼，转身走掉了。
王动看着他走开，不解地想着，他哭什么啊。她只是给他眼睛里撒了一点点“陌上花”的鼻烟。只图让他眼酸一酸，沾点离愁别绪，谁知他竟哭了。
她回过神来，就见乌丸阴沉沉地瞪着她。
“我告诉过你了，不要对我用媚术。我不喜欢这样。你不要看见我的皮毛美就这样不择手段。”
王动本想用嗤笑来打击乌丸，不知怎么，心里不得劲。居然就服了个软，说道：“知道了，我习惯了，下次不这样了。”
她招呼大家去办登机牌进安检，心里却一直想着，安他哭什么啊？哭包。
等到了滇云机场。大家就要分开走了。
柴珺和安要回他们族里。乌丸和堆堆要去滇池边把那些滇池来客的骨骸入土为安。大家也无更多想说的，就开始各自告别。
柴珺和乌丸再次确认，如果苏木同意见面，会在一个月之内直接找到乌丸。安自然是与大家都无话可说的。所以就到了出发的这个时刻。
这时王动开口了。
她说：“上次我不是说到，我今早占了一卦是鼎卦吗？又说到动爻是九十四爻，动爻阴阳互变后，变成了蛊卦。对吧。”
大家报以一片无知的沉默。
她不以为意，继续说下去：“蛊卦的话，下卦是巽，属木为风，其九三爻与六五爻互卦为震卦，震卦可解为“动，行”，鼎卦中鼎足折断，有脚的交通工具不行，那我就坐了飞机，现在没脚的木船是最符合天意的乘坐工具，所以我要和小乌丸他们一起去滇池了。然后上卦为艮为东北方向，意思我得走水路回家。”
王动说完，期待地看了一眼周围人，大眼睛忽闪忽闪，抿出一对酒窝来。柴珺和乌丸立刻频频点头，同时把头扭向一边。
王动瞅一眼安，安沉着脸，完全没听见一样。眼皮都不抬一下。
王动一笑，这孩子真够别扭的。还生着气呢。
于是冲柴珺和安挥挥手道：“再见咯。有机会再见哦。”转过来招呼乌丸和堆堆：“乌丸你拎包，走啊，愣着干嘛？”
乌丸哀怨地看一眼柴珺，欲言又止。
柴珺满脸堆笑，只当作没见到，对着他们几个摆手说再见，手摆地那叫一个欢快，跟快速档的雨刮器似的。
乌丸走出好远还回头可怜巴巴地看着柴珺和安。安见王动走了，神气又恢复了，嗤笑一声，说道：“你这个妹夫也是有趣，这么大人了，很怕那个蟒仙儿似的。”
柴珺笑眯眯看一眼安道：“我看你也挺怕她。”
第一百二五章 先去看个故人
出了机场后，就显出带着王动这个导游的好处了。她知道哪儿有好吃的，哪儿有舒服的荫凉地。而且特别善谈，或者说，话多。
这两天路上都在给乌丸和豆豆讲自己的来历。
“我们东北那角，有五仙，我们算柳家底下的。柳常王，都是蛇仙。我是蟒仙儿。其实我家以前是蟒虫儿，后来机缘巧合在长伯山里头吃了一株仙草，就成了蟒仙儿。到我第三代了。”
乌丸问一句：“什么叫蟒虫儿？”
“就是没有毒的小蛇啊。”
“可你们蟒本来也没毒。”
“可我力气大啊。和蟒虫儿能比么？来你试试……”
“你要力气大，你自己拎包不行吗？你包要我帮着拎，现在你却连我一起拎起来，我不是白花了这拎包的力气……大姐，你能放我下来了吗？”乌丸出奇地脾气好。
所以说，狸族的小崽成人前都要出去历练几十年。不开开眼，就不知道自己的斤两。
乌丸心里叹气。和银角、林微昕在一起，他觉得自己是粗野型的，武力值最高的。出来遇见柴珺弟兄俩，他发现自己是知识分子，不打架，或者说不会打架。再遇上王动，他发现自己手无缚鸡之力，文雅至极。
堆堆明显已经被王动的武力值和美貌征服了，这几天已经叛变为王动的小跟班了，自己变成了大跟班。乌丸很是苦恼。
王动还在说着：“我小时候，有一次在天池里，遇到一条大头鱼……”
乌丸已经没在听了。他受银角嘱托，要顺道去滇池边的滇池蝾螈族里拜访他们的金角，听银角说，这金角让白川给他带了盒子血蔷薇饼，他非要弄了瓶青梅酒做回礼。是先去呢，还是先安葬那些滇池来客？
乌丸琢磨着。
银角这人吧，婆婆妈妈的。乌丸出来这趟事是林微昕苏醒前一晚，尤良比海神临时安排的。
可当乌丸说出来后，银角就能当场从他那叫做“狸元”的狸元里拿出东西，有条不紊地安排乌丸给他跑腿。也不知他的心思怎么能那么密的，每天都不知道想多少事情。
不过好在，一共安排了三件事，他已经在这两年完成了两件。第一件事是带信给林溪蝾螈的金角，说银角他还活着，让金角勿挂。还告诉人家金角他如果机缘到了，自然能回族里，如果回不来就是天意不可违。
乌丸“吃吃”笑起来。还不是他自己变成了金角，怕回族里变成祭品。不过，想到去鹿儿岛这件事情，令乌丸的情绪突然焦躁起来了。
那天，乌丸循礼前去拜访林溪蝾螈的金角。
金角是一个看起来就很精明的人。他问了乌丸一些银角的现状，但是并不惊讶，大概他本来就猜到银角没死。
乌丸临走前，金角把银角的东西全部放在一个包袱皮里，还给了乌丸一枚水色乌金符文的狸元，让带给银角的。务必让银角有机会回来一定回族里看看。事情到这儿，都还是正常的。
事情说完，乌丸起身告辞。
都送到族门口了，金角忽然脸色大变，全无血色。像胃疼发作一样，摇摇晃晃，一把抓住了门柱子，
把乌丸吓一跳，赶快就从怀里掏出银角给他准备的万能藿香正气丸，就往金角嘴里塞。
药刚送到嘴里还没咽下去，金角就缓过来了。他想说话，发现嘴里被塞了一颗药丸子。乌丸只好笑着劝他咽下去，吃都吃了么。告诉他这吃了也没事儿，藿香正气丸而已。
金角只能很不甘心地，苦着脸嚼巴嚼巴咽了下去。还噎到了，唬得门口几个小蝾螈忙去端水。等水这工夫，金角忽然牢牢拉住了乌丸的袖子，说他刚才随心念起，要为乌丸占一卦，现在就是时候。
也不容乌丸拒绝，摸出三枚人族铜钱就开始爻占。乌丸本身是神宫一系出生，宫内就有专门的神官负责筮占，他自己也学过天问。所以看着这种人族传来的术法倒也觉得新鲜有趣。
金角排出卦面后，陷入沉思，几次改动，再寻思。
良久，他满脸困惑地说道：“卦面吉凶难卜，但能看见有大阳沉于地下，会有人死去。按说是大凶，可又有不可知的变数。这死去后情形的卦，我得下一次占了。”
见乌丸面色凝重，又道：“此卦是因贵客来而念起，却并非是贵客的事，只是终究与贵客脱不了干系。”
乌丸哑然。这就是与自己有干系的人会死了。便问了句：“何时发生？”
金角看了半天卦面，答：“不知。”
乌丸满心懊恼地出了林溪蝾螈的族地。胸中郁郁。谁请他占了。
现在这个王动，也是喜欢神神叨叨没事占卜。乌丸心里一阵郁燥。
这样一想，他就倾向于先去滇池蝾螈处了。听银角的意思，这个金角与他是儿时玩伴，那是非常年轻的金角了，大概不会喜欢占卜、圆光、推算这些老人家爱的东西。这样也可以让王动少开口一会儿，大家清净清净。一举多得。
于是他向王动提出，要先去看个故人。
王动听后，露出好奇的神色，说要一起去。
于是三人循着滇池边的血蔷薇花丛找起滇池蝾螈的族地来了。
滇池边有大片草海，看似密密的草地，其实底下全是水泽。正是滇池蝾螈的族地所在。
王动看着滇池，蠢蠢欲动，似乎想下水游一游。乌丸忙拦住她，《与人类相处的基本禁忌》里明确说过，不要在人族的江河湖海里随便游泳，除非有很多人族也这么做。
最悲惨的例子就是那个神族的女官，衣服被人族抱走，被迫滞留人类世界与人族结婚生子。人族还挺得意编了个一年相见一次的结局，其实就是那个女官回去受天罚去了。
乌丸说道：“要是王大姐你现在就要回天池，我自然不阻拦你。但你刚才不是说要同去滇池蝾螈的族地。如果你去游泳，衣服湿了就失礼了。”
自从和林微昕为了穿衣服的事情起了冲突，林微昕用陪他去游泳做过几次交换条件，哄他又看了一遍《与人类相处的基本禁忌》。
她信了乌丸的胡诌，以为他真的没看过，其实哪家的小崽学变化为人的法术前不学呢，这是必学的。他那时就是逗她，喜欢看她气急败坏追着他要他学罢了。
想起这些来，乌丸就觉得时间走得太慢，恨不能马上赶紧回去看看林微昕现在长多大了，是不是还记得自己。脾气是不是还像原来一样，愣愣的，凶巴巴的，但有些时候又很胆小爱哭。
第一百二六章 恋爱大师
走着走着，王动开始碎碎念天气太热了，自己想休息一会儿。乌丸正忙着凝神查灵气的痕迹来找路。就随口敷衍她等会儿等会儿。
王动倒也没有啰嗦，又走了好一会儿。乌丸还是没有停下来休息的意思。王动就开始撒娇了，说自己多一秒都走不动了，要找个荫凉地待一会儿。
娇滴滴地声音不知道施了什么法术，在乌丸的耳朵边萦绕，左耳传到右耳，右耳传到左耳，乌丸不答应就不会停的样子。
乌丸叹了口气，试图和她讲道理。这是滇池边，他们早就避开人群，走到了荒海一边。这面根本没有树木，全是草丛。这要怎么找荫凉地休息。
王动开始不依不饶起来，一个劲念“哎呀我走不动了，哎呀我太热了，哎呀我不想去了”，乌丸就不耐烦了。
他正色对王动说道：“王大人，不是不让你休息，你看看这附近哪有树荫？我们一起快一点找到地方不是就可以进去休息了？这样一直念叨念叨，对加快速度没有好处对吧。现在对我们来说最好的选择就是用最快的速度找到地方。其他都可以后面再说。”
王动收了脸上撒娇的神气，出乎意料地安静了一会儿，忽然说道“你经常把你媳妇儿怄哭吧。|”
堆堆吃惊地看了一眼王动，蟒仙姐姐长得这么美艳拥有这么大神力就算了，连算卦算地都不是一般准。
乌丸也有些惊讶，他把林微昕怄哭确实是常事。不过林微昕不记仇，哭过，哄一哄就又笑了。他并没有当回事。
可从几乎不认识的人嘴里这样说出来，乌丸心里忽然咯噔一下，似乎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被自己错过了。
乌丸脸上露出谦虚向学的神色来，问道：“是这样的。王大姐你怎么知道的？”
王动抿着嘴笑，一对酒窝在脸颊上忽隐忽现，眼睛笑眯眯地看着乌丸说道：“那你想办法找个荫凉地给我休息，我就告诉你。”
乌丸就沉了脸。“我最后一次和你说，你说话就说话，不要对我用媚术。我不喜欢你们这些拿捏人心的手段。”
王动也破天荒板了脸。
“你不要成天把你家那小媳妇儿挂嘴上，好像别人多看你一眼就是想破坏了你的感情似的。你这是自我感动罢了。就看你平时油盐不进的执拗劲儿，你媳妇儿三天得被你弄哭两次。你以为光嘴说喜欢就够了吗？日子是说说就过好了的吗？”
乌丸真气到了。一张脸阴沉地有锅底黑。“我为她做了什么你不知道，你凭什么说我做的不够？”
堆堆也在边上有点着急起来，想拉架。嗫嚅道：“乌丸大人对我家大王真是不可能更好了。世上对大王最好的就是乌丸大人了。”
堆堆说着说着，想起自己看到的那些关于乌丸的场景来，乌丸在大王花前虔诚地闭着眼睛读祷文，乌丸在为大王雕刻那些小雕像，乌丸偷偷在海边落泪，乌丸离开出云岛时，在云丹壳里失魂落魄几天没说过一句话。还有乌丸在仪式当天轻描淡写拿出来那根肋骨。
堆堆忽然哭了起来。“还要怎么好才够呢？都已经那么好了。我自己那么喜欢大王，可我根本做不到这些。王大人你不能这样讲乌丸大人。”
王动见堆堆哭了，讪讪地说道：“你们怎么都动不动就哭啊，我这人就是说话直，我也不是那个意思……”
王动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哭包，显得自己是个多么凶残的大仙儿似的。
哎呀天啊，她这样温良恭俭让的小仙儿，两天怄哭了两个男孩子，还都是好看的男孩子，那自己也没比那个乌丸好到哪儿去啊。
王动陷入了自我怀疑中。还是，出门这一卦没有参透呢？
于是她赶紧搂住堆堆，一迭声劝道：“对，乌丸对你家大王是世界第一好了，你家大王但凡有点心，无论如何也要知恩图报……”
堆堆从王动巨力的胳臂里挣扎出来，拖着哭腔道：“可乌丸大人确实老是把大王骂哭了，这样也不对。”
王动犹如看到了知己，一巴掌拍在堆堆头上，叹道：“对啊，我不就是这意思嘛！就算你再喜欢一个人，她也喜欢你，那你也得好好和她相处啊，搞对象既然是搞，就是两个人的事情，不然怎么不叫讲对象，看对象？”
乌丸之前气了一下子，早就气消了。听到堆堆和王动的话，心里不由想了一回。
自己喜欢林微昕，喜欢逗她生气，别人看来，却像在欺负她。那林微昕怎么想呢？自己的心意，自己都是最近才明白过来，那林微昕知道吗？她又是怎么想的呢？她对自己与对似乎银角并没有什么两样，甚至对银角笑得更多……
乌丸忽然紧张起来。
他立刻和豆豆传音商量半天。过了一会儿，他客客气气对王动说道：“王大姐，我想到办法给你乘凉了。你要愿意，现在就可以去。”
王动喜笑颜开，立刻把之前的种种抛到脑后，连忙称好。
脑袋被什么砸到，一疼，王动发现自己出现在了一间，嗯，怎么说呢，豪华监狱里。
有写字台，椅子，沙发，桌上还有一杯冰凉的零度可乐。监狱的墙上还挂着一张画，是一张会动的天狗食日图。
王动心中一动，难道这个乌丸是天狗族？说起来，他也从没介绍过自己的情况。年纪小小还挺谨慎。再一想，除了她自己一来就告诉别人自己是蟒小仙儿，怎么谁也没介绍自己的身份……
这帮孩子嘴都够严的。怎么现在感觉好气呢……
王动喝了冰镇的可乐之后，浑身舒坦多了。这不只是可乐，还是零度可乐。光这一点，她就想给乌丸打一个100分。
她在沙发上盘成一团睡了一觉。
再醒过来，她就打算出去，于是喊了一声：“乌丸，我想出来走路了。”
眼一花，自己就在地上了。王动很是惊奇，想问问这是什么法器。还没开口呢，就听见乌丸诚恳地说道“王大姐，请你教我，教我哪儿做得不好，怎么才能不把我媳妇儿怄哭。”
王动心里“哈”地一声，也不去想问法器的事情了。
总算知道求自己了，这孩子还不笨。让我恋爱大师王小仙儿来教教你吧。
第一百二七章 少年的愁滋味
王动一路讲起来，先问乌丸今天哪儿做得不对。
乌丸当然觉得自己没有地方不对。
王动就给他一样一样说起来：“你看，我们蟒仙儿血是冷的，太阳晒久了不舒服。你们是热血的，没有这个问题。刚才一路，你光想着找路，你一点没想过你的同伴的情况。”
“若说你和我刚认识，完全不熟。那你看走了这么长时间的路，你可问过堆堆累不累，渴不渴。他就是个小崽。你是个大人，你觉得能忍受的他能吗？”
“那如果来的是你小媳妇儿呢，你是不是也一样想着先找到地方，不想着她和你说了两三次你都不理？”
“和别人相处很重要的一点，也很基础的一点就是假设你是他，你希望被怎样对待，那你就那样对待别人。”
乌丸心里回想一下，是啊，要是来的是林微昕，他也一样认为应该先找路。只是林微昕一直是很弱的人族，经不起晒的话，大不了给她放在狸元里。可他一样是会觉得麻烦的，觉得她耽误事，娇气。
王动又接着说：“再来，我向你提出要休息休息，你告诉我这儿没地方好休息，我还没说我想的办法呢，你就说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要找路，别的应该后面再说。”
“你一点没有想听同伴的意见。因为我与你意见不同，你拒绝了下一步沟通直接从根子上截断了沟通，可能你觉得就是废话的可能性。”
“无论是自己家媳妇儿还是朋友还是伙伴、朋友。沟通是最重要的。沟通才能避开或者解开误会。”
乌丸又想了想，是啊，他自己挺有主见的，很多时候根本不需要别人的意见。他从小一直自己看书学习，也没有什么同龄的朋友。出来历练也是自己一个人，做了长老后更是打交道的都是族里那些老先生。林微昕和银角算是他唯一类似朋友和玩伴的存在了。
上次他生银角的气回去族里，回来后银角就大发脾气。当时他认真听了银角的脾气，觉得有道理，也知道自己错在哪了，就道了歉。那并不是他的常规做法，其实那是因为银角平时脾气好，从来不发火，偶尔发一次火，他觉得不寻常，不敢不听着。
如果是林微昕，他才不要听，她在他心里，就是个小傻瓜，他比起和她说话，他其实更喜欢在她身边待着，有一种愉悦和舒心感。
至于堆堆，因为堆堆本来也是孩子，性格又非常温顺，他应该说是几乎所有时间都不考虑他的意见。
想到这儿，乌丸心里有点明白自己确实存在一些不好的地方。
那边王动又往下说起来：“姐姐觉得你有一点特别好，你心里头有你媳妇儿。看见姐姐我这样招人的大美人儿，也没有乱了分寸。还知道提醒我不要对你用媚术。这点真是特别好。光这点，你媳妇儿就有福气。”
乌丸听了半天训，这下听到句夸奖，心里一暖，脸先红了。觉得这蟒仙儿姐姐果然如她本人自夸的那样招人喜欢。
王动瞅着他得意一笑，又说：“你看，我刚训你半天，但是最后夸你一句，你是不是心里头舒坦多了，关键我舍得往死里夸，又夸在你心坎上。你再看我就觉得我有眼光，懂你对吧。再看我前面同你说道的两点，也觉得更有道理了。对吧。”
乌丸呆了一呆，搞半天，还是技法啊。
王动总结：“所以啊，对人嘴要甜。可不能光知道说人的不足，不知道夸人。”
“别人又不是你肚里的蛔虫，哪懂你的喜欢，你越夸她，她才越知道你心里有她。就算不是对媳妇儿，你好好说话，总让人舒心对不对。谁也不喜欢每天上赶着找骂对吧。”
“所以你看，什么样的人最招人喜欢，第一，长成你王姐这样身材相貌的大美人儿，第二，会设身处地替别人着想的人，第三，沟通顺畅，愿意听别人说话的，第四，会夸人的，对别人有善意的。”
“你起码身材相貌这条是天生占着了，再稍微注意一点，你家小媳妇儿哪还能被你气哭啊，天天看见你笑都来不及。”
王动说完，对自己非常满意。当时在人族的公司里找的工作，公司专门给培训的。瞧，这孩子被说愣了！真管用！说起这话术，真是谁也比不过他们人族了。
王动看着乌丸，微微一笑。乌丸愣愣看着王动安慰的笑容，又回想了一遍她说的内容。
乌丸确实听进去了。他又想起银角来，银角长得好看自然是一个原因，可他性格和善，才一醒过来没多久，微昕岛上的所有人都喜欢和他说话，包括自己。
那时候他每天教林微昕教地好好得，银角醒了，林微昕就爱去和银角待着了。他以前只认为是因为他们原本认识，现在想来，是因为和银角在一起更舒服吧。
乌丸心里竟然有了一些不确定来。林微昕，可像我喜欢她一样喜欢我吗？这一想，一种从未有过的酸涩感觉居然冒了出来。
乌丸愣在了那里，如果她喜欢的是旁人怎么办，如果她喜欢的是银角，或者她只是不喜欢我，我该怎么办？
心口像压了块石头，乌丸感到了之前想也没想过的危机感。
万一林微昕喜欢的是银角，那等他收集了七年的月银霜和星烬回去，她早就把他忘了。
她把他忘记了……乌丸感到胸腔里空洞洞的，下一秒又沉甸甸地，刺痛起来。好像谁把他的心挖走了，又在胸腔里装回了一堆碎琉璃。
不知不觉地，他的眼泪流了下来。比不知林微昕能不能复活那个时候的眼泪更苦涩。
王动站在一边眼看着乌丸眼圈一红，无声地哭了。
王动垂下眼，无声地笑了。反正已经惹哭两个了，那凑个整数吧。
哎，和那个安交过一回手，自己的媚术审美得到了好多灵感。
王动看着乌丸哭地伤心，眼里欣赏之意大涨。艺术品，这就是艺术品啊。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
嗐，臭小子，还警告我不许用媚术呢。媚术的门类你都还没分清呢。
第一百二八章 打了一架
乌丸哭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又着了王动的道儿了。气得当场炸了毛，人形也不要了，现出原身就要打她一顿。
王动轻巧避开，打量了下乌丸的原身，笑着问道：“你是狸子吧，我们长伯山管你们这族叫貉子，你这身皮毛真难得，颜色比银鼠还好看，好想拿来做件大衣。”
乌丸从未受过如此奇耻大辱，动了真气，小眼睛凶光大露。猛地啪啪击掌，嘴中念念有词。胖乎乎的身形居然灵巧地腾挪起来，一下子跳到半空，冲着王动扑下来，爪子一伸就挠向她的脸。
王动哪想过会有这样灵活的胖子，一时大意，来不及躲，只能伸手挡，手臂就被拉了三道血口子。
乌丸一击不中，马上跳开了。蹲在一边阴沉沉地看着王动，很警惕的样子。他能感觉到王动很强大，无论是灵气还是法力，并不敢托大。
王动看看手臂上的伤口，扭头转向乌丸。
她的眼睛因为愤怒变回了蛇瞳，直愣愣地盯着乌丸，细碎的小鳞片密密地覆盖了她裸露在外的皮肤。她气疯了。这一千多年来也没吃过这样的亏，这个小貉子居然敢抓破她的皮。
王动也摇身变出原身，是一条巨大的淡黄底白色花纹的蟒蛇。她盘在地上，支起半个身子，嘶嘶吐着蛇信子。骂道：“你死定了，小貉子。你敢抓破我的皮，我就敢绞死你。让你看看蟒仙儿的厉害。”
乌丸回骂道：“我上次就说过，最后一次提醒你不要对我用媚术。你自己教我要听别人说话，要沟通。你呢。仗着自己年纪大，根本不听别人的。你活该。”
王动愣了愣：“那你也不能抓破我的皮。就算我没听你说的。”
乌丸冷笑：“那我要怎么说，你才会听我说的？如果我一直好好说。”
王动想了想说：“你那媳妇儿和你这样翻过脸吗？她都忍你了吧。怎么到你这儿，说的话三遍没人听，你就要动手？”
乌丸想说“我媳妇儿才不会和我打架。”话到嘴边却停住了。因为她不打架，就算想打也打不过自己，所以，她说几遍都可以不听？不对啊，他有听啊，虽然不是全部。
这一分神，就让王动抓到了机会。居然也学他，“嗖”地跳上半空，落下来紧紧缠住了乌丸。王动一收劲，乌丸就感觉糟糕了，骨头被勒地发出“咯吱咯吱”不详的声响。再这样就勒死了。
王动勒地乌丸气若游丝，得意地问道：“还敢不敢和我犟嘴了？还敢不敢说不许我对你用媚术了？姐姐我想干嘛就干嘛，你少给我指手画脚。”
乌丸已经没法正常发声了，特别轻地一字一句说道：“不许对我用媚术，我讨厌这样。王大姐，别人喜欢你对你这么重要吗？”
王动心里“咚”地被撞到一下。
她一下把乌丸甩到了滇池里，恢复了人形。看着已经吓呆了的堆堆，和善地笑道：“还不去把你家哥哥捞起来，再不去就淹死了。”
然后一个助跑，“哗”地跳进水里。只见一条蜿蜒的水线迅速地往湖心去了。
堆堆捞起乌丸，好不凄惨呐。就见乌丸的毛被勒得乱七八糟，又被打湿了，像张泡了水的门垫。
堆堆笨拙地施了个风起术，又变出原身，从肚子上拔了一撮绒毛，炸开成一大团毛，帮乌丸把身上的水吸干。
乌丸可能被王动这回收拾狠了，有点恹恹的。等毛干了就变回了人形，却坐在岸边不走。
堆堆问道：“大人，我们要走了么？”
乌丸看着湖心回答：“等一下王大姐，她说游会儿泳再回来，估计还有一会儿。”
堆堆心里松一口气，蟒仙儿姐姐还回来。他还以为她生气回家去了。
乌丸犹豫了一下，问堆堆：“堆堆，是不是最近我行事很没有章法。”
堆堆哪知道怎么回答。支吾了半天。
乌丸其实也不需要回答，他自己接着说下去：“我会很多东西，也有很多东西对我来说很新鲜，没见过。就像‘喜欢’。”
“可要是老想着，人就变得软弱起来，什么都做不了了。我得把这个‘喜欢’关起来一会儿，我得打起精神来做点别的事了，做点别的有意思的事。”
“就像滇池，我从来没来过，这么多有趣的事情，我不能视而不见，只想着昕昕，担心她会喜欢上银角……”
堆堆问“那你，不喜欢大王了？”
乌丸被逗笑了：“谁说的。她是我的爱侣，我哪能不喜欢。我只是不能只想着她。我可以一天中只花一个时辰想她，其他时间我要做其他事情了。”
堆堆对乌丸说的懵懵懂懂地，但也明白乌丸没变心，也就放心了。
这时，王动回来了。
王动换了身打扮。她穿一身运动服，衣服肥大，裤子也肥大，所有的曲线全部盖住了。头发草草扎个马尾。
乌丸和堆堆很不适应。堆堆没忍住，问道：“蟒仙儿姐姐，这衣服不好看，你知道吗？”
王动点点他的脑袋，笑骂道：“你一丁点儿大的小貉子，你懂什么好看不好看。”
堆堆嘟囔：“我看过啊，这是仲夏的学生的校服，在人类世界出了名的不好看。”
王动得意一笑，“哟，看不出来，你还挺有见识。我故意穿的。唉，长得太美也是个问题。你那貉子哥哥为了你家大王，成天到处表忠心，烦死人了。我就不上赶着让他再来骂我了。”
乌丸有些愧意，对王动行了一礼，道歉道：“王大姐，之前受教了。刚才向你动手，太不应该了。对不起。”
王动爽朗地一挥手，笑道：“其实我是有点爱欺负人，我自己觉得是逗你们玩，其实还是得想想你们的感受。毕竟你们全都没有我好看，看我多了心猿意马也是正常的。回去给媳妇儿罚跪也不冤枉。”
乌丸听着听着脸又黑了。
“我就不该傻乎乎在这听你胡说八道。快点走了大姐。”
堆堆看了眼王动的脸，心里纠结：大王自然是好看。自然是非常好看的。可蟒仙儿姐姐也确实是比大王更好看。只要乌丸大人不这样想就行了，我这样想，想来大王也不会知道。
只要大王不问我谁更美，她就不会知道。堆堆郑重地想道。
第一百二九章 乌丸的小心思
一路走，一路找。
乌丸忽然欢呼一声：“找到了。”指着地上一条细细的小径。
这条小径在草海中很不起眼，仔细看了才能看出这一整条的草径与边上的草颜色不同，更偏芽黄一些。中间还夹杂着一些小白花朵，细细碎碎的。这里的灵气的光点也特别微小，粗看并没有明显的星星点点的，只有一团氤氲的薄薄雾气。不特别注意，根本发现不了。
王动蹲下来仔细观察了下，佩服道：“小貉子眼睛真尖，我不蹲下来，都看不出。”
乌丸整理下衣服，心中默念法咒，从指尖绽出一株灵气化成的茗荷来，倏忽就不见了。
王动好奇问他：“你是给他们去信说想进去的意思吗？”
乌丸点点头。解释道：“因为头一次来，要先递一个名札。这是我族里的徽纹，里面掌迎来送往这块事情的人看到自然就懂了。”
王动“哦”一声，说道：“你们族这个徽纹还挺有意思哈，莲花姜，拿佐料做徽纹还挺特别的。”
乌丸看她一眼。
王动就笑了：“逗你呢。我们王家出门就没这么多精细的花俏，我们是拿信物。”说着从衣兜里掏出一枚金贝来。
还没来得及显摆。小径那头光线晃动，一堵软果冻似的大门在空气中凭空出现，并从里面被推开了。来了两个穿着一样黑色袍子的年轻人，他们客客气气向乌丸和王动、堆堆行了礼。
其中一个笑吟吟地说道：“三位贵客，请跟我来。我们金角已经恭候多时了。”
王动就惊奇地问“他怎么知道我们要来？”
另一个青年说道：“我们金角今天一早起来，随心起了一卦，说会有信使从南方而来。让我们早早在此处等候。”
开始那个青年笑着点头，补充道：“贵客们走的是南门，并不是我们族居的正门。平时这里并没有人守着，这道门也几乎不用的。”
王动的眼睛“咻”就冒出两簇星光来。“你们金角占这么准啊。”
乌丸脚步一滞，都不想继续往里走了。银角啊银角，你之前也不知会一声，你们蝾螈族都这么热衷卜卦爻占的吗？
再看一眼精神百倍、全身灵气光点忽然加速运行的王动，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他认真思考着，难道是皮毛阻碍了天问吗？怎么对巫蛊占卜这些擅长的精怪，就没有一个是有毛的？
乌丸看着四周，这里环境与林溪蝾螈族地并没有太多区别。但周围鲜少有年纪大的族民，大多为年轻族民，神色轻松，朝气蓬勃。气氛轻松而融洽，规矩也不如林溪蝾螈那儿重。甚至走路的速度都更快一点。
这是从银角他们那个林溪蝾螈族里分出来的一支。这一支历史尚短，但是摒弃了血祭的古老习俗。
乌丸忽然意识到，精怪世界里，对这一支蝾螈族的发展也始终密切关注着。他一想就明白了关注的点所在。林溪蝾螈确实可以算成是天地伊始就存在的古老氏族了，骤然改了血祭这样延续万年的习俗，神明们，能允许吗？
想到这一节，乌丸观察的点又仔细了一些。
这个族地处处可见一些新鲜而粗砺的活力感，走着走着打翻了茶水的小蝾螈，并不觉得惊恐不安，反而会哈哈大小，年轻的蝾螈们，互相调笑，毫不顾忌其他人。
嗯……乌丸想了一下，也没想出怎么形容这种感觉。有自由的感觉，但也有些不够自律的粗野的感觉。到底感觉好不好，可能要住一阵才知道。
走到了族里待客的大厅时，乌丸还是有些惊讶的。
这可真是一个很大的大厅，里面的装饰也大多是红色和黑色，顶很高，有一种空旷而寂静的感觉，更像一座神庙。
中央是一个很大很宽敞的高座，应该是金角的专座了。上面盘腿坐着一位穿着火红长袍的金角，斜倚在椅背上。她一头乌黑油亮的头发不知多久没有剪过，披散下来，顺着脸侧，肩膀，直垂到她随随便便盘着的腿边，剩下的就堆在座位上。一张脸如莹玉，眼睛睫毛又长又密，嘴角淡淡地带着点浅笑。
乌丸来人类世界这三年，对人族的皮相美的判断已经有了一些经验。不由感慨，蝾螈族化作人形的皮相真是精怪里罕见的精美，银角如此，这位金角似乎有过之而无不及。和王动的明艳之美，各有千秋。
她也不下座，很随意地请王动他们坐，手一挥，空荡荡的地上便出现了三张椅子，各自带一张小几。几个在厅外的小蝾螈就端了茶水进来。
金角抱歉地解释说：“我有腿疾，这两天疼地下不了地，各种法术无法根治。失礼了，还请贵客恕罪。”
带着王动的好处又一次显示出来了，完全不用乌丸开口，她就把话题揽了过去。她睁着一双妙目，看着金角，热心地说道：“如果是寒气，可以去有地火的山脉口熏一熏，滇云这儿有地火的山脉很多。”
金角苦涩笑道：“不是寒气，也许是天罚。”
“我们族只几百年，老金角在我变成金角后，就自动退位做了银角，后来银角位置满了，他就不担任族里的职务了。”
“你们肯定也知道，我们不再血祭了。所以，我做了金角没多久，就发了腿疾。还好，一年也就几天。但是药石无效，法术也无用，连基本的止痛都做不到。”
“应该就是天罚了。”
乌丸和王动沉默了。
金角见气氛不好，主动问起乌丸的来意。
乌丸便把银角的嘱托说了一遍。
金角怔愣了很久。才说出一句：“桑染……他还活着，真好。”
笑起来，语气轻松地说道：“林溪蝾螈族和我们族里最擅天问的两位法师这二十年一直在算那两只金鸢天狗的行踪，好几次已经算准了，但是打不过他们。本来我们打算不死不休地算下去的，现在可以停下来召他们做其他事了。真好。”
乌丸心中一动。
轻松说道：“他现在很自在，住在精怪世界一个叫出云岛的地方，这次他非要我带来这瓶酒。”从衣囊里掏出被包裹地很是精美的那瓶青梅酒，递给金角。
金角拿在手里，摸索着瓶外的包袱皮，良久没有放下。
乌丸脑子里拼命转着，回想银角当时的表情和语气。
面上却只闲闲说道：“我在狸都听说，第三次共存时代以后，每三年人类世界的精怪族的族长都会通过豆狸居酒屋返回精怪世界开会。似乎正是几个月后。不知金角大人这回可是亲自前往？”
第一百三〇章 邮差大人
金角把手上的酒瓶放到座位一边，撑头想了会儿，犹豫道：“应该会去吧。”
乌丸拿出他那套对外的爽朗面孔，微微有些腼腆，又有些直率地说道：“那能不能麻烦金角大人帮我带点东西回去给桑染。我出来三年了，很是挂念。有些出来找到的东西，想快一点带给他，说不定他用得到。”
金角沉吟着没说话。
乌丸马上又说：“不需要送去出云岛，只需要到了那边，随便找一家豆狸事务所的分店，托付给他们即可。说起来，你们到了那没多远就是一个叫雅伽岛的地方，那里就有豆狸事务所的分店，而出云岛离雅伽岛只一个钟头的船程。”
他观察金角的脸色，可惜这金角和银角不愧是一个族的，跟银角似的，脸上平静地很，什么也看不出来。
这时候，王动突然插嘴问道：“金角大人，之前听说你早上占了一卦，知道我们要从南门来，不知道是否可以和我聊聊这个卦象，参详参详呢？”
金角莞尔一笑，面孔发亮，两眼熠熠，仿佛找到玩伴一般，立刻答应道：“好啊。王大仙请看。”
乌丸叹口气，机会稍纵即逝。这王动一路都在想着这卦他也知道。被她这一打岔，后面就不好再提了，总之是运气不好。
王动就见椅子边的小几上忽然出现了一幅卦象，剥卦。金角笑着说道：“六三爻是动爻，变为艮卦。上下卦都是艮，一个指的是是族居，一个指的是是族居门口。”
王动点点头道：“要我也这么推。”
金角继续说：“艮卦的话，九三爻与上九爻互卦为离，表示南面；九三爻与六五爻互卦为震，震是马。有贵客从南门来。”
王动呆了一呆。半响才说，“九三爻与上九爻互卦为离？谁这么看啊？”
金角高深莫测一笑，答曰：“我啊。”
王动一脸不可思议：“这不合规矩，互卦哪这么看……”
金角笑道：“那我算准了么？”
王动被噎到了，半晌没讲话。一直在盯着茶几上的卦面看，进行反推。嘴里喃喃自语着。
金角司空见惯般，喊小蝾螈上点心，再泡一壶新茶。
这才将一双晶莹透亮眼睛转向乌丸，未语先笑。问道：“大人不知要带什么给桑染呢？”
乌丸高兴起来，就把林溪蝾螈的金角给的包袱皮和狸元，以及他自己一个小荷包拿了出来。
小荷包里都是他来人类世界这三年得来的小玩意，什么小傀儡啊，好看的画书啊，好吃的零食啊，还有好多零度可乐。这些都是给林微昕的，还有把电钻是买给银角的。因为银角说过，林微昕告诉他有一种人族的工具叫电钻，再硬的地方都钻得开，他很想要一个。
乌丸本来没打算特地交代哪个是给哪个的，想来银角那个性格，只用看一眼，心里就明明白白的了。
可转念一想，万一金角去看见昕昕和银角误会了，以为银角和谁生了个孩子，岂不是弄巧成拙？想想还是补一句：“这个小荷包里大多是给我……给我家林微昕的。”
他想起王动骂他成天把喜欢挂嘴上，临时换了个含糊的说法，可终究舍不得不标注一下所属权。
“我家林微昕”，乌丸又默念一遍，这几个字自唇齿间悉悉索索跑出来，带着别样的甜蜜。
乌丸优雅地坐在那，没动。脸却慢慢脸红了，嘴角也不自觉地噙着笑。
金角看在眼里，善解人意地笑道：“那这回就请大人把东西留下吧，我会帮你带到的。”
乌丸客气致谢。只是这脸一旦红了，马上褪不下去。他也很淡定，举止言语一概如常，只当不知道自己脸红了。
这头事了，就等着那头王动的进度了。
可王动这人，别看性子很急躁，却有一份呆气。
她现在较真起来，孜孜不倦地做着反推，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样子。非想找个符合规矩的推法来证明金角这离经叛道的推法只是凑巧。
于是金角又和堆堆说了两句，再与乌丸随口寒暄了几句。在一个不太熟的场合，如何让大家都感到被重视，没有被忽视的感觉，金角深谙此道，乌丸竟然也不弱。于是大家你来我往，都觉得如沐春风。
就说到接下来乌丸要去滇池边替这些枯骨找族墓的事情了。
金角回忆了一下，想起一桩道听途说的往事来，于是又让小蝾螈们送来第二轮点心和新泡的茶。点心上来，是普通的小酥饼的样子，正面点了个红印，一大股蔷薇香气。乌丸喜欢蔷薇香，就多看了两眼那点心。
金角介绍道，这点心叫血蔷薇饼，是滇池畔那些红蔷薇的花瓣做的。
因为这些蔷薇围着滇池连片地长起来，小花骨朵密密麻麻。颜色暗红，看着像一地的陈旧血迹，又被当地人称为血蔷薇，倒也无人觉得名字血腥。
当地的人族把花瓣晒干后，想法子去了涩味，与红糖一起做成馅料，包在酥皮里面做成蔷薇饼。因香气颇受喜欢，成了当地名产。
乌丸尝了一个，甜而不腻，其实花瓣的涩味并没有完全去掉，可是和甜腻的红糖相配，正好让口感清爽一些。
他就想起林微昕来了。以前关在狸元里，什么吃的都没有，好在大家也不用吃，所以除了她会吃波点葵外都不知道林微昕的口味。
在人类的世界这几年，但凡吃到好吃的，他都想买留一点给她吃吃看。
慢慢就攒了一堆在荷包里，还专门用灵气充了一个鼓鼓的气囊，把新鲜的食物放在里面。后来发现并不能维持长时间的新鲜后，还扔掉了好多。
乌丸很惋惜，那些林微昕吃不到了。
于是乌丸看看这血蔷薇饼，从背囊里掏出了一套酒具来。是一套白茶色琉璃酒器，片口壶加上两只钟瓯，杯如玉兰花苞半开。
乌丸手心轻轻起了道清风，将这套酒具悠悠送去金角座上。
乌丸道：“这套颜色杯型蛮适合喝青梅酒。”
“平日里一说青梅酒，就是梅子青的瓷瓶瓷杯，梅子酒酒色如琥珀，这样配自然不出错。”
“若用白茶色琉璃杯，更增酒色。此杯杯型纤细，量正好两三口之间，若是金角大人用，应该是妥帖的。不如试试？”
金角细细看了这套酒具，果然秀美。心里就有几分喜欢。闻弦歌知雅意，直接问道：“不知道大人需要我作什么？”
乌丸道：“替我多带一盒血蔷薇饼给……桑染。”
金角闻言笑起来：“大人用心良苦。必不负所托。”
第一百三一章 赤潮
乌丸见目的都达到了，心里着实赞了一回自己一石二鸟。
昕昕再好，也还是一个小娃娃。等金角去银角面前晃一晃，再等银角回忆一下他们上千年的往昔。可不就高枕无忧了。
他吁一口气。
金角自然不知乌丸这心里这般念头，只道岛上有乌丸心仪之人。想着自己也算举手之劳，顺便，看一看桑染也好。
金角瞧了会儿那套酒具，看乌丸就更顺眼一点，情深意重又用心良苦的男人，总是更容易接收到来自其他异性的欣赏。
于是金角把话题重新回到了滇池边2000年前的族群上面，说起搬来滇池后，从滇池水族那听来的一桩传闻来。
这滇池乃是滇云四座山峰所围的一汪淡水湖。滇云山多，土壅红色，滇池却是一点没有沾染泥色，一向有“万顷琉璃”之称。水色清浅，晶莹剔透，晴朗的日子可以见到池边浅底。
每年7月到10月，湖心处便会从水底长出细长茎叶，一直长到水面，开出小朵的花来，单瓣黄心，娇柔清新。深受当地人族喜爱，为保护湖水的洁净，湖上不许游船，仅允许一年一季渔猎。
水族们却告诉金角，滇池的池底其实有两层。一层是普通的泥沙底，很是平坦，那些海藻花便是从这一层发出来的。另一层却在泥沙底之下，另有水流流向别处。
总地说来，似乎滇池是一口深锅，装满水，里面又放了一口锅口等大的浅锅，因为锅口完全一致，深锅被遮得严严实实，大家只看到了浅锅。
而水族因生活在湖底，总能发现一些端弥。
大概十几年前，秋彼岸前后，池底发生了地动，第一层湖底出现了裂缝。随后，一夜之间开出一池鲜血一般的彼岸花，只开了一天就全部化作粉末消失了，留下满池血红的湖水。
当时人族的电视台纷纷播报说，湖水被污染，爆发了红藻，赤潮汹涌。那年取消了开渔节，连正常渔猎都取消了。三年后才恢复。水族们倒因此而受惠良多。
随后有一些水族通过裂缝游到下一层水域，发现底下有一座城市的残迹。打磨过的巨石，宽广的台阶，似乎还有棺木埋于第二层的底下，由于地动，有一些棺木被震出墓穴，散落在底上。
第二层底两端都可以通去其他水域，因为滇池的水温偏低，水质清洁，水族们不愿轻易去别处探险。倒也没有其他更多信息了。
金角娓娓讲完。乌丸心中产生强烈的预感，这座水下古城与随身带着这几百具棺木有关系。尤其是两层底这个构造，他已经见过一次了，就在夕烧金的石洞。
十多年前的秋彼岸……很可能正是他们从石洞脱身的时候。
乌丸记得清清楚楚，那天他们把所有的棺木收拾好带走后，他最后一个离开石洞，当时石头洞底通了以后，更下一层的泥沙渗出来，瞬间开满了一洞的彼岸花。
乌丸越想越觉得有可能，于是和堆堆小声地回忆起那时候的情景来。可惜那时候堆堆比现在还小，早被招财收进狸元里保护起来，几乎什么都没看到。
正说着，乌丸听见豆豆给他传音。
“这些骨骸超级会唱歌，带着阿古的狸元一起下到第二层水底的城市遗迹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要是不是他们家，你放心，他们叫起来能把我的狸元都吵炸了。”
乌丸倒不是没想到这个法子，只是上一次几百具骸骨齐齐大唱起来，产生的共振差点把豆豆和招财整碎了，乌丸记得那次的凶险，不愿意重蹈覆辙。
豆豆主动提出，乌丸也还是很犹豫。生怕豆豆忘了，赶紧给他前情提要了一回。
豆豆也不隐瞒，直接吐露自己的打算。他急着要和苏木会合，想着苏木也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来，打算在苏木来之前把这件事了了。
乌丸觉得也对。他也急着把这件事了了。他实在是害怕这些。只是他当时庄严起过誓，绝对不能违背誓言的。
两下一商量，接下来的行程就很容易定了。乌丸虽说不会游泳，但精怪无需会游泳，闭气就可自己下水，银角又担心他哪天又碰到下水的情况，给他了一个海月水母的伞帽。
潜下去似乎也不是什么问题。
就是人生地不熟，断定位置上，如果能有个向导会好很多。
乌丸思忖着，要不要再厚颜跟金角开口找个滇池的水族带个路什么的。
堆堆来了句：“蟒仙儿姐姐不是说她从滇池可以直接回他们长伯山天池吗？她走的就是第二层水域的通道吧。我们问问她不就行了。”
乌丸一锤手心，对啊！
满怀期待地看向了王动，这时候也顾不上什么王动那个媚术不媚术的坏习惯了。
王动一脸心如死灰坐在椅子上，眼风都没飞半点过来。乌丸很是诧异，不由出声问道：“王大姐，你怎么了？”
王动唉声叹气道：“我反推不出我们从南门进的结果。我目前只能暂时认为金角大人的方法是我不懂，偏偏又比我高超地多的推法。我现在心里不得劲。别烦我。”
说着说着，她忽然又想起什么来，坐直了问金角：“还有一个问题，震为龙啊，为什么震为马？乾才为马啊。”
金角已经看那瓶酒看了不下几十次，又看酒具，来回看。
恨不得贵客赶紧地回自己家去，她好自己待会儿，喝喝桑染酿的青梅酒，品品他酿酒时的心绪。再占一卦看看此次与桑染见是不见。
可这时候，这蟒仙儿又要来问这些。刚开始以为她是同好，想着可以切磋一下。谁知比自己差了不是一点半天。就有些不爱回答。
金角仍然笑着，答道：“‘马八尺以上为龙’、‘马之美者，青龙之匹’、‘震，其于马也，为善鸣，为馵足，为作足，为的颡’这些都是说震乃马。”
“大人，推法不同不足为奇，爻占推法只是技法而已。‘善易者不卜’，大人醉心天道，这些雕虫小技无需在意。”
“我族居地西侧有一大门，出去便是烟波浩渺的荒海，此刻正好可眺金乌坠西山，景色瞬息万变瑰丽异常。不如同去赏景。”
乌丸和王动这才告辞。
第一百三二章 鲜蘑菇汤
一出西门，果然见到了金角所说的傍晚美景。
当然不会让有腿疾的金角一同出来看，人家只是送客辞而已。
王动和乌丸、堆堆停下来看了会儿夕阳。深呼吸两回，湖水的淡淡水腥气与蔷薇的冷冽香味一起充满了胸腔。
乌丸忽然冲着夕阳大叫道：“取走心火我心意也没变，你这夕烧金，你最初就能看出来，你真太厉害了。”喊过，自觉胸臆已舒，神清气爽。
眼看着太阳下山又要天黑了，乌丸和堆堆就眼巴巴看着王动问，今天晚饭吃什么啊。
王动性情疏朗，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转眼就把爻占上受到的打击抛之脑后。精神立刻就恢复了。
就说带着他们吃人族的蘑菇汤去，乌丸刚开始还耍赖不想吃蘑菇，闹着要吃前天吃的浓酱鸡肉和牛肉。被王动拿眼睛瞪了一回，不敢吱声了。
可一路上嘟嘟囔囔的，没少念叨吃素不好，皮毛会不好看，没有光泽。王动不胜其扰，威胁他再敢说一句，她就要往死里绞他的胃，绞到他疼地晚上吃不下饭为止。乌丸这才消停。
来的时候因为要找路，全靠走，回去就不用了，三个人在太阳落山后，趁着最后一点蓝紫色清澄的天光，燃上一枚御风符，施施然御风而行。
堆堆吹着夜风，看着尽收眼底的滇池以及滇池边人族居住区亮起的星星点点灯光，忽然想：这才是修行的目的。长生固然好，可要是每一天都能快快活活地，见更多的风景，遇到更多的人，也足够了。
吃饭时，王动到底还是多要了一锅鸡肉和蘑菇一起煮。当没有一点渣滓的鲜鸡汤锅底烧开了，不同种类的蘑菇和鸡肉一起下锅。等再次烧开，一掀开锅盖，奇异的香气瞬间钻进了每个人的鼻子，直接接管了大脑。
乌丸和堆堆深深吸气，盯着锅里翻腾的鸡肉和蘑菇，两眼直放光。
王动看看四周的人族，谨慎地盯着这俩小貉子，担心他们下一秒就要把尾巴露出了摇一摇了。
就说嘛，长伯山的貉子可不都爱吃蘑菇？哪有只吃荤的貉子的。鸡肉哪有一天太阳一天雨滋养出来的鲜蘑菇好吃，乌丸这个傻貉子。要不是长得好看，早给他丢滇池里了。
乌丸和堆堆几乎吃了整整一锅。他们这时候才知道这鲜蘑菇的好吃之处，又开始懊恼鸡肉占了胃里太多位置。王动就乐了。
乌丸问了王动从天池过来这一路的情况以及到滇池底那座水下城市残垣的情况。王动回忆了下，详详细细和乌丸说了一遍。
王动说，这条水路自古一直都有，他们长伯山的各大仙家和天池的水族都知道。天池底有好多弯弯绕绕，细小如毛细血管般的水道，只要体型够细，耐心跟着走，走不了多久就会进到宽敞的主水道了。
一路上什么样的水底都有，泥沙的，石头的，大陆架的。有的地方正好在地火上头，经过时明显感觉里面像活着一样，石头壳子里头有暗红的岩浆在流动，周围水也是热的。
王动还见过有一条裂缝的石头壳，里面汩汩流动的滚烫的岩浆，发出耀眼的金光。在黑暗的水道里，仿佛神迹。有些小鱼，灵智懵懂，就会被光吸引，游过去，在裂缝外剧烈翻腾两下，消失在裂缝里。
王动说那座城市的废墟，其实规模非常小，石头也很小块，与其说是城市，不如说是小部落的群居地。
“肯定是那些特别小的小鱼给你说的。那叫什么城市啊……以后你听这种消息，要看看传消息的是哪个族。你说小钉螺说的大鱼和大砗磲说的大鱼能是一样的大嘛。”王动不屑一顾。
“我可没兴趣去里头看，我哪知道里头有没有棺木。不过里面肯定没有宝贝，这点我很肯定。”
乌丸和堆堆腹诽，都说没兴趣去看，又说里头肯定没宝贝，就是发现没宝贝所以才没兴趣的呗。
乌丸就想请王动带他们去那个水下城市里去。
王动犹豫了一会儿。她这里工作结束后，就打算回家去的，其实陪着乌丸他们去滇池蝾螈族里，已经花了好几天了。
乌丸见她犹豫，立刻提出酬劳来。自己有好几套雅致朴拙的花器和茶具，随便她选，若是不喜欢，还有他前两年的供奉，灵符、狸元、箓香。
乌丸真把这些枯骨的事情了了的心太急切。王动立刻觉察到了。
于是她嘻嘻一笑，打算狮子大开口一回。
可她看了一圈，都不喜欢。她就不喜欢这些个粗陶白瓷的器物，也不爱画符焚香。她更喜欢亮闪闪的琉璃和金银制品。不免有些失望。
这时，她突然想起之前休息用的那个法器来了。
“啊！我想要那个，那个牢房。你那是什么法器。就是能把人装进去的。我想要那个。”
乌丸断然拒绝，“这不是我的东西，只是借来暂用而已。”
王动不开心了。她非想要那个。
乌丸叹口气，问：“你自己用的狸元呢，你让你的狸元自己决定怎样工作，就能把狸元变成装东西的物件了。”
王动一琢磨，将信将疑，问乌丸：“真的？这么容易？你诓我呢？”
乌丸当场翻脸就要走人，凭什么一上来就不信任别人，比起她这种看人每一眼都要媚术加持的大蛇，他乌丸几乎像圣人一样可信。
王动讪讪笑着阻拦：“行啦行啦，这不一时没敢信么，弟弟你真仗义，立马就告诉我了。行行，咱们明天中午就下水。”
乌丸纳闷：“为什么不早上？”
王动不满地哼了一声：“你又不考虑别人了。告诉你了我血冷，我要晒几个小时太阳才舒坦。”
当晚他们宿在滇池荒海那侧的山脚的一片小树林里，王动找了棵粗树，盘到最大的那根枝桠上。堆堆在更高的树梢上找了枝繁茂的树枝，睡了。
乌丸独自站在树顶上，望向深夜漆黑一片的滇池。
风吹来，他的身影随着树枝一起，轻轻起伏。不知为何，他一阵心烦意乱，心脏“空空空空”急促地跳着。
难道明天之行有什么危险？他担心着。
第一百三三章 指路经
第二天太阳刚出来，王动就懒洋洋盘在岸边，一边晒太阳，一边拿着自己那枚金贝传音折腾。
日上三竿时，她气呼呼找乌丸理论，为什么她的金贝不听招呼。
乌丸并没有使用过金贝这种货币，印象里是仲夏国几千年前精怪和人族通用的货币。
他老实说道：“我不知道啊，我说的是狸元，我都没见过金贝。这都多少年前的东西了，比大姐你的年纪都大几千岁吧，我哪知道它里头的精魄碎片是不是资格太老了不肯听招呼。”
王动脑子里冒出个大大的问号来，什么“精魄碎片”？她就问了：“你是说狸元里头用的是精魄碎片这种东西？”
乌丸反问：“不然呢？”
王动不高兴道：“好好说话，你干嘛说话都用反问的，你怎么这么不友好？”
乌丸忽然想起头一天见林微昕，林微昕就为了“说话老用反问”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还逼着他洗了个澡。想着想着忍不住笑了起来。
王动更不高兴了，说道：“你笑什么？我们这个金贝是年代久了，可是好用啊，还可以当你之前变出来那个生姜的用途。”
乌丸“哈哈哈”笑起来：“那不是生姜好吗！那是茗荷！你快点不要跟我开口了。要被你笑死了。”
王动蛇瞳一闪，身子暴涨，脖颈一竖，就要打架。
乌丸忙服软收声，不情不愿地问道：“那要不，我给你个狸元，你训练狸元去？”
“我就要我的金贝能这样，我才不稀罕你们这些狸元。我的金贝可是老祖宗传下来的。”王动又流露出那种不屑一顾的样子来。
乌丸松口气，问：“你们这个金贝里面不是精魄碎片，是什么啊？靠什么来数数做账？”
王动歪着脑袋想一想，迷糊地说道：“是老祖宗吧，老祖宗的魂儿？”
乌丸和堆堆就惊呆了。
乌丸试探地开口说道：“我记得大姐说你家之前是蟒虫儿，吃了仙草才成的精怪，到你也就第三代。第三代的话，即使里头是你爷爷的魂儿，也还不能称为老祖宗，辈分差着呢。”
王动勃然大怒：“你咒我爷爷，老头好着呢。你可给我闭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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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阳气最盛，正好下水。
堆堆是海边长大的，王动也是天池边长大的，下水都是寻常事。
只有乌丸，仿佛突发了心理恐慌。在岸边磨蹭了半天，等海月水母的伞帽也带好了，什么都准备好了，还在犹犹豫豫不敢下水。
王动不耐烦了：“你下不下水，不下我回去了，本来你说付的报酬都还没兑现。”
堆堆走过去，牵起乌丸的手摇一摇。安抚他道：“长老你别怕，湖水没有多少浪，比海里安全。我会保护你的。”
乌丸勉强笑笑，解释不了自己突如其来的心慌。定了定神还是跟着王动跳下了水。
天气好，水里的可见度很高，就是水温明显低于地面，比海水更是凉好多。才入水没多久，乌丸就感觉自己被冻得手脚麻痹。于是他机智地换成了原身。原身那身脂肪果然很管用，抗寒能力立马上升了好多。
然后他遇到了一个大问题，他潜不下去。也许是密度太低，也许是灵气太盛？总之就是没法潜到水下。
把肺里的气都吐出去也试过了，还是顽强地漂浮在水上。“千斤咒”也念了，当时可以下沉一会儿，一旦咒语失效，立刻气球一样浮起来。
折腾半天，冻个半死，还在水上。乌丸就窝火起来。
王动在乌丸身周的水面钻上钻下，格外矫健，生怕乌丸没注意到她的灵活。单龙戏猪一般高兴地团团转。
等王动炫耀够了，怜悯地看着这只打湿了的大狸子努力地扑腾，终于想到了提供一下友情帮助了。
她说：“要不你再试试，我现在上岸帮你算一卦看看？”
乌丸仇恨地盯王动一眼，大力拍掌，“砰”地把自己变成了一颗铁球，在水中急速沉了下去。
堆堆忙跟着潜了下去。
抱着这颗套在一只海月水母伞帽里的铁球，堆堆已经站在了湖心的第一层水底。到这里，已经完全没有光线了。堆堆适应了一下黑暗，静静等着王动。
这时，他仿佛听见了细细的声音传来，这声音悠远而空洞，每句话都听不懂，却又有意思在脑海即刻呈现。堆堆大声叫道：“长老，这是他们的毕摩在念《指路经》，告诉那些人怎么回去。”
乌丸的声音从那个黑乎乎的铁球里传出来：“我听见了，你不用叫。我的头就在你胸口，你一叫，我耳朵都要聋了。”
这时候王动也到了。事情的进展十分顺利，他们马上跟着王动找到第一层湖底的裂缝，钻了进去。
底下怎么会更暗呢，既然上一层湖底也一点光都没有。堆堆迷惑地想着。
“因为黑暗也有很多不同的程度。有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有能看见影影绰绰人影的黑暗，还有感觉自己像瞎了一样绝对的黑暗。黑暗，光明，人心都一样，都有程度的。”乌丸说道。
堆堆大吃一惊，脱口而出：“你怎么能听到我心里想的？”
乌丸很奇怪地说：“你说出来了呀，刚才。”
堆堆忽然感觉害怕。他明明什么都没有说，不再争辩，他把嘴闭得紧紧的，生怕又不知不觉说出什么来。
王动带着他们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慢慢游着。上一层的湖底，现在变成了这一层的顶。这又是一个巨大而空洞的空间，几乎没有水族游过。
万籁俱寂，只有水流的声音在耳边单调地重复，更觉得寂静。
游了好一会儿，乌丸忽然由衷地对王动说了句：“你好勇敢啊，王大姐。你居然自己从长伯山天池走这样暗的水道一路游过来。你不害怕吗？”
王动忽然抖抖霍霍开了口：“我害怕啊……今天怎么不对劲啊，平时这里好多小鱼还有鱼群，今天怎么什么活物都没有啊。然后这两层之间的高度也变高了。我好害怕呀。要不我先回去了。你们自己往下一直游就到了……”
第一百三四章 遇险
她话没说完，堆堆打断了她。
堆堆两眼紧闭，从横漂着游泳的姿势，改成了垂直悬停在水中。一口童音未改，开口说道：“我等你们很久了。阿木惹、依扎嫫，拉日惹……”
王动“啊！！”地尖叫出声，扭着弹了好几下。
乌丸“砰”地现出原身，跃出堆堆怀里。立刻做了一个隔断法术的结界把堆堆罩在里面。
转过来就骂王动：“大姐，你上千岁的大神怪了，能不要一惊一乍地吗？”
王动也正在懊恼自己在个小貉子面前丢了脸面，干脆不吱声，只眯着眼睛盯着堆堆。
空间发生了奇妙的变化，好像水都消失了，没有了浮力，。乌丸发现自己可以站在水中，脚踩到的也是坚实的地面。而周围，那些长长的石头台阶，残垣断壁都一起显露出来了。
乌丸和王动惊讶地发现，他们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游到了水下城市的中心。之前应该是进了这个城市的主人布下的幻景里面，游那么久都在兜圈子。
他整整仪容，团团向四面行了一圈礼。有礼貌地打招呼道：“大人好，打扰了。我们是有事前来，扰了大人的清净，还请恕罪。”
堆堆回答道：“好孩子，我都知道。我的依扎嫫已经告诉我了。该我们多谢你才对。”
王动冷眼旁观，越看越觉得瘆人。也不知是什么东西附了堆堆的身，用那样一把孩童的小嗓子说出这些老妖怪的话来。不由打了个激灵。
乌丸接着说道：“大人，这些棺木可需埋到族墓里？我现在就帮你来处理，只是因为数量有些多，我弟弟能帮着一起的话，会快一点。”
堆堆没有动静，过一会儿，忽然笑起来。“你这孩子，真是聪明。又会说话，又会办事。真是个好孩子。”
堆堆忽然有些挣扎，只一下子，又恢复了平静。就见他依然眼睛紧闭，却可以做出动作了。他歪着头，思考了一下，说道：“你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我该怎么谢你们呢？”
“都是举手之劳，不足挂齿。大人不用挂心。不如让我弟弟来和我一起把棺木取出。你好早日祭奠各位族人，我们也好早点回去。家里长辈还在等我们晚上一起去和滇池蝾螈的金角吃饭。”
乌丸突然絮叨起来，说的话真真假假。
王动敏锐地感觉到了。这是怎么了？她警觉起来。
那个人避而不谈这个，只是说着：“让我想想我拿什么做谢礼……怎么也得给你们一人一份吧。”
王动立刻答复到：“谢谢老祖宗，你这事情我没沾手。我只是带他们游过来，不用给我谢礼。我来也是收了他们哥俩报酬的。已经两清了。”
堆堆发出了满意的“哈哈”声，“你这小女娃挺实在，讨人喜欢。”又喃喃自语：“一次来了这么多讨人喜欢的孩子，每个都这么讨人喜欢。真让人心喜啊。”
听到这时，王动再不发觉不对劲也不可能了。她心念一动，开始用灵气催发五感，探查起周围的环境来。不探不知道，这一探，王动心中叫了声苦。
不知是什么的那个老妖怪，居然趁着说话的工夫在周围设了一个很精密的结界，五感刚刚到了结界边上，就被反弹了回来。
王动脸色煞白，这是什么结界，邪门。一大股烧灼感居然顺势跟着她的神念回来，她的神念一痛，眼前黑了一下。
王动打小性子很犟，向来吃软不吃硬，要说打架的天赋，那也是真有。又因一直在家，受家族庇护，根本也没吃过什么苦头。
这一来，可触了她的逆鳞了。只见她脖颈处的鳞片悉悉索索顺次翻了一翻，蛇瞳收缩到最细，一股凶暴之气从周身散发出来。
她心中怒气勃发，于是发起狠来，又放出五感摸索结界的边缘。这次一样被弹了回来。神念又被灼了一次。她不肯罢休，脸一连白了几次还在硬撑。
终于发现这个结界不仅会攻击探查的神念，还在不断地缩小，一旦落到他们身上，他们的神念应该都会被摧毁。岂不是要变成行尸走肉……
王动脸色大变。这老妖怪想夺舍。
乌丸脸色慢慢凝重起来，慢慢退到王动身边。
王动也上身直直竖起，进入了攻击状态。
乌丸悄悄传音给王动说道：“等一会儿，你就带上堆堆赶快跑，别磨蹭。你出去了，帮我带句话给滇池蝾螈的金角，让她告诉银角，替我照顾我家林微昕。再把堆堆送去我族里和我族里说一声。”
王动奇怪地问他：“你笃定我能跑出去？”
乌丸不作答。
他忽然变作了一个白衣的年轻修士，一张脸清俊异常，抿着嘴，面露惆怅之色。
他长袖轻挥，腾空而起，悬挺在半空中。双手迅速地构建又消弭着繁复的手势们。他动作奇快，灵气从指尖喷出，霎那间胸前就布满了灵气的轨迹。
王动看的目眩神迷，不知他要做什么。只抽空在心里品一品这副皮相，感觉上品啊，不由疑惑道，看不出来，这小貉子小小年纪，还两幅面孔呢。
而那个声音也轻轻“咦”了一声。
待手势全部完成了，水中忽然卷起了一个漩涡，很细，树枝一样细。
乌丸轻轻吁气，缓缓在的漩涡的中心画上一个双环的符纹，他施了个“无尽之结”的法术。
周围的水和灵气发了疯一样向这个符纹涌去。
乌丸脸色煞白，对堆堆那个方向说道：“大人，你应该认识这个‘无尽之结’的法术。它再变大一点就会把你的结界全部搅碎。我把棺木留下，你让我们三个走。”
那个声音大笑起来：“小家伙，你以为这样就能威胁到我了吗？等我制服这个男娃娃，马上就能制服地了你和你的领路人。”
堆堆忽然剧烈挣扎起来，虽然闭着眼睛，满脸都是痛苦的表情。
乌丸面露决绝之色道：“你现在就放了我弟弟。你知道，这是个上古法术，可以搅碎一切，搅碎结界之前，会先扫荡结界里面，而你这些精魄碎片，正是最脆弱的。”
堆堆凄厉大笑起来：“那就看谁的动作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