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案追击》第一卷实体书上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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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头顶的噩梦
一大早,在朝霞还没有来得及染红天边的时候,还在睡梦当中的贺宁就被一通电话给吵醒了,电话是局里面打过来的,说是接到了报案,要她立刻出发,到现场去和其他同事一起查看一下情况,确认一下报案人那边的具体情况。
换成是别人,尤其是起床气比较大的那一种类型,恐怕此时此刻的心情都不会太愉快,贺宁却不在此列,她原本还有些朦胧的睡意在听到电话那边通知的内容之后,一瞬间就消散的无影无踪,迅速的从床上爬起来,换好了衣服,急急忙忙的出了门。
此时正是春末夏初的时候,天亮的比较早,天气晴朗,空气也很清新,就是有些微凉,贺宁刚一从单元门里走出来,便觉出了一丝丝的凉意,于是她把手塞进上身穿的那件薄卫衣的口袋里面,脚步轻快的慢跑起来,以便让自己的身体迅速的热起来,不用一大早起来就瑟瑟缩缩,显得那么没有精神。
贺宁是个高挑的姑娘,身材苗条匀称,四年的警校生活,让她得到了充分的体能锻炼,因此身形结实,跑动起来也轻快灵活,再加上她生得皮肤白净,五官精致,尤其是一张嘴,嘴角总是微微的向上翘着,就好像总是噙着微笑一样,乍看起来谁也想不到她会是一个大清早爬起来急急忙忙赶着去出现场的女警,倒更像是一个日常清晨出来跑步健身的女孩子而已。
的确,贺宁的这张脸极具迷惑性,天生就是一副讨喜的面孔,导致了她不管是生气、恼火,还是紧张、着急,看起来总好像多了几分娇憨,少了几分气势,也让对她不熟悉的人都不约而同的认定了,她一定是那种乐天好脾气的女孩儿,却只有与她熟悉且交情很深的人才能真正的了解到,这姑娘虽然脾气总体来说算是不错,却也并不是看起来那么好惹的。
就比如现在,从脸上看起来,贺宁仍旧是一副轻松淡定的模样,实际上她的心里面却早就在接到电话的那一刻开始,就变成了一锅滚开的沸水,不停的冒泡。
从警校毕业的也有一段时间了,最初她是留在了自己的家乡C市,成为了一名内勤文职,虽然同样是女警,同样在刑侦领域,但是文职毕竟是文职,职责不同,工作性质自然也就有着很大的差异,一直到她选择了离开C市,到A市来发展,在下定了这一决心之后,她同时也打算趁着换环境,干脆就角色转换的彻底一些,于是在调转的时候坚决的申请要做外勤,做一名一线刑警,由于之前她一直从事内勤工作,又是个年轻的姑娘,尽管原本在学校的时候学的就是刑侦专业,A市公安局方面也还是忍不住有些担心这个看起来白净漂亮的姑娘到底能不能够胜任刑侦一线辛苦而又极不规律的工作强度。
为了能够证明自己,贺宁接受了一系列的考察,包括专业考核,也包括体能测试,最后她终于通过自己的努力证明了自己可以应对,于是这才终于如愿以偿的成为了A市公安局刑警队的一员,到了刑警队报到之后的最初一段时间,因为对A市的环境和很多其他情况都还不够熟悉,所以并没有接触到什么真正的实际工作,这一次通知她去查看现场,虽然还不知道具体情况是什么样的,是不是真的涉及到一起刑事案件,贺宁也还是觉得十分的振奋,以及一丝丝的紧张。
电话里面通知她去到的那个地址,是A市的一处居民小区,虽然说位于A市的市区范围内,但是却距离市中心比较偏远,即便是贺宁这个初来乍到的人也知道,地铁并不能够到达那里,由于现在时间还太早,就连最早班的公交车也都还没有发车,贺宁只好跑到自己所住的小区门口,等了好一会儿才拦到一辆出租车,朝报案人提供的地址赶了过去。
一大早,A市的交通状况还是非常畅通的,只不过因为路途比较遥远,在几乎一路绿灯的情况下,出租车还是花了半个多小时才把贺宁载到目的地,贺宁刚上车的时候还因为终于轮到她出现场而感到有些兴奋,经过了一段时间枯燥的路途之后,困倦感就再次袭来,她便在出租车后座上面昏昏沉沉的打起了瞌睡,一直等到车子停稳了,司机提醒她,她才猛地醒过来,付了车费下车之后,迅速的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状态,一扫方才的困倦,打起精神来寻着楼号找了过去。
找到报案人所在的那栋楼并不难,倒不是因为有非常醒目好找的路标,这小区实在是有了点年头,维护的也不怎么好,看起来有点旧旧的,原本被贴在楼侧面的号码牌早就斑驳的看不清楚了,而是因为那栋楼的楼前空地上停着一辆车牌号很熟悉的车,贺宁认得那辆车,所以根据这个立刻就找到了目的地。
那辆车还没有熄火,贺宁快步走上前去,抬起右手勾起两根手指,用指关节敲了敲驾驶位的车窗,大概过了不到五秒钟,车门就开了,从车上下来一个男人,此人身高大约一米八,身材结实,五官端正,带着一种刚毅的气质,只是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略微显得有些木然,他下了车之后,看了看贺宁,淡淡的朝她点了一下头,一句话也不说的径直朝旁边的一个单元走了过去。贺宁看着那个男人的背影,悄悄的撇了撇嘴,对他的这种态度一点也不感到惊讶,快步跟了上去。
这个男人名叫汤力,是A市公安局刑警队里面的一名比较资深的刑警,出了名的闷葫芦,沉默寡言,惜字如金,除了工作讨论之外,几乎很少听到他开口说什么。汤力的年纪不算大,比贺宁略微大上几岁,不过据说就是这个闷葫芦,当年在上学的时候也曾有过连跳两级的传奇事迹,所以当年初到刑警队工作的时候,年纪比一般人都要小上个两三岁,到了现在,一样的年纪,他就比其他人资历要更深一点。这样的事迹如果放在别的人身上,估计也能包装成某种程度上的风云人物,会不会名声大噪不好说,至少也能够算是名声在外了吧,偏偏汤力的性格除了沉默之外,更不喜欢抢风头,于是这么一个连续跳级,小小年纪就考了大学的“天才少年”就硬是慢慢变得平凡无奇起来了。
贺宁调转到A市公安局之后,打交道最多的人就是这个汤力了,虽说她有最好的闺蜜方圆也在同一个部门里,还有方圆的男朋友戴煦跟她也很熟悉,但是在她刚刚调来的那段时间,其他人手头都有事情在忙着,帮新人熟悉环境的任务就被大队长杨成落实到了汤力这个闷葫芦的头上,对于这项安排,作为一个性格外向爱说话的人,贺宁不知道到底是自己更郁闷,还是汤力更郁闷。
原本以为等自己环境也熟悉了,可以慢慢的展开工作之后,可能汤力的任务也就完成了,两个人不用再绑在一起,谁知道也不知是不是别人把她和汤力之间井水不犯河水的那种相互忍耐误认为是一种相处融洽的表现,这一次好不容易可以正儿八经的出一次现场了,和自己一起合作的人居然依旧是闷葫芦兄。
贺宁除了在内心里偷偷的抓狂一下之外,也是一点法子都没有,作为一个刚刚调转过来的新人,又是在此之前并没有真正从事过刑侦一线工作的人,她最需要的是证明自己的工作能力,而不是在毫无建树的情况下,对身边的同事挑三拣四,让领导觉得自己是那种主观不努力,客观找原因的人。
两个人一前一后,一言不发的上了楼,报案人的家是住在这个单元的四楼,这个小区的楼房都是七层的建筑,因此并没有电梯,只能爬楼梯上去,汤力的身体素质向来很好,四层楼对他来说根本就和走平路差不多,所以上楼的时候走的很快,到了四楼,他停下来回头看了看贺宁,似乎是想要确认贺宁是否需要稍微喘息一下再进去,当他看到贺宁也大气都不喘一口的时候,略微愣了一下,之后便什么也没说,走到报案人的家门口,抬手敲了敲门。
很快就有人来应门了,给他们开门的是一个二十八九岁的年轻男人,在这年轻男子的身后,还有一个跟他看起来年纪相仿的女人,那女人的表情有些瑟缩,似乎非常的紧张和害怕,男人的脸色比她略微能好上一点点,但是也显得有些苍白和紧绷。
“你们报的案?”汤力开口问,同时出示了一下自己的工作证,就算是替自己和贺宁做过了自我介绍。
年轻男人点点头,朝门边闪开一点,让出门口以便汤力和贺宁进来,他身后的女人就好像他的小尾巴一样,紧紧拉着男人的衣襟,也朝旁边躲开一些,看她脸上的表情,好像随时可能哭出来似的。
“是家里出了什么事么?”贺宁见他们就是报案人,并且两个人的神色居然如此的紧张和惊恐,连忙开口问。
男人摇了摇头,竖起一根手指,朝自己的头上天花板方向指了指略微压低了一点声音,就好像怕被别人听到似的,说:“不是我们家,是我们俩怀疑,我们家楼上有事儿,而且是有大事儿……”
第二章 红色液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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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宁还打算再多问几句,汤力就已经二话不说的进了报案人的家门,她也只好暂缓了继续询问的打算,跟着汤力一起走了进去。
这是一套大约六十多平米的房子,非常紧凑的两室一厅结构,房子里的装修比较简单,没有什么特别豪华的东西,但是看起来倒也不失温馨的感觉,从屋子里的东西来看,这是个两口之家,家里就只有给他们开门的这报案人小夫妻,没有老人,也没有孩子。
男人在汤力和贺宁进了门之后,赶忙把门关了起来,看样子他并不希望他们报案的这件事被其他邻居听到似的,至于为什么会这样,贺宁有些好奇,不过在弄清楚他们的报案原因之前,这个问题并不重要,可以暂且按下。
这一回倒是不需要他们谁再开口去询问了,那个年轻男人主动的开了口,他一边指着客厅的天花板,一边对汤力和贺宁说:“我老婆傍天亮的时候起来上厕所,结果忽然发现我们家的天花板有点不太对劲儿,她觉得特别害怕,把我叫醒了,让我看看怎么回事,我起来一看,觉得这事儿有点不对劲儿,就报警了。”
贺宁听着他的解释,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朝天花板方向看了过去,此时照比她刚刚接到电话那会儿已经过去了四十多分钟,天色已经又亮了很多,这个朝南向的客厅采光还不错,想要看清楚屋子里面的东西已经毫不费力了,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光,贺宁看到客厅天花板正中的位置悬挂着一个小小的水晶吊灯,那吊灯虽说是水晶吊灯的款式,但是尺寸却明显要小上很多,上面挂着的水晶球也稀稀疏疏的,不过此时需要她留意的重点并不是那个简化版的水晶吊灯,而是吊灯根部的天花板,那原本应该雪白一片的天花板,由吊灯的根部向外,蔓延出了一片淡淡的红色,那红色看起来像是血色,却又比血色要淡上不少,那片洇出来的红色,形状不太规则,大体算是圆形,直径大约有半米左右,从这个面积来看,楼上淹水的程度应该不轻,而那种程度的淹水,渗透到楼下来颜色仍然比较显眼。
“你们是觉得这是……”贺宁并没有把话说完整,故意留了个伏线。
果然,报案的这个年轻男人立刻点点头,把话给补充完整,说:“血!我们俩觉得是血顺着我们家吊灯打眼儿的那个位置,从楼上渗下来了!”
“能具体的说一说么?为什么你们会有这样的怀疑呢?这是你们自己的房子还是租来的?你们在这儿住了多久了?和楼上的邻居认识么?”贺宁原本打算等汤力来发问的,毕竟他资历比自己要深不少,可是等了一会儿看汤力似乎没有急着开口的意思,便干脆不去顾虑那些,开口向报案人询问起来。
年轻男人用手臂从背后揽着他身旁的女人,让那女人靠在自己身旁,似乎是在用这种方式给对方一点勇气,不然的话,看那女人的脸色,好像紧张害怕到了一定的程度,随时都有可能情绪崩溃似的。
男人对贺宁和汤力说:“这个房子是我们买的,刚住进来没多久,对周围的人还都不太熟呢。我们两口子家里头条件不太好,结婚那会儿拿不出足够的钱买房,一直到今年才攒够了首付,跟中介那儿买了这么一套二手房,简单的装了装,钱不太够,也没做什么吊顶,也没贴什么壁纸,就买了个我老婆喜欢的吊灯挂上了,这才搬进来住了不到两个礼拜,好些东西都还没有收拾好呢……”
“挑重点说。”一直沉默不语的汤力,这时候忽然开了口,似乎对于男人开口之后说了一堆有用没用的话,却一点关于为什么报案的具体情况都没有提及有些忍无可忍,不得不开口来提醒上一句了。
那男人脸色略微有点尴尬的停顿了一下,才又继续说,这一次他倒是知道挑重点了:“就因为这房子买的不容易,所以我们俩都觉得特别宝贝,成天恨不得一丝一毫哪里都不放过,全看在眼里,生怕有哪个地方有瑕疵,最好哪儿哪儿都完美。我老婆特别喜欢那个吊灯,也不管灯是开着还是关着,白天还是黑天,没事儿就喜欢看看,傍天亮起来上厕所的时候,她打客厅里过,又抬头去看她那个水晶灯,结果发现天花板上有一片颜色发深的地方,她以为是楼上的邻居家里跑水了,水淹透了楼板渗到我们家来了,要是那样,回头我们家的墙皮就得开裂起皮,她就赶紧开灯去看,还想说要是真漏水了,赶紧叫我上楼去敲门找人呢,结果一开灯她就傻眼了,眼见着天花板上透出来的水颜色就不对,看着跟血似的,赶紧就去叫我,我起来一看,也觉得有点不对劲儿,你们看那个边上,有一点儿干了的那个地方,颜色是不是特别像血?”
“那你们是从事什么工作的呢?连楼上住的邻居是什么人也不认识,为什么会第一时间就觉得是血呢?难道不会是别的什么东西么?”贺宁开口试探着问,其实她看到那一片洇出来的红色,脑海中闪现出来的第一个念头也是血迹,被水冲淡了的血迹,但是她就算没有一直从事一线工作,毕竟也是正儿八经刑侦专业的出身,毕业之后也一直在公安局工作,做出这样的联想并不奇怪,而这夫妻两个人为什么也会立刻联想到血迹和刑事案件呢?
“我们俩都是小学老师,”男人回答说,“我们其实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血,但是这种事儿不好乱猜,我们好不容易买了这么个房子,花光了几乎所有的积蓄,要不是血就更好,我们找邻居交涉一下,给我们补一补天花板的涂料就好了,但要真是血……那这事儿的性质可就不一样了,谁知道楼上住的是什么人,万一……我是说万一那人就是做坏事儿的人,我们俩冒冒失失的跑上去找人说道说道,再被人给我们俩……我们俩年纪还不大,结婚没多久,连孩子都还没有呢!”
贺宁听他这么一说,心里也明白了,敢情这是希望通过报警这样的方式来帮他们解心疑的,假如有事,警察解决,假如没事,那就算是虚惊一场也还是皆大欢喜,可以不用担惊受怕,能理直气壮地去找邻居理论和索赔了。
虽然说这报案人的举动是百分百出于私心的,但是这件事他们既然来了,就不可能坐视不管。贺宁看了看汤力,汤力也明白她的意思,贺宁是初来乍到没多久的新人,和刑警队里面的其他人算是熟悉了,但是和其他部门的人还很不熟悉,所以打电话联系其他人过来检查天花板上的红色液体到底是不是血迹的这件事,自然就得由打从毕业就一直在刑警队工作的汤力来完成了。
汤力打过电话以后,公安局那边的人赶过来也还需要一段时间,汤力看了看身着睡意的报案人夫妇,还有这个房子半开放式的卧室,又看了看贺宁,贺宁也明白他的意思,于是开口问那对夫妇:“我们的同事赶过来可能还得等一会儿,你们两个……会不会觉得不大方便?要是觉得不方便,我们可以到外面去等一等,等其他人来了再一起进来。”
“不用不用!”原本还有些畏畏缩缩的女人一听贺宁这话,连忙开口,好像生怕说的慢了半拍,贺宁和汤力就会真的转身离开了似的,“你们就在这儿呆着吧!咱们一起呆着!人多还可以壮壮胆,你们要是出去了,我心里也毛毛的。”
听她这话的意思,就好像已经笃定了天花板上的红色液体一定是血迹,而楼上也一定发生过什么可怕的恶心案件似的,不过既然人家这么说了,贺宁和汤力就也没有坚持什么,四个人在客厅的小沙发和椅子上分别坐下,谁也没有说话,安安静静的等着其他人的到来,屋子里面除了墙壁上挂钟的滴答声,就再没有什么别的声响了。
在安安静静等待的过程中,贺宁多少觉得有一点无聊,只不过案件性质尚不明确,或者准确的说来,还不知道到底这是不是一起刑事案件,自然也就没有必要在这个时候去刨根问底的浪费口舌,她几次目光投向一旁的汤力,都看到汤力十分淡定的坐在那里,似乎这种沉默对他来说才是最自在的状态。
说来也是奇怪,贺宁一向最受不了闷葫芦,可是和汤力一起出来办事的时候,每次汤力自己懒得开口的时候,一个眼神看过来,她总能立刻就领会到那目光当中无声的台词,可能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原因,所以后来杨大队惯性的让他们两个一起处理工作,一向讨厌聒噪不爱说话的汤力,却也没有明确的表示过反对。
第三章 吃枪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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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过了四十多分钟,公安局刑技的同事也赶到了,家里一下子来了这么多公安局的警察,报案人夫妇显得更加局促了一些,甚至比汤力他们到来的时候还要更紧张几分,按照那个男人的话说,这回天花板上的那些红色到底是不是血迹,很快就要有答案了,而且这个结果对于他们夫妇来说,影响也是蛮大的。
这倒是不难理解,站在他们两个人的角度上,辛辛苦苦凑够了首付款,买了一套房子,结果因为楼上邻居家里不知道什么样的情况,自己的天花板上居然渗出血来,恐怕没有比这更加糟心的事情了,贺宁试想了一下,也觉得他们的确有理由感到紧张。不止是这对夫妇,她现在的心情也是蛮紧张的,只不过出发点略有不同罢了,她紧张的是,自己的第一次出现场,到底是以一场乌龙收场,还是真的能够遇到一个实实在在的大案子。
假如那天花板上刺目的红色真的是血液,并且也真的是属于人类的血液的话,从那能够渗透楼板,染红天花板的面积来看,恐怕案子也不会太小。
天花板比较高,报案人搬来了椅子给刑技的同事垫脚,刑技的同事用专门的试剂对天花板上的红色液体进行了测试,很快就已经有了初步的结果。
“可以确定是血迹,至于是人的血迹还是动物的血迹,那个还需要回头再进一步的检测。”刑技的同事把结果告诉给汤力和贺宁。
听到这一结论,在场的几个人表情各异。贺宁的表情有点郑重,对方的这一结论无异于告诉她,她成为一名一线刑警之后要面对的第一个案子已经在面前了。报案人夫妇的脸色顿时就变得惨白一片,这也难怪,任何人知道自己家楼上的邻居家里有可能出了事情,并且血水都透过楼板染红了自家的天花板,恐怕都没有办法保持淡定。至于汤力,他倒是见怪不怪,完全没有任何反应。
“这可怎么办啊!”这家的女主人最先开了口,从她充满了惊慌的语气就能够感知到此时此刻她内心的慌张和崩溃,她一把死死拉住身旁的丈夫,带着哭腔的说,“咱们是不是被人给坑了啊?这房子楼上是不是出过人命啊?要是那样,房子不就成了凶宅了么?咱们花了那么多的钱,买了这么一套房子,怎么敢住啊!现在弄出这样的事情来,就算咱们不住了,转手往外卖,都卖不出去了!”
男人听了老婆的话,原本就有些发白的脸色上又多笼罩了一层青灰,他求助似的看向汤力,小心翼翼的试探着问:“警官,你们是不是得确认一下这到底是不是人的血?那你们能不能把结果也告诉我们一声?还有就是,我有个不情之请,你看,这案是我报的,我也算是提供线索了,假如这真的是人血,你们能不能调查啊什么的都尽量秘密一点,别搞出太大的声势来?万一要不是人血的话,那你们倒是可以大张旗鼓一点,也算是帮我们说明一下情况了,你看行么?”
“都这时候了你还说的这是什么傻话!”女人带着哭腔扯了扯丈夫的衣袖,“这要不是人血,什么动物能流那么多血,都渗到咱们家里来了啊?这年头难道还有人在家里面杀猪宰羊么?肯定是人血了!这可怎么办……”
男人没有回应她的话,一双眼睛带着恳求的看向了汤力。
汤力看了看他,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开口对一旁的贺宁说:“你处理一下,我上去看看。”
“处理一下”四个字说起来很好听,实际上无非是这个闷葫芦最怕和人纠缠交涉,所以想把他不想接的包袱甩给自己而已,贺宁对这一事实非常清楚,要不是当着其他人的面不好有什么表示,她早就一个白眼甩过去了。
汤力并没有留下来给她找这样一个机会的时间,说完那句话就一个人先出了报案人的家门,顺着楼梯朝楼上去了,留下贺宁对着忐忑不安的报案人夫妇。
“你们两个也别胡思乱想,到底是什么性质还没有下结论呢。”贺宁扫了一眼汤力离开的背影,转过脸来对着报案人夫妇的时候,脸上就已经挂上了她招牌式的亲切笑容,“而且你们什么时候听说过警察办案还敲锣打鼓的?对吧?”
她这么一说,报案人夫妇的脸色也微微缓和过来一些,贺宁的回答对他们来说,多少也有一点安慰的作用,脸色微微缓和了一些,贺宁一看暂时稳住了他们,便连忙招呼了其他同事,离开了报案人的家,自己到楼上去看看那边的情况。
到了楼上的时候,汤力还在锲而不舍的敲着门,楼上那家的房门紧闭着,一大早周围也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也不知道房子里面有没有住着什么人。
“要不要我下午问问报案人,他们楼上有没有住人?”方圆问。
汤力摇摇头,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只说了两个字:“有人。”
贺宁默默的挑了挑眉毛,对于他的这种反应并没有任何的惊讶。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汤力实在是太沉默寡言了,所以硬是把被节省下来的语言能力转移给了耳朵,他的耳力向来是非常敏锐的,之前在两个人刚刚打交道的时候,她还为汤力这堪比警犬的听力而颇为惊讶了一番,本来还想跟他探讨探讨他那果然的耳力到底是先天的还是后天训练出来的,结果人家沉默了半晌,最丢给她一句话——“我喜欢安静,不爱说话。”
起初贺宁以为汤力是在回答自己的好奇疑问,还在琢磨着不爱说话和耳力过人之间到底有什么关联,后来才慢半拍的意识到,汤力的意思是他实在是不想搭理自己。这可让贺宁着实有些生气了,自己初来乍到当然是想要和新同事们搞好关系,结果这个闷葫芦,一上来先给自己碰了一鼻子灰。于是作为报复,贺宁狠狠的在汤力的耳边有意的聒噪了一阵子,虽然汤力没有说过什么,不过看得出来,他对于自己有意而为的多话聒噪也是有些头疼的。
这么做,无非也是带着一点点恶作剧的性质,在贺宁看来,即便是再怎么号称刑警队里的独行侠,毕竟带自己熟悉环境、熟悉工作这也是领导指派下来的任务,连礼节性的应付一下都没有,闷葫芦的态度实在称不上是有风度的,那自己故意在他耳边聒噪也不过是他做初一,自己做十五,一报还一报罢了,等到自己熟悉过了环境,汤力继续去做他的独行侠,自己自然不会再主动去招惹,从此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就万事大吉了,谁能想到也不知道杨大队是不是安排工作安排出了惯性,居然还继续让自己和汤力搭档在一起处理工作。
既然低头不见抬头见了,贺宁也不会再故意的去给谁找不自在,很自觉的收敛了不少,再没有主动招惹过汤力,而汤力倒也不是那种爱计较的性格,每一次不管因为大事小事和贺宁搭伴处理的时候,也好像什么事都没有一样,从头到尾除了那一句“我喜欢安静,不爱说话”之外,就再也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对贺宁的排斥,对待她就和对待其他人没有什么差别。
也正因为如此,就算贺宁再怎么受不了汤力这种闷葫芦的个性,也还是一直努力的与他和平共处着,毕竟“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是贺宁的人生信条,更何况汤力这种性格的人,谁和他有什么冲突,估计都好像重拳打在棉花包上面似的,有多少力气都一下子被卸了个精光,一点成就感都不会有。
汤力又不紧不慢的敲了一会儿门,门里面终于有声音了,一串悉悉索索的细微声响,然后又是一阵安静,之后一个年轻人的声音从门里边突然之间响了起来,语气听起来有些不悦,带着一股浓浓的火药味:“谁啊你?干嘛的?这一大清早敲敲敲,敲什么敲啊?!”
嚯!这口气还挺冲,就好像吃了枪药一样,看样子住在这个房子里的人搞不好还是个火爆脾气。贺宁挑眉看了看汤力,汤力当然也听得到门里面人的语气不善,不过他的脸上仍旧是波澜不兴,没有什么明显的情绪波动。
汤力一动没动的站在那里,并没有去掏证件出来,贺宁眨眨眼,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图,也知道这位仁兄嘴懒得可以,只要身边有其他人可以指望,他就绝对不会想要多费一点口舌,而她自己倒也乐不得有锻炼的机会,于是便开口对门里面的人说:“楼下邻居,你们家跑水了你知不知道?都已经淹到我们家天花板了!你开一下门。”
她的话说完,门里面略显差异的“啊”了一声,随即防盗门便从里面打开了,门里站着一个人高马大的年轻人,看起来刚刚二十出头,比贺宁还要略微小上一点点,上身大背心,下身及膝大短裤,脚上趿拉着一双塑料拖鞋,一头鸡窝一样的乱发,还有一脸没有散去的睡意。
“不能吧?我发现漏水就立刻擦干净了啊,怎么还会渗到楼下去呢?”年轻人一副不大相信的态度,开口提出了质疑。
第四章 有话直说
面对年轻人提出的质疑,贺宁也不多去和他绕弯子,朝汤力示意了一下,汤力适时的拿出了他的证件,出示在那个年轻人的面前,让他能够看清楚。
年轻人愣了一下,随即又有些恼了起来:“哎?!你们这是什么意思啊?警察了不起么?拿个证件出来吓唬谁啊!就算我家跑水了,犯法么?你敢抓我么?”
贺宁对他笑了笑,说:“其实我们不是你楼下的邻居,来找你是想要向你了解一些情况,跟你住的这个房子有关,你现在方不方便,能不能让我们进去谈?”
“你什么意思?”年轻人有些疑惑,不过更多的是防备,他仔仔细细的打量了贺宁和汤力一番,就好像是在判断他们两个人到底像不像是货真价实的警察,“那你刚才干嘛骗人?警察又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工作,有必要遮遮掩掩么?”
“本来是没必要的,不过我要是直接告诉你我们是干什么的,你敢保证一定会这么痛快的给我们开门么?”贺宁也不急不恼,笑呵呵的开口反问对方。
年轻人愣了一下,他的反应很显然已经说明了贺宁这个问题的答案,虽然说被人给说中了自己的想法,这是让人觉得有些恼火的,但是毕竟对方是一个跟自己年纪差不了多少的漂亮姑娘,他也不好表现的太没有风度,索性撇了撇嘴,转身从门口走开了,算是同意他们进门来的意思,汤力和贺宁也没跟他客气,一前一后的走进门去,贺宁回身把门关了起来。
倒不是她有多替楼下的那对夫妇考虑,而是那血迹到底是属于人还是属于动物的,这个问题的答案要等刚刚已经拿着样本赶回距离去的同事稍后给他们答案,在此之前,这件事确实没有必要嚷嚷得人尽皆知,造成不必要的影响。
“你是这里的房主么?”关起门来之后,汤力开了口,他的声音比较低沉,说起话来语气也是波澜不兴的样子,再加上那没有什么多余表情的一张脸,不管是不是存心的,也都会给人以一种特别认真,特别郑重其事的感觉,对于有的人来说,这样的态度是令人心安和可信赖的,也有的人会觉得这是一种压迫感。
很显然,面前这个方才说话语气还很冲的年轻人就是属于后者的范畴,这是汤力和他打了照面之后第一次开口,在此之前,这个年轻人似乎注意力大部分都集中在了贺宁的身上,对于与贺宁一起来的这个人,他虽然留意到了,却没有多在意,直到这人对自己开口提问之后,才真的把注意力转移到了这个男警察的身上,对方不是一脸横肉,也没有语气不善,但是这人没有什么表情,语气也听不出任何的情绪,反而让他觉得心里面有点毛毛的,毕竟不管是兴高采烈,还是大发雷霆,都不是什么可怕的情绪,当一个人就站在你面前,你却完全猜不透对方的悲喜,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这才是让人心里面最七上八下的。
因此,再开口的时候,年轻人的语气比起最初来,不由自主的收敛了许多:“不是,这房子是我租来的,怎么了?有什么问题么?我有租房合同的!”
“住多久了?”汤力不理会他的反问,继续自己的问题。
年轻人不情不愿的说:“快俩月,我是上个月的月初才搬进来的。怎么了?”
“在你之前房子是一直出租还是房主自己住?”
“这我上哪儿知道去啊,好像也是租出去给别人住的吧,”年轻人多少有些不大耐烦了,“哎我说,你们警察别总打哑谜行不行?这一大清早咣咣凿门,把人给叫起来了,进了门就噼里啪啦一堆问题丢过来,你们好歹也回答我一个问题行不行?这是干嘛啊?我这房子怎么了?”
看起来这个年轻人虽然脾气略微有些急躁,脑子却也是比较灵光的,他从汤力的问题已经判断出来,一大早警察上门并不是因为他本人,而是因为他所租住的这一套房子,所以他便没有任何的慌张,更多的是茫然和好奇。
“算了,本来怕你紧张,不想跟你说的那么具体,不过想一想,你住在这里,确实也是有知情权的,”贺宁一脸纠结,好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听你方才的意思,你这里之前确实是跑过水对吧?是不是把客厅都给泡了?”
“是啊,怎么了?这跑水的事儿也值得你们警察跑来一趟么?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年轻人听了贺宁的这番话愈发感到好奇起来。
“你发现泡水了,收拾的时候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太对劲儿的事?”贺宁一边问一边打量了一下客厅的地面,地面上铺的是那种看起来就比较价格低廉的劣质复合地板,地板比较薄,再加上租住给别人,自然也没有人会像对待自己家的家具一样仔细小心,客厅的地面上已经有很多处地板漆都被磨掉了的斑驳。
“没有啊,挺正常的,我就拿拖把擦了擦,没别的了,你们到底什么意思?别跟我打哑谜了行不行?我这心里抓挠儿的呢!”年轻人实在是忍不住了。
“你家跑水淹了地板,水渗透到了你家楼下邻居的天花板上,”贺宁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了一下,声音也略微压低了一点,“红色的,里面有血液成分。”
“啊?”贺宁的话实在是太出乎了年轻人的意料,让他不由一愣,感到诧异极了,甚至有一点点的难以置信,“你们不是什么电视台或者网络上的整人节目吧?假装警察,身上带着投拍的摄像头,故意整蛊我,让我出洋相?真的假的,还透水下去,有红色,是血!恐怖片看多了吧?怎么可能有这样的事!”
“哦,那你不信就算了,”贺宁耸耸肩,并没有去试图说服这个年轻人,“如果你想验证一下我说的话,很简单,去你楼下邻居家里看看就知道了,或者你不愿意验证也不相信我们说的话,那也没关系,我们俩上来呢,只不过是找你先大略的了解一下情况而已,我们的同事已经去化验血液成分了,假如确定涉及到了什么刑事案件,那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这里才算是刑案现场,在此之前你该住住着,我们不会在结论还没有得出来之前打扰你生活的。”
年轻人原本还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听贺宁这么一说,倒有些慌了似的,连忙说:“哎哟,那可不行,合着你们那意思是说我住这屋以前出过事儿吧?那我可不敢住了,除非你们最后说这屋没事儿,否则我自己住这儿心里头发毛啊!我才搬进来不到两个月,这里头之前发生过什么我可不知道。哎呀,我X!”
他忽然爆了一句粗口,猛地一拍巴掌:“中介那小子是不是知道什么啊,所以他故意坑我的吧!我就琢磨着呢,这个小区别处的房子,面积跟这个差不多,一个月得比这个贵二三百,怎么就这个便宜呢!要是那个老小子骗我,你看我回头不让他好好长长记性的!这叫什么事儿啊!”
“你的房子是通过中介租的?”贺宁听出了端倪。
年轻人点点头:“对,不瞒你们说啊,有什么事儿你们也别问我了,横竖不可能是我住进来之后的事儿,我住进来之前的事儿一概不知,房子我跟房屋中介租的,从头到尾没见过房东,连房东是男是女,是老是少都不知道,钱是中介代收的,合同也是那边签好了,中介拿给我,这个房子里头要是真的出过什么事的话,我也算是受害者了!我可是一口气叫了一年的房租钱呢!那要不这么着,我先搬出去住一段儿,钥匙我给你们留一把富余的,这里头要是真有事儿,劳烦你们告诉我一声,我回来把东西收拾走,房子我也不住了,也省得我的个人物品在这给你们碍事儿,要是没事儿的话,也劳烦你们打个电话告诉我一声,我搬回来。”
“这样倒也没有什么大问题,”贺宁答应的很痛快,“不过你得把你的身份证给我看一下。”
“咋?你还怀疑我啊?”年轻人一听这话,别提多不高兴了,“我就不给你们看身份证,这事儿里外里我也是受骗上当的,我也是受害者吧?凭什么我还得被人怀疑啊,好端端的这算什么事儿啊!我就不给,你们能把我怎么样?”
说完,他气呼呼的转身就走,打算到房间里面去收拾自己的个人物品,才刚一转身,汤力就已经一言不发的挡在了他的面前,没有任何的动作,也不开口,就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眼神没有一点的动摇,就那么沉默着盯盯的看着他。
那年轻人眉头一皱,左躲右闪想要从旁边绕过去,汤力不吭声,默默的随着他移动,年轻人见怎么都绕不过去,偏偏他看着汤力,也不敢和他起什么冲突,憋了半天,最后只好气急败坏的对汤力说:“你让一让!我去给你们拿身份证还不行么!”
第五章 口蜜腹剑
贺宁在一旁几乎要偷笑出来了,就汤力现在的这副样子,换一套黑西装,再给他鼻梁上架上一副黑墨镜,搁在电影里面,那就活脱脱的是剧中什么重要人物身边的贴身保镖一类,而且还得是那种冷血无情,心狠手辣的角色。
这也难怪这个年轻人会认怂,他也不过是嘴上能够刷刷狠的能耐,归根结底只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年轻上班族罢了,心理素质比较有限,遇到汤力这种也只能认栽。有的人是气场比较强大,所以不怒自威,端起架子来,让人一看就心生畏惧,汤力倒是不端架子,他就好像是一潭水,平静到不见一丝涟漪,但是你却很难猜到这潭水到底有多深,水潭里面又是否藏着什么可怕的水怪。
知己知彼,似乎就没有什么可怕的了,弄清楚了对方的底细,知道了对方的实力和底线,到底是正面出击还是知难而退,都比较好拿捏,怕的就是自己面对的这个人,让人摸不透,看不清。
贺宁第一次有点感叹,“沉默是金”这词还真是不假,俗话说言多必失,汤力这种并没有什么侵【河蟹】略性的性格,配上他的惜字如金,反而好像是多了一重保护色似的,在外人的眼中竟然也变得高深莫测起来了。
不一会儿,年轻人从屋子里出来了,手里拿着一个钱夹和几张A4纸,他走到汤力和贺宁的面前,略微有些赌气似的抽出身份证,不理汤力,连同那几张A4纸一起,递到贺宁面前:“喏!你拿着吧!身份证,还有我的租房合同,这回满意了吧?我的身份证什么时候你觉得我这个人没问题了再还给我,或者你爱还不还,没用了就扔吧,算我自认倒霉,大不了自己去补办一张!”
“那倒不会,你放心,我们肯定会妥善保管,尽快归还的!”贺宁并没有因为那个年轻人的态度而有一丝一毫的恼火,而是笑眯眯的伸手把他的身份证接了过来,顺便还充满了善意,非常热心肠的提醒他说,“而且我顺便友情提示你一下,身份证是非常重要的东西,一定要保管好,不要搞丢了,暂时压在我们这儿当然是没有什么风险的,不过要是真的搞丢了,被不法分子捡到,那就麻烦了。”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现在面前的人不仅笑容可掬,态度亲切,好言好语的提醒自己,而且还是个年轻漂亮的姑娘,换做任何人,恐怕都不会好意思表现的太没有风度。年轻人点点头,脸色比方才缓和下来很多,他清了清嗓子,开口对贺宁说:“哦,我知道了。反正我最近也不出门,也没什么打算用身份证办的事儿,你们就抓紧时间吧,要是可以还给我了,我给你留个电话,你给我打电话,我到你们公安局去取就行了。”
“那怎么行,就像你说的,这件事假如真的涉及到了什么我们职责范围内的东西,你也算是无缘无故被卷进来的,也是被牵连了,你肯配合我们的工作,我们已经很感谢了,哪能再给你添别的麻烦啊,这证件到时候我亲自给你送!”贺宁对年轻人说,语气和神情都透着十足十的真诚。
“不用不用,”年轻人从贺宁的措辞中听出了几分信任,这让他觉得受用极了,方才的恼火早就已经消失无踪,他决定在这个年纪相仿的姑娘面前表现的再有风度一点,于是豪爽的摆摆手,“还是我去取吧,我刚才那也是起床气,你们也是为了工作,我能理解,大家都不容易,这一大早上好歹我还是在家里睡觉,你们这不都开始上班了么,挺辛苦的,到时候你给我打个电话,我就去取了!”
“那好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咱们就这么定吧。”贺宁见他这么说,便没有继续客气下去,大大方方的表示了同意,并且留下了这个年轻人的手机号码。
既然住的地方可能涉及到刑事案件,年轻人也确实没有打算留下来添乱,简单的收拾了一下个人物品,就先走了,把租来的房子就那么丢给了汤力和贺宁,汤力和贺宁倒是没有急着走,他们打算等一等血液的化验结果,如果真的是人的血液,那他们就更要留下来守着现场,等着其他人赶过来了。
贺宁随手摆弄着那个年轻人的身份证,虽然说汤力这个人并不是个很好的聊天对象,但是等待的过程也实在是有些无聊,于是她拿着那张身份证示意了一下,问汤力:“你觉得这个房客有没有什么可疑?”
汤力扫了那张身份证一眼,摇摇头:“我觉得不大可能。”
贺宁微微颔首,没打算追问汤力这么认为的理由,因为自己也抱着类似的看法,留下这个人的身份证件也就是以防万一的目的,这个年轻人的租房合同她方才已经翻看过了,是通过A市一家规模不小的房屋中介租下来的,合同也比较正规,上面还盖着中介的红印,租期果然是从一个多月之前开始的,这件事的真伪不难印证,那个年轻人如果在这个问题上撒谎,未免有些太愚蠢。更何况这个房子的复合地板是浅浅的米白色,并且客厅地面上很多地方地板表面那层漆已经脱落了,露出来复合地板油漆下面的材质,看这地板的陈旧程度就知道一定不是新铺的,而油漆脱落的那些地方,除了被人踩的略微比有油漆的地方显得脏了一点,并没有被染过的痕迹,也就是说,即便这个房子里真的发生过刑事案件,那些血也应该是在铺了地板之前留下的,偏偏地板并没有重新铺过的痕迹,所以那个年轻人恐怕真的如他所说,也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住进来的。
但是他不知情,不代表他的房东也同样不知情,贺宁看了看租房合同上面的房东签名和电话号码,心里默默的打算着,假如确定了真的是刑事案件,恐怕第一个要联系的人就是这个房东,就算这房东不是关键人物,大概也是知情人。
贺宁想着这些,又看看手里面的租房人身份证,想起方才两个人与那个租房子住的年轻人之间的交涉,便忍不住开口对汤力说:“其实你这个人也蛮奇怪的,多说几句话,态度柔和一点就可以圆满解决的问题,到你那里就搞得好像威胁强迫似的,万一遇到一个吃软不吃硬的主儿,那不是很容易就搞砸了么?”
“口蜜腹剑。”汤力扫了贺宁一眼,只吐出这么四个字来。
贺宁一听这话,眉头忍不住皱了起来,她明白汤力的意思,无非是想说她态度再柔和,说出来的话再怎么中听,也不过是画个圈引着对方跳进来罢了,可是说什么“口蜜腹剑”,听起来可就有些刺耳了,怎么对于自己,从这个闷葫芦的嘴巴里就说不出来什么好词儿呢?难不成汤力对自己的印象就那么差么?
一想到这个,贺宁还真忍不住有点胸中憋闷起来,她虽然说不是什么万人迷,在之前的生活当中也向来都是以好人缘著称的,在学校的时候,和同学相处愉快,老师们也都很喜欢自己,毕业之后到了之前的工作单位也是与同事们关系融洽,如果不是那个令自己不大愉快,不愿意提起的原因,她也未必舍得离开原单位,离开家乡和父母身边,来到A市从头开始,结果来到这边,打从一开始这个闷葫芦就没给过自己太高的评价,还总是闷声不理人,这着实让贺宁觉得有些伤自尊了。
“什么叫口蜜腹剑啊,假如我是坑蒙拐骗的人,那你这么说我也没什么可争辩的,可是我的目的也是为了咱们的工作能够开展的更加顺利吧?”她有些不悦的与汤力分辩起来,虽然理智上她很清楚跟这个男人争辩的结果恐怕只能是“一个巴掌拍不响”,但也还是忍不住开了口,“更何况我帮咱们省了多少事呢,原本要是这个租房人死活不肯配合,咱们得多费不少周折,现在人家配合了,空间也给咱们腾出来了,证件和合同都押给咱们了,还愿意等咱们用完之后自己到局里去取,就算你不觉得我有功劳,至少也不用说那种贬义词吧?”
汤力扫了她一眼,不急不忙的又吐出一个词:“醉翁之意不在酒。”
贺宁原本还觉得有一肚子的委屈气,可是听了汤力的这句话之后一下子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上辈子肯定是一本成语词典吧?我当然知道他醉翁之意不在酒,可是那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只是说咱们用完之后打电话通知他去局里取,可没说是我打电话通知他,让他找我取啊,更何况刚才是他留了电话号码给咱们,又不是我留了电话号码给他,我管他醉翁之意到底在什么。”
汤力皱了一下眉头,似乎有什么话想说,但是最终只是沉默下来,紧接着局里面就打来了电话,血液的化验结果出来了。
那渗透到楼下住户天花板上的,果然是人血。
第六章 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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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是人血,这样的一个结论并没有让汤力和贺宁感到太过意外,不过也还是感到心头一紧,顿时就没有了方才等待结果时候的那种放松的感觉。
很快其他人就陆续感到了,尽管根据现场的情况来看,这件事情恐怕未必是发生在近期,这也就意味着屋子里面可能早就没有了什么对于侦破工作有帮助的痕迹线索,但是出于谨慎的考虑,大家还是穿戴上了鞋套、手套,开始在房子里面进行起仔细的检查,贺宁和汤力从旁做一些辅助工作。
房子里面没有发现什么特别明显的收获,大家在商量之后,决定先联系一下房主,血迹能够因为跑水而渗透了地面,染红楼下的天花板,那么这血迹极有可能是被地板掩盖住了的,而跑水之后,水顺着地板缝隙渗透下去,把原本干涸的血迹给冲淡了。想要印证这样的推测,就得争取一下房主的同意,把客厅里面这一大片陈旧的复合地板掀开来,看看地板下面的情况。
房主的联系方式就在租房合同上面,这种事有贺宁在,汤力自然是不会自告奋勇的,贺宁也不怕打一通电话,于是拨通了租房合同上面的房东的号码,很快就与这套房子的房主取得了联系。房主听说自己出租的房子涉及到了刑事案件,也吃了一惊,好在一大早他还没有出门去上班,住的也不远,当即表示要赶过来,自己亲自看过了情况之后,才能决定答不答应让公安局的人掀开客厅的地板。
大约等了二十几分钟,一个矮胖的中年男子就赶了过来,看得出来他应该是赶得很急,再加上爬楼梯的缘故,出现在贺宁他们面前的时候累得呼哧呼哧直喘粗气,愣是缓了半天,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好不容易等他把气给倒匀了,第一句话便说:“这到底是咋回事儿啊?好端端的我们家房子出了什么事儿?是不是住这儿的那个小子惹事儿了?”
“这事儿恐怕跟你的房客还真没有什么关系,”贺宁摇摇头,“应该是一段时间之前发生的事情了,你家的复合地板是什么时候铺的?地板下面应该是有大量的血迹存在,经过我们的化验确认,的确是人的血迹,所以需要掀开地板来进一步的确认和检查,希望你能够理解并且配合我们的工作。”
根据租房合同上面的房东签名,这个矮胖的中年男人名叫许强,他听了贺宁的话之后,一张脸几乎皱成了一团,迟疑了好一会儿才说:“有没有那么夸张啊?这事儿那么悬?不管怎么说,把地板都给掀了这也是搞破坏,我也得先弄清楚到底有没有你们说的那么吓人吧,要不然,要不然我家房子不就白白……”
“走,我带你下楼去看。”汤力听许强这么说,也不跟他多说废话,伸手朝门口示意了一下,让许强跟着自己下楼去。
许强也正有此意,赶忙跟着汤力出了门,贺宁懒得下去再被报案人夫妇叮嘱一遍要低调行事的那些话,索性就等在门口,没过一会儿楼下隐约传来了说话声,虽然听不清说了什么,但是急促的语气听起来,双方的沟通似乎是不大愉快的,很快,下楼去查看情况的两个人就回来了,汤力还是一如既往的淡定,许强的脸色比方才难看了好多,有点气急败坏,又有些憋闷似的。
“你说这事儿我亏不亏?我委屈不委屈?这事儿我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搞得啊,这房子我也是去年才跟别人手里买过来的,买回来就一直出租出去给人住,房子里的东西都是我买来什么样,就什么样,我就添置了几样小家电而已,之前卖房子给我的人也没说过房子里出过什么事儿,不然我能买么!你看看刚才那两口子,一副恨不得把我生吞活剥了的样子,还说什么如果房子卖不出去就要我负责,我凭什么负责啊?我还不知道谁对我负责呢!”许强气哼哼的对汤力说。
汤力一声不响的听他发完了牢骚,这才开了口:“可以掀地板了么?”
许强原本还指望着让汤力给自己撑腰,至少也站在自己的立场上替自己说几句话,理解一下自己的委屈,结果没想到这人居然这么的不解风情,一开口就是直奔主题,心里面惦记的都是掀地板那点事儿,不由的有些恼火,但是现在事实摆在那里,刚才楼下邻居天花板上的一片红色触目惊心,警察又已经确定了那不但是血,而且还是人血,在这样的情况下,许强很清楚他没有多大的选择空间,于是带着怨气的把手一挥:“掀吧!掀吧!反正都这样了,最好搞清楚到底是怎么一档子事儿,弄清楚了说不定我心里还松快一点,不然我也憋屈得慌!”
有了这句话,就算是得到了房主的首肯了,汤力立刻叫上其他人,拿了工具着手掀地板。这个房子里铺的原本就是复合地板,又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地板比较陈旧,拆起来倒也不困难,没一会儿客厅当中央,与楼下吊灯相对应的那个位置就被他们拆开了一大片,贺宁赶忙凑过去看看,许强也跟着在一旁探头探脑,紧张兮兮的朝那边望过去,想要看看下面是什么样的一种情形。
地板掀开之后,下面并没有贺宁原本想象的那种非常明显的血迹,跑水就是这两天的事情,地板上面虽然被擦干了,渗透到地板下面的水分却还没有干,水泥地面上面有些潮湿的痕迹,并且脏兮兮的,还有一些细碎的杂物藏在地板下面,一看就知道是铺地板的人在开工之前都没有好好的清扫过地面。
“这……有血么?”许强看到下面黑乎乎脏兮兮的,并不是他以为的那种一片红色,稍微松了一口气,随即就想起了自己这套房子被掀起来的地板,“那要是没有血,这地板不就白掀开了么?”
“没有血的话,你楼下邻居天花板上的血是凭空自己冒出来的么?你当这是灵异小说呀?”贺宁有些无奈的对许强说,顺便往外示意了他一下,“我们这边处理工作呢,你如果不放心房子这边的事,能不能到一旁去等一下?你这样会妨碍我们工作的,希望你能理解配合一下,稍微等一下吧,有结论了我们会告诉你,而且有可能我们也还需要向你了解一些情况。”
许强悻悻的点点头,退开到一旁去等消息了。
正因为那渗透了楼板的血迹应该不是最近的事情,所以地板掀开之后,除了一股难闻的受潮气味,并没有扑鼻而来的腥气,更没有满目的猩红,除了许强之外,没有人觉得这样的状态有什么值得奇怪的,刑技的同事很快就拿出了专门的试剂,用来检测地面上是否曾经有过血迹的存在,这种时候汤力和贺宁他们帮不上太大的忙,就在一旁等着刑技同事的检验结果。
过了一会儿,这个问题就有了答案。
“有血液,并且存在的面积比较大,至少咱们已经掀开的这一块的水泥地面上,之前都有过大量血迹的存在,有必要把余下的地板也都去除掉,检查一下客厅的其他位置是不是也有过血迹的存在。”一个刑技的同事对汤力说。
汤力扭头看了一眼等在一旁的许强,许强守在一边,早就在刑技的同事开口那会儿便伸长了脖子,现在一听到这样的结论,顿时整个人都身子一软,脚底下趔趄了一下,要不是身后就是一堵墙,不知道会不会一个跟头摔倒在地。
“我的天啊,怎么会有这样的事儿……”他两只眼睛目光有些发散,六神无主的自己喃喃着,“我买房子那会儿也没人告诉过我这里出过事儿啊!这帮卖房子的王八蛋,肯定是为了赚黑心钱就瞒着我,真是太坑人了!”
汤力见他这副样子,也没打算再去多跟他浪费口舌,对刑技的同事点点头,就又和其他人一起继续拆剩下的地板了,贺宁怕许强那边出问题,就干脆守在许强跟前,听着他絮絮叨叨的哭诉自己如何如何的买房被坑,听许强的意思,当初这套房子他也是通过中介买来的,本来想着买来之后作为一种投资,出租了来吃租金的,结果现在看样子这条路是走不通了。
贺宁倒是不觉得当初卖房子给许强的人有存心坑他的可能性,毕竟除非那个卖房子的人就是涉案的真凶,否则一桩还没有被警方发现的案件,作为卖房中介的工作人员,又怎么可能知情呢。
最终,客厅里几乎所有的地板都被拆掉了,露出了大面积的水泥地面,随后通过试剂的检测,以客厅中间为圆心,血迹的面积居然弥漫了几乎整个客厅,足以想象当初这里会是一副什么样的场景。
得知了这样的结论,在场的人心思各异,许强被这样的事实吓到了,面如死灰,而汤力和贺宁也同样面色凝重,对他们而言,这意味着一个大案。
第七章 花瓶
“这个房子是你从什么人手里买的?”汤力转身走向一旁已经六神无主的许强,开口就向他询问起关于原房主的事情,虽然说许强先前有在话语中提到,这套房子是他从房屋中介的手里面来的,但是涉及到房屋的产权转移,这就不是房屋租赁那么简单的事情了,许强不可能没见过原本的房主。
许强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连忙回答说:“这个我可记不清,当时做交接的时候见过一次面,是个男的,四十来岁,长得跟我差不多高,叫什么我忘了。”
“那你能不能带我们去你当时买房子的那家房屋中介去,看看他们那边有没有什么底子留下来?”贺宁问,既然许强自己记不住,那就只有这一条路了。
“行,行,我给我老婆打个电话,再跟单位请个假,然后咱们就去!”自己家买来出租的房子莫名其妙的出了这样的状况,许强也生怕警察会怀疑自己跟这件事有什么牵扯,所以在眼下这个节骨眼儿上,证明自己的清白就显得比以后这个房子到底好不好出租或者转卖来的更重要了。
贺宁和汤力给了许强一点时间,让他去给自己的妻子以及单位打个电话,过了一会儿,许强打完电话回来了,看起来脸色更难看了几分,他一边跟着汤力和贺宁下楼准备开车去当初买房子的那个房屋中介,一边唠唠叨叨的诉苦说:“唉,我算是被坑惨了,当初这个房子是我想买来出租了做个投资的,因为便宜,我老婆原本就不是特别同意,买到手之后租出去了,赚了点钱,她才刚刚不说什么了,突然这个节骨眼儿又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刚才打电话回去告诉她这个情况,被她把我骂了个狗血淋头,我可真是到了八辈子霉了!”
“你说这个房子当初买的时候很便宜?有多便宜?”贺宁赶忙问。
“这么说吧,就这附近,跟着面积差不多的房子,都得比我买这个贵差不多十万块钱出头!”许强对贺宁说,说完又叹了一口气,“我现在啊,真是肠子都悔青了!那帮孙子肯定早就知道房子有问题,否则怎么会那么便宜呢!这天上掉馅饼的事儿根本就不能指望,肯定是陷阱,是陷阱啊!”
“已经成了事实的事儿,你就别太在意了。”贺宁也不知道怎么安慰许强,谁遇到了这样的事情,估计都不会觉得太愉快,许强现在的这种心情也是可以理解的,至于到底是不是真的受骗上当,这倒是和他们也有点关联,毕竟许强的购房经历如果真的涉及到了存心欺骗,那么他们也等于找到了知情人。
两个人在许强的指引下,找到了之前他购房的那家房屋中介,这家房屋中介距离房子所在的地点并不算近,一大早工作人员也刚刚才来上班而已,汤力把车子停在外面,准备下去询问,而许强也是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嘴里嘟嘟囔囔的说着要去找当初作为中间人的那个房产经纪算账,质问对方为什么要骗自己。
贺宁连忙拦住他们两个,并没有急着下车的意思,汤力有些疑惑的扭头看着她,坐在后排的许强被她阻拦之后,也有点不知所措似的。
“咱们不能就这么进去,更不能跟中介的人说是有可能因为涉及到了什么人命案,所以需要他们配合调查,”贺宁对坐在驾驶位上的汤力说,“你想想看,这是什么样的地方?开门做生意,靠鼓吹自己手里的房源价格划算,还有升值空间来找来客户的,对吧?那咱们跑去一说他们卖出去的一套房子里面可能发生过凶杀案,你觉得他们会愿意承认么?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万一房子里死过人,警察上门调查的事情传出去,这家中介的声誉肯定是要受点影响的,为了生意考虑,他们很有可能不承认卖过那套房子……”
“他们敢耍赖!我这还是个人证呢!”许强一听,连忙从后排座探过身子来,急吼吼的开了口,直接打断了贺宁的话,“我还得跟他们讨公道呢!”
贺宁对他摆摆手:“我还没说完呢,就算不能抵赖,他们可能也会找各种理由说找不到当初卖房人的个人信息,没有办法提供给咱们,以确保置身事外,不被卷进来,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对吧。还有你。”
她把视线转向许强:“以你的这个年纪,其实很多事情冷静下来想一想就能明白。自家买的房子遇到这样的事儿,换成谁肯定都会觉得心里不爽,这个我能理解,但是你仔细想一想,真觉得这个房屋中介会知道房子里出过事么?他们也是做生意赚钱,追求的是利润,假如有个出过人命的房子,都没有做好善后工作,他们会愿意接受这样的售房委托么?为什么要自找麻烦呢?”
许强被她这么一说,一下子也应不上来,仔细想一想,发现确实也是这么个道理,自己一个中年人居然一时之间没有意识到,反而要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小姑娘来提醒,这实在不是什么有面子的事情,只不过眼下自己也是到了连“里子”都顾不上的程度了,又哪有功夫考虑面子的问题,既然从房屋中介讨公道的可能性几乎没有了,他索性也就不着急下车,打算等着看看贺宁打算怎么办,等到警察找到了之前卖给房子的那个人,自己再去讨公道。
汤力默默听贺宁说完她的想法,沉默了一下,然后开口问:“你打算怎么办?”
贺宁原本以为汤力作为一个比自己年纪略大,并且资历也更深的人,未必会愿意虚心的听取自己这么一个等于刚入行的小菜鸟的意见,没想到他居然直接就开口让自己表达想法,既然如此,扭扭捏捏从来也都不是贺宁的性格,她便大大方方的把自己的计划说了出来:“我是这么想的,一会儿汤力你先进去,也别说具体因为什么事儿,就亮明身份,说需要了解之前一个委托他们租售房屋的客户的相关资料,看看中介到底是什么反应,如果他们愿意配合了,就权当我自作聪明,如果他们不同意,找借口推脱你,你也不用勉强他们,或者跟他们浪费口舌,直接就转身离开,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
“你?你行么?”贺宁一说完自己的打算,开口提出质疑的人并不是汤力,而是许强,虽然说方才贺宁考虑到了连他自己都没想到的那个层面,但是他始终觉得那是因为自己当局者迷,事情落到自己的头上,所以一时心烦意乱,就缺乏了冷静的考量,跟自己一起过来的这两个警察必然还是那个年纪略大一点的沉稳男警才是起主导作用,拿大主意的,而这个年轻的小姑娘,长得漂漂亮亮,好像花瓶似的,充其量也不过是够机灵,所以能抖一抖小聪明罢了。
贺宁没理他,许强只不过是案发现场的现房主而已,并不是真正参与到调查工作里的人,即便自己并不是汤力那种惜字如金的人,也不打算多去和他费口舌,目光毫不游移的始终落在汤力那边,等着看汤力是个什么样的说法。
汤力没说话,没有犹豫,也没有一点的质疑,就只是点点头,利索的拉开车门下了车,大步流星的过了马路朝马路对面的房屋中介店面走了过去。
“你们俩……平时工作里头,谁说了算啊?”许强没想到汤力居然对这么一个年轻小姑娘的想法毫无异议的就去执行,不由的有些好奇起来。
贺宁慢慢的眨了眨眼睛,以此来掩饰自己翻白眼的冲动,许强的这种反应一点也不奇怪,无非是那种先入为主的大男子主义思维在作祟,认为年轻的小姑娘,尤其是长相还比较可圈可点的小姑娘,肯定是绣花枕头,草包美人,只能摆在那里看看,长着一颗脑袋无非是用来赏心悦目外加显高的。
“谁说的对就听谁的。”压下去翻白眼的冲动之后,她还是保持着原本的微笑,对许强说,然后又继续和他攀谈起来,“那个房子你买回来之后,有没有好好收拾收拾啊?我看房子里面可是弄的挺旧的,是租出去之后被房客给折腾的,还是原本就那么旧啊?”
“原来就那样儿,我们就是给添置了一点儿原来没有的东西,现在租房子给人,不都得给人家买个洗衣机、热水器放里头么,那个房子是全南向的,夏天蒸笼一样,之前的房客嫌热,我们还花钱买了个空调给装上了呢,本来指望着能租个好价钱,结果没想到这才过了多久啊,一年都没到呢,就摊上这样的事儿了!”许强唉声叹气的说,他并没有发现贺宁对他之前的态度有一些不悦,见她仍旧是态度和蔼,只当她是跟自己闲聊,便诉起苦来,“幸亏别的东西我们都没动,保持原来的样子,不然赔的更多。不过啊,我那房子也是被租房的人给祸害的够呛,你们看到了吧,那墙面被弄的那个脏,地板原来也还挺好,看着好像新铺的,就是灰挺大,结果租出去没多久就被踩掉漆了!不过啊,现在也无所谓了,反正都被你们给掀了。”
第八章 原房主
【sorry!sorry!小莫记错了,以为设过了定时章节,弄完娃一不小心就睡着了,幸亏醒了检查一眼。。。更新晚了,罪过,罪过!】
“是啊,不是自己的东西,好多人就不知道爱惜。”贺宁颇为理解的对许强点点头,心里盘算着,假如许强说的是真的,那这个地板在他买房子的时候看起来是新的,新铺的地板下面就有血迹,那么原本的房主很可能就和那些血迹有着非常紧密的关联,看那房子里的陈设简单至极,根本称不上所谓的装修,而且许强还提到就连其他的一些小家电,也是他买过来之后,为了出租方便,所以才逐渐添置进去的,这么来看,原房主铺设那一层复合地板的目的就变得很可疑了。可是如果那个原房主真的是与什么命案有关联,在铺地板之前为什么不清理干净呢?那样不是更加保险么?是当时情况比较急迫,还是另有原因,贺宁感到很好奇,但是以眼下他们所能掌握的情况来说,这个问题还不能够找到答案。
许强又唠唠叨叨的跟贺宁发了半天的牢骚,无非是觉得自己遇到了这样的事情,实在是运气不好,跟老婆那边交代不了,以后房子都不知道要怎么处理。贺宁就随声附和着,这种事谁遇到都不会开心,但是贺宁他们也帮不上忙,除了给予一点情感上的理解之外,没有什么能为许强做的。贺宁一边听着这个中年男人絮絮叨叨的一路从自家的出租屋里出了事,牢骚到了工作和生活的其他方面,一边朝马路对面不远处的房屋中介张望,如果自己的判断没有错的话,汤力这一趟过去不会需要花费太长的时间,很快就能回来了,假如说自己的判断不正确,倒也没有什么损失,至少他们可以顺利的拿到前一任房主的个人信息和联系方式。
果不其然,过来大概六七分钟的功夫,远远的就能看到汤力从房屋中介里走了出来,朝车子这边来了,因为他向来表情不算丰富,所以也看不出到底有没有收获,贺宁看着他,许强也有些好奇的朝汤力那边张望,似乎想要知道到底汤力有没有问到些什么,这个年轻姑娘的推测是不是正确的。
很快,汤力走到了车边,开门坐上来,对贺宁点点头:“他们说要保护客户的隐私,不能把客户的资料提供出来,除非是性质特别严重的情况。”
“我敢说,你要是告诉他们是因为一栋由他们作为中介售出的房子里面出现了命案,他们肯定会矢口否认他们是经手人的。”贺宁胸有成竹的说,汤力这一次去的碰壁初步印证了她之前的判断,所以让她也变得更有底气了许多。
汤力没有表示对贺宁这种猜测的反对,而是回头看了看坐在后排的许强,对他说:“你单位在哪里?我们送你去上班。”
许强先是说出来自己单位的名称和地址,同时又有些不甘心:“你们……这就要送我回去了?那我还没见着卖给我房子的那个王八蛋呢!我还得找他算账呢,我被坑成这样,你们总得给我个维权的机会吧?”
汤力这一次连头都没有回,径直开车朝许强工作单位的方向开走了,贺宁见他这个样子,便替他回头对许强说:“我们给你机会,不过那也得先找到那个人不是么?你也看到了,现在中介那边配合度不高,你也别急,等我们先得到卖给你房子的那个人的个人信息,找到他本人,弄清楚他到底是不是跟房子里面的事情有关联,到那时候如果你需要找他追究责任,再说也不迟啊,你说对吧?”
许强见汤力根本不再理睬自己,贺宁又这么说,也没有了别的办法,脸色不大好看的点了点头,嘴里嘟嘟囔囔的多少有一些牢骚话,无非是觉得自己特意请了假带着警察去找卖给自己房子的那个人,帮警察提供线索,结果警察没有立刻找到人不说,还过河拆桥的要把自己送回去,自己可真是亏大了。
对此,贺宁和汤力都选择了充耳不闻,不予理睬,许强自己嘟囔了几句也就没了下文,一来没有人理会,说什么都没有用,二来车子前排坐着的那两个人的身份也终究还是要稍微顾忌一点的,也不能太过肆无忌惮。
许强的工作单位距离刚刚他们去的那家房屋中介可不近,汤力和贺宁开车把他送去单位再折返回来,这一来一回就用了快两个小时,再一次回到了这附近,贺宁让汤力把车子停在距离中介公司更远的一条小巷子里面,她自己调整了一下,准备亲自出马,去房屋中介套信息,临下车之前,她忽然又想起之前许强的那个态度,于是不禁好奇起来,便没急着马上下车,扭回身子问汤力:“按理说,我比你资历要浅不少,刚刚我提出这样的一个方案的时候,你为什么要采纳?”
汤力奇怪的看了看她,说:“谁有道理听谁的,跟资历无关。”
“好吧,没想到你这个闷葫芦觉悟还挺高的。”贺宁满意的点了点头,汤力对她而言并不能够算作是一个特别好的搭档,因为性格太过于沉闷,少言寡语,不过现在看来却也同样不算坏,他并不会有什么对于性别和年龄、资历方面的偏见,对待工作的态度很客观,作为工作伙伴,这样就够了。
得到了满意的答案,贺宁就轻快的跳下了车,不紧不慢的走出小巷,朝那家房屋中介走去,汤力留在车子里等她回来,因为不知道贺宁到底打算怎么办,需要花费多长的时间,汤力索性打开了广播,选了一个正在转播新闻节目的广播电台,然后靠在椅背上,闭眼假寐,打算借这个时间养一养精神。
过了不知道多久,开车门的声音让浅眠的汤力一瞬间拉回了精神,睁开眼睛,看到贺宁已经回来了,刚刚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坐稳身子,从她的表情来看似乎进行的比较顺利,应该是有所收获才对,于是汤力便看着她,等她宣布结果。
贺宁好像什么也没看出来似的,淡定的给自己系上安全带,冲汤力摆摆手:“走吧,回公安局去吧,顺路我还想买个早饭,快要饿扁了。”
汤力默默的看了她两秒钟,点点头,发动汽车,准备返回公安局。
回去公安局的这一路上,贺宁都在等着汤力开口,可是眼见着就要到达单位了,汤力仍旧只是默默的在开车,这让她心里面好像被小猫的爪子抓挠着一样,别提多难受了,在几次欲言又止之后,还是忍不住,皱起眉头,扭过脸去问汤力:“我说,你都不打算问一问我在房屋中介里面有没有什么收获么?”
“你想说自然就说了。”汤力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的道路,淡定的回答。
贺宁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心里面有一点点呕血,打从最初两个人以完全相左的个性被凑在一起处理工作那会儿,她就几次三番的试图与汤力的沉默相抗衡,并且一直以为自己必胜无疑,可是每一次的结果似乎都差不多,那就是自己拿这个性格沉闷的男人一点办法都没有,不管自己是故意去聒噪,还是用沉默来以毒攻毒,他永远都是那个更沉得住气的人,不急不恼,不温不火,不言不语。
偏偏他的那种气定神闲就好像是吃准了自己一定会沉不住气一样,就好像这一次。令人沮丧的是,他还真的对了,贺宁早就想和人分享自己的收获,汤力一路上问也不问,提也不提,真的是让她憋得抓心挠肝,难受极了。
“好好,你赢了!”贺宁恼火的瞪了一眼汤力,撇撇嘴,“那个房子的前任房主名字叫做张信达,就是咱们A市本地人,我还记下来了他的手机号码,虽然说不知道这个张信达现在还是不是用这个号码,至少可以用来帮咱们从可能的重名人名单里面锁定真正要找的目标,呆会儿到了局里面一查,很快就能有结果。”
汤力点点头,也没有因为贺宁在与自己的较劲当中再一次败北而流露出一丝一毫的得意,方才贺宁的恼火对他而言就好像只是一个小孩子的任性闹脾气似的,不过这一次他倒是没有继续沉默是金,而是在短暂的安静之后,主动开口问贺宁:“你是怎么让中介愿意告诉你前任房主的个人信息的?”
“当然是智取的了!”贺宁回答说,“我跟他们说,我现在就租住在那个房子里,因为距离工作单位特别近,住着也挺舒服的,想从房主手里面买下来,但是又怕房主坐地起价,就打算向中介了解一下情况,如果对方肯卖的话,也希望中介能够从中衔接一下,事情成了的话,照样付给他们佣金和抽红。接待我的那个人好像挺高兴有这样的好事上门的,就帮我去查了一下当初那个房子的售价,告诉我最近这一年房价有点上涨,再加上那个房子当年的售价确实是低于当时行情的,所以可能实际上的成交价格要比登记的略高一些,我就趁机看了一下,当初的出售记录上面除了购房人许强之外,果然还有售房人张信达的个人信息。”
第九章 抵债
“那个人就这么给你看了当初的记录?”汤力的眉毛微微向上扬了一下,虽然动作很轻微,幅度也不大,但是对于他而言,这已经是惊讶的表现了。
贺宁挺直了腰杆,噙着笑,自信的瞥了他一眼,说:“我当然有我的策略了,正所谓哀兵必胜,还有一句话叫做以柔克刚,我们女孩子的外表柔弱,可不代表我们内心也弱小,只不过你们男的好像普遍把这两件事混为一谈,所以我就充分利用了一下房屋中介的那个人的这种误解罢了,他觉得我一个年轻小姑娘,不过是为了上班能够近一点,免得晚上加班很晚,一个人回家不方便还不安全,而且又有抽红、佣金这些在勾着他,想不积极也难啊,其余的就多亏我的好眼力了。”
汤力没有什么表示,贺宁也觉得和他谈论这种话题非常无趣,毫无成就感,便也不再说什么,两个人很快的就回到了公安局,立刻着手核对起那个张信达的个人信息,因为中介方面的存底上面并没有记录张信达的身份证号码,也没有附上任何的照片,所以在A市有大约七八个年纪不相上下的“张信达”,许强之前也没有能够说出跟他做房屋过户的张信达具体是多大年龄,只给出了一个非常笼统的区间,连具体长什么样都说的含含糊糊的,想要从中确定到底哪一个才是他们要找的原房主还真不好办,幸亏贺宁眼神不错,记忆力也挺好,记下来了当初张信达登记的那个手机号码,虽说那个号码现在未必还在使用中了,这也至少可以多一个尝试的途径,好过在那七八个同名同姓的人身上逐一浪费时间。
贺宁尝试着拨了那个号码,很快听筒当中就传来了通讯商的提示音,该号码已经停机,也就是说张信达有可能已经不再继续使用这个号码了。
贺宁对这样的结果多少是有一点失望的,不过她并没有就此放弃,另外一个打算很快就从她的脑袋里冒了出来,正准备招呼汤力,却见汤力已经朝自己招手示意了,一副打算外出的架势。
“去通讯公司,查机主信息。”汤力对贺宁说。
贺宁赶忙点点头,汤力的打算与她不谋而合,自己方才想到的就是去通讯公司,即便张信达把手机号码停掉了,只要他当初是利用身份证办理的那个号码,相信他们总有办法可以追查到张信达的身份证信息的。
当然了,还有另外一种不太理想的可能性,那就是这个号码是张信达持有的,但确实没有身份证登记的黑号,如果这样的话,那这条线索就断掉了,只能回过头来再从那些同名同姓的人筛查,或者去房管局想办法查看当初的过户信息。相比之下,从通讯公司了解情况的难易程度要比房管局低一些,至少程序要简单很多,不至于浪费很多时间,所以无论如何这也是他们的首选。
原本那个前房主张信达就是一个比较敏感的存在,现在再加上此人的号码处于停机状态,这就更增加了几分可疑。
两个人出发到了最近的通讯公司营业厅,找到那里的工作人员,说明了一下身份和来意,工作人员一听涉及到人命,也不敢有丝毫的怠慢,赶忙找了领导把情况反映了一下,前前后后也就用了半个小时左右,汤力和贺宁就通过那个号码拿到了张信达的身份证信息,两个人又返回公安局,通过这个身份证号码从七八个同名同姓的人当中锁定了他们要找的那个目标。
张信达是A市本地人,今年四十二岁,已婚,育有一女,名下有一家装潢公司,规模不大,总体来说属于算不上大富大贵但也够得上小康的水平,此人之前没有过任何的不良记录,就连交通违章记录都少之又少,可以说几乎等同于一张白纸,干干净净。
这样的一个人,会跟房子里面的血迹有关么?贺宁看了张信达的个人信息之后,反而有些吃不准了,但是就算再怎么吃不准,也还是要找到他确认一下的。
既然张信达是一家小装潢公司的老板,那去他的公司说不定比较容易找得到他,汤力和贺宁便再次动身,驱车前往张信达那家装潢公司所在的A市某家具城,希望能够在那里找到张信达本人。
然而这一次他们却扑了个空,到了那个家具城,他们找到了那家装潢公司,一打听才知道,公司还是那个名字,但是就在不到半个月之前刚刚转让给了另外一个人,新老板还在忙着核对公司里面的账目之类信息,还没有正式的与张信达做交接,当贺宁向这位新老板询问起张信达人在哪里,为什么这么急着出兑装潢公司的时候,这位新老板给出了一个略微有些出人意料的解释。
“为了筹钱啊,”新老板说,“他岳父得了尿毒症,想做肾移植,但是找不到匹配的****,一直靠透析什么的强撑着呢,这三四年也花了不少钱了,原本他们家也算是个有点儿家底的人家了,就被他岳父的病给拖的,已经花出去了很多钱了,正儿八经的医院也去看了,进口药也吃了,什么这个针,那个偏方的,都没少试,钱花的好像流水似的,这边他也没有精力顾着,手头的存款也又快差不多了,我们多少年的老交情了,所以兑给我也算是我帮他一个忙。”
“那我们去哪里能找到他呢?”贺宁又问。
新老板看了看时间,说:“你们去医院试试看吧,这个时间他应该在那边。”
贺宁和汤力不愿意多耽搁,道了谢就又往医院赶去,终于有了张信达的行踪,他们也不希望再扑个空,需要浪费更多的时间在找人上头。
到了医院,依照着装潢公司新老板提供的信息,他们很快就找到了张信达,张信达和他身份证上面的照片看起来很像,只不过他本人现在看起来要更瘦一些,看起来有些憔悴,神色里满满的都是疲惫。面对汤力和贺宁找上门来,张信达表现的有些诧异,被问起是否当初曾经出售过案发现场所在的那套商品房,张信达回答的非常坦然,没有一丝的慌张,神色淡定极了,除了有些好奇为什么警察会突然跑来询问自己那件事之外,就没有什么其他的反应了。
“那个房子我是一年多之前卖掉的,当时就跟买家把房产过户给办完了,手续费和税款都是我承担的,没有任何问题,都过去了这么久,不应该有什么争议或者不妥当的地方吧?”张信达回答过了贺宁和汤力的提问之后,纳闷地问。
贺宁对他点点头,没有急着告诉他找上他的真正原因,而是开口问道:“你那套房子卖得很便宜,比当时的市价还要便宜了十万出头,我说的没错吧?为什么会把那么一套房子以那么低的价格出售呢?是房子有什么问题么?”
张信达听贺宁这么一问,也有些吃不准到底是不是房子出了什么问题,便连忙摆摆手,解释说:“没有问题,那个房子本身绝对没有任何问题,我自己家是有房子的,所以那套房子到我手之后,我都没有动过,也没有出租,到我手什么样,卖出去的时候就是什么样的。之所以卖的比较便宜,是因为我当时急着用钱,如果按照市价去卖的话,不知道要猴年马月的才能卖得掉,我等不起。不瞒你们说,你们来这儿找我也是看到了的,我老丈人生病,生的还是那种烧钱的病,咱做子女的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老人就那么不行了,还是得尽量想办法争取一下的,所以我就把房子便宜卖掉了,少卖十万虽然不划算,但好歹我这边能赶紧把药费给凑出来啊,真的不是因为房子有问题所以才卖那么便宜的。”
“你刚才说房子到你手之后你没动过,这房子你不是买的新房?”汤力之前没有怎么开口去和张信达交流,不过听了半天,他倒是听出了一点端倪。
张信达点点头:“是啊,那个房子是我以前做生意认识的一个人,抵债抵给我的,那人原本也是做生意的,跟我有点往来,这中间就欠了我一笔钱款,本来是能还上没有问题的,但是那人有个毛病,就是好赌,欠了一屁股赌债,欠我的钱也还不上,没办法,就拿那么一套房子抵账了,当时按说房子的价格比他欠我的钱款要多一些,但是我不需要房子,需要他还我钱,他还不出来,差价就只能不算了,里外里单纯就那个房子来说,我是赚了一点的,所以转卖倒现钱的时候,我也就没在乎低于市价亏的那点钱,横竖对我来说也不算赔本。”
贺宁一听这话,连忙问:“你说到你手什么样,转卖出去还是什么样,也就是说房子卖给你的时候,里面就已经带着一点简单装修了是么?”
张信达的表情有些茫然,似乎搞不清楚警察为什么突然找到自己问这种事,不过他还是如实的回答说:“嗯,是,那个房子原本也不是新房,给我的时候里面算是简单收拾过的,我没打算用,就没去动它。”
第十章 失踪
“把房子抵给你是什么时候的事?”汤力瞥了一眼张信达身后半开着的病房门,隐约能够看到这是一间单人病房,病床上躺着一个七十岁上下的老人,似乎是昏昏欲睡的,病床边还有一个和张信达年纪相仿的中年女人坐在椅子上陪着。
“有两年的时间了吧,怎么了?那个房子有什么问题么?”张信达回答过了汤力的问题之后,终于忍不住说出了自己一直没来得及出口的疑问。
贺宁看了看汤力,汤力对她略微的点了点头,贺宁便把房子里发现了大量血迹的事情简单的向张信达做了一下说明,张信达听后表现的十分震惊,他连忙回头看了看病房里面的情况,见里面的人并没有听清外面的对话内容,便伸手示意汤力和贺宁跟着他到一旁去继续他们之间的对话,离开了病房门口。
“不好意思啊,我一开始没想到事情这么严重,原本还以为是房子可能被发现了什么质量问题或者别的,所以就在门口随便和你们聊聊,结果居然是这么严重的事儿……”他看起来是被贺宁说出来的事实吓了一大跳,“我老丈人身体不好,一直有病在身,我老婆因为这个已经是快把神经给崩断了,她心脏还不太好,身体现在也很差,我是怕她听见了再胡思乱想瞎担心。那个房子里怎么会有那样的事儿呢?找你们的意思说,那些血,应该是在房子到我手的时候就已经有的了,对吧?这事儿我可是一点都不知道,不然的话,我也不可能同意要那么一套房子来抵消欠债,那等于是自找麻烦啊。”
“你别紧张,”贺宁对他笑了笑,“我们找你就是想了解一下情况,那个用房子抵账的人叫什么名字?你现在还能联系到他么?那个房子在他那里的时候,是第一手的新房,还是说他也是从别人的手里拿到的二手房?”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我就知道他之前也不是自己住着的,是出租出去,后来实在是还不上我的钱了,就把房子收回来,抵给了我,在那之前,他的房子只是买到手了,有购房合同和交款凭证,还没有正式的去办房证,所以我就跟他直接去办了房产证,当时也没立什么字据,唉,是我疏忽了!”张信达有些懊恼的对贺宁说,眉头皱得紧紧的,似乎在担心自己卷进麻烦里面解释不清。
“那……名字呢?”贺宁见张信达忘了回答自己最关键的问题,又提醒他。
张信达这才回过神来,赶忙说:“那人叫时浩然,我跟他也不算是特别熟的那种熟人,就是有点生意往来,他以前欠我欠款也总能事后还上,所以我那会儿也没有太当回事儿,哪曾想他原来就是打打麻将而已,小赌怡情,结果后来就越玩越大,最后窟窿大到了填不上,只能拿房子来抵了。他当初抵给我房子的时候,看起来是我占了他一点便宜似的,但是他到底知不知道那个房子有问题,我可就不清楚了,如果你们找到他,也劳烦你们帮我问问。”
张信达这番话颇有些替自己撇清的意思,不过汤力和贺宁谁也没打算跟他计较这个,贺宁点点头,又问张信达:“那你还能联系到时浩然么?”
“我要是能联系到他,肯定会把联系方式提供给你们的,但是这事儿我还真是帮不上什么忙,”张信达一副爱莫能助的无奈模样,“时浩然当初不光欠了我的钱,我的钱他都已经需要用房子来抵了,那个时候之所以他直接把房子抵给我,不是卖了之后还钱给我,就是因为他没有时间等着慢慢的卖房子。当然了,这都是他告诉我的,具体是怎么回事儿我就不知道了。当时我们办过户就很匆忙,他比我还着急,说还欠了别人钱,但是毕竟跟我合作过,觉得不能坑我,所以先还我,别人的债他先躲一躲再说,办完了过户,我又联系过他一次,他的手机号码就已经停掉了,去他原来住的家找人,结果那边的房子也被他给抵了出去,他自己带着老婆孩子举家搬走,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反正我没再联系到过他。”
尽管张信达是这么说的,出于谨慎的考虑,汤力还是向他询问了那个时浩然的联系方式,张信达摸出自己的手机翻了翻,比较凑巧的是他居然还没有删除那个早就已经停机的号码,于是便把时浩然的手机号抄给了汤力他们。
在同样也留下了张信达的联系电话之后,汤力和贺宁就没有继续占用张信达的时间,向他道了谢,对于他岳父的健康情况也说了几句客气话,便离开了医院,开车返回公安局去。
“时浩然的手机号码已经是空号了。”贺宁在车上试着拨打了一下那个号码,尝试的结果并没有什么特别让人感到惊讶的,完全在意料之内,“对了,刚刚你示意我把房子那边的情况告诉张信达,就不怕他有嫌疑,打草惊蛇么?”
“不怕。”汤力很淡定的回答,“试一试他,如果他早就知情,会对答如流,紧张但是不慌张。刚刚张信达有些慌张,应该事先也不知情。”
贺宁点点头:“那接下来要想办法查一查这个时浩然么?”
汤力略微想了一下,迟疑了几秒钟才回答她说:“不急,让别人做吧。”
贺宁眨眨眼,很快就明白了汤力没有浪费口舌说出来的意思:“你是不是觉得,既然那个房子里面发现了大量属于人的血迹,就必然是有过什么事情发生在那里,咱们局里的专业人士也说了,从那个血量来看,十有八九是出了人命的,就算没死,也得是重伤。虽然说原房主当中的某个人很有可能与此事有关,或者是知情人,找到并且确认这一点很重要,但是更重要的是不管是伤人还是杀人,终归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否则这个案子就不能够算是成立,所以眼下的当务之急是确认是否在那个房子里面曾经出过人命,想要确认这件事,就得先找到那个身份不明的‘被害人’,咱们接下来是要找尸体,还是查失踪人口?”
“都留意。”汤力一边说一边朝贺宁扫了一眼,停顿了一下,又加了一句,“你的脑子和悟性还不错。”
贺宁回他一笑,正想说谢谢他的夸奖,她对自己的头脑也一向很有自信,没曾想汤力居然还有没有说完的后半句。
“就是话太多。”他终于把对贺宁的评价全部讲了出来。
贺宁原本即将绽放的笑容一下子就僵在了嘴角,没好气的瞪一眼汤力:“瞧你这人,可只能够会说话的,人家都说打一巴掌给个甜枣,你倒好,给个甜枣,还没得让人谢你一句呢,巴掌就打过来了!我这不叫话多,我这叫正常!要是所有人都像你似的,一天到晚闷不出几句话来,那估计心理诊所生意得爆满!不过话说回来,你到底是天生就是个闷葫芦,还是受过什么精神刺激啊?”
汤力当然不会去和贺宁争辩到底是话多比较好,还是话少比较好,对于贺宁的评价,他所有的反应也不过是轻轻的一瞥,甚至猜不出情绪来。独角戏自然是不好唱的,于是这个话题便也到此为止,没有办法再继续下去。很快他们两个人就回到了公安局,贺宁着手收集最近一两年内A市报案失踪,到现在都还没有下文的人口,因为只有血迹,没有其他线索,所以不管男女老幼,她得先有所掌握,而汤力则去了一趟法医那一边,希望能够从那里得到一些更进一步的信息,能够用来帮助他们缩小对“被害人”的排查范围。
贺宁正埋头收集着最近两年左右的失踪报案信息,唐弘业从外面回来了,虽然还只是初夏,不过最近几天只要天气晴好,到了傍中午的时候温度还是已经有了些炎热的感觉,唐弘业从外面回来,额头上挂着一层细细的汗珠,两只手一手一杯冰镇饮料,一杯端在嘴边喝着,另一杯则用袋子提着,进了办公室,一看贺宁正在忙着,便二话不说的朝她走了过去,把手里的那杯饮料递给了她。
贺宁先是一愣,随后便道了谢,接过饮料喝了一口,之后才发现唐弘业一头的汗,便开口问:“你上午忙什么来着?怎么折腾得一身大汗啊?”
“嗨,说来惭愧,啥也没干!”唐弘业一边笑一边对她说,“早上没吃饭,所以饿得比较早,正好手头没事儿,被隔壁办公室那两个小子拉着去附近的一个川菜馆提前吃了个午饭,那家菜做的真不错,瞧给我辣得这一头大汗!”
“咦,这样啊,既然你午饭都提前吃完了,那正好,帮我个忙怎么样?”贺宁一听这话,立刻开口向唐弘业求助起来。
正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像贺宁这样的一个漂亮姑娘,作为适龄单身男青年的唐弘业当然是希望对方能够对自己有个好印象的,对于贺宁刚刚调转来那一会儿,自己因为公事错过了和她搭档的机会,唐弘业已经很是暗中懊恼了,现在贺宁主动开口拜托自己事情,他当然不会拒绝。
“没问题,有事儿尽管说!唐哥帮你!”于是他立刻大包大揽的拍了胸脯。
“帮我查一个叫时浩然的人吧!”贺宁闻言,笑眯眯的把上午从张信达那里掌握到的信息交到了唐弘业的手里。
第十一章 尸体
唐弘业是那种外向好热闹的性格,平日里让他出去跑走访,他是怎么都不怕,怕就怕坐在办公室里面对着电脑安安静静做一些枯燥的筛查工作,偏偏现在贺宁拜托给他的就是这样的一件事,在贺宁没有说出口之前,他就已经大包大揽的拍了胸脯,现在想反悔也已经来不及了。
“成!这事儿交给我吧,掘地三尺也给你把这个人的底子查清楚!”为了在贺宁面前保持自己的风度和形象,唐弘业硬是答应的十分爽快。
等汤力从法医那边回来,看到唐弘业正苦着一张脸正在帮他们查时浩然的情况,也略微有那么一点惊讶,他把目光投向了正在收集最近一两年内A市失踪报案的贺宁,走到她的桌旁,开口若有所指的问:“你又发挥自身优势了?”
“说的这是什么话!”贺宁嗔怪的瞪了汤力一眼,“就好像我耍手段去让别人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一样!从头到尾我可都没要求过人家什么啊,我只是求唐弘业帮忙,是他自己拍着胸脯让我尽管吩咐,他肯定帮忙的。”
汤力无言以对,他和唐弘业共事的时间要比贺宁更久上许多,唐弘业是个什么样的性格汤力自然也是很清楚的,所以归根结底,贺宁刚刚的回答倒也不是谎话,面对唐弘业她那还需要要求啊,顺水推舟一下就足够了。
不管怎么样,虽然同情唐弘业自己给自己揽了一个苦差事,但摸底时浩然的工作有人分担了,这对于汤力来说算是一桩好事,而且这事儿对于唐宏业而言,贺宁愿不愿打是一回事儿,他自己绝对是个愿挨的,汤力也懒得多费口舌。
“法医那边怎么说?得到什么有帮助的信息了么?”贺宁暂时放下手头的工作,开口问汤力,希望他能够从法医那边得到一点有价值的线索。
汤力摇摇头,看了看贺宁已经汇总了一部分的失踪报案:“你继续,去年的我来弄。”
“摇头是什么意思啊?是一无所获,还是收获甚微?你倒是给句痛快话呀!”贺宁见汤力只是摇头,却没有直接回答自己的问题,忍不住追问起来。
“没实质区别。”汤力一边说一边朝自己的座位走过去,“目前只有血型而已。”
“我的天,我看啊,回头这个案子处理完,我赶紧申请跟别人去搭档吧,跟你这种人在一起混久了,我怕把自己憋出毛病来!”贺宁为了自己的形象考虑,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但还是对汤力的寡言感到十分头疼。
“那敢情好啊,到时候申请一下,咱们俩搭伴儿!”唐弘业在一旁听到这话,立刻抬起头来对贺宁说,顺便冲汤力挤挤眼,“哥们儿,对不住了哈!”
“要真是这样,我谢谢你。”汤力一脸淡然的对唐弘业说。
贺宁狠狠的瞪了汤力一眼,继续去整理失踪人口的相关信息了。
用了一上午的时间,三个人都算是有所收获,汤力和贺宁把最近两年A市范围内甚至是A市周边的失踪人口报案都汇总了一下,其中男女老少都有,因为法医那边只能确定出租屋内血迹的血型,以及尝试着从那些血迹当中获取有效的DNA信息,到底那些血迹来自于男人还是女人,这还需要一点时间才能得出结论,因此贺宁和汤力的收获只能说是备用的资源,眼下并没有太大的帮助。
倒是唐弘业那边收获不小,他答应帮贺宁的忙倒也不是光耍耍嘴,下了一番功夫之后,那个因为欠了一屁股赌债而失踪的时浩然还真被他给找出了相关的身份信息,也大致的掌握到了一些关于这个时浩然的其他情况。
时浩然是A市本地人,大致情况和之前张信达提供的并没有特别大的出入。此人之前一直经商,规模不大不小,属于小康有余的程度,但是平日里确实有嗜赌的毛病,他原本住址所在的下去派出所曾经出警调节过时浩然和他妻子的家庭纠纷,起因就是因为他的妻子嫌他嗜赌如命,整日里在外面和人打牌,甚至夜不归宿,于是夫妻二人发生口角,甚至又摔又打,被不堪其扰的邻居打电话报了警。这样的纠纷有过好几次,基本上每一次都是以时浩然承诺改过,其妻表示谅解,并且愿意相信他、给他机会而告终,但是过不来多久就又会故态萌发,重演一遍,一直到将近三年之前,时浩然的妻子终于受不了他越来越厉害的赌瘾,与他离婚,二人分割了共同财产,这才算是彻底的平息下来,结束了无休止的矛盾。
时浩然到底欠了多少赌债这件事毕竟上不得台面,所以唐弘业也查不到,不过他倒是拐弯抹角的联系到了时浩然的一个亲戚,这个亲戚表示时浩然当初确实欠了不少的钱,而且经常拆了东墙补西墙,赌瘾很深,总幻想着哪一次运气好,让他赢一个大的,就可以咸鱼翻身,结果反而在泥潭里越陷越深,无法自拔。最严重的时候,时浩然还曾经跑到这个亲戚家里想要躲一躲,说如果再不还钱,讨债的人就要卸他的胳膊拆他的腿,亲戚听了也很害怕,找理由没有收留他。
根据这个亲戚的说法,后来时浩然就跑到外地躲起来了,临走的时候曾经给他们这些亲戚逐一打了电话,说自己这一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敢回来,不在家期间还请大家伙儿帮忙照顾一下年迈的父母,等他有朝一日在外面发达了,把赌债都还清了就回来尽孝,而时浩然的父母则被这个不成器的儿子气得干脆放弃了寻找儿子的踪迹,对外就说权当这个儿子已经死掉了。
也就是说,想要找到时浩然本人,恐怕难易程度不亚于大海捞针,但是如果时浩然当初的那个情形是真的,那他彼时的处境也并不乐观,发现血迹的那一套房子从被时浩然折价抵债给了张信达,一直到张信达过去更换锁匙,这中间还有一段时间的间隔,在这段时间里时浩然还有那个房子的钥匙,是否在那边与什么人发生过什么事,谁也说不准。
好在时浩然的这个亲戚还给他们提供了一个非常重要的线索,那就是几年前时浩然曾经因为在牌桌上与人争执,被人打伤,去医院缝针甚至还输了血。有了这样的一条线索,想要弄清楚时浩然的血型至少就不是什么难事了。
有了唐弘业帮忙得到的信息,汤力和贺宁立刻马不停蹄的朝那家医院赶了过去,找到了当初时浩然住院的疗区,幸好科主任在,他们找到科主任说明了一下情况,虽然说现在只是疑似有命案发生,别说是确定死者身份就是时浩然了,就连是不是真的有死者都还只是法医那边的推测,科主任还是破例帮他们查找了当初时浩然的相关病例,拿到了有关他血型的相关材料并提供给了汤力和贺宁。
拿到了时浩然的血型信息,两个人又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局里面,去到法医科与他们沟通情况,结果却令人感到有些失望,在出租屋内发现的血迹,血型与时浩然并不相符,也就是说时浩然不可能是他们要找的被害人,如果他真的与房子里面的血迹有关联,那也只有可能是嫌疑人或者知情人这两种角色了。
刚刚有了一点点收获,紧接着就断掉了线索,这种感觉可并不怎么美妙,尤其对于贺宁来说,这是她调转到A市以来第一个正儿八经接手的案子,也是她调任外勤工作以来的第一个案子,结果一开始就是这么模糊不清的局面,一间出租屋内发现了足以让人丧命的大量血迹,偏偏被害人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这个案子到底能不能立案都不太好说,查下去又怕没结果,放弃又觉得不合适,这种不上不下的局面让贺宁感到有那么一点抓狂。
汤力倒是比她表现得要淡定很多,贺宁问他是什么打算的时候,他的回答也非常的直截了当:“只要没说不让继续查,那就查下去。”
这倒也是个解决办法,既然汤力是这么打算的,那贺宁也就不再左右为难了。她发现汤力这个闷葫芦其实是一个特别有主意的人,而且想法也比较坚定,假如两个人遇到意见相左的时候会怎么样,这种局面暂时还没有遇到,所以贺宁也不清楚,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和这个家伙打交道的时候,自己犹豫不决的那个毛病倒是有了解决的办法——左右为难的时候就交给汤力来决定好了。
就这样,又摸索着查了四五天,依旧是毫无收获,贺宁都几乎要感到灰心了,就在这个时候,他们忽然接到了一通电话,是A市某公安分局来的通知,他们接到报案,在市郊某处有人挖出了一具男性尸体,经检查血型与他们在出租屋里发现的完全一致,现在已经把尸体送过来这边进行进一步的DNA比对,以做最终的确认。
贺宁和汤力赶忙过去法医科那边,想要第一时间掌握到检查结果。
第十二章 腐
【响应新的网文规定,本章内容有所删减,请多多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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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宁对于这一次的通知并不敢抱太大的幻想,在此之前他们通过失踪的时间,以及失踪者的血型进行过一番排除,结果排除掉了绝大部分失踪者,之后血迹的DNA信息又显示被害人是一名男性,这样一来失踪登记当中的女性失踪人也被排除了出去,折腾了一大圈,最后等同于一无所获,所以这一次贺宁也怕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到头来又是一场空。
他们两个人来到法医那边的时候,血型的比对已经有了结果,进一步的DNA还需要花一点时间,虽然这还不算是最终的结论,倒也让两个人看到了希望的曙光,汤力和贺宁找到了刘法医,向他询问情况。
“听说尸体是从市郊的一片绿地里挖出来的,具体情况是怎么样的我们也没细打听,不过这具男尸倒是有点儿意思。”刘法医对汤力比较熟悉一些,对贺宁相对陌生,所以说到这里,他的语气也变得略微有点不那么确定起来,“你们两个……打算看一眼么?还是说听我描述就可以了?”
汤力看了一眼贺宁,他在一线已经有几年了,当然不会害怕面对一具死尸,但是贺宁就不同了,她刚刚调来A市,之前在C市那边也是做内勤工作,看刘法医的态度,这尸体可能有些不一般,不知道她是不是有足够的承受能力。
“可以看看的话,当然还是看一下比较直观,假如真的就是我们要找的那个被害人,了解的清楚一点对以后的工作也比较有帮助。”贺宁倒是没有犹豫,就好像没看出刘法医和汤力都没说出口的担忧似的,非常果断的开口说。
两个男人都没想到这么一个看起来略显柔弱的姑娘,做决定的时候居然连一点犹豫都没有,不过既然贺宁这么说了,他们当然也不会表示反对,于是两个人在刘法医的带领下一路来到了法医科的解剖室,看到了那具疑似被害人的尸体。
和他们之前发现的血迹所提供出来的DNA信息一致,这具尸体是一名成年男性,只不过尸体的状态和贺宁他们之前想象的都不太一样,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具颜色有些接近于棕黑色的半干尸,之所以说是“半干”,那是因为这具男性尸体能够明显看到有腐烂的迹象,只不过因为尸体脱水比较严重,所以程度不深。
这具男尸看起来身高约有一米七五左右,因为几乎呈现出干尸的状态,脱水十分严重,所以生前的身材或许刘法医他们可以给出一个比较准确的估计,贺宁却不敢妄加猜测。【此处略。】
男尸的身上并没有穿任何的衣服,脖颈处可见一处明显的伤口,深可见骨,伤口处的皮肉向外翻着,已经早就干瘪了,不过仍旧可以推测出当时这个伤口应该是很长也很深的,尤其又是位于脖子上,这就很难不让人产生联想了。
“刘法医,这个人的致死原因是颈部外伤么?伤了颈动脉造成了大出血?”贺宁当然不是法医学方面的行家,只是看到这样的伤口,忍不住询问一句。
刘法医摇摇头:“这个还不好说,取决于这具男尸与你们现在正要找的那个房子里血迹的主人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人。【此处略】。”
【此处略】
自己果然还是经验太少,想法太简单直接,不够透彻周全。
贺宁略微有那么一点点的懊丧,她在学校期间一向表现优异,刚参加工作的时候从事的又是内勤方面的职务,所以一直也没有遇到过什么能给她带来挫败感的事,学生时代的那种小小的骄傲和自信也一直没有动摇过,她对自己的头脑向来都十分的有信心,也正是因为如此,刚刚她才会更加懊恼,在心里偷偷责怪自己为什么就没有考虑到那一层,考虑问题居然露了这么大的破绽。
刘法医似乎看出了贺宁的失落,便对她笑着说:“你已经很不错了,这么年轻的一个女孩子,到我这儿来没直接捂着嘴跑出去的都算是女中豪杰。”
贺宁被他这么一说,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刚才还有些郁闷的心情也一下子振奋了不少,开口对刘法医说:“那我以后再接再厉!”
“除了这两处之外,还有其他外伤么?”汤力等刘法医和贺宁说完了话,这才开口继续询问其他情况。
刘法医摇摇头:“没有发现其他特别明显的外伤,有没有比较轻微的,那就得进一步的仔细检查了,你们也看到了,这具尸体和以往遇到的不大一样。”
汤力十分理解的点了点头:“那DNA比对……”
“我们会尽快的,你放心好了。”刘法医知道汤力话不多,所以不用他说完就已经理解了他的意思,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算是做了个承诺。
汤力得了刘法医的承诺,就也不再多啰嗦,更不打算在这里继续耽搁时间,于是道了个谢就准备要走,贺宁当然是跟他一起,一方面两个人是共同行动的,另外一方面,她也不愿意在解剖室里继续呆着,呆在这里让她心里有点毛毛的。
就像刘法医说的那样,她毕竟是个年轻姑娘,参加工作以来并没有怎么经历过这样的场面,再怎么勇敢,胆子也不至于大到那种看到死尸依旧保持气定神闲的程度,方才她一直表现的比较淡定,没有一惊一乍的,也不过是凭着一颗好胜心在硬撑罢了,不管在哪一方面,贺宁都力求能做到让人竖起大拇指,由衷的给她一句赞扬和肯定,就算达不到这种程度,至少也不要成为拖后腿的那一类人。
离开法医那边,汤力径直朝停车场去,贺宁也没打算浪费口舌去追问他打算去哪里,跟这个闷葫芦讲话实在是麻烦得很,搞不好还要被他嫌啰嗦,反正一会儿上了车很快就能够得到答案了。
两个人上了车,开出公安局大院走了没多久,汤力就又把车停在了路边,不远处有一间超市,他停好车,扭头看了看贺宁,开口问:“你吃什么?”
“干嘛问这个?你要请客吃零食?”贺宁随口反问。
“没时间吃午饭了。”汤力回答的一本正经,并且言简意赅。
原来是为了节省午饭时间,打算买点方便的东西在路上填填肚子。贺宁无所谓的耸耸肩,故意调侃地说:“什么都行,不过你最好别帮我买牛肉干,我估计我最近一段时间之内都没有办法直视牛肉干了。”
第十三章 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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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力听了她这话,默默的看了看她,点点头,下车走向了小超市,不一会儿就买了几样方便食用,又能填饱肚子的食物回来,不知道是不是把贺宁的那句调侃听进去了的缘故,他当然没有给贺宁买牛肉干,别说是牛肉干了,就连其他任何肉制品都没有给她买。
对此贺宁倒是也觉得挺合心意,这是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和直观的面对一具非正常死亡的尸体,尽管并不是特别的血腥恐怖,还是会给人一种非常不舒服的感觉,刘法医说没有当场吐出来就算女中豪杰,这话肯定有安慰自己的成分,但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倒也算是事实,贺宁觉得自己最近几天可能都想吃素了。
不过很快她就注意到,汤力吃的也和自己一样,连一根火腿肠都没有买,这倒让贺宁感觉有点奇怪了,在C市的时候,和她打交道的那些外勤刑警,一个个都是无肉不欢的主儿,这也不奇怪,毕竟从事这一行工作本来精力体力方面就都消耗比较大,需要更多的能量,再加上又都是一些二三十岁正值壮年的小伙子。根据贺宁的观察,A市这边的情况也是相差无几,刑警队里面的这些男同事们,基本上都是肉食爱好者,包括汤力,吃这么素,也还真是第一次。
“你今天怎么吃这么素?以往不是就算不吃饭,也得吃点咸的东西么?”贺宁一向自认为观察能力还不错,和汤力被安排着一起工作之后的这段时间,对这个闷葫芦也或多或少的留意到了一些特定,不喜甜食,偏爱咸口就是其中之一,方才他去的那件超市规模还可以,平日里他们偶尔也会顺路去那里买些吃吃喝喝的东西,贺宁知道那里至少可以买碗装方便面,超市提供热水。
汤力看了看自己手里的那包饼干,笑了笑,没说话。
贺宁忽然一联想,心里面有了猜测:“你不会是因为我看过了那具干尸,看到肉就会有点心里不太舒服,所以就特意连有肉味儿的东西都避开了吧?”
汤力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默默的吃着饼干,贺宁看他这个反应,估计自己是猜对了,便对他笑了笑,说了一句:“那就多谢你的体谅了!”
两个人迅速的解决了自己手里的食物,算是暂时的填了填肚子,不至于感觉到太过饥饿,之后就驱车前往了市郊,也就是挖出男性尸体的案发现场。
那个地点位于A市的南端,原本算是远郊了,周围只有那么一两个小厂子,以及大片大片的荒地,就连马路都还是不知道什么年月修的,又窄又破旧不堪,直到今年市政方面才因为交通规划问题,决定要重新拓宽和返修那个区域的马路,他们刚刚见到过的那具男性尸体,也正是因为拓宽马路的这一决定,才会被施工人员从原本路边的绿化带里面给挖了出来。
所谓的绿化带,其实也并没有字面上听起来那么像模像样,因为地处相对比较偏僻的市郊地段,平日里车少人更少,所以除了一条已经有些破烂的柏油马路之外,马路边的灌木早就因为缺乏修剪而长得毫无造型可言,并且也并不是很健康,有的甚至已经枯死了,在灌木后面是一大片一大片的空地,上面长满了杂草,草丛当中藏着各种垃圾和砖头瓦砾,由于最近几年的房地产不再如前些年那么景气,所以这原本就不太受青睐的荒地就更是继续的荒着,没人理睬,一直到开始施工拓宽马路,原本路边半死不活的灌木丛需要被铲除掉,这一挖不要紧,从灌木丛旁边不远处的泥土地里挖出来了这么一具半腐烂的男性干尸。
据说当时挖出来那具男尸的工人差一点点连魂儿都吓掉了,工具都没敢拿就连滚带爬的跑掉了,打电话报警的时候,说话声音都还不对劲儿呢。
现在那片区域自然已经被用警戒线圈了起来,修路的施工人员不再被允许接近现场,当然了,那些施工人员也巴不得绕道走,离那里越远越好。
贺宁和汤力赶到那里,现场除了用警戒线围起来了之外,并没有什么其他的措施,因为尸体本来就已经是呈现出干尸的特征,并且还有明显的腐烂迹象,所以被埋在土里面的时间已经不短了,这中间可能下过几场雨,落过多厚的雪,根本就数不清楚,想要找到足迹、指纹等等线索简直是白日做梦一样,所以自然也就没有必要浪费人力、物力去维持现场,保持原状。
换句话说,这里似乎也并不需要格外的去加以保护,只要修路工们不愿意靠近这里继续挖灌木丛,基本上就不可能有人再去那里乱动了。
尸体被运走之后,现场除了警戒线就只有一些横七竖八的车轮印,还有没有来得及运走的已经枯死掉的灌木,地上有一个土坑,距离灌木丛很近,假如说那灌木还生长得比较茂盛,土坑所在的位置可能有一半都会被灌木的枝叶遮挡住。土坑不算太深,大约也就只有将近一米深而已,里面已经什么也没有了。
“我们来这里是要找什么?”贺宁问汤力,她之前能猜到是到现场来,可是到了现场,看到了这里的情况之后,她还真就猜不出汤力的打算了,这里看起来并没有太多值得留意的,尤其是在还没有明确男尸到底与他们一直在调查的天花板渗血的案子有没有关联的前提下。
汤力在原本埋尸体的土坑旁边蹲下身,眼睛直直的盯着那个土坑,就好像能从这土坑里面看出什么花来似的,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贺宁的询问也不知道是他在思考问题所以没有听到,还是不愿意回答所以自动过滤掉了,贺宁又问了一遍,汤力仍旧没有说话,她也只好站在一旁等着,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
汤力蹲在土坑边上默默的呆了一会儿,然后站起身来,开始朝四周打量起来,一会儿看看马路,一会儿又转过身去看看身后面积更大的那一片空地,眉头皱着,一脸严肃,却又让人猜不出来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贺宁也搞不清楚汤力打得是什么样的算盘,索性随着他,汤力看马路,她就跟着看马路,汤力转身去看荒地,她也跟着转过去,试图用这种同步的行为来揣测汤力现在脑子里面转着的内容,只可惜,这种想法本身是没问题的,就是效果不太理想。贺宁自认为是个观察能力还不错的人,要是换一个人,她说不定真的能猜出点端倪来,偏偏汤力是那种把不喜形于色发挥到了极致的人,所以通过观察他来猜测他的情绪和想法,实在是太具有挑战性了。
过了一会儿,汤力摸出手机来,给局里打了一通电话,询问最初出现场的人有没有在发现尸体的同时也找到死者的随身衣物,得到的答案是尸体被发现的时候并没有发现任何随身衣物。
挂断了电话之后,汤力又朝四周张望了一番,然后对贺宁说:“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借工具。”
说完之后,他连给贺宁发问的时间都没有留,更没打算多说几句话解释一下他去借什么工具,借工具又是想要做什么,就脚步匆匆的朝远处走去,大概在距离这个现场三四百米开外的地方,有一群施工人员还在忙碌着,虽然说现场周围的施工需要暂时停下来,但是其他路段该怎么做还是要继续的,汤力八成就是打算过去向在那边干活儿的施工人员借工具。
贺宁看他行色匆匆的就走掉了,也没打算追着汤力的屁股后头追问,汤力的金口难开,她也算是领教过了,初来乍到的时候对于这个闷葫芦到底有多闷,贺宁还缺乏足够的了解,所以本着伸手不打笑脸人的原则,作为刚刚调转过来的新人,她拿出了十足的热情,希望能够和新同事,尤其是这个负责帮自己熟悉工作,融入环境的汤力前辈建立起良好的沟通,结果自己热情洋溢的表达了半天,人家可是一句话都没有,一直到最后,被自己问多了,才憋出来一句话——“我喜欢安静,不爱讲话。”
所以现在自己与其自讨没趣的追着去询问,还不如等等看,看他一会儿到底借来了什么样的工具,也就基本上可以猜出他的意图了。
等了十分钟左右,贺宁老远看到汤力大步流星的回来了,手里还拎着两把铁锹,等汤力走到跟前了,贺宁才开口问:“你借铁锹是要挖什么?”
“衣服。”汤力回答。
“死者的衣服?”贺宁一愣,“你怎么能确定一定在这附近?而且这周围面积很大,来的就只有咱们两个,你打算从哪里开始挖?”
“沿着灌木丛挖。”汤力回答的很淡定,对他而言,这样的语气就已经代表着一种胸有成竹了,“只是一种猜测,没必要折腾更多人。”
“好吧。”贺宁看他已经是一副准备开工的架势,知道再多追问缘由也没有什么意义,还不如自己先琢磨琢磨,于是伸手从汤力手中拿过一把铁锹,“我从哪里开始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