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新学习方法
大家相谈甚欢，高高兴兴地各自去做正事。
犀鸟太太心满意足回去守着蛋了。
林微昕和犀鸟先生则一起往淡水泉去了。
真是神奇，明明是一个海中央的小岛，岛上林子里，竟然有一汪淡水的泉水。也多亏了这口泉水，岛上的岛民才能简单轻易地获得淡水。林微昕看着这脸盆大的石窟里的咕嘟咕嘟冒出来的泉水，禁不住用手接着喝了一口。嗯，果然没味道……
犀鸟先生自从大包大揽要负责金苹果的种植，就更用心了。他挑了一块泉眼边的空地，种了几颗苹果籽进去。告诉林微昕，淡水泉眼附近的土地里也没有盐分，就和大陆一样。而且这里灵气充沛，应该是种植的好地方。
只是现在还不清楚这个金苹果喜欢什么样的土质和酸碱度。他打算选几处地方同时种上看看，看看哪边能发芽，哪儿长得好。到时候再选定地方，把苗都移过去。
第二处，就是云洞了。这次和犀鸟先生一起来，就明显感觉云洞温度很低。原来水母云们没有都出去，它们看见犀鸟先生来就好奇地从洞顶落下来，围着他们。犀鸟先生声音柔和清亮地叫了两声。那些云就又腾起来去洞壁上栖着了。
一朵云在飞行的过程中，毫不在意地奔着林微昕的脑袋就来了，也不避让，径直飘了过去，并且在经过林微昕后体积缩小了不少。
林微昕无奈地感受到一脸湿漉漉的水汽，头发都滴在水她觉得更冷了。
犀鸟先生看着她一身狼狈，又用气声默默地笑了。从肚子上取了团绒毛给她。让她擦擦水。
这绒毛初取下来才一小团，迎风就炸成一大团，“呼”地一下把林微昕的脑袋裹住，快速旋转起来。等毛团离开，林微昕的头发全干了，不冷了，就有点静电。
然后这团绒毛在空中自己拧了拧，缩小了又回到了犀鸟先生肚子上，完全看不出是哪一团。
林微昕摸着蓬松的头发，赶紧道谢。
落藩云洞后门出去那里，有一个土凹凹，犀鸟先生又在这里埋了几棵苹果籽，跟林微昕解释，这里气温低，离太阳近，适合不那么喜欢热的树。也种种看。
然后犀鸟先生就领着林微昕沿着石壁，往洞顶方向攀爬上去。犀鸟先生在前面轻巧地蹦蹦跳跳看林微昕跟上了就拍拍翅膀飞一截。
林微昕羡慕地看着，她爬得实在有点吃力。
她刚吃了一锅灵气饱满的肉骨茶，正感觉身轻如燕，可越往上爬还是越吃力。
犀鸟先生看出她的困惑，跟她说，“这里是我们犀鸟一族代为监岛，所以发音讯的法阵从一开始就设在落藩云洞的洞顶，也没想着别的族来帮忙……”他有点不好意思。
林微昕忙说不要紧，正好锻炼锻炼身体。
犀鸟先生点头称是，“我们神怪族天生有灵气，这是大梵天创造我们时赋予我们的天赋。天赋有厚薄，无法加减。但我们自身也可以通过各种各样的方法来加强自己的灵气和能力。比如学习吸附更多的灵气在身体上这些。”
林微昕记住这个说法，想着回去翻书时着重看看。
到了洞顶，林微昕立即觉得视线开阔。四面全无遮拦，周围的海面发出粼粼波光。大海一望无际，远远的地方似乎有别的小岛，一小丛灌木似的。太阳热辣辣晒着。阳光明亮到眼睛都睁不开。
林微昕第一次感觉一股旷达之气涌入胸中，这么久，这么一步紧似一步的重重变故都变得不那么重要了。胸口滞涩全消。只觉世界广阔，自己何其幸也，可以在不同的族群生活，可以体会不同的人生。
她用手在嘴边拢成喇叭状，对着海面大喊：“我好高兴！活着真好！有灵气真好！会用法术真好！啊~~~~~~~”
犀鸟先生悄悄离开她远一点。是有一些人族修行者因为修行时急于求成，往身体内灌入太多灵气，导致各种问题的。里面就包含灵气冲入大脑，在大脑里锉出沟壑的例子。这类修士据说要送去人族的回神院里面修养很久很久。怎么小大人的行为，看着和传言里那类回神院的修士有点相似呢。
林微昕叫了一回，心中更是郁结全消，神清气爽。
回来冲犀鸟先生露齿一笑，“怎么发呢，这个音讯，没看见在哪儿啊？”
犀鸟先生见她恢复正常，心里松口气。这才喊她过来。
洞顶不是一个完整的平台，因为洞顶有挺大的岩石缝隙，所以其实中间是有洞的。外面看这个洞更大。从上往底下看，正好能看见洞里的云池。一股股寒气从缝隙里飘出来，这时候就觉得格外凉爽。
犀鸟先生拿出一枚黑白相间的长羽毛，在洞口上方画了个竖着的圈。
林微昕就看见那个圈变成了实质的圈，似乎在空气中出现了一个粘稠的凝胶状透明切面。
犀鸟先生翅膀一扇，一片银色光点洒向这个切面。这个圆形切面吸收了这些灵气光点，径深就变成了一个立体的透明海螺。海螺的厣被打开了，里面是空的。
犀鸟先生对着海螺里张嘴说了声：“呜呜……”
林微昕有点诧异他还会这样叫，感觉很像头狼。
海螺似乎等了会儿还有没有其他音讯。过一会儿就升起一个厣把螺口盖了起来，“咻”地一下就消失了。
林微昕忍不住问：“这个呜呜……就是音讯吗？是不是每个呜的时间长度都要注意？”
犀鸟先生有点郁闷。“音讯就是声音的讯息啊。没事情的时候说什么都行。我说了一百年多了。要是每天都必须说一样的，不得闷死我啊。”
林微昕恍然大悟，“哦，音讯相当于报平安，有事情就说事情，没事情就随便吱一声就可以了啊！真有意思。”
犀鸟先生点点头。把那根长羽毛递给林微昕。然后张开翅膀“忽”地扫过林微昕的头。林微昕忽然感觉有一个小法阵的开启法进入了记忆里。
“啊！可以这样学习啊！好棒啊！”林微昕惊喜万分。“那我学那些《基本法术》能用这种方法学吗？”
犀鸟大人很是惊奇：“不用这种方法？那你用什么方法？用眼睛看了读出声来？”
“对啊！”
犀鸟大人无声地笑了。这是大梵天创世初始的古老方法吗？好落后。
第六十二章 三年过去了
“眼睛的速度多慢啊，眼睛阅读的速度会拖累脑子的效率的。我们直接让脑子来看不是更好吗？脑子可以一直思考和学习，你把所有内容放在里面，它会帮你融会贯通的。把眼睛到脑子的过程省了多好。”犀鸟先生说明。
“我明白这个原理。但是怎么做到啊。”林微昕虚心请教。这个方式实在太重要了。
“就……让你家大人或者族里的长老直接传给你啊……”犀鸟大人一时语塞。这要怎么解释，就像这个小大人不也天生就是用眼睛看了再传给脑子吗？他还想不明白怎么还有人这么做呢。
“可是如果这个方式这么好的话，为什么还会印那么多书？”林微昕想想还是觉得不可能这么普及。
犀鸟先生淡淡说道：“因为无论是神怪族，还是人族，就连神明都是会死的。如果只有这样一种方式，一族湮灭时，这一族的文明也随之消亡了。真正能永远留下的东西，还是要刻在书本和物件上。”
林微昕默然。
犀鸟先生问林微昕还有没有不明白的事情，林微昕马上想起给银角找医生这件事情来了。
犀鸟先生说岛上肯定是没有医生的，最近的医生都在雅伽岛。
岛上可以乘坐玳瑁船去雅伽岛。一年有一班。今年的刚走没多久。
林微昕就记下这件事，回去打算在日历上做个备注。
正事交代完了，犀鸟先生就打算回去陪太太了。
“之后就麻烦你了，小大人。等我的家事处理完了，我会来找你，给你相应的报酬。那就再见了。”
犀鸟先生在林微昕头顶盘旋一圈，“哈哈哈哈哈”发出大笑的声音飞走了。
林微昕站在出云岛最高的地方，向海天交接处眺望。心中一片宁静。
眨眼间，三年过去了。
林微昕的生活三年如一日，早起趁水母云出去散步和采曙金碎片的时候，带着堆堆一起爬上落藩云洞的洞顶去发音讯。然后看日出。看完日出，回去路上顺便看看云洞后门的苹果籽有没有发芽。下山绕全岛一圈散步，和岛民打招呼。途经淡水泉眼时看看苹果籽发芽没。堆堆这一路则是去海滩找点食物。
然后回到石洞，学习，睡觉，吸收波点葵赞助的触手。如果豆豆和招财没有出去浪，就和他们聊天。如果他们不在，就和砗磲大姐聊天。顺便请教他们学习的事情。豆豆和招财一起，愈发不愿意受束缚。招财干脆把波点葵连葵带缸一起放在了林微昕的山洞里，懒得每天还要和林微昕碰头让她去拿波点葵的触手。
到了傍晚，一天的暑气稍稍减弱，就带着堆堆去海滩玩，有时候去水里帮波点葵捞点吃的，有时带波点葵去海里散心，有时去北面海滩潜水下去给砗磲夫妇送点西面海里的有灵气的螺或者小鱼吃。等到太阳下山直接，就观赏下当天的云彩。等天色沉下去，变成清透的暮蓝，星星在天空一角亮起。就回去洞里。
三年过去，林微昕看完了苏木的基础书目。但是懂的东西不足三成。但就这样缓慢的进步已经让她很惊喜了。她爬上云洞顶不吃力了，下海潜水可以很久不呼吸，眼睛慢慢能夜视，皮肤上凝聚的光点多了好多。
因为林微昕喜欢山洞里有照明，堆堆这三年几乎每天都去吃星光藻。到了晚上就像个超级大夜灯似的盘在林微昕床上。
开始只是为了讨好自家大王而做的无心之举，谁知到后来堆堆发现自己慢慢也产生了稀薄的灵气，即使停吃两天星光藻，灵气也不会散掉。
林微昕专门为这个事情去问了豆豆和砗磲大姐为什么会这样。这二位虽然博学广记，但也说不出来原因，于是他们都一口咬定这是狗屎运。
他们煞有介事地分析起来。星光藻灵气富足但不好吃，一般动物并不会一直以这个为食。这是其一。即使光以星光藻为食应该也不会变成精怪，多半还因为堆堆天天和林微昕一起去爬云洞，锻炼到了，或者离云族近了就吸收了什么好东西。这是其二。总之，堆堆这真是歪打正着了。
既然能自己产生稀薄的灵气，堆堆就开始和林微昕一起吸收波点葵的触手。慢慢地，堆堆皮毛外的灵气浓度比林微昕都浓了。
现在需要触手的除了林微昕和堆堆，还有银角。
砗磲壳这三年已经是银角专用的了。豆豆和招财现在和森林里的飞禽们关系很好，每天都有新的坐骑，晚上夜不归宿也很寻常了。所以砗磲壳的住户就只有可怜的银角了。
里面始终保持放着一条波点葵的触手，吸收完了就换新的。这样下来，银角的荧光越来越强了。可是也就只是亮，他的尾巴长地太慢了，林微昕每天给他擦回春膏，三年也只长了一丁点。
银角完全没有要恢复醒来的迹象。
大家都要用触手，波点葵的触手就供不应求起来。
中间有一天林微昕又打算带波点葵去海里玩时，被它拒绝了。它用狠狠毒刺扎了林微昕一顿。当然林微昕现在被扎就没有什么问题了，大概被扎多了有了抗药性。
这两年，波点葵与林微昕早就和睦相处了。林微昕发觉波点葵的情绪不对劲。立刻仔细观察它的情况。结果发现它的基盘上长出了一个小芽来，似乎是一个新的小海葵。
林微昕又和砗磲大姐取了经才知道，这是波点葵要分裂出新波点葵的意思。
家里头这么大件事，当然要一起商量个应对。
于是林微昕硬把在外头玩野了不归家的豆豆和招财喊回来，让他们每天出去找波点葵爱吃的食物，还把找新的海螺的任务也交给了他们。
其间，林微昕也想过要不要把波点葵放到砗磲大姐那附近的岩石上去。豆豆和砗磲大姐都强烈反对，说一旦被人发现了，肯定立马被抓回去炼药了，还不如这样养着呢。于是后来，林微昕的山洞里就有了三只海螺，一盆大的，两盆小的芥子底水玉葵。
说起这个，林微昕总感觉豆豆吧，只要是他拿到的东西，一般就不会允许把它毫无价值地丢弃。基本是个只进不出的脾气。而招财现在天天跟着豆豆，明显就是一个小豆豆。想想也是好事。
就这样，三年就过去了。
第六十三章 雷纹云漩
海岛没有四季，每天都是夏天。但是分成雨季和风季两季。
海岛的雨季又与陆地的雨季不同。海岛在雨季时，差不多每天都有场雷阵雨。电闪雷鸣紧随一阵大雨，转瞬就停了，太阳也出来了。
偶尔远海会有风暴来，和狂风一起来的是体型很大的雷纹云漩，里面藏着雷电。雷纹云漩是极其暴躁的云族，一旦受到阻拦，就会大发雷霆，将暴雨倾泻而下，但凡阻碍它的物体，能被吹走就绝对不绕路。
如果哪片海域上方来了片雷纹云漩，周边方圆几十里的云朵都会躲在云洞里避其锋芒。
林微昕就碰到了这样一个让人为难的天气。一朵罕见的巨大雷纹云漩从前晚就开始盘旋在周边海域，到了出云岛上方居然绕起了圈圈，一直没有真的离开。
它从上岛就开始狂轰滥炸，吹得沙滩的沙砾都被卷起来满天飞，海滩边几棵椰子树都被吹折了，倒在沙滩上。
所有的岛民都躲在窝里不敢出去。
林微昕住的山洞，虽然有云丹壳挡住了那个面海的窟窿，可并没有完全密封起来。这几年雨季的时候还是会有雨从缝里潲进来。现在是风，就更无孔不入了。
风从四面八方微小的空隙，挤进洞里来，吹出幽咽的声调，云丹壳破天荒地“咔咔”乱响不断，仿佛承受不了风力。林微昕坐在沙发上听着风声，有些担心苏木这个书库，万一淋湿或者被风吹散了可不行。就喊豆豆和招财预先把屋里东西全部收了进去。
林微昕看看屋顶的时间，已经中午了。今天的音讯还没发。她有点着急，生怕这风雨不停，没法出去发音讯。
豆豆不以为然，“这样的天为什么还要去发？这样恶劣的天气我相信根本没有岛会发。除非它的法阵场地是在室内。”
林微昕还在着急，“我答应了犀鸟先生做这个事情，都最后一班岗了，当然要有始有终。而且我总觉得别人交给你的任务，无论如何都要想办法完成，不然就是自己的责任。”她小声嘟囔着后面那句。
一周前，犀鸟先生派阿末送来了两本书，让林微昕看看书库里有没有。如果没有就请他们弄个拓本留下来，作为借给犀鸟种植书籍的报酬。并来带来口信，犀鸟夫人会在一周后出窝，恢复正常社交。一周后约了林微昕一起吃早餐。那天就不再需要林微昕去发音讯了。算算，正是后天。
午后，不停击打云丹壳的雨声停了。林微昕凑到气窗前往外张望，好像风也没那么大了。决定干脆趁这个时候去把音讯发了吧。堆堆想跟着，林微昕不让，喊他看家。
林微昕带上了砗磲壳，想着路上问问砗磲大姐海湾情况如何，要不要紧。
走出去，雨果然停了。风也暂时和缓起来。只是天上竖着厚厚的云墙，乌沉沉的，隐隐有流光划过。似乎雷纹云漩又暂时转去了别的地方，只不知还会不会回来。
林微昕一边加快了脚步，一边和砗磲大姐讲上了话。
砗磲大姐常规地老大不高兴中：“小大人，有事吗？”
“没事没事，就问问大姐你那情况好不好，需要不需要帮你挪到我们山洞来，等这个雷纹云漩走了，再给你送回去。”
没想到回复的是砗磲老头的声音：“好久不见啊小大人。听说你现在灵气比以前充沛多了啊。等这鬼天气过了，大哥再给你几颗灵气珠啊。”
林微昕很惊喜，砗磲老头这三年就没露过面。但她也忍不住笑了，这老头还真管自己叫大哥啊。“大哥你来啦。谢谢大哥送我的灵气珠，我一直拿它养着我受伤的朋友呢。多亏了你。”
砗磲大姐更不高兴了：“你怎么回事，水温一降你就赶忙着出来浪。能不能不要这么败家，小大人也没指望你跟个散财童子似的，一出手就一颗灵气珠。她那颗不还没用完嘛？”
砗磲大哥这回刚醒来过来，还没被怼出脾气来，好声好气回复，“嗐，这不是你说这几年这小大人经常给咱们送吃的，还陪你聊天嘛。那拿点小礼物谢谢她，她看在礼物的份上，以后不还得做得更精益求精啊。”
砗磲大姐简直无语了，“她听着呢，你看你这么说出来，她以后不就知道我们喜欢吃她送来那些吃的，还喜欢和她聊天了吗？她就又知道我们的弱点了。”
砗磲大姐这么一想，着急了，“哎呀，这小人族，你看看，不知不觉中就救了我们，帮我们解决了芥子底水玉葵，还给我们找了新住所，还知道了我们的口味，和我们喜欢聊天的习惯。她知道的太多了！”
砗磲大哥也一阵无语，“那你吃人家送来的小鱼和小螺时，怎么不这么说呢？”
砗磲大姐沉默了。忽然换了副特别客气的口吻：“哎呀小大人，我先不和你说了，海水都被这雷纹云漩吹混了，我一说话，海底的砂子就进壳了，呸呸，真难受！下回再聊吧！”
砗磲大哥刚说了句，“你骗人，咱们说话又不张开壳，哪来的进砂……”声音就被截断了。
林微昕哈哈哈笑了一路。
下雨后石洞的石头都特别滑，手足并用地爬了老半天，才到云洞顶，林微昕这才发现堆堆还是偷偷跟出来了。
他振振有词，“你让我别跟着，我又没跟着，我自己来到。”
到了洞顶，云墙颜色更深了，开始隐隐有雷声在墙后滚动。林微昕有些急。就喊招财和豆豆赶快过来，先把堆堆和装着银角的砗磲壳给并进去。万一待会儿雷纹云漩又转回来，还得让他们把自己带回去。
林微昕用犀鸟先生的羽毛开启了音讯法阵，对着浮现出来的海螺“喵喵”两声。赶紧收了羽毛就想回去。
这时，豆豆和招财说着话的声音从云洞的石壁那传来。
“这昕昕，真是的，死心眼儿。都说了这种天气哪有人会来发音讯。”
“你说她胆大吧，她连少发一次音讯都不敢。其实就算大家都发她今天不发，人家雅伽岛明天也会发音讯来问嘛，那时候回复不就行了。”
“可你要说她胆小吧，这种天气，她也敢随随便便就出来了，还爬这么高！也不看看今天这是谁来了，雷纹云漩啊。站全岛最高的地方，不就等于脑袋上别着一个来劈我的牌子？”
“昕昕就是认真，别这么说她。”招财维护林微昕。
林微昕一阵感动，还是自己的招财对自己最好。对着声音来处就喊道：“招财，我在这儿。”
几乎说话同时，她看见山洞顶另一侧，有人翻了上来。
第六十四章 顾客满意度问卷
林微昕定睛一看，山洞顶的另一侧，翻上来了一只猴子。林微昕也分不出是哪只，似乎就是之前北沙滩猴群里的一只。
这猴子翻身双足落地，屈膝弓背，横着走了几步。冲林微昕龇牙咧嘴一笑，道：“我每天在树上远远观察了你三年，终于找到今天这样好的机会。”
林微昕心中警铃大作，刚想捏个铜身诀，那猴子已经欺身上前，爪子畚张，冲着林微昕脸就一爪子上来。林微昕连忙躲闪到旁边，护住脸和眼睛。
猴子的脸色狰狞，声音满怀恨意，“你让我失去了威信，被猴群抛弃。你帮那只灵猫却害了我。凭什么你欺负我就是对的，我欺负灵猫就是错的，谁给你做神明的权利的。”
小灵猫嘶嘶叫着冲上来要咬这猴子。可猴子更为灵活。他不光躲开了小灵猫的利爪，还顺势揪住了林微昕的头发，拖着林微昕到洞顶的缝隙处，猛地一推。
林微昕直跌下去。最后一眼瞥见那猴子的面目扭曲，脸上似悲似喜。
来不及想，林微昕尖叫着，就往出云池的雾气中落了下去。
又冷又湿，她往下落了好久都没着地，似乎像在云层里穿行，身体越来越冷，速度越来越快，心脏在胸腔里晃晃悠悠，下一刻就要被呕出来。
终于，她“砰”地猛然落地了，尖叫声被震成了几段颤音。林微昕欣慰地发现，自己没有受伤，真是万幸，她立刻在心中默默感谢了日照大神和大梵天的照拂。
这个洞底不是想象中的石头底，是软的，蓬蓬松松一大团。林微昕的眼睛还没完全适应黑暗，于是她上手摸了摸，这手感，怎么有点像貉子毛？同时，另外有人开始尖叫起来。
林微昕身下垫着的貉子皮垫子“嗖”一下被抽走了。她这才二次着陆到了真正的洞底，果然和想象的一样呢，硌死人的石头底。
洞底很安静，之前尖叫的那个人不再出声，大概在观察她。
林微昕拍拍惊魂未定的胸口，友好地先开口：“你好，请问在吗？谢谢你刚才救了我，很抱歉砸到你身上。”
林微昕能看见周遭，她开始四处打量。这是个狭窄的井底般的空间，四壁能感觉到有一道灵气波动的屏障。是不是个结界？
可看的东西真的很少。两眼就看完了。往上看能看见顶部也有一道屏障。她像是掉进了一个罐头里一样。而一开始发出尖叫的那个人，就这样不见了。
林微昕伸出鼻子在周围嗅了嗅，嗯？为什么有一股臭味。
大学男生宿舍那种臭味。踢完球，不光不洗澡，还立马脱了球鞋的那种臭味。
天啊！臭死了！
什么鬼！不是说精怪世界有灵气就不需要洗澡吗？怎么会有人散发出这种长时间不洗澡的臭味！
林微昕能看见黑暗中蓝白两种光点四散飞舞，这井底分明有个用了隐身术的长毛类精怪。
林微昕憋着气嘟囔：“你不要躲了，我知道你也在底下，之前你不都叫了一声吗？而且你又不洗澡，闻也闻得出啊。”
“你们这些女人真是烦人。”一个无比好听的年轻男性的声音响了起来。林微昕一听，脑海里就勾勒出一个青涩少年的形象来。
“你注意点啊，往边上让让，我要下来了啊。”这个声音说道。
林微昕自觉地贴着井壁站好了，一个大毛团从半空显现出来，然后膨胀开，继续膨胀，还在膨胀……
林微昕被挤到了最边上，感觉这个肥毛球把自己肺里的空气都给压出来了。而且这股臭味更浓了。
林微昕挣扎着说了一句：“大人，你不能变小点吗？”
毛球停止了膨胀，那个声音说道：“我就这么大，不会更大了。你上哪儿去了，我怎么看不见你了？”
林微昕满脸满鼻子都是毛，感觉生死一线，忙再次请求：“大人，你要不变小一点，我快被你挤到墙里去了。”
毛球有点勉强地答应了。变小了一大圈，这样他就和林微昕互相能看见了。林微昕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这是个和二玉长得好像的大狸子。
其实这人和二玉长得一点儿都不像，但是跨种族的脸盲，是一种普遍现象。
林微昕怔怔地看着他，“你是狸子吗？”
毛球也正仔细盯着林微昕看，“对啊，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吗？倒是你，你外头这层皮好像快崩坏了，你得找人给你补补。”
毛球瞪着他圆圆的小眼睛继续盯着林微昕，眼睛外一圈黑毛像浓重的黑眼圈，胡子还一动一动的，林微昕忽然忍不住笑了起来。
毛球问，“你笑什么啊？你是什么啊，我怎么看不出你是哪个族的？你是人族吗？你外头那层皮做的真好。可惜磨损了。”
林微昕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我大概是天狗族。”
毛球“哦”一声，不吱声了。
这时，头顶传来叽叽喳喳的说话声，林微昕一听，激动起来，是豆豆他们。
就听见豆豆喊着：“昕昕，林微昕，你在底下吗？你有没有摔成肉泥？或者全身骨折或者脸朝下摔断了鼻子？如果有，你赶快回答一声，我们来救你了。”
林微昕赶忙大叫：“我在，我在，我就在底下。快去找犀鸟大人来救我。”想一想又连忙改口，“不不不，外面有雷纹云漩，你们赶快回去。等雷纹云漩走了，再去找犀鸟大人来救我。”
豆豆没有回复，他似乎听不见林微昕的声音。只听见他又小声和招财说着什么，还有小灵猫的声音也在里面。林微昕试图传音给招财，招财也没有回音。林微昕又想起砗磲壳来，马上拿出来打开了想试试与砗磲大姐通话，也没有回信。
林微昕大大叹了口气，“好像只有声音能进来，这里声音传出不去。”
毛球点点头，“没错。能听见外面的动静，看见外面的光线，但就是没法传递消息出去。我试了两天了。”
他琢磨了一下，问林微昕，“你叫林微昕是吗？你以前光临过豆狸事务所的豆狸居酒屋江户分店？然后点过一次如意套餐对吗？”
林微昕愣了愣，“对的。”
毛球忽然高兴起来，不知从哪儿翻出一张皱皱巴巴的纸递给林微昕，“你有笔么？正好，赶紧帮我把这个顾客满意度问卷填了。我找你好久了。”
第六十五章 乌丸大人
林微昕接过这张纸一看。没错了，就是豆狸居酒屋的风格。
流光溢彩，极尽精美的纸上，随随便便用电脑黑体打着仲夏文“豆狸居酒屋顾客满意度问卷”几个字。
底下依次是顾客姓名，套餐类别，顾客评价，顾客评价一共五个选项：十分满意、满意、好像倒也没有不满意、感觉有点不太满意、恐怕没有办法说是满意。最后是顾客签名栏，以及套餐负责员工签名栏。
林微昕瞥见，员工签名栏那里写着“乌丸”这个名字。既然在居酒屋工作，但不是居酒屋里的员工，那应该是寻人组的员工了。
林微昕就问道：“那你是佐佐和小熊的同事吗？”
毛球沉默了一下，“我哪有工夫认识那些小家伙。你知道你有多走运才碰到是我来完成你的如意套餐吗？你知道要不是那天刚好是我接了你的单，你根本不可能如愿地活下来。”
“结果我为了找你填这个毫无意义的意见表找了六年。现在族里真是越来越形式主义了，浪费工夫，无聊。”毛球重重哼了一声。
林微昕尴尬地不知说什么好。就道了声谢。
谁知毛球正色说道：“你不要谢我，应该是我谢谢你光顾豆狸居酒屋才对。你付了代价购买了如意套餐，这是等价交易。你看你谢了我，我又要谢回去，这样不是浪费时间吗？所以我马上跟你道谢之后，你不要再和我说客气话了。”
林微昕满脸尴尬。硬生生听他对自己谢了又谢。谢完，毛球还一脸威胁地冲她点点头，让她别再多话。
幸亏这时，招财他们的声音再次传来，拯救了这里的尴尬。
豆豆在指挥招财，“招财，你先跳下去，到了底下是个什么情况你再告诉我。”
林微昕无奈地看着招财从天而降，恰好落在了乌丸的头上。乌丸大叫一声，招财被吓得也跟着大叫起来。
豆豆在上门问道：“招财，你落到池底了吗？你说话啊，到池底了吗？还是你摔成几瓣了？摔成几瓣也不影响说话呀。招财？招财？”
招财听见豆豆的问话后，一直在大声回应，豆豆越听不见，招财就越大声喊。
直到乌丸一把捏住她，递给了林微昕。
乌丸的毛都炸起来了，他心有余悸地说：“这是狸元？怎么声音这么大啊！你怎么让她直接说话啊，就你们天狗族爱玩花样，一点不尊重传统。狸元就只应该传音。”
招财忽然不吱声了，瑟瑟发抖起来。
下一秒，小灵猫就从上面掉了下来，还是落在了乌丸身上。乌丸又大叫一声。小灵猫也被吓得大叫起来。林微昕则在看见小灵猫掉下来时就机智地先捂住了耳朵。
小灵猫刚掉下来本来就头晕目眩着，又被乌丸大叫着吓了一跳。正满身炸毛的时候，突然发现林微昕好好站在捂着耳朵站在那里。小灵猫一下子跳到了她的肩膀上，高兴地用额头蹭蹭她的脸。
林微昕也笑了，用额头回蹭他的额头。小灵猫长舒一口气，“豆豆真聪明，他说你肯定没有摔死，让我们下来探路来了。”
招财也附和：“豆豆大人真是聪明啊！”
豆豆的声音又从上面传来，“堆堆，果子狸，你摔到底了吗？看见昕昕和招财没有，她们是不是都摔死啦？为什么她们都不回答？你不回答是不是你也摔死啦？”
他叫了一会儿没有回音，喃喃自语道：“搞不好真摔死了，哎……真烦，真可怕，只能我自己去看看了。”
然后乌丸今天第四次被上面掉下来的东西砸到，他还是大叫了一声。
豆豆却没有跟着叫，他高兴地说，“没死，起码没全死！”
大家劫后重逢，一片欢声笑语。可是很快，他们就发现问题了。
底下太挤了。而且声音传不上去，怎么呼救呢？
“你们有去找人帮忙吗？”林微昕问堆堆。
堆堆摇摇头。
这下麻烦了。推自己下来的猴子当然不会帮忙喊人，他们走的时候还把屋子收拾一空。只留下了个云丹壳。万一犀鸟大人以为她不辞而别搬走了。林微昕忽然想到了一个凄惨的可能性。根本不会有人发现他们不见了。
林微昕转向乌丸，满怀希望地问他，“乌丸大人，你的同事会来找你吗？”
乌丸摇摇头。
“我才不是豆狸事务所的员工。我是乌丸神宫祭主家族的长老！！要不是我非得给族里做些事情才能领取供奉，我才不会给这种小店干活呢。你知道你有多幸运嘛。”乌丸简直是发出了一声呐喊！
林微昕尴尬地缩了缩身子，对他轻微地鞠了个躬。
她实在不知道要怎么应对乌丸大人的话。又不能谢他，又不能当作没听见。
豆豆听了会儿，突然说道：“你是乌丸家那个年纪最轻的长老吗？因为太过于叛逆和狂妄自大，被剥夺了乌丸一系，一切世袭位置的继承权，从神宫祭主到神祗官到神祗大副到神祗大祐，甚至神祗大史的所有职位都没你的份了，是吗？听说甚至连镇魂祭这样的大祭都不让你参加。是你吗？”
林微昕尴尬到无以复加。她传音给豆豆，喊他不要哪壶不开提哪壶。豆豆嘟囔了句，“苏木可比他辈份高，我说他两句怎么了。”但终究是闭了嘴。
谁知乌丸倒直接开口承认了是他。
他很是无所谓地说，“我本来也不爱做那些事情，一年大大小小的祭祀有19个。要是不把我的继承权剥夺了，我这一年一年的只能被牢牢捆在神宫里，什么都别干了。我宁可四处走走。”
豆豆大为欣赏。他叹道：“要是我的主人苏木在这，他一定和你特别谈得来。苏木也是那种自由散漫，没什么纪律性的人，藐视权威，偶尔也会挑战权威。可惜，以后你们一定要互相认识认识。”
乌丸想了一会儿，指着林微昕问道：“你的主人不是她么？”
豆豆从喉咙里憋出一句变调的高音来，“她？不是。”
乌丸点点头，“这孩子看起来就不是你说的那种人。”
豆豆感慨地说道：“是啊，这世界上到处都是普通人，我主人苏木那样的人，凤毛麟角。当时你的事情传出来时，他和我大大赞过你呢。”
乌丸又歪着头想了想，疑惑地问道：“可是天狗族，哪一位大人叫苏木啊，原谅我一时没想起来。族长和大天狗都不是这个名字。”
豆豆忽然再也不说话了。
第六十六章 洗澡这件小事
听到乌丸的话，林微昕忽然就想起了她和柴珺身世揭晓的那一晚的情况来。
那时，白川曾提到，那对金鸢天狗失踪后几年，有流言说他们出现在仲夏国，受到仲夏天狗族的大天狗的保护。怀疑当时是仲夏天狗劫了两只金鸢天狗的幼崽，带去了仲夏国。仲夏天狗还和扶桑天狗为了这件事大打出手。
而乌羽也在当场就表明了，那段时间里，仲夏天狗的大天狗全都都在族内，没有外出。流言中的大天狗不是仲夏族的。
那之前，林微昕曾向佐佐提到过苏木的名字，但似乎涉及什么机密，佐佐就没有进一步说下去。
整个解释过程中，白川也没有点出苏木的名字。
而作为失踪的两只“金鸢天狗”中的一只，林微昕却知道当时守在柴珺和她身边的确实是一位叫苏木的天狗。
如果按照乌丸的说法，能从名字判断是不是大天狗。那白川就应该知道，守着他们的根本不是仲夏族的大天狗啊。可是白川什么都没有说。那说明他是从其他渠道知道了苏木的名字，苏木的名字并没有与金鸢天狗失踪这件事联系起来。而那一晚发生了太多事情，他们来不及整合自己说的，是苏木偷了金鸢天狗的信息。
那到了现在，白川那里应该又有新的结论了吧。柴珺和安，也应该过得好好的吧，不会被抓或者被杀掉吧。
大家应该都已经开始了新的生活了吧。
就像自己一样。
林微昕想完一圈，没唏嘘多久就被拉回了眼前。
太臭了，臭地都集中不了精神，林微昕心里“啧”了一声，脸皱成一团，太考验人了。
先重新回到眼前的问题上。第一是太臭了。第二是太挤了。第三是没人救。那按紧要程度一个一个解决吧。
林微昕开口打断了因为豆豆忽然闭嘴引发的谜之尴尬。
“请问乌丸大人，你是怎么掉进这里的？”林微昕请教乌丸。
乌丸叹了口气。“还不是因为前天的雷纹云漩，我刚从通道出来，就赶上一朵特别巨大的过来，一下就被被卷了进去。到这个岛上头就把我甩了下来，就这样巧，一滴水滴进油瓶里。我就摔进了这个云池里头。”
“那你刚从人类世界来这儿啊，难怪你闻着像很久没洗澡。”林微昕若有所思。
“我为什么要洗澡？我在人类大陆也不洗澡，这儿就更不用了。只有人类世界的人族才洗澡。”
“……”林微昕忽觉心里的火气一拱一拱，想要冒头。
林微昕对乌丸竭尽全力摆出一个最招人喜欢的笑脸，决定再和乌丸讲讲道理：“这个顾客满意度问卷，对你很重要吗？乌丸大人?”
“这还用问吗？我找了你整整六年。谁知道二玉那些小崽子胆大包天，那天晚上偷偷给你开了居酒屋到旧大陆的通道，你居然就掉到这儿了。害我一直在人类世界找！”
“最让人生气的是，他们怀疑我当时没有把你救活，怀疑你被天罚的雷劈成了烟气。居然质疑我的法力！”乌丸说着说着咆哮起来。“我这样年轻就当上长老的人，满足一个如意套餐这种小事情，还能做不成？族里的头都是些木脑袋，蠢死了，笨蛋！”
林微昕听见豆豆给她传音：“昕昕，我跟你说，那个如意套餐有规定的，生死之事不在服务范围内。乌丸看来根本不知道规则，才帮你实现了。可能就是因为这个，豆狸居酒屋才让他来填顾客满意度表，多半怕他根本没干活，却乱说一气。查他呢！”
林微昕传音音给豆豆：“谢谢你告诉我，你告诉我是让我再好好感谢乌丸大人一次吗？”
“不是，只是想把咱们占了便宜这件事告诉你一起高兴高兴。”
林微昕不理豆豆了，跟乌丸说道：“大人，那我选的满意度对你重要吗？”
“哦，这个啊。其实我是不在意的。但是他们讲这个五个等级和我的供奉关联起来了。拿不到满意的话，供奉也不能全部拿到的。好像说要是拿到极其满意，或者什么情真意切的感谢信的话，还会给我点什么奖励。”乌丸说着，忽然狐疑地用小眼睛瞪着林微昕，“怎么？你难道不满意？你都活得好好的了，还有什么不满意？”
“我满意啊！”林微昕马上解释，“我是想和你商量一下，如果我给你填上极其满意，再附上专门手写的情真意切的感谢信，你能不能先去洗个澡？”
“我不洗。”
“……”林微昕一阵灼心的痛。火气要压不住了。
“那你来了两天了，有没有想到出去的方法啊？”林微昕再一次按捺下焦灼的情绪，先问问别的重要问题吧。
“这不显而易见没有吗？你怎么老问些傻问题呢，我要找到方法，现在不就只有你自己在里头了么？”
“你能不能好好说话，不要老是反问别人啊！”林微昕突然失控咆哮起来，“那你的意思就是我们都得死在里面了是不是？什么办法都没有，也不洗澡，就一直待到死？”
“你这么凶干嘛？”乌丸一怒之下体型又恢复了原来的大小，林微昕和小灵猫一齐贴到了墙上，“你自己怎么不好好说话？还有你怎么每句话都要扯到洗澡？”
“我就是特别火！特别火！！一想到要在这底下待不知道多久，还只能一直闻着你的臭味，你都不肯洗个澡！我就快气死了！你快点跟我去洗干净了！！”林微昕被挤得脚都离地了，可还是很生气地一个词一个词蹦着出来。
乌丸突然捂住嘴。
哎呀，不会吧。他暗道，好可怕。好可怕的女人。明明之前很正常的，怎么一听不洗澡就翻脸翻成这样。怎么女人都这个样子的。好可怕。
“你要么就洗澡，要么你就别想我给你填表！！！”林微昕还在咆哮。
真是太烦人了，这些人就是爱弄脏。林微昕两眼通红，恨不得薅去乌丸这一身毛。
乌丸缩小了自己的体积，虚张声势地说道：“我跟你说，我虽然现在臭一点，可是旧大陆有灵气就会自洁的，过几天就不臭了。你先闭气几天，过几日就不臭了。何必发脾气呢。大家都在一起，没必要关系这么紧张嘛。”
“我等不了！”
“哎呀，你怎么不讲理，你让我去哪儿洗嘛！”
“招财，把他弄进去，给他腾个海螺出来！！！”
第六十七章 出去的法子
乌丸没想过，一枚看到自己会瑟瑟发抖的狸元，居然敢跳起来就给他当头一下。
下一秒乌丸就看见自己分明出现在了一片沙滩上。
他心中一跳，难道这就从刚才那个深井里出去了？
他细看周围。面前是一个很大的水塘，水面平静如镜，水中隐隐绰绰有星星点点的水草在拂动。椰子树上有只猴子在不停地“叽哇”乱叫。沙滩上种了棕榈树，小灌木，椰子树，一群蜂鸟从他眼前飞过。天色尚早，天空明亮。如果乌丸有机会在出云岛逛过一下，他会认出这个景象是缩小版的北沙滩，那些树木也是实实在在从岛上挖了移植来的。
一切看着很寻常，又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之处。乌丸皱着眉头，突然明白怪异之处在哪儿了，这里没有风，没有太阳，水塘也没有任何水流。这里太安静了，安静地只有猴子和蜂鸟的声音。这里不是真的池塘和沙滩，这里是一个密闭的空间。
乌丸略略一想，明白过来。是这个狸元，里面不存钱，弄出一个这样的地方来。
他惊讶之余，又深受启发，这多好啊。平时随身装东西的，大多是衣服上的暗袋或者背囊，荷包，被施了空间交叠术，放了几倍的地方进去。可终究还是要缝上一个口袋，或背或拿，有时一时不查就弄丢的情况也是有的。弄地小了，装不了多少。弄得太大，每次找东西都要命。
狸元就比较好了。
一来，本质上，狸元和储物的那些物品的原理是一样的。而且为了方便各种客人，狸元往往被不计成本地施放了最顶尖的空间交叠术，里面有的是地方。
二来，狸元除了里头可以放狸元们，还可以算余额，按照工作手册进行简单的计算和沟通工作。因为每一个主账户狸元里，都有一片精魄碎片。这样找东西就方便了。
说起精魄碎片。
在精怪世界里，死亡只是整个世界灵气循环的一环而已。
死后，死者的身体会持续解构，里面的灵气全部释出，同时还会飞散出精魄碎片。这些碎片包含了死者尚未燃尽的记忆和智慧。
这个世界里，死亡的过程是很短暂的。当生命消逝，身体里的灵气也就迅速化作灵气团，重归于世界的灵气循环中。只有精魄碎片的消散会慢一点，当死者有强烈的执念时，消散地会更慢。
所以有些人会用捕魂网，网住这些碎片后，保存在特定的容器里，用灵气滋养，拿去售卖。这些尚未消散的精魄碎片可以有很多用处。有一些人吸食这些碎片解闷，也有的药物需要这些精魄。比如银角之前给柴珺的“记忆的灰烬”的药水，就有一味材料是将散未散的精魄碎片。
而这些精魄最多的归宿是在狸元里。每一枚狸元了都有一片精魄碎片，消除了记忆和个人特质后才能融合进狸元。当这枚狸元被升级为主账户后，这片碎片便可以使用部分思考能力和灵智，为主人服务。
乌丸对林微昕和那个叫苏木的天狗大为赞叹，不由感慨万分，狸元是他们狸国发行的货币，他却没见过谁这样来使用狸元。还是不按牌理出牌的天狗有意思。
所以嘛，讲规矩也不好，木头木脑的，还是得灵活一点。乌丸心里暗道。
他没想过他自己就是顶顶不讲规矩的一个了，自然见到不守规矩的人心生亲近。要不是因为他是族里最年轻的长老，被开除出说出去不好听，他早被逐出神宫了。
等出去了，他也弄一个狸元来搞片竹林种在里面，再去寻颗金乌石挂着，这样闭关也有春笋吃了。他美滋滋地想着。
正想着，看见一只无形的手，从池塘里提着一只老大的海螺放在沙滩上，里面的水泛着星光，看着黏糊糊的。
林微昕和她那只小灵猫也进来了。
林微昕怒气冲冲地说着：“快点进去洗个灵气浴。变小一点，少用点我的灵气。”
乌丸想知道怎么让狸元里的精魄碎片变成这两枚狸元那样，就很乖顺地变小了跳进海螺。
“你怎么还不走？难不成你要一直看着我洗澡？”
“对啊。万一我一走你就爬出来呢。”
“……喂！！干什么？你们耍流氓啊！！”乌丸大叫。
招财用她无形的手，从池子里捞起一个小云丹就给乌丸梳毛。扎得乌丸差点要掀海螺。接着还拿出一条巨大的海葵触手当搓澡巾，把乌丸上上下下搓了一遍。乌丸一直骂骂咧咧。白瞎了那么好听的嗓子。
乌丸忽然停止了叫骂，慢慢说了句：“你们这海葵毒素好厉害……”砰就一头栽进了水里。林微昕赶紧把他从海螺里捞了出来。
乌丸不知过了多久才醒过来，醒过来发现还是在海滩上。然后他发现大家都在海滩上。那枚叫豆豆的豆沙红狸元正坐着蜂鸟盘旋着玩，林微昕靠着海螺壳坐着睡着了，那只叫堆堆的狸子正盘在她身边，也睡着了。
乌丸嗅了嗅自己身上，果然不臭了。昏了这半天，乌丸现在灵气充沛，精神抖擞。于是他揪起林微昕一阵摇晃，“昕昕，小天狗，你快醒醒。我知道怎么出去了。”
林微昕一下惊醒过来，惊喜道：“能出去了么，怎么出去？”
原来两天前，乌丸掉进洞里后就发现洞底边缘有一个扁扁的缝隙，他试图用变化术变成小虫从里面出去，可被缝隙处的结界挡了回来。他试了几次，发现这个山洞外部有一个只进不出的结界，只要活物都出不去。
他想着可以大家一起躲在狸元里，让狸元走出去。
林微昕问过招财和豆豆，他们都说没问题。
于是林微昕决定先跟乌丸先出去看一下这个缝隙的位置，再和招财沟通清楚。
他们出去洞里，发现洞里什么时候飞进一只蝙蝠，正在顶部的结界处扑打翅膀，想冲出去。
乌丸变得和林微昕一般大小，蹲下来指给林微昕看那里有一个缝隙。
林微昕忽然听到了一声极为细微的“嗤”的一声，本能的危险的直觉告诉她危险从上而来，她抬头看去，一片血雾落在脸上，那只蝙蝠被无数金色光丝穿过，血哗地迸射出来。
就在这同时，乌丸大叫道：“招财！收！”扑过来把林微昕护在身下，团团捂住。
第六十八章 捕蝇草
更多的“嗤嗤”声响起时，乌丸他们已经回到了沙滩上。
狸元里也不平静，水塘无风自起浪，水一波一波打到沙滩上。天空中出现了一道贯穿东西的长长闪电，地面猛然震动了几下。椰子树上的猴子叫得更惨了。好在异象转瞬就消失了。周遭又恢复了平静。
“刚才那是什么情况？最开始那些金线。”林微昕从震惊中缓过神来，第一句就问道。
她推了推乌丸。乌丸进来后俯面跌在沙滩上，还没有起身。
这一推，乌丸呻吟了一句，“痛死我了。”
林微昕忙缩手，心里一急。刚才乌丸把她掩护住，是在保护她。她当然明白。现在不知乌丸情况如何，她可不愿乌丸为了保护她而受伤。
乌丸哼哼：“我的背被刺破了好多地方，痛死我了痛死我了。”伸着两只爪子就往背后摸去。
碰到背后，又一阵惨叫，“哎呀出血了出血了。”
林微昕心里一阵愧疚。乌丸看着林微昕，两只小眼睛忽然骨碌碌滚下眼泪来，“我就说不洗澡吧，你非不听，你明明可以闭气的，你看，洗完澡就来祸事了吧。”
林微昕脸色变了几变，忍住了。
她从衣襟里掏出了回春膏，打算给乌丸涂。忽地想起银角说过，有毛的族类，受伤要用猫薄荷膏，会连毛一起长，没毛的族类才用回春膏。
于是问乌丸，“你能不能变成人族或者蝾螈啊？我这里有回春膏，给你涂伤口，但是回春膏涂了，结痂的地方不会长毛。”
乌丸一听，暴跳如雷：“不长毛怎么行，我的皮毛这么光滑，厚实，被毛又长又有弹性，绒毛细密又柔软。要是秃了几小块怎么办？你知道为什么我是族里最年轻的长老这件事，人人都晓得吗？”
林微昕诧异地插嘴：“难道你们的长老是选美选出来的？”
乌丸被这一打岔，鼻子差点气歪：“当然不是！是因为我不光是最聪明最有天赋最年轻的，我的皮毛还是特别的淡紫色！不然当个最年轻的长老有什么稀奇的，是因为我是唯一一个有淡紫色皮毛的最年轻的长老。”
林微昕心里直翻白眼。想想也是，看看二玉就知道，她夸人也都是皮毛长皮毛短的，可能他们狸子就是这么肤浅的族类吧。还有狐族也是一样。
乌丸二话不说变成了一个光着身子的人形趴着，喊林微昕赶快上药，可把他疼死了。
林微昕“啊”地一声惨叫，立刻捂住眼睛。“乌丸大叔，你能不能穿件衣服！”看到这样毫无美感的身体的而长针眼，简直亏死了！
“穿了衣服你怎么涂药？”
“那你起码穿条裤子！”
“行行，就你毛病多，一会儿洗澡一会儿穿裤子。你非要看着我洗澡时怎么也没想着有点规矩呢？”
“你没看过小熊太郎写的那本《妥协的艺术：谈一谈生活在人类世界的沟通技巧》吗？不是说你们学变化术之前都要学变成人族后的礼仪吗？”
“小熊太郎？那个老古董啊。”乌丸“嘿嘿”笑了笑，“我经常看他的书啊，一边洗澡的时候一边看。”
“你明明就从来不洗澡……哦……”
乌丸背上被那金色的光线戳伤了不少地方，有的伤口很深地直戳进身体。林微昕看着，心里默默地感激他当时的仗义相救。
林微昕向乌丸道谢。
乌丸说道：“那你作为报答告诉我你的狸元为什么能这样活泼，这样自说自话，怎么才能让狸元里面变成你这个这样。”
林微昕赶紧答应。心里挺高兴。
这世上的相处，最可怕的就是无以回报。互相帮助，才是平等的交往基础。单方面的施恩，只会带来压力或者贪婪。
涂好药，乌丸也不忙着变回去了，就作人形。他的人形体型和他狸子的时候差不多，有圈肚腩，小眼睛，黑眼圈，嘴角还有两撇小胡子，这容貌和他的声音真是天差地别。
林微昕遗憾地叹了口气，谁让他不看小熊太郎的书呢。不然准能知道人类的审美。
乌丸做出一副严肃的神色。“我猜我们掉进了一个类似陷阱的地方，有来无回。每隔三天以上的时间有法阵对洞里的生物进行一次清理。那些金色的光线，由上而下把里面的猎物杀死。”
豆豆已经在天空划过闪电的时候跳下了蜂鸟，此刻煞有介事地听着乌丸说话。
豆豆跟林微昕解说道：“这个陷阱就像捕蝇草。”
林微昕点点头，“那我们现在出去没？”她忽然意识到招财已经挺久没有说话了。
忽见水塘里升起一个大海螺，里面还荡漾着波点葵的触手，忽悠一下，就在天空处消失了。
“招财？”林微昕问。
“昕昕，我刚才被那个金色的光线打到了。那一下，我的灵气散得太多了。我现在躺在洞底一个凹槽里，暂时安全。但是豆豆的那个抽屉库太消耗灵气了。我必须要马上补充。”
“你们就先在里面待几天，等我恢复了灵气再出去。”
“好吧。”乌丸无所谓地说，“反正找到你了，我就有签字了，我回去就可以拿这几年的供奉了。不着急这几天。”
“不如你教教我你的狸元怎么能变成现在这样吧。”
三天后，海螺从天而降落到水塘里。
“那个光线又开始清理洞窟了。”招财心有余悸，“还好我反应快，差点损失了一海螺波点葵。”
六天，九天，十二天……招财一直在恢复中，可一直没有恢复完全。
林微昕和乌丸和豆豆已经把便于讨论的各种问题都讨论完了。
水塘边很安静，猴子也不叫了。
这只猴子正是把林微昕踢下石洞的那只。结果这个凶手还没走远就被招财一下砸到头，晕头转向间就进来了这个迷你海滩。
开始他还很愤怒，老叫。当听到外面发生的事情后，林微昕告诉他，再叫就把他丢出去。从此他就彬彬有礼起来。
这天，乌丸、豆豆和林微昕的话题终于进入了一个死胡同。大家聊了半个月天，都进入了一个深深的疲惫期。
大家面面相觑，难道就这样默默相对，过剩下的时间？
这时，犹豫了好多天的林微昕，终于下定决心，从身上拿出那枚砗磲壳来，打开，问乌丸：“你会看病吗？”
乌丸凑过来一看，砗磲壳里一阵浓郁的灵气扑面而来，里面睡着一条洁白如玉的蝾螈，尾巴断过，肚子上隐隐有绿色与浅棕色的花纹。
第六十九章 学习互助小组
“林溪蝾螈？”乌丸探头看一眼就不感兴趣了。“他这是断尾的正常反应吧。休息休息就好了。”
“你好厉害，一眼就看出来了。可是他昏迷了六年了。我在书上看到，如果出现昏迷不醒的情况要及早送医。”
“书？什么书？”
“《家庭医师》吧.”林微昕不确定地回想。
“你连这种垃圾都看？看就算了，你居然还信？要是随便在家看看这些就能治病，还要辛辛苦苦学医术做什么。”
林微昕噌的火冒三丈，“乌丸你怎么一说话就那么讨嫌，就知道轻视别人！就你聪明就你厉害，那你倒是把他弄醒啊！”
“要是我还在我自己家，我查查书翻翻资料，弄明白了自然能把他弄醒。现在什么材料都没有，怎么弄？”
“你要看书是吧，我这儿多的是，你去看，欢迎你全看一遍，我就等着你弄醒他了！”
“你有书？你还看书呢？什么书？《天狗王姬与大天狗不得不说的爱恨情仇》这种吗？”
林微昕怒极反笑，温声道：“我是没书。豆豆，给他见识见识，苏木大人的藏书。”
豆豆默了默。昕昕现在脾气对乌丸真的很没耐心，脾气很炸的，自从某天她睡个午觉醒过来，看见乌丸光着身子背着手在沙滩上赏水景开始。
算了，她这么凶的女神怪，就算苏木在，也只能依着她，不然呢，难不成骂得过她？我只是一枚小狸元，我还能说不吗？
****
乌丸盘腿坐在林微昕的沙发床的一端，看着书，床边的茶几上，地面上都堆满了书。床的周围，都是密密麻麻的抽屉。屋顶是一个人类世界时间记录的日历。他自从变成人形后，发现身上没有被毛的人族更适应海岛的气候。于是他再也不肯变回原形去了。
之后在林微昕的坚决要求下，乌丸不情愿地照着林微昕拿来的一本杂志广告，变了身扶桑国的男子甚平穿着。这衣服挺显瘦，还遮肚子。林微昕为培养他养成时刻穿衣服的习惯，一直在夸赞他，昧着良心说他的皮相在人族里也是上佳的。
到后来，乌丸也觉得，虽然不穿衣服更凉爽，但穿了衣服更能衬托出自己的“丰神俊朗”。林微昕说的，说就是皮毛油光水滑，又不失蓬松的差不多的意思。
更何况，不穿衣服被林微昕看到那次，她破口大骂了好久。哪怕到现在，自己每天都好好穿着衣服了，林微昕想起来了还会骂一骂。到后来，乌丸不知怎么地，看到她一冷哼，就会瑟缩一下，简直像是一种本能反应。
之后不用谁提醒，他也每天好好穿戴整齐了。
这才解决了这次族群文化不同带来的剧烈礼仪冲突。
除此之外，乌丸对住在狸元里的生活表示基本满意，尤其对苏木的藏书数量大为赞叹。一获得许可就按照约定，兢兢业业地为银角找起治疗之法来。
他每日花固定时间学习岐黄妙法，医术药理。其余时间大都在书库翻书看。乌丸看书时全神贯注，看到精彩处，会击节称叹。每每找到他久闻其名，未见其踪的珍本时，又会兴高采烈，手舞足蹈。很是天真。
豆豆因此对乌丸日渐喜爱。招财也不在，豆豆正好每天跟着乌丸，想方设法回忆些话题和乌丸聊天，最后总要以夸赞苏木结尾。乌丸倒也再没有问过豆豆苏木的真实身份，很是识趣。
林微昕每日里百无聊赖，只能也跟着读书。但有乌丸这样的资深精怪在，她的很多疑惑都得到了解答。学着学着感觉摸到了铆窍，越发学得用心起来。而且乌丸不愧是本族最年轻的长老，法术钻研颇有心得。林微昕听他一席话，受益匪浅，虽然林微昕受天资所限，举三不得反一，却也日进千里。
而乌丸则因为从小一直在学习，鲜有与同龄人一起玩耍的经验。现在林微昕每天问些在他看来极其蠢笨的问题，反倒激发了乌丸好为人师的基因。于是乌丸每天大骂林微昕笨蛋，骂完又耐耐心心教她。几次把她骂哭了，担心之后没人可教，又想着法子去哄她开心。
林微昕见乌丸性子随意，嘴尖牙利，全无做长辈的矜持。就有些拿捏不准对他的态度，难免偶尔对他颐指气使起来。乌丸也不介意。与林微昕拌嘴，也不忌以大欺小，常把林微昕气到无语凝噎。更不用说每天借解惑的时机，劈头盖脸给林微昕一顿骂，越见林微昕脸色难看，越觉有趣，心中极为舒畅。
两人每日你来我往，冤冤相报。豆豆冷眼旁观，叹两人都穷极无聊，自找受虐而津津乐道。不由更加感慨主人苏木天上地下，人间罕见。
小灵猫从未近距离见过乌丸这样的大神怪。最初的时候，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等呆久了见惯了，也就不再瑟瑟发抖了。有时见乌丸说话把林微昕怄哭了，只敢跑去水边磨一回牙。再回来，还是老老实实挨着林微昕盘着，眼风都不敢漏一个出去。
一天乌丸翻到一本《狸地岁时广记》的书，讲的是狸地一年间各季节的习俗。翻看中，忽然惊讶地发现狸国最南面山地中有人口稀少的一个小族称作七间狸。小灵猫俨然就是这个族属。他细细看过书才知，当时该族曾经有分支离开狸地去往东部海域。后来留在海中岛上没有回去陆地。
乌丸看着小灵猫忽然灵光一闪，决定教小灵猫，哦不，七间狸堆堆修习法术。这样就算林微昕不跟他学了，这不还有小灵猫嘛。都是狸国人。
小灵猫知道族人往事后，又听说乌丸要教自己修习法术，心下激动万分。他因机缘遇到林微昕，吸收波点葵的灵气，又刻意以星光藻为食，这才体质异变，由灵智初开的普通灵猫变成了精怪一族。他的自带灵气甚至稠于林微昕。可林微昕自己也不懂修习，自然教不了堆堆。现在能找到族系，又得乌丸指导。简直如闻纶音。
乌丸教起小灵猫来，就发觉小灵猫比林微昕更为聪明，举一反一起码能做到。加上小灵猫心思简单，对他有畏惧之心，更为顺从听话。他自小没有弟妹，和小灵猫一起倒也起了几分对弟弟的关怀之意。他教着教着就真的用心起来了。
这两人一猫一狸元，吵吵闹闹，看看书，日子倒也过得飞快。
第七十章 长老的花边新闻
随着乌丸的才能一日日地展现，林微昕也渐渐对他的过往起了八卦之心。托豆豆的福，只要不是苏木的八卦，别人的八卦，他是很乐意宣扬的。豆豆那听了不少，乌丸自己高兴起来也会偶尔说漏些。慢慢地，林微昕把乌丸的传奇故事拼了个大概出来。
乌丸出生于狸族中主管神宫祭祀的乌丸一族。从出生体内就富含灵气，头脑聪明，举一反三。而且与其他小狸崽不同，他生来就喜欢读书、修习法术，不爱与同龄小崽玩。如果没有意外，以后的前途就是继承神宫内一个世袭的神祗职，与父母一样，为狸国王族服务。
按说，他法力高强，灵气丰沛，又博学广记，更难得的是天生一身淡紫色皮毛。如此皮相，加上天赋与努力，假以时日，神宫祭主之职不敢肖想，神祗官还是可以作为目标努力一下的。
在狸国，负责祭祀的几族都以好皮毛著称。祭祀中倾听神明旨意的神官，更是姿容优美，毛色鲜亮。所以族里起初也十分看好乌丸，这才有了他后来成为族中最年轻长老的殊誉。可乌丸外形虽然十分符合神祗官的要求（此句是乌丸自行描述的），性格却打小就被抱怨过于特立独行，恃才傲物，满脑子奇思异想，无视长序，不守规矩。
成人礼前的历练回来后，乌丸似乎有所转变。出去打磨几十年，法术也更精进了，责任心也似乎增强了。甚至当上长老后还像模像样地履行职责，按时参加各项活动，安分守己了好几年。
有一年深秋，狸国迎来了“新尝祭”。
“新尝祭”是狸国的正祭之一。每年到了秋收时，将初打的稻谷煮饭、蒸饼、酿酒，狸王与臣下共享，并将贡品奉献给神明，以祈求丰收。这个祭祀一向在狸都办，只是采收哪个地方的稻谷，是靠龟甲占卜术来决定的。
这一年，占卜之术出来的稻谷采收地就是乌丸一族神宫所在的越后山内的鱼沼盆地。
当时乌丸被委以重任，负责去筛选稻谷，并将初酿的酒搬回神社，施法去除酒中杂质异味，让酒的口感甘冽顺滑。
本来一切都正常。
谁能料到乌丸去收稻米的时候，自己偷偷留了稻米，也酿了一桶酒，还起名“拂晓前”。谁又能料到他酿的酒因为加了点灵光一闪的小法术，比传统酿造的祭酒口感更好，香味更浓郁呢。
大家万万想不到的是，他居然胆大包天到决定让神明和参加祭祀的人尝尝他酿的口味。
这个传承千年的盛大祭祀，每一样祭品，每一个步骤，每一个细节都是有规定的。所以当礼成后，大家开始分食米饼、米饭和酒时，立刻就被发现了。
这是一件非常非常严重的事情。乌丸家的名誉几乎一夕之间被败光了。
后来乌丸为什么没有被更严厉地处罚似乎有不同说法。
有一种说法是，狸王知道了乌丸的掉包后，只并没有生气，只笑笑说，“小家伙这个酒酿地不错，让他送一桶来。”于是这句话救了乌丸。家主得防着狸王万一哪一天又想要一桶这个酒了，那时候总不能回了狸王说，人早被他赶走了吧。
另一种说法是，美浓神宫祭主的位子，一直是由女性来担任的。美浓这一代祭主的继承人，才能平平。于是祭主想为女儿找一个能力超群的丈夫，以后等女儿继承神宫祭主职务后，可以帮助她料理神宫的事务。
而乌丸也算在神宫祭祀这个行业里，早就有天赋禀异的美名。于是祭主就看上了乌丸。乌丸惹点祸对她们来说毫无影响，似乎让情况变得更理想了。这样乌丸自己没有前途才能安心辅佐妻子的前途。
当事人乌丸自己的说法是，因为族里的族规中没有写过相关情况的处罚意见，于是只能开长老会，现时来讨论。又因为没有前例，没有规定说当事人不能参加会议并行使投票的权利。总之最后，七名长老，在“严惩”与“放他一马”之间，三对三僵持时，他作为第七名长老，施施然投了“放他一马”一票。皆大欢喜。
林微昕表示怀疑。
总之，这件祸事之后，家主算看明白了，这个孙辈实在是一个惫懒的俗物，无组织无纪律，不堪大用。指望他伺奉神明，负责神宫祭祀，真是千错万错了。最终幡然醒悟，放弃了把他当作继承候选人之一的想法。
可是乌丸家折损的名誉是要不回来的。家主气啊。他得撒气啊。于是他开始想法子折腾乌丸。要求他指定年限内必须完成一定量的工作才能领取作为长老的供奉。而这些工作都是出去各个地方帮忙。这么说吧，就像一名派遣员工，哪家公司缺人去哪家，短期帮忙。
所以乌丸这样的长老，却要满世界找林微昕签一张顾客意见表，才算完成这几年的定量工作，来领取供奉。
八卦完这些，林微昕对乌丸生出了奇异的敬佩之心。这样不知死活的人，还能活下来，那他的才能肯定比自己眼睛看到的还要大得多。这样才能解释别人不弄死他的理由。
林微昕总算明白乌丸说自己运气好是真的了。碰到乌丸来负责她的套餐。要是遇到个循规蹈矩的，可能那千钧一发的时刻，会选择传音过来告诉她，“很抱歉，本居酒屋的如意套餐不能满足关于生死的愿望，请您重新许下愿望。”然后她就被劈死了，连着银角一起。如果遇到个法力不及乌丸的，就算再愿意帮她，也没法从闪电底下救下她和银角来。
于是林微昕不自觉地对乌丸态度好转了好多。乌丸骂她，她也不再针尖对麦芒了。她殷勤地每天约着他散步，下水塘游泳。乌丸不会游泳，她还主动请缨来教他游泳。乌丸拗不过她，和她去了两次，每次都被水塘里的波点葵刺到昏迷，从水里飘起来。两次一来，他就不乐意去了。抱怨那不是游泳，那池子里完全都是波点葵，根本就是跳进海葵缸里，送上门被屠杀。
林微昕也就算了。
林微昕没有留意到，自己老是去水里挨刺，皮肤上一层金色越来越明显了。
第七十一章 两个小林
这天，林微昕再次回锅复习变化术。之前就发现了，这个法术她完全不会用，再怎么照着做也没一丝起效的迹象。于是去找乌丸指导，指导来指导去的，还是什么都变不了。
乌丸有点纳闷，倒也没有趁机骂她。只是和她说，有可能是她外面绷着的皮，导致她只能固定在这个外形上，没法变形。要想修习变化术，恐怕先要先把伦勃朗的小戏法去掉才行。
林微昕很失望，这大概要等银角醒来，才能帮她把这身画皮去了。
可去掉之后呢，她突然想到这个问题。这个人形已经保持了30年，都习惯了。去掉后，是再用变化术变回现在这个样子吗？她也不知道。不到事情临头，她也知道不了自己心底的想法。她真的是天狗吗？如果掌握了变化术，她还甘心是现在这样平淡无奇的皮囊吗？她能习惯自己是天狗而不是人族吗？
乌丸看林微昕不做声，以为她学不来心里不高兴，就说示范给她看看。
乌丸先变出原型，俯视着只有他一半高的林微昕说，“变化术变出自己特有的形象是很难的。需要高深的法术。比如你看。”他念着法诀，身形开始变小，念完一串法诀后，他解释给林微昕说：“我要变成最像我本身样子的人族。我把这个变化速度放慢了给你看。”
就见有几个光团在乌丸的体内到处游走。这让他看上去像一只Disco风格的大狸子。
林微昕发现这些光团似乎很是为难，在他身上滚动了几遍了，都还迟迟不能动手。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始起作用，接着又经过一番长时间的精雕细琢，乌丸的大肚腩，粗腰身，短胳膊，大脑袋，黑眼圈，小胡子一一呈现。
乌丸很自得地摸着自己的双下巴脸，问林微昕，自己的变化术是不是巧夺天工。
林微昕自己学也学不会，心情本来就够差的了，还得听他自夸，心情更差了。
林微昕听乌丸不止一次说过自己一身上好皮毛，很想不通他的人族形象怎么能如此地与不好看，每一个部位的设计都与好看背道而驰。林微昕百思不得其解。明明二玉的人形就非常美，而原身却也是一个滚胖的大狸子。
忽然，她想到了一种可能性。于是问道：“你为什么要变成跟你本身的样子最像的人族呢？你试试就说变成人形，或者变成和你水准一致的人形试试呢？”
“为什么？”乌丸狐疑地问道，“你不是说我现在这个样子很好看吗？”
林微昕被问住了。还好她急中生智说道：“因为年龄，你现在变成的人形，在人族里面应该是中年人了，很少有年轻人这样，尤其这个肚腩，中年以后才会长……”
乌丸低头捏捏自己的肚腩，不敢相信，这一个曲线玲珑，肥而不腻的美肚，人族居然要到中年以后才会长。他们人族真可怜，好看的日子比我们短一半呢。
“好吧！”他决定试试只想着变成人族，不去框定条件。
这次他没有特意放慢变化过程，所以林微昕只觉得一错眼的工夫，乌丸站着的地方就变出来了一个新的林微昕。
林微昕呆若木鸡。看见一个光着身子的自己就站在眼前，简直是一场噩梦。她大叫道：“你倒是穿件衣服啊！”
乌丸愣了一下，立刻，那个“林微昕”就穿上了一身男子甚平，细细的手脚都露在外面，头发乖顺地披在背上。
豆豆“哈哈”大笑。堆堆跟着“哈哈”笑了两声，观察到林微昕的脸色，就收了笑脸，改在心里吃吃笑。
乌丸伸出手指，在空中划了个圈，立刻空气里出现了一面镜子，乌丸一边露出挑剔的神色揽镜自照，一边向林微昕解释这是“镜像术”。
于是林微昕看见了两个自己在那搔首弄姿地甩头发。她绝望地闭了闭眼睛，好声好气地劝乌丸：“乌丸你是最漂亮的雄狸子，而我是女人。你要变也要变成男人才行对吧。”
林微昕看见“林微昕”朝自己翻了个白眼：“不要。我想变成什么都可以。我们精怪什么时候在意过男女。而且我喜欢变成你这个样子，你骂人的样子很威风。我觉得我以前那个样子确实不好，好像很窝囊的样子。”
林微昕不劝了。乌丸像小孩子，越不让他做，他偏要做。就随便他，也许过一阵就腻了，后面再慢慢哄他变别的样子。
****
又过了好多天，林微昕才有点习惯看见自己穿着男式睡衣光脚到处跑，并且时不时会插着腰大骂自己是蠢蛋……
乌丸嫌林微昕的头发太长，热，遮眼睛，跑跳时会跑到嘴里。抱怨了好几回之后，林微昕找了根光滑的树枝帮他把头发盘了个道士髻。这下他满意了，对着镜像术的镜面照了又照。
在林微昕怀疑他是不是觉得自己美得不行的时候，他说道：“我见过好多这样的人族，他们看起来都差不多是这个样子，好像就是人族修行者。听说他们为了修行很努力，有时甚至不择手段。”他转过脸，正色对林微昕说：“要是你一个人见到他们，最好躲远一点。你这样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学习态度，要想有点自保能力，还早着呢。”
林微昕翻了个白眼。然后她看见对面也翻了一个一模一样的白眼回来。
最近有一段时间了，招财不断把海螺丢进来拿出去，频率远远高于最初的三天一次大清理的频率。
豆豆和乌丸都认为，也许是因为波点葵在外面，这个陷阱始终感觉里面有生物，但每次清理完后立刻又有。于是它调整了清理的频率。最近两天已经加快到了半天清理一次。
而招财还观察到了更多异常，比如现在金色光线不再是由上而下进行顺次扫描，而是石壁上一齐出现金色光线，互相交叉反复清理。金线也不再仅仅是线，已经是一道光幕一道光幕横切着扫过去。更令人惊恐的是，金线射出的角度越来越大，涉及的范围越来越广。
这让大家都很紧张，感觉下一次会有更厉害的清洗即将到来。目前招财还躺在洞底一个凹陷里，可一旦金线的角度超过90度，这样密集地交叉扫射下，被击中只是时间的问题。
这天，招财突然前所未有地产生了一个“直觉”，必须现在立刻走出这个陷阱。她决定遵从自己的直觉。
第七十二章 好久不见
招财上回被金线割伤了外壳。如此一来，每天泡灵气澡得到的大多数灵气都花在了修复那道裂痕上。再加上维持里面那个迷你海滩和抽屉柜所需要的空间，就已经让她的灵气捉襟见肘了，所以这么久了，也没能补回多少灵气。
招财现在想要一鼓作气冲出那个结界，其实心里是有点没底的。但危险即刻就要到来的强烈预感，让她冒险地用剩下的大半灵气，快速斜飞出去，打到了前方石壁的一块突起，一声脆响，似乎撞碎了边缘。
招财顾不上心疼，借助反弹的力量，再用上剩下的一些灵气，用力回撞后方石壁。利用后方石壁拦截的力量，缓冲去势，再顺势往斜下方的地面直落下来。落地那一刻，靠惯性向前弹跳了一下，灵气耗尽的同时，正好斜斜擦过结界那条缝隙，“叭”地一声，从结界中飞了出去。
也在那一秒，石壁上每一个出光口，都射出若干金线，密密麻麻地不断叠加，直到布满了整个石洞，也包括招财最开始躺着那个凹槽。
金光持续了挺长时间才消散。石洞里有恢复了原貌。
这些林微昕他们都没看到。
此刻，乌丸、林微昕、堆堆和猴子全都仰头看着天空，蜂鸟也不飞了，停在堆堆的耳朵尖上，他们一同站在沙滩上，感到一阵末日般的恐慌。
天空那个位置，亮光渐渐黯淡下来了。上次划过闪电的位置比别的位置更亮一点，细细的一条线。其他地方就那样沉沉地黑下去了。
“招财，招财你怎么啦？”林微昕冲着天空大声喊道。
没有回答。
乌丸拉着林微昕赶快跑去看抽屉库，发现穹顶上的时间显示也消失了。整个房间漆黑一片，只有抽屉们的发光标签发出微弱的彩光，如同一个地下的宝石矿洞。
“招财的灵气可能被耗尽了。”豆豆沉重地说。“如果这样，我们就出不去了。”
再回来沙滩时，天空已经完全黑了。只有水塘里养的波点葵的触手，在水中一切如常地轻轻拂动着。
万籁俱寂。
林微昕一只手抱着堆堆，另一只手紧紧握着乌丸的手。一片漆黑中，她只看得见眼前这池水。水中有千万明暗交错的光点轻柔地翻腾浮沉，发出静谧的蓝光。他们仿佛站在了星河边往里张望。
无尽的寂静，寂静到堆堆和乌丸的心跳声被放大了无数倍，清晰可闻。
乌丸忽然说道：“我酿的酒，原来的名字叫‘拂晓前’。现在看来，不如换成‘金烬落’。”
林微昕侧头看向乌丸的方向，不知道他这时候怎么想起说这个来。
就见乌丸指着天空某处说道：“看啊！”
之前天幕上出现闪电的地方，留下了一条细长的裂痕。一些金箔碎片，正从这条裂缝中飘出来。起初只有稀稀疏疏几片。随后，裂缝外像有一蓬金色的蝴蝶争先恐后想钻出来，终于从裂缝里悉悉索索挣扎着出来了，“扑啦啦”瞬间飞散开去。漫天的金箔碎屑，在暗色的天幕下，像正下着的一场金色大雪。
豆豆喃喃地念道：“夕烧金，竟然这么多夕烧金。发财了……”上了发条一样，“咻”地飞扑到半空中收集起来。
乌丸也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惊，沉默了许久。他伸出手指，接了一片夕烧金在指尖，那片夕烧金一下变成一小团明亮的白色火焰，发出夺目光华，在他的指尖缓缓地燃烧。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那火焰，似乎被完全吸引住了。焰心映出了乌丸的倒影，不，是林微昕的倒影。他入迷地看着看着，直到那簇火焰燃烧殆尽，所有的金色灰烬都被他的手指吸收了。他立刻又接了一片。
一片一片的金色灰烬从他的皮肤上，倏忽就洇进了他的身体。
这样做的还有林微昕和堆堆，猴子与蜂鸟。
大家痴痴地在这金色的大雪中，安静地吸收里面纯净的灵气，领悟它给每个人带来的不一样的机缘。
夕烧金，顾名思义，是金乌落山前挥洒的最后一点灵气。一直都是云族收集的爱物。除了鸟类，几乎没有精怪弄到过夕烧金。夕烧金是纯度最高也是最危险的灵气，它会给吸收者种上心火，缓缓地灼烧，直到你熄灭它，或它自行熄灭。是顿悟还是执迷，谁也不知道。心火一起，与天赋、种族、力量、智慧都无关。只与机缘有关。
每个人都像睡着了一般，阖目内视，观心不语。
一念中有九十个刹那，一刹那经九百生灭。
念起即觉，觉之即无。可惜谁也没觉察何时起的念。这一刻，吸收着夕烧金的每一个人都不知道夕烧金在他们心里种下了什么样的心火。
林微昕福至心灵，睁开眼睛找到砗磲壳，打开壳子，让夕烧金星星点点地落在了银角的肚皮上。
她席地而坐，抱着堆堆，手上还捧着银角。再次进入内视。
夕烧金像鹅毛大雪一样落在他们身上，堆积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夕烧金几乎没有了，裂缝也被补起来了。天空也重新亮起来了。
大家如大梦初醒一般醒过来。
猴子第一个跑得远远的。他惊喜地感觉到了自己的变化，他是精怪了，他是精怪了。等他出去，一切都变了。他激动万分。
而沙滩上其他人则来不及关注自己的变化，他们的目光都被沙滩上躺着的一只巨型蝾螈吸引住了。这只一人高的蝾螈，全身莹白，腹部有绮丽的绿色与淡棕色抽象花纹，脑袋上俏皮地长着一对尖尖的小银角，背脊两侧是已经角质化了的两条银绿色突起。
堆堆惊讶万分，问道：“大王，这是你那只成天放在盒子里的檐龙吗？他吸收了灵气可以长这么大啊。”堆堆没有继续说下去，他想到了解决食物问题的一个很好的方法，正在心里反推可能性。
林微昕根本没有听见他说什么，她全部的心思都在银角身上，她紧握双拳，满怀期望地看着银角闭着的眼睛。刚才，他的眼皮下的眼珠转动了一下，林微昕看得分明。
乌丸也好奇地看着银角。
银角眼珠在眼皮下快速摆动，突然就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睛看东西模模糊糊的，虽然没有直射的阳光，可还是觉得刺眼。
下一秒，林微昕一个虎扑冲过去抱住了银角。一张脸出现在银角的视野里，“银角！好久不见！”
第七十三章 是美男啊
银角有点昏昏沉沉的，他睁开眼看见是林微昕，心里一松。他最清楚的记忆还是停留在兵荒马乱的那晚，他最后一眼看的也是林微昕，这一下，算是无缝连接上了。
他看着林微昕，诧异问道：“你怎么穿了我的衣服？”
林微昕脸一红，“你的衣服不会沾灰也不会沾水……”
银角还没来得及说话，眼前忽然又挤进来另外一张脸孔，与林微昕一模一样，只是头发盘成发髻。这张脸冲他笑了笑，“原来你就是差一股子灵气冲一冲神志啊。我说怎么书上也找不到原因。”
银角心口一滞，“小林！你怎么也是双胞胎？！”头一歪，又昏睡过去了。
林微昕冤枉啊！
这次昏睡与之前不同，银角人迷迷糊糊的，脑子里却一直在回想之前的情景。
白川加固了结界，偏偏结界里已经有了11人。金角那一卦眼看就要成真，他肯定不能留在里头，等着倒霉落头上啊。于是一边怪自己当断不断，早不走，一边用宝塔螺在结界上拼命钻孔。
谁知道大家打来打去，动静太大，引来了天罚。当然也有他的原因，当时他太想一举打死两只金鸢天狗了，专程引来了雷电……哎，不提了，提了就心塞。
总之天罚来了，雷电又发现两只金鸢天狗过于强大，准备先给这两只灭了再说。闪电还偏偏找到了结界上唯一的入口（也是他钻出来的），进来就奔着头一只金鸢天狗去了。
唉，银角叹口气。当时他没好好查验小林身上的私章协约，谁能知道竟然有这样无理的协约，要一方保护另一方直到身死。明明被保护的才是强大的那个，那位可是罕见的金鸢天狗，而提供保护的，却是一个没有灵气的普通人族。这不是白白送死吗？
他一时不忍心，就在小林被拽去挡雷劈时，拉了她一把。
唉，谁知道自己这副皮囊太轻盈了，竟然一起被拽过去挨了顿雷劈……还好蝾螈秘术断尾求生，尾巴变成自己的样子，生受了雷劈电打，让天罚以为打死了一个。
唉，他又得叹气。谁料到，另一只装成火狐族的金鸢天狗怎么那么厉害，竟然能挡住大半的雷还安然无恙。剩下一小半雷电，恼羞成怒。可能为了面子，非要再找个什么劈一劈。和之前劈他们的那一道并成了一股，起码变粗了一半，还挑了离着最近那个，才挨过劈，还剩一丝气的小人族耍威风，又去劈她。真是太低劣了。关键他断尾了没力气离她远点……
这次绝无可能幸免了。银角那一刻心里是这样想的。
后面他也有些糊涂，忽然之间周围飞来好几个保护术，虽然对上这道1.5倍的天罚闪电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可还是拖延了它一两秒。接下来，他只感觉自己又连带着挨了一下劈，并不很强，但对于刚刚断尾的蝾螈来说，算得上致命了。他最后看了眼旁边躺着毫无生气的林微昕，心里想着：金角算坏事情算得好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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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银角没昏几分钟就被迫醒了，因为有人一直戳他的肚子。太失礼了！他窝火地睁开眼睛看是谁。
是小林，穿着男式甚平，头顶有个发髻的小林。她一边戳一边看指尖，一边问旁边穿着自己长袍的另一个小林：“这个花纹是他天生的吗？还是吸收了夕烧金长出来的。挺漂亮的啊。你看，也不沾手，不是他自己画的。”
银角一阵气闷，什么叫“自己画的”？！
一气之下，他变成了人形。好无礼啊，小林的这个双胞胎。不给你随便戳到我的肚子。
乌丸看见银角当场变成了人形，吃了一惊，手还因为惯性使然，又连戳了银角的肚子几下。
他细细观察了下银角的脸，开口说道：“你变的这个人形和你本身的样子一点不像嘛。你看你原来的眼睛又大又圆，你现在的眼睛窄长窄长的，你原来的嘴巴又大又阔，你现在的嘴一点都不大。这样别人怎么能认出你现在是你原来的人形的样子呢？”
银角一贯生活在人类世界，还摸不清头脑现在在哪儿，遇到这个冒牌的林微昕，只感觉有一种沟通不能的无力感。
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一睁眼就要先回答这样的问题，而不是互相问问现在情况可好，中间发生了什么。
可银角一向注重礼仪，他很勉强地，用自己充满磁性的声音回答道：“我们不是人族，非要按照我们本身的样子进行变化，有些特征是不自然的，不符合人族生理特征的。比如，我有尾巴，那我变成人族不可能有尾巴。所以不用强求与本身形象一致。只要在施变化术的时候自然地想‘我想变成人族’就会变成与自己最贴合的形象。”
乌丸看着银角白地发光的精美脸孔，点点头。明白了他的意思。
银角睡了这么多年醒过来，除了小林刚开始那声欢喜的“好久不见。”就再也没有人关注他，问他关于他断尾的事情，也没人给他解释现在在哪儿，什么情况。
银角对这个喧宾夺主的新见到的小林很是有点不满，正想好好问一问原来的小林这位双胞胎姐妹的事情。就见乌丸变成了另外的一副样子。
哦，变化术啊。银角微微一怔。变得不错。他都被骗过了。
乌丸施了镜像术，走到边上欣赏他的新人形。这次他可算记得连衣服一起变了。
这次呆住的是林微昕和堆堆还有豆豆。
他们看到镜子前站着一个足以与银角的美貌相提并论的少年，眼睛里仿佛有星光。头发盘在头顶，穿着那身看惯了的甚平。这少年见林微昕和堆堆看着他愣神。歪一歪头，插着腰张嘴道：“你们两个蠢蛋不要一副蠢样。就是我。”
乌丸的声音是清冽的少年的声音，再配上这样一张面孔。林微昕和堆堆惊叹之余，理解了一点他每日里自卖自夸的内容，对他那极品淡紫色皮毛的美才能在程度上略略了解了一点。
堆堆最近变成了乌丸的小跟班，无限景仰地看着乌丸，夸赞道：“大人这才是配得上你那身好皮毛的人族皮囊。”
乌丸看了一会儿镜子。“刷”地变回了之前那个大肚腩黑眼圈的样子。照了又照，觉得还是这个样子最好看。转过脸对林微昕一笑。
豆豆这才开口道：“对，我也觉得这样最好看。我的主人苏木最多的时候，也是差不多这样胖瘦的样子。他也觉得那样子最好看。”
第七十四章 人见人爱
银角醒过来，林微昕心头一块大石头总算是移走了。心情一下愉快了很多。
说起来，林微昕和银角一共也才认识一天，就被迫一同挨了回天打雷劈。都说共同的经历会拉近彼此的距离，那死里逃生的经历更是能产生一种战友般的亲切感情。
再加上银角在岛上继续昏睡这三年，林微昕给他涂药，换海葵触手，包括每天没事戳戳他的肥肚子，看看他活着不，事无巨细地照顾他，感情上是和银角极为亲近的。再加上银角的长相俊美无俦，又带有一种冷静疏离的气质，林微昕常常看着看着他就不由叹起气来，感慨造物主鬼斧神工。这些原因一齐，林微昕和银角很快亲近起来。
林微昕和银角细细说了来出云岛的经过，还把在岛上遇到的事情，遇到的人都一样一样说给他听。
银角是很好的听众，听到芥子底水玉葵时，就约着林微昕下水看看，说自己做药丸没准可以利用它的毒素；听到豆豆和招财时，就大赞林微昕和苏木的思路别致，豆豆招财的能力超强；听到乌丸时，就和乌丸聊了聊他们狸族在人族世界的分布，夸夸狸族的变化术；听到小灵猫堆堆时，就说能有机缘从普通灵猫变成七间狸，是堆堆命好又努力，不是仅仅命好就可以的。
等林微昕把夕烧金的事情讲完，银角已经成功变成了岛上最受欢迎的人。他甚至还和那只凶手猴子说上过几句话。自那以后，那猴子见到银角还会打招呼，他可是从来不搭理乌丸和林微昕的，更别说小灵猫了。
银角皮相好，性格好，喜欢研究他那些医术，与人为善，说话温和有礼。这些特点几乎符合了所有人的审美。
比如豆豆，听到银角说自己爱看书学习医术后，赶忙抢在林微昕之前邀请他去苏木留下的抽屉库看书。银角含笑答应了。
又比如乌丸，听到银角说自己收罗了不少鹿儿岛周围的有意思的生物可以研究入药时，赶紧向银角表示自己很想看看这些东西，很想看看银角研究的成果。银角也含笑答应了。
小灵猫则是进入了人生一个重大犹豫期，到底一天的时候，怎么分配用在做谁的跟屁虫上呢，真是一个很头大的问题。到底是乌丸呢还是银角呢？最后他决定一天跟着乌丸一天跟着银角。有时银角乌丸一整天都待在一起，堆堆觉得这是最理想的情况了。
银角醒后，林微昕几个也忙了一阵子。等大家互相认识完了，急着告诉对方的话都说完了，才发现虽然天幕亮起来了，但招财已经很久没有说过话了。林微昕用了各种方法和招财联系，始终没有回音。林微昕心里惴惴不安起来。
空间里的灵气一天比一天充沛，维持小岛和抽屉库也毫无压力。不知是不是错觉，水塘里的波点葵好像都变大了，触手上也都长出了金色的纹路。大家也出不去，只能抓紧时间修行，学习，研究。
在招财给大家创造的这个空间，大家都觉得进步神速，一日千里。林微昕随着看书的数目增多，知识也增多了。慢慢明白了灵气对于精怪一族的重要性。
灵气是精怪一族生存的根本。施法术要靠灵气，保持身体洁净要靠灵气，驱动个云丹壳要靠灵气，这些都是消耗灵气的。
那灵气从哪儿来呢？天生占一半，精怪生下来就有灵气，有的浓厚，有的稀薄，这表示你丝毫不努力，不从外界摄入的情况下，能自产的灵气的多少。也就是你的起点。
那另外一半是什么？是后天的摄取。比如吃星光澡等有灵气的食物。再比如服用或者吸食灵气珠这些为补灵气专门炼制的东西，人族修行者的爆灵气丸也是这类。这就存在一个问题，灵气稀薄的精怪，都需要大量的灵气补充，那有这么多可以补充的食物和灵气珠吗？
所有的精怪，除了维持灵气的必须摄入之外，还需要修行学习。不光是学习法术，增强法力，还要不断学习尽量开发自身产生灵气的能力，同时修行减少灵气消耗的能力。简单来说，就是对本身的身体进行开源节流的改造。
到了这一步，就和普通人类一样，囿于自身天资或者家境，总之大家修行的结果也不相同，有的出色，有的平庸。从而组成了精怪世界的普通人间百态。灵气稀薄的精怪就鲜少用法术，做一些普通的工作。灵气浓厚的精怪就担任更重要的工作，出去打群架啦，抢地盘啦种种。
像林微昕他们遇到的夕烧金雨事件，就属于精怪们想都不敢想的奇遇级事件。短时间大量高纯度的灵气的摄入可以将身体改造成更好的体质，更容易产生灵气，也更能积攒灵气。
林微昕他们现在住的出云岛上，就几乎没有有灵气的食物，只有少许星光藻。所以也没有什么精怪族来群居。但在精怪群居的地方，即使只是星光藻这样的食物，能每天随意吃，都是很奢侈的愿望。
精怪世界一向和平，鲜少有真刀真枪的战争。因为大家都会法术，打起来谁也占不到便宜，于是就大家和和气气地各过各的小日子。精怪人口就越来越多起来，补充灵气的食物也越来越不足。有些灵气贫瘠的山区里的精怪，几代之后，就会退化成普通的动物族群。只有像狸国那样的富裕大国，每年都派人深入荒蛮偏僻之地去寻找有没有有灵气的族群，传授修行之术。其他族一般也就放任自流了。
就像小灵猫堆堆，他们在狸国的本宗，还是精怪族，但分出来到临海区域的这一支就退化成了普通灵猫族。兴许退化地还不很厉害，所以小灵猫一旦有际遇，就很快变回了精怪族。
现在他们关在这个隔绝灵气外泄的空间里，把之前没有来得及吸收完的夕烧金，一点一点慢慢吸收了。自然就进展神速一日千里了。
林微昕现在不懂的大多是问银角，因为银角态度好，耐心，教地更细致。难免有些冷落乌丸。
乌丸观察了好几天，发现林微昕对银角态度就是比对他更好，连眼睛都笑微微的，从来也不骂银角。
乌丸当然并不在意。
他只是变成了银角的样子。而且拒绝变回来。
第七十五章 身无分文
这一待，就是好久。
谁也说不出来具体多久。抽屉库那个穹顶的时间显示里，年月日那一栏坏了。24小时制式的时间还是照常一分一秒过去，可过了一晚，年历却不会变。
开始还能靠硬记，过去了几天，天数变成两位数后，就记乱了。
这个空间里没有日晚交替，一直是白天。待久了，大家就开始出现精神疲劳。
乌丸不用说，早就毛呛呛刺粼粼地四处找茬了。他频繁地变换人形，又隔三岔五非要林微昕陪他去游泳，其实就是让林微昕到时候把被海葵毒晕了的他捞起来，别给淹死了。毒性过了，醒过来脾气就更加暴躁。和林微昕的沟通，都用吼的，不是骂林微昕，就是被林微昕反骂。骂过就算，回头又来找林微昕陪着去游泳。
乌丸就这样像个乌眼鸡似地盯着林微昕，越看她每天云淡风轻的样子越鬼火。
就连银角也慢慢少了笑容，每天大多数时间都在沉默地看书。林微昕分明看见他几个小时也没翻过一页去。银角的烦躁是对内的，他再烦也能做出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只是焦躁什么时候能出去。
现在他知道自己已经在精怪世界，不到共存时代大概率是回不去了。他得考虑自己下一步去哪儿。本来在哪儿考虑都一样。可这个地方没有风，没有自然的声音，像一个死地。偏偏那个狸国的长老，性格格外跳脱，让他不堪其扰。
银角心里难得地，慢慢滋生起火气来了。
堆堆倒是看起来还好，只是会长时间站在沙滩上看着水塘，有时又呆呆看着沙滩上那几棵灌木。大概是想念在岛上自由自在的日子。
堆堆在乌丸的倾力指导下，进步特别快，尤其是变化术，他都可以变成猫和狐狸的样子了。再加上不懂的地方还能第二天找一对一家教银角来个别辅导。他现在的法术水平和灵气浓度已经远远超过了林微昕。
林微昕感觉到了同伴们的变化。最令她感到诧异的是她自己，她的情绪完全没有受到影响。
也许因为有更让她担心的事情吧。她的皮肤越来越薄了，毛细血管、青筋都看得清清楚楚。她终于注意到皮肤表层的淡淡金光。以前是没有的。
乌丸第一眼见她，就说过她的皮肤快要崩坏了。银角以前说她身上那个“伦勃朗的小戏法”施得特别精妙，皮肤足足有十几层，如何如何。
现在想起来，当时被夏和良联手拿法术烧了半天，雷劈没准也劈坏两张，再加上差点被波点葵吃掉那次，它那十几条触手可没一条闲着，毒刺全开地把她裹成了一个线团。那次，招财说她皮肤上一直有火焰烧了老半天，招财都担心她皮被烧光了。估计就算没烧完，外头几层也也被戳成筛子了。那现在还剩几张了？
那回之后，她就发现自己皮肤变白了，一种清透的白，人族女子愿意花大价钱买化妆品来保持的那种白，甚至可以为了维持这个肤色而放弃晒太阳的那种白。
她还窃喜过，以为是灵气滋养后肉体的升华。现在看来。敢情是产品保质期快过了。要皮都坏了，是不是就该露出她本来的样子来了。一只小天狗？狸猫换太子里面那只狸猫？
她不怕自己原本是天狗。可她心里有个隐忧，如果真的是只天狗，为什么要给她绷那么多层皮呢？她不敢细想，她怕想深了，会发现目前这个还能让人接受的结果的逻辑是完全不通的。
林微昕仍然没有发觉接触海葵触手时，海葵毒素会缓慢地腐蚀她外层的皮肤。她还是一如既往地和乌丸去游泳，直到海里堆积了太多新陈代谢下来的触手，海水变得十分粘稠。
乌丸的乐趣被剥夺了之后，他的心情更不好。他开始把他的注意力完全放到了林微昕身上。天天逼着她练法术，背口诀，给她讲怎么从法诀的语言判断法术的族属。不光讲，讲了隔一天还要考她。林微昕躲他都来不及。
于是林微昕就躲来银角这儿。银角基本就没有出过抽屉库了。每天都窝在里面看书翻资料。
他的乐趣还是挺多的。林微昕把暗袋还给了他，里面的东西足够他倒腾一阵了。何况他还下水收了些波点葵的触手，这几天正在拿着折腾，想弄什么麻醉剂。
于是银角就和林微昕聊起天来，银角也很羡慕有豆豆和招财这样的狸元，就诚心问林微昕怎么才能做到。
林微昕很是心虚，她碰到招财，完全是运气，当时她只是让招财不要照着读工作手册，是招财比较特别，自己就过度解读成了“主人让我有独立思考的能力”，这才变成了现在这样。
现在乌丸也来问，银角也来问。林微昕那种永远无法自我肯定的情绪又开始作祟了。她哪配的上这些大妖怪来请教啊。招财变成这样，真的只是阴差阳错啊。
说到这儿，趁着人家昏迷，厚着脸皮穿走人家的衣服，又成天翻人家包的林微昕，忽然想起之前就很疑惑的一个问题，银角他没有狸元。她之前完全当自己东西一样支配银角的财物时就发现了。
于是她就问了出来。
银角愣住了，“每个人都要有狸元吗？我一直在族里居住，什么都用族里提供的。被请出去给人医治的话，对方也什么都提供，我好像从来不需要用狸元啊。”
林微昕被他的话说惊奇了，“难道你从来没有一个人离开过族里？永远都有人陪着你给帮你付钱？”
银角想一想，“我会自己一个人去周围散步或者去采药之类的，但我没有一个人出过远门。我们族不需要出去历练，而且我是族里的银角，我由族里供养。鹿儿岛的人族也供奉于我。我确实，不需要有自己的狸元。”
“难怪当时你给了佐佐一个云丹壳，让他让付款的狸元坐云丹壳去你们岛找金角。”林微昕想起之前的一个细节，恍然大悟，“我就奇怪你怎么不一起带回去，哪需要留什么云丹壳。”
银角点头称是。
林微昕一边思索一边慢慢说道：“可是你在族里做银角，还常常出去给人医治，这些别人给的钱都只是归到族里？你一点俸禄都没有吗？这样一个狸元都不给你，你岂不是永远没法离开你们族？你们族长是金角吗？他这是……找了一个不要钱的苦力吗？”
银角有些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