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别无选择
从字面含义上来讲,叶茂才倒也不算是对自己的表哥说了假话,先不说叶茂才到底有没有亲手参与到谋杀这件事情里面,就单说帮忙处理尸体这个行为本身的话,的确在某种程度上也可以被称为“脏活儿体力活儿”了。
“他向你借钱,你是以什么形式借给他的?”汤力问朱阿姨的儿子。
朱阿姨的儿子回答说:“就是现金啊,他跟我借钱,我就跟他约了时间出去碰了个面,本来想约他一起吃个饭的,但是他说有事儿,没时间,怕那个欠他钱的老板跑了找不到人要债,我就没强留他,跟他一起去一个储蓄所的自动取款机,正好一天的提款上限就是两万块钱,我就一口气取了给他拿上,他直接拿了现金就走了。我记得……他好像出门之后叫了一辆出租车走的。”
“他当时叫车是去哪里,你还记得么?”贺宁试探着问,对于这个问题的答案她也只是抱着碰碰运气的态度而已,毕竟事情过去了那么久了。
不曾想,朱阿姨的儿子还真的认认真真的回忆了一番,然后语气略显含糊,但好歹还算比较具体的回答说:“我记得他好像是说去城南新村的。”
城南新村?贺宁到A市的时间还不够长,对这个地名并不熟悉,所以便瞥了一眼汤力,汤力虽然也不是土生土长的A市人,但是好歹在这边已经工作和生活了好几年,自然是比贺宁要熟悉的多,一听到这个地名就立刻心里有数了。
“那一次是你最后一次见到和联系到叶茂才么?”他问朱阿姨的儿子。
“是啊,再后来我还真给他打过一回电话,想要问一问他有没有找到那个欠他钱的老板,到外头行不行,能不能适应,了解一下情况,他什么时候能手头有富余可以把我的钱还上,我不就也能有个概念了么,结果他的电话是关机的,后来我也忙忘了,有一度也有点着急,后来想想,我表姨他们两口子的那个房子不是还没起来呢么,钱还在手头上,要是实在不行,我找不到叶茂才,那我就跟他们要也是一样的,反正这笔债不会瞎掉,我也不太着急找叶茂才。”朱阿姨的儿子说完之后想了想,又恳求贺宁和汤力,“你们不是也找他么?假如他要是惹上了什么别的麻烦,按照规定,之前他欠了我的钱,是不是也得还啊?不能因为什么没收财产还是什么的那些,就把我们私下里的这个债务给搅合了吧?”
“不会,但是你也需要提供出他向你借债的证据。”汤力回答说。
“这个倒是没有问题,当初我没好意思让他给我写字据,毕竟这都是自己家的亲戚,我怕他觉得不高兴,万一在亲戚圈子里头传开了,好像我这个人怎么回事儿似的,”朱阿姨的儿子说,“不过他找我说借钱的事儿那会儿,我倒是提出来说我需要录个音,存个底,不是为了别的,主要是别回头万一我老婆知道了,我说我是借给叶茂才了,口说无凭,到时候再找不到他人在哪里,那我不是连个人证都没有了么?我老婆要是误会我拿了家里的存款在外面胡来,那我就真的是满身张嘴都说不清楚了!我说这事儿,叶茂才也没反对,所以我就录音了。”
“能让我们听一下么?”
“可以啊,那当然可以了!我最近刚换了手机,那个录音在我旧手机里头呢,你们稍等我一下啊。”朱阿姨的儿子连忙起身到房间里去找东西,他虽然嘴巴上说的比较淡定,但是估计当初愿意借钱给叶茂才,十有八九也是出于一个“有出息的表哥”的面子问题,叶茂才这么久联系不上,他心里面也是毛毛的,现在警察上门来了解情况,便也顺便想要把自己的事情都一并解决了。
没过一会儿,朱阿姨的儿子就把手机给取回来了,只不过旧手机有那么个把月没有用过,早就已经没有了电,三个人又大眼瞪小眼的插上电源等着那部旧手机充进去一点点足够用来开机的电,这时候朱阿姨炒好了菜从厨房里面出来了,看到他们三个人都在等着手机充电开机,不由的感到有些惊奇。
“不是问叶茂才的事儿么?这是干什么呢?”她开口询问道。
“哦,没什么,就是警察需要听一下当初我答应借钱给叶茂才的时候留下来的录音。”朱阿姨的儿子故意原本并不想对朱阿姨说这么多,但是既然已经撞见了,便只好据实已告,顺便叮嘱道,“那你就别跟着瞎操心了啊,这笔账肯定黄不了,该忙什么忙什么去吧,今天我可饿坏了,等着吃呢哈。”
“去去去,支谁呢?我又不是小孩儿,有那么好打发?”朱阿姨这一次不买账了,一屁股在客厅里坐了下来,“菜我都炒好了,饭还在电饭锅里煮着,现在我没事儿做,你们该干什么干什么,我也不打扰你们!再说了,人家警察都没说我什么,你倒是管得挺宽的。现在知道担心了?当初装什么好人借钱给叶茂才!”
“行了,妈,你要是能少念叨我几句啊,我也不会想把你支开……”朱阿姨的儿子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算了算了,你就坐那儿听着吧啊。”
这说话的功夫,手机充进去了一点电,能够开机了,朱阿姨的儿子连忙把注意力收回来,从手机里面调出了当天的那一段录音,这段录音比贺宁和汤力以为的都要更长,其实是在朱阿姨的儿子向叶茂才提出录音这件事情开始之前就已经开始录下来了,一直录到两个人分道扬镳为止,在这长长的一段录音过程当中,两个人有一部分时候是在闲话家常,听起来也有些没话找话的味道,感觉平日里似乎关系也没有特别的亲近,至少不是之前朱阿姨儿子表现出来的那么亲密。
录音当中叶茂才似乎的确是有些急迫的,情绪也并不是特别好,尤其当被朱阿姨的儿子,也就是他的表哥问起之后的打算这一类型的问题时,那拼命压抑着的烦躁和不安,即便只有录音也还是可以清清楚楚的分辨出来。他几次三番催促自己的表哥能不能再快一点,他不想耽搁太久,怕人跑了自己找不到,从此以后没处要账,损失会很大,对于表哥和自己攀谈一些有的没的也没有什么耐性,如果不是等着对方借钱给自己,恐怕都要听不下去了的那种感觉。
在拿到钱之后,叶茂才就立刻开口告辞,朱阿姨的儿子还问他要不要把钱点点清楚,叶茂才急急忙忙的表示不需要了,银行提款机,少给不了,声音不是很清晰,并且越来越远,应该是一边说话一边就走开了。
之后这段录音就结束了,没有了后文。
“这个叶茂才可真是够可以的啊!人家都说现在有些人,借钱的时候是孙子,还钱的时候是爷爷,但是好歹人家还知道想要跟人借钱就得拿出个好态度来呢!瞧这个家伙!好家伙!就好像我们家钱太多怕收在银行里长毛了,巴不得借给他似的!什么玩意儿啊!”朱阿姨原本就对叶茂才这匹半路从亲戚圈子里杀出来出风头的黑马非常的不满意,现在听完了录音就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了,“就这种白眼儿狼,你就多余理他!求着你了还这德行,不求你的时候得什么样?那是不是屁股后头给他绑几个窜天猴,他还能上天转一转去啊?!”
“妈,你瞧你,他要是没有那么急,我也不一定借给他不是么?”朱阿姨的儿子又不出所料的被自己的母亲数落了一顿,有些无奈,“现在钱早就借出去了,咱们说的都是已经发生过去的事,你现在说一千道一万,不也不可能把这件事做出什么改变了么!何必说那些话让人听着堵心呢?再者说,什么屁股后头绑窜天猴……人家警察还在这儿呢,你说话的时候稍微注意一下自己的素质。”
“我一个老太太,我有啥好注意的!我都这把岁数了,当初也就是个高小的文化水平,现在还一肚子火,你还指望我干啥?文绉绉的跟你们朗诵诗歌啊?”朱阿姨对自己的儿子什么性格似乎还是比较了解的,又瞪了她儿子一眼,“是,我一个老太太,我没啥素质,你读过大学,就你有素质,我还不知道你?从小到大努力学习考好名次就是为了面子,长大了为了让人家说你有实力,说你够义气,你干了多少傻事儿啊?勒紧裤腰带都要在外面装大方的人!你说说你那素质就不能用到正地方去么?你啥时候也用你那素质给自己家里谋点好处!”
朱阿姨的儿子被数落的一脸阴沉,碍于有贺宁和汤力在场,不变发作,就只能耷拉着脑袋不说话,朱阿姨虽然一肚子气没地方发,也还算是意识到了自己搅和进来影响了儿子的情绪,也就等于影响了警察的工作,叶茂才在外面干了些什么她不太清楚,也不清楚会不会对自己家的利益有所损害,所以便也硬生生的把其他的数落咽了回去,站起身来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转身又进了厨房,到底是真的还有事情没有做完,还是刻意回避好让儿子继续谈,那就不好说了。
被朱阿姨这么一搅合,原本还算正常的气氛现在就变得有那么一点压抑了,汤力和贺宁原本也是对朱阿姨儿子会借钱给叶茂才的动机和出发点心照不宣,现在朱阿姨的一番指责更等于是佐证一样,印证了他们的那种推测,不过出于什么样的念头决定借钱给叶茂才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对被从小拿来比较到大的表兄弟实际上感情似乎也并不是很亲密的,叶茂才更是才刚刚通过大手笔的给了父母十万元钱这件事情来打了一个漂亮的翻身仗,为什么他会在这样的一个时候,选择向自己的“劲敌”表哥来开口借钱呢?
按照叶茂才父母亲的说法,加上他们之前的推测,叶茂才在给了他父母十万块钱之后,手头很有可能还有两三万在,他又口口声声说要去追讨欠债,那他究竟是想要干什么,会手头有点钱,还急着想表哥借呢?又或者他可能对父母报喜不报忧,故意谎称自己手中还有两三万元,实际上已经很拮据了,即便是这样,要去外地发展,在此之前又还有一笔可以缩回的欠款,借钱需要一开口就借两三万么?不管是借钱的这个行为,还是借钱的这个数额,都透着一股子怪异的味道。
“过去叶茂才有过找你借钱的时候么?这是第几次他找你借钱?”贺宁问。
“第一次,他以前从来没跟我借过钱,有的时候逢年过节亲戚聚会遇到了,问他过的怎么样,他也都说挺好的,赚钱不少什么的,反正大家都是场面话,嘻嘻哈哈就过去了,大过年的,谁也没有必要刨根问底让谁不开心是不是。”朱阿姨的儿子叹了一口气,“他要是以前总开口跟我借,我估计这回也真不一定借给他,我觉得吧,我是讨厌被拿来跟亲戚家的孩子比较,但是这种事儿,把你架在那个位置上了,你就没有办法选择了,我厚颜无耻的说一句,你们别笑话我,叶茂才是方方面面哪里哪里都不如我发展的好,以前我妈一直在亲戚圈子里都是挺得意的,我那个表姨呢,就是叶茂才他妈,明里暗里也没少给叶茂才加压,所以叶茂才嘴上不说,实际上他在我面前也格外的要面子,我猜这一次如果不是他一下子想不到什么人可以一口气借给他两万块钱,也未必就回来找我。我们家亲戚圈子里混得好的不多,绝大多数一辈子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在农村生活,而且还都不是什么产粮大户、养殖大户的那种,经济条件普遍不太好,我在他们中间也算比较富裕的了呢。”
第六十一章 不辞而别
贺宁和汤力听了之后点点头,倒也没有询问更多,只是提醒他保存好这段录音,如果将来需要面对债务纠纷的时候,这对于他们来说是比较重要的证据,毕竟除此之外,朱阿姨的儿子没有让叶茂才留下过借据这种书面证据,如果连这段录音都没有了,以现在汤力和贺宁推测的那种情形来看,想要索要回那借出去的两万块钱,恐怕也未必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两个人和朱阿姨的儿子聊的差不多了,朱阿姨的老伴儿也从外面回来了,只等儿媳妇到家就一起吃晚餐,于是贺宁和汤力就向他们告辞离开,朱阿姨还是很热情的,坚持送他们到门口,看样子如果不是自己的儿子偷偷借出去两万块钱这件事让她稍微有那么一点忧心,知道过春节期间大出风头的表妹一家其实“了不起的儿子”也并没有多么了不起这件事,一定够她乐上一阵子的。
“传说中的别人家孩子,这还真是一个世世代代世袭的梦魇啊!”下了楼之后,贺宁一边开车门,一边哭笑不得的对汤力感慨。
汤力认认真真的端详了她几眼:“我不觉得你会有这样的烦恼。”
“谢谢你这么说哦,我发现你这个人其实鸡贼的不得了,装得沉默寡言的样子,实际上不知道有多会说话!我这算不算误上贼船啊?”贺宁被汤力这么说当然心里面也是喜滋滋的,“我爸妈其实还算好的,对我没有太多的不满意,不过有的时候也会念叨念叨,比如说谁谁家的女儿特别温柔,说话小声细气,小鸟依人的什么的,后来我就硬着头皮学了几天,最后还是我妈先举白旗投降了,跟我说,闺女啊,你还是好好说话吧!看你夹着嗓子扭扭捏捏那个样子,怎么那么别扭呢!你就像以前那么说话吧,听着也舒服,也爽快一点。”
汤力听她说,眼睛里面也盈满了微笑,他从小到大与父母的关系一直属于又友好又疏离,父母过去实在是太忙了,对他干涉不多,同样的关心也不算很多,像贺宁讲的这种与父母相处的方式和氛围,对于他来说属于比较陌生的,每次听贺宁提起她和她父母的事情,都会让汤力觉得心里面很暖很舒服。
“不过话说回来,”上了车之后,贺宁收起方才调侃和闲谈的心情,重新考虑起正经事来,“你说这叶茂才同他表哥借钱,他表哥同意借给他,这件事的双方在心态上可是完全不一样的。叶茂才表哥那一方面,是出于一种自尊心也好,面子也罢,总归是从虚荣的角度出发的,但是叶茂才就不一样了,他被拿来衬托这个表哥已经有很多年了,方方面面都不如对方,按照他表哥的话说,这么多年下来,也是心里面不太舒服,彼此都觉得很尴尬的那种,在这种前提下,能让叶茂才在自己刚刚打了一个翻身仗的时候,开口问这个表哥借钱,那得是多迫不得已啊?而且还一借钱就是两万块,这个数目听起来不是很巨大,但是实际上来讲,也实在是不小,已经超出了‘应急’的这么一个概念范畴了。”
“我猜叶茂才借钱是想要外逃躲藏起来,做的是长期出逃的准备,”汤力知道贺宁的想法应该和自己是差不多的,“不然他不需要这么迫不得已的开口借钱。”
“那个所谓欠他钱的人,应该就是卜志强吧?卜志强没有把雇佣他的全部费用都给齐,自己逃走了,叶茂才找不到他,所以急着去要债?”
“十有八九是这样的。”汤力点点头,“咱们去城南新村看看吧。”
“对了,这个城南新村,是个什么地方?大么?”贺宁对这个地点一丁点儿概念都没有,有些担心那会不会是一片很大的区域。
“不大,而且也不是一个真的村子,”汤力摇摇头,“其实那边是一片棚【HX】户区,是咱们这里的待改造区域,已经划出来了,但是具体要怎么改建怎么规划还没有最终出台,关于那一片的拆迁安置问题好像也还没有最终谈拢,拖拖拉拉已经有一年多了,估计不会需要太久就要拆了。”
“还好还需要一段时间,要不然咱们想找地方打听估计都没有地方了!”贺宁听了之后,点了点头,还是有那么一点担忧,“也不知道现在那里还能有多少人住,是不是能搬走的都搬走了,到时候咱们可就要四处碰壁了。”
“应该不会,”汤力摇摇头,“据我所知,拆迁补助还没有发下来呢。”
贺宁一听这话,心里就有底了,估计在那笔钱还没有最终达成一致并且发放到手之前,那里都不会搬得人走屋空,总会有人留守的,只要有人还在那里住着,总还是有希望有几率可以找到曾经见过叶茂才的目击证人。
城南新村,正如这个地名本身一样,位置在于A市的南部,这里最近几年被规划为南部新城区开发改造的重点区域,原本无人问津的角落也开始要有大动静了。贺宁来A市的时间不算长,南城这一片几乎是从来都没有来过,即便是有,也是坐车匆匆经过,这么深入的来到这一片区域还是第一次。
原本她以为这附近可能全部都是平【HX】房,来了之后才发现,其实这边还是有几栋土楼的,只不过年代太久远了,所以已经灰头土脸的,并且就只有那么两三层而已,在一片联排的平【HX】房中间,已经算是鹤立鸡群了。
贺宁还留意到一个很有趣的现象,那就是他们开车路过的很多住户院子里都有很多的小房子,高度也就只有一米六十公分左右的样子,娇小一点的女性或者未成年人或许可以正常进去,只不过会觉得比较有压迫感,大多数青春期及之后的男性估计都不大可能直着身子走进去,可是偏偏这些小房子又各个都有门有窗,只不过尺寸都要比寻常的门窗缩水了一号,墙壁也都是用一些看起来很破旧的砖砌成的,看起来非常的粗糙,有的人家甚至还在院子里的小房子门边贴了对联,就是一般有些人春节喜欢买来贴在车子后车窗上的那种小小的。开车经过一条路,大约路两旁有十几户人家,几乎每家院子里都有这样的小房子,少的大约有个一两件,多的甚至从屋门口两边一直延伸到院门口,把好好的一个院子硬是给围的好像是一条小胡同似的,贺宁再没有常识也看得出来,那些房子肯定不是用来搞养殖的,于是她便朝路边指了指,问汤力:“那些是什么呀?”
“是这一次拆迁补偿款的争议焦点,”汤力回答说,说完之后怕贺宁不明白,又补充了一句,“拆迁的时候,用来居住的面积和前后院子、仓库之类的地方,补偿金额不一样,院子和仓库那种地方要照比居住面积打折扣的。这种事就是最初一两家抖机灵,之后就都怕吃亏,跟风学了起来,搞得家家都有,人人都有,而且越盖越多,原本可以妥协的事情,因为成本太高,就没有办法妥协了。”
贺宁恍然大悟,点点头:“那还真是多亏了这些小房子了,不然的话这里半年前就拆掉了,咱们可就连查都没有个地方可以查了。”
“这话你可别叫动迁办听到,人家要恨死你了。”汤力笑着对贺宁说。
贺宁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这不是立场不一样么,目前为止对咱们两个来说,最重要的可是能不能找到叶茂才的踪迹,别的我暂时就顾不了那么多啦。”
根据叶茂才表哥提供的那一段长长的录音,当时他并没有听清楚,不过他手机的录音功能还是比较不错的,捕捉到了一些细微的声音,在把录音的音量放大之后,除了“城南新村”这四个字之外,汤力大约还听到了一条路的路名,只是听的不那么真切,只听到了大概的路名发音,到了这里一打听才知道,十分相近的路名紧挨着就有三条,不过这对于汤力和贺宁而言已经不算是什么坏消息了,毕竟三条路的范围对于他们来说,已经算是非常乐观了。
这三条街都不算长,这可能算是他们今天第二件比较走运的事情了,而且三条街上面大略的看一下,留下来没有搬走的人还是不少的,也就是说可供他们询问的人也不少,能够打听出来叶茂才踪迹的几率相对也变得高了很多。
他们先走了一条街,把几乎所有能问的人都问了一遍,拿着叶茂才的照片让他们辨认,但是并没有人认出叶茂才来,到了第二条街上的时候,终于有人认了出来,说好像是租了他认识的一个什么人家里的房子,贺宁和汤力连忙请他帮忙把那个认识人找出来辨认一下,那人虽然有点不情愿,不过最终还是答应了,拿手机出来打了一个电话,之后告诉贺宁和汤力在原地等一会儿,然后就走了。
贺宁和汤力等了好半天,这才见到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女人一脸不悦的走了过来,老远打量了汤力和贺宁一番,走到跟前开口就问:“你们找我?你们认识那个叫叶茂才的?是他亲戚?他还欠我房租呢,你们谁负责还?”
汤力掏出证件给这名中年女人看了看,那女人一看是警察,愣了一下,脸上的表情从不悦一瞬间就变成了紧张:“你们警察找他干啥?他是什么逃犯还是怎么着呢?我跟他也不熟啊,你们要是不找来,我估计都快把这个人给忘了,而且他也没在我这儿住几天,就是之前想要租我的房子,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没住几天人就跑了,之前就给了我一百块钱,说是让我缓他几天,他要租我房子,到时候一下子打算给我两个月的租金,而且还不还价,我那房子空着也是空着,就同意了,结果一共住了能有七八天?反正肯定是不超过十天,中间我来跟他要过两三次钱,他都说还没有,让我再宽限宽限,说马上就给,马上就给,之后我家里头有点事儿,也没顾上他,等我再把这事儿想起来,跑来一看,人没影了!我的妈呀,他不会是什么从别处逃到这儿来的杀人犯吧?我有点后怕啊!”
“大姐,之前租给他的房子还空着么?你带我们过去看看行么?”贺宁问。
女房主说:“带你们去看看肯定是行的,就是我那里现在都借给亲戚堆破烂儿了,屋子里头乱七八糟的,也不知道你们能不能看出个什么来。”
“没事,先去看看再说吧。”贺宁虽然一听到这个消息,心里面有一点隐隐的担忧,但还是做出了这样的表示,顺便一边跟着女房主朝那边走,一边问,“叶茂才大概是什么时候来你这里租的房子?你还能记得么?确定是我们说的这个人吧?会不会认错了?”
说着拿出照片来,又给女房主辨认了一下。
“不会,他给我看过他的身份证,就是叫叶茂才,模样也是你们那个照片上头的,”女房主接过来看了看,立刻就给出了否定的答案,“我这个人吧,有一个小毛病,就是记仇,谁要是坑我什么的,芝麻绿豆大点儿的事情我也能记好长时间!所以忘了谁我也忘不了他啊!你说一百块钱啊!住了十天八天的,大通铺都不止这个价啊!他还问我借被褥铺盖,我都借给他了,这人多不厚道!”
贺宁对她笑了笑,没有说什么,不管叶茂才到底后来是为什么忽然不辞而别的,最初他口口声声对女房主说自己要住两个月这件事也必然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谎话,他那个时候应该已经计划外逃了,之所以会跑到这种地方租住,估计是想要避开别人的耳目,也节省一点开支吧,这一回假如不是他的表哥那一段录音的帮忙,谁又会知道他曾经藏在这个根本别想找到什么监控设备的城南新村呢。
第六十二章 地面
【晕了头了,差一点忘了上传章节。。。对不起了各位,我去面壁。。。】
女房主当初租给叶茂才的房子距离他们见面的地方不太远,也是一个小院子,位置在一条街的街角,临着一条坑坑洼洼的土路,虽然这附近本来就已经比较偏僻了,人不算多,车子也不多,女房主的这套房子就更是偏中之偏,静中之静。和之前贺宁他们看到的情况差不多,原本就不大的院子里头还盖了两间迷你小房子,只不过这两间小房子比之前贺宁在车上看到的还要更加低矮一些,经过的时候房顶才到她太阳穴的位置,并且被两个迷你小房子这么一夹,原本应该还算宽敞的小院子就剩下了一条窄窄的路,连两个人并肩走进去都不能够,于是汤力和贺宁就只好跟在女房主身后走进去。
女房主的这间房子本身也挺旧的了,看起来除了更加宽敞高大一些之外,并不比院子里面随便垒起来的那两间迷你房子的外观更好到哪里去,房门还是那种老旧的木头门,上面的油漆都已经掉的差不多了,颜色泛着白,门上面有一块玻璃用来采光,上面还钉着防盗的铁丝网,门上还挂着一把锁头。
“你们等一会儿啊,我给你们把锁头打开。以前这道门上面没有锁来着,这不是最近我家亲戚原来开的服装店那个地方拆迁,不租给他了,他还没找到新的地方,就借我这里当了库房,存了点儿衣服什么的那些玩意儿,所以才钉了个钌铞,挂个锁头,毕竟我们家里人也不住在这儿,万一周围有那种手脚不太干净的,溜进来顺走几箱,那也不行啊。之前我租给那个叶茂才住的时候,没有这个锁,就里头一个弹簧锁,还有院门口那扇大门能锁上。”女房主估计也是担心叶茂才在外面是惹了什么大事的,所以不管到底对于贺宁和汤力有用没用的细节,她都一并给他们家解释了一遍。
贺宁对她点点头,女房主也已经把门上挂着的那把锁头给打开拿了下来,顺手开了门,估计这里也有一段时间没人来过了,再加上房子本身比较破旧,本身的密封也不会有多好,有那种四面透风的缝隙,门一打开,扑面而来是一股灰扑扑的气味,女房主用手呼扇了几下,自己没敢先进门,示意汤力和贺宁先走。
“叶茂才走的时候,随身的行李什么的也都带走了么?”贺宁一边走进去,一边扭过头去,问跟在自己身后的女房主,“有没有留下什么?”
“没有!”女房主回答的十分笃定,“他来的时候随身就背着一个破行李包,一共好像也没多少东西,就身上穿的衣服,带的好像也都是换洗衣服,要不然怎么还至于我看他怪可怜的,借给他铺盖呢!走的时候我的铺盖倒是没拿走,自己的东西那收拾的一样不落,连个线头儿都没给我留下来。”
贺宁点点头,没再说什么,跟着汤力一起走了进去。
一进门先是一条小走廊,走廊两侧各有一个房间,女房主在他们身后伸手朝他们左手边的那一间指了指,说:“那个屋是我之前腾出来给叶茂才住的,右边这个屋里都是我们家自己家的破烂儿,堆在里头,没有办法住人,塞的满满的,左边那屋大一点儿,就空着留着万一需要住一住什么的,他要租我的房子,我就收拾收拾租给他了,现在亲戚的货也是堆在这个屋里的。”
尽管她这么说,贺宁也还是透过门玻璃朝右手边那个房间里扫了一眼,女房主说话倒是还蛮实在的,那个屋子的确是小的可怜,里面满满登登的塞了一屋子乱七八糟的东西,什么脸盆架、铺盖卷,什么旧皮鞋烂纸箱,七零八碎什么都有,从原本就不大的屋子墙边一直堆到门口,感觉打开门都进不去人,而且那些杂物上面都落满了厚厚的灰尘,一看就已经堆在里面有些日子了,不是最近才放进去的,这也印证了女房主的话,之前叶茂才肯定不会去那屋住的。
堆放女房主亲戚货物的那间屋子的门上也挂着门锁,女房主赶忙上前把那把锁也给打开,顺手把门也拉开,好让贺宁和汤力进去看看情况。
这个房间果然比较大,是个半套间的结构,里面是卧室,中间有一道木质拉门作为分界,外面有两个很老旧的木质大衣柜,墙边还立着一个折叠饭桌,这就算是客厅了。屋子里面确实堆了不少东西,只不过房间够大,所以不觉得特别满,全都是一些纸箱子,顺着墙边码了一排。屋里的床上横七竖八的堆放着几个人台模特,大体上面房间倒也算是还保持着原本的样子。
“就是这间了,你们看看吧,这些东西都是我家亲戚的,没有叶茂才的,叶茂才走的时候除了我借给他铺盖的被褥之外,别的真的是什么都没有,都给拿走了,我也不瞒你们说,反正我们也不住这儿了,他走的时候什么样,我亲戚搬东西进来之前就一直什么样,也没打扫,我亲戚堆东西也不在乎有没有点灰啊土啊的,反正都有包装,所以他也没收拾,这房间就一直是这个模样的,跟叶茂才走那会儿没啥区别,叶茂才唯一让我觉得还能算优点的估计也就这个事儿了,走的时候没说把我的房子给我搞得脏兮兮乱七八糟的。”女房主说。
贺宁和汤力四处看了看,除了女房主证实叶茂才的确在这里居住过之外,这个房子里面可供查看的东西也确实是没有什么,汤力在屋子里面转了一圈,发现了墙上面有几处磕碰损坏的地方,包括家具上一些掉了油漆的破损处,都逐一询问过了女房主,女房主都表示那些都是他们住在这里的时候造成的,跟叶茂才住进来以后没有什么关系,完全是陈年老伤痕了。
既然如此,那贺宁和汤力也觉得没有继续在这里逗留的必要,便向女房主道了谢,准备离开,女房主锁好了门,三个人穿过狭窄的过道准备离开,就在这个时候,走在最后面的汤力忽然拉住了前面贺宁的手臂,贺宁被他拉了一下,扭头疑惑的看着他,知道他一定是有了什么发现,汤力朝一旁的一间迷你小房子指了指,贺宁顺着他指的方向,透过那间小房子的窗子朝里面看了一眼,这一看,她就瞬间明白了汤力拉住自己的原因,于是便又叫住了已经走到院门口的女房主。
“怎么了?是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么?”女房主有点担心,虽然说这里她已经不住了,并且一心等着拆迁,但是毕竟是自己生活了那么多年的家,一想到可能跟什么犯罪分子啊、凶案现场之类的事情扯上关系,还是会有些心头发紧。
“这个房子是你们什么时候盖起来的?”贺宁开口问女房主。
女房主想了想:“好长时间了,你这么一问,我还真有点蒙住了。”
“你不用告诉我们具体的时间,就说是在叶茂才住进来之前还是之后?”
“之前,那肯定是之前了!”女房主有些讪讪的,不过考虑到自己面前的是两个刑警,又不是拆迁办的人,于是还是开口对他们说,“不瞒你们说,这两间房我们都起了一年多了,打从听说要拆迁,我老公就给盖起来了,差不多是这附近最早的,叶茂才来我这里租房子才多久前的事儿啊,也就半年呗。”
“这里面的水泥地面,也是你们铺的么?”贺宁朝里面指了指。
“水泥地面?什么水泥地面?”女房主有些茫然,一头雾水的看了看贺宁,又伸头透过小窗口朝小房子里面看了看,这一看,她自己也很惊讶,“哎呀?这里头啥时候给抹上水泥了呢?我们家可没弄这个!我实话实说啊,这房子盖起来也就是为了能多要一点补偿款,根本就没打算真的住人或者干什么用,谁没事儿还特意买水泥去抹这里头的地面啊!水泥是不算贵,但是没那个必要费事。”
“你用不用跟你的家里人确认一下,看看这个小房子里的地面会不会是他们谁处理过了,包括你家的那个在这里存货的亲戚什么的。”贺宁虽然心里面已经大概有了定论,但为了谨慎起见,还是向女房主做出了提议。
女房主有点发懵,不过还是点了点头,同意了贺宁的这个提议,摸出手机来到一旁去轮番给自己家里的人打电话确认水泥地面的事了。
贺宁和汤力默默的交换了一下眼神,心里面有些惴惴不安,估计这水泥地面与女房主一家关系不会太大,就像女房主自己说的那样,一间用来多要拆迁补偿款用的小房子,谁会那么花心思去处理细节呢?换句话说,这间房子的内部面积满打满算也就那么三四平米,高度还不足一百六十公分,大多数成年人进去都比较困难,只能猫着腰或者蹲着、跪着进去,这样的情况下,谁会愿意无缘无故的去处理这里面的地面呢?尤其对面另外的那一间小房子里还是光秃秃的泥土地面的情况下,那么这个地面上的水泥层就很有问题了,并且这意味着什么,贺宁和汤力的心里面都很清楚,他们原本要找的人有两个,不过现在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的话,恐怕就只剩下一个需要继续寻找踪迹的了。
女房主也生怕出什么岔子,所以真的是认认真真、仔仔细细的打了一圈的电话去进行询问,得到的答复都完全不出贺宁和汤力的意料。
“我们家里谁都不知道这个水泥地面是怎么回事儿,你们要是没发现,我们家里头到现在可能都没注意。”女房主挂断了最后一通电话之后,对汤力和贺宁说,她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紧张极了,即便不是专业人士,按照常识她现在也已经意识到了,莫名其妙出现在自家院子里的这块水泥地面不会是好事。
“我们可能需要联系一下公安局方面,一会儿会派一些人来,把这块水泥给挖开。”贺宁已经不是用商量的口吻去对女房主说这件事了,而是改成了通知,毕竟这个发现意味着这里已经从叶茂才的落脚地点,很有可能演变成为了一个现场,那么所有的进一步勘查都是很有必要的。
女房主战战兢兢的点了点头,根本不敢表示拒绝,只是小心翼翼的问:“那我是需要留在这儿,还是……还是离开比较好?你说怎么做我就怎么做!”
“你要是不放心,留在这里也行,但是可能需要到院子外面去,不能呆在里面,我们一会儿会有很多人过来。如果你不愿意留在这里,也可以回去。”贺宁对女房主说,“这边的情况我会再电话通知你的。”
“行行,那反正你们也有我的电话了,回头有什么事儿你们就打电话告诉我一声,到底我们还能不能随便回我们这个房子什么的……”女房主赶忙点头答应,看样子她已经十分的紧张害怕,并不想在这里多逗留。
说妥了之后,女房主就急急忙忙的离开了,好像生怕走慢一点就会看到什么可怕的事情一样。汤力也联系了局里面,之后他和贺宁就守在那里,等着刑技的同事赶过来。
大约过了半个多小时,几辆警车卷着一路的烟尘匆匆赶到,从车上下来了很多带着设备的刑技同事,既然那件迷你小房子里面发现了可疑的水泥地面,那么需要检查的恐怕就不止是这个小房子而已了,就连叶茂才曾经租住过十天八天的那个房间也同样是需要进行检查的。
汤力和贺宁帮不上什么忙,就受在一旁,间或帮忙做点辅助的事情,悬着一颗心,等待着勘验的结果,虽然说现场勘验才刚刚开始进行,但是对于结果是怎么样的,两个人的心里面都已经有了过半的把握。
第六十三章 拆房
首先得出结论的对那间卧室的勘验结果,经过试剂的检测,果然有血迹的存在,并且面积比较大,估算一下失血量,应该不是什么小打小闹的轻伤,再细细的顺着血迹喷溅的位置一路检查下去,发现屋子里面的血迹竟然还延伸到了屋外,就在他们方才经过的那条小走廊里面也发现了很多被擦拭过的血迹。从血迹的形状来看,卧室里面的不仅量大,并且也血迹的形态类型也比较复杂,有抛甩状的,有滴溅血迹,转移状血迹,还有血泊,从卧室到门口和走廊里面有擦拭状血迹,而走廊里面则大多数为滴落状血迹。根据这些在现场发现的血迹不难得出这样的结论,这个房子里面的的确确是发生过命案的,被害人就是在卧室当中遭人杀害,因为有呈弧形的抛甩状血迹,加上血泊的存在,所以可以初步推测死者是被人用锐器刺伤致死,出血量较大,在被刺伤之初双方可能出现了缠斗厮打之类的行为,凶器上面沾着的死者血液被甩出去,因此形成了抛甩状血迹,最终死者体力不敌对方,被杀死,陈尸在地面上,伤口大量出血形成了血泊。凶手在处理死者尸体的时候,可能是无意之中鞋尖踩到了地上的血迹,形成了转移状血迹,只不过经过了洗刷擦拭之后,已经没有办法得到清晰的足迹了。
从卧室靠近门口附近开始,擦拭状血迹和滴落状血迹就成了出现最多的血迹了,其中擦拭状血迹更是以长条状为主,可以由此推测当时凶手是把死者的尸体从卧室拖拽到走廊里面,最初死者尸体着地的面积比较大,后来减小了,或许是因为凶手发现了原本的拖拉方式会留下太多大面积的血迹,不利于后期的清理,所以改变了方式,将尸体架了起来,于是后期到了门口附近,就都是以滴落状的血迹为主了,可以确定死者的尸体在被处理的时候,死亡时间并不长,血液还没有凝固,伤口也仍旧在不停的出着血,只不过是出血速度在死亡之后已经降低了,所以到了屋门口和门外的时候,血迹的分布就非常的稀疏,只能找到零零星星的血滴痕迹,断断续续的,方向从屋门口经过两座小房子前面夹着的那条小路,消失在还没有到达院门口的地方,也就那两座迷你小房子门前附近。
这样一来,尸体可能在哪里就没有什么疑问了,唯一需要做的就是把那引起汤力和贺宁怀疑的水泥地面挖开,寻找可能被埋在下面的死者尸体。
而那块水泥地面的挖开工作也进展的比较缓慢,用来铺这块地面的水泥采用了硬度比较大的水泥种类,并且没有在里面掺杂砂石,所以强度也比一些掺入了大量砂石的水泥地面要高上不少,一方面不清楚水泥的厚度到底有多少,另一方面也不知道尸体究竟会是被掩埋在水泥覆盖住的土地里面,还是被包裹在水泥当中,所以大家都十分的小心,不敢有太大的动作,虽然不敢说仔细程度堪比考古工作,至少也距离大刀阔斧有很大的一段距离。
在从边缘处先凿开了一个坑之后,大家发现这里的水泥厚度远比他们以为的要厚上许多,原本都以为这水泥再厚也不过就是那么一两巴掌的厚度,毕竟这一侧小房子的内部水泥地面高度,比起对面的那一间,也就值高出了那么一巴掌高而已,结果这凿开的坑已经足有三十多公分厚了,还没有露出下面的泥土层来。
贺宁在一旁看了一会儿,又转身去了对面的另外一间小房子,打开了门,蹲下身来看了看,过了一会儿才起身来对汤力说:“那边应该是挖了不少土出来,填在了这边,而且还仔细的给拍压平整了,乍看不明显,不过你看看这边的地面高度就知道了,门口这里不明显,往里面看,地面高度比门口的小门槛儿还高出来不少,越往里面就越高。你看这两个小房子,根本就是随便盖起来用来索要拆迁补偿款的,就是在院子里面的空地上直接就盖起来了,根本就没有花什么心思去处理地面,怎么可能屋里反而比屋外的院子地面还要高出来那么多呢?”
汤力也蹲下身朝里面看了看,发现还真的是和贺宁说的一样,除了小房子的屋门口里外高度差距不大之外,越往里面就越是有一个上坡的角度,伸手按一按也不难发现其实里面的土虽然看起来是平整了的,但是实际上却远不如外面院子里经年累月踩出来的土路那么硬实,用手指使劲按压,还是可以感觉到一点微微的松动,说明那里面的土被铺进去之后虽然刻意的处理和压平过,但是力度有限,估计也没有花太多的心思和精力,所以并没有完全的压实,再加上是在室内,这两个小房子再怎么简陋,最起码的顶棚还是有的,都是彩钢板的那种,美观程度和冷热程度那种不去考虑,遮风挡雨还是能够实现的,所以缺少了雨水的浸润,也没有办法让土变得更加凝实,这里面的地面就一直保持着被处理完之后的样子。
“这个作案人的心还是很细的,这样一来,如果不是因为咱们查到叶茂才曾经住在这里过,又凑巧发现了水泥地面,恐怕房主也未必会去注意这种事,那就要等到这里拆迁的时候才有可能被发现,或者这个位置如果根本就没打算挖地基,只是铺路的话,能不能被发现都不好说。”汤力站起身来,对贺宁说。
贺宁点点头,叹了一口气,对方是一个非常细心又仔细的个性对于他们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一个马马虎虎的犯罪嫌疑人会留下很多的破绽和马脚,让他们顺藤摸瓜的就能够有所收获,可一个心思缜密又不怕麻烦的凶手就另当别论了。
“可是……一个有小心又细心的人,为什么不选择一个相对更加‘干净利索’的方式去杀死对方?刚才屋子里面的现场可不怎么好处理,先搞得一片狼藉,然后再仔仔细细的清理,把能找到的血迹都给洗刷干净,这图什么呢?”贺宁觉得这个凶手的作案手法与那种仔仔细细清理现场的做派风格有些不太搭调,“毕竟杀死一个人的方式方法有那么多,并且有很多也都不需要事先周密安排,更不需要借助什么天时地利就可以实现,勒死一个人也不比这么又是锐器刺伤,又是厮打搏斗的来的更困难吧?搞不好还更容易一些呢!能和死者厮打搏斗,最后还能够取得胜利,将对方顺利杀死,这说明凶手的体能并不差啊!”
“原因可能很多,咱们现在没有办法还原当时的情景,所以估计很难得出结论。”汤力也想到了贺宁提出的那种疑问,人在做任何事情的时候,都不可能是真的毫无缘由,只是有的理由比较直接明了,有的是潜意识里已经有了动机,但是行为者本身可能都没有意识到而已。凶手之所以会选择了那样一个比较麻烦的方式去杀人和清理现场、处理尸体,也一定是有原因的,只是现在他们手头能够掌握的东西实在是太少了,不足以帮助他们还原整件事情的本来面目。
又过了一会儿,那边也有了一个初步的收获,他们发现那并不是一个原本以为的水泥地面,而是一个大约面积为一平米出头,厚度约为七十多公分的大水泥块,估计犯罪嫌疑人是在那里先挖出来了一个深约八十公分、一米见方的大土坑,又把土坑周围的泥土也挖去了十公分左右,这样一来坑深就剩下了七十多公分的样子,然后他在处理完尸体之后,往里面灌进去了水泥,最后又把上面抹了一层,从表面上看起来好像是水泥地面,但实际上却相当于是一层水泥面下面压着一个埋在土里的大水泥块儿,这就难怪的只有那中间的一平米左右厚度惊人,其他地方都只有十来公分厚的那么一层罢了,很容易就可以被刨开。
现在水泥的大致形态算是搞清楚了,但是接下来面临的问题就更加困难了,别看这个水泥块只有不到一立方米,但是在重量上却是个实实在在不容小觑的大家伙,那个迷你小房子高度还不到一百六十公分,面积也不怎么宽裕,原本几个人弓着身子直不起腰在里面操作就已经是苦不堪言了,隔一会儿就得有人替换一下,不然长时间弯着腰挖啊挖凿啊凿,腰部酸痛难忍,根本就没有办法坚持下去。现在大概大概搞清楚了水泥块的体积之后,下一个问题就又摆在了众人的面前。想要用水泥浆把这么一个不到一立方米的坑给灌满,需要用到的水泥灰可不少,平时市面上卖的那种编织袋装,一袋就是五十公斤,这么大的一个坑,估计没有十袋八袋也装不满,再加上用水调制水泥灰之后变成水泥浆,水泥浆再干燥变成水泥块,这里面就又要加上水合物的重量,假设这一个坑里填了十袋子水泥灰进去,那单是水泥灰就已经重达五百公斤了,实际上的水泥块只会比那更重至少百分之二十。就算是在开放的院子里,要怎么把这个几百公斤的东西从坑里面弄出来都是个难题,更别说现在还有这么一个低矮的小房子了。
一时之间大家面面相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比较妥当。
贺宁有些哭笑不得的看着这几个疲惫不堪又一脸愁容的人,清了清嗓子,对他们说:“其实你们想过没有?愚公想要移山其实并不是最省力的解决方式,最省时省力的解决方法是搬家!既然那个几百公斤的大家伙想要从里面抬出来不好解决,那为什么不考虑把这个本身就算是‘违建’的小房子拆了呢?这样一来光天化日,谁也不用猫着腰弓着背,就让那块水泥呆在坑里等待处理不就好了?”
她说完之后,几个人都愣了一下,最后有一个人率先拍了拍脑袋,笑着指了指贺宁,说:“这个办法最靠谱儿!咱们啊,真是当局者迷,挖坑挖的,把自己都给掉坑里爬不出来了!一下子全钻到‘怎么把水泥从房子里搬出去’的牛角尖里出不来,都忘了反过来换个角度考虑一下!这又不是什么正儿八经意义上的房子,现在命案当前,这种为了要补偿款搭建的东西就不能追求什么保全不保全了!来吧,哥儿几个,咱们别琢磨抬水泥块儿了,还是拆墙吧!”
其他人也苦笑起来,还真是,因为一直都钻在小房子里面小心翼翼的又抠又挖又刨,他们潜意识里都把这个迷你小房子当成了是房主家正儿八经的房屋建筑一部分了似的,如果只是确认一下是不是有什么不妥,那自然他们也不好随便去拆除损坏别人的东西,哪怕是一个狗窝都不行,但是现在这里摆明了是有命案发生过的,那还哪有那么多顾虑呢!
这样一来,方才的烦恼就都没有了,大家稍微休息了一下,喝了一点水,恢复恢复体力,贺宁趁这个时间给女房主打了一通电话,知会她一声,虽然说势在必行,但毕竟是要拆了人家的东西,还是要跟房主打一声招呼的。
女房主一听说自家的老房子里发生了那么大的事,也顾不上反对了,惊呆的半天都没有反应,最后也只是草草的答应了之后就把电话给挂断了。
不管怎么说,这也是得到了房主的首肯了,在稍事休息之后,公安局的同事们就都忙碌起来,汤力也加入其重加入其中,帮忙一起拆除那座自己搭建的小房子,而贺宁则被大家让到一旁去等着,他们都说这么一大群男人呢,这种粗活脏活哪还用得着贺宁这么个姑娘家动手。
虽然说没有什么太趁手的工具,好在人多,没用多久,这间小房子就被拆掉了一大半,彩钢板顶棚一撤掉,那个大水泥块就算是见了天日了。
第六十四章 不全
【又更晚了,罪过罪过。。。明天我努力争取不迟到,嘤嘤嘤~】
把大水泥块给暴露出来,这只是第一步,下一步把大水泥块拆分开,找一找里面是不是真的如他们判断的那样藏着尸体,这才是最关键的。不过现在这样对于大家来说倒也有一件好事,那就是终于可以不用一直弓着腰弯着背工作了。
因为水泥块的硬度比较大,他们又不确定里面疑似存在的尸体会是以一种什么样的形态存在其中,所以接下来的工作进展依旧是缓慢的,一直折腾到天都黑了,也还没有取得明显的进度,幸亏天色渐渐有些开始暗下来的时候,汤力就及时与局里面取得了联系,局里面派车送来了照明设备,让工作得以继续进行。
到了晚上七八点钟的时候,终于在水泥当中有了重要的发现,看起来似乎是一截人的手臂,并且只有一截而已,最先从水泥当中暴露出来的是这一截手臂的断面,因为被水泥裹住了,尸体没有充分的与氧气接触,之前又经过了一个漫长的寒冬,温度很低,在这个搭建的小房子里面一直处在相对寒冷干燥的环境下,因此腐烂速度比单纯掩埋在土壤当中或者暴露在空气里都要慢上许多倍,近距离可以闻到一些不大令人舒服的异味,大体的腐烂程度还不算很深,这对于警方来说倒是一件好事,尸体的状态保持的越好,法医就越容易得出一些有价值的结论。
于是这边继续从水泥块当中清理尸体,那边也有人打电话通知法医过来出现场。从那一截手臂来看,这名死者的尸体很显然是已经被人给分尸处理的,那么这一块不到一立方米的水泥块当中究竟是不是包含着整具尸体的所有部位,那就不好说了,这也让接下来的工作变得更加小心翼翼,如果是一具完整的尸体被裹在水泥块当中,那只要发现了一个部位,就不难推敲出尸体的大概位置,进而一部分一部分的把尸体从水泥块当中凿出来,偏偏这名死者是被人分尸的,这一截手臂露出来,并不能代表着身体的其他部位就都在相应的位置上,因此就需要格外注意,避免一不小心破坏了某一个藏在水泥当中的尸块。
就这样,现场的工作小心翼翼又十分缓慢的进行着,逐渐开始有一块一块的尸块被发现,又被仔仔细细的清理出来,法医赶到的时候,现场已经有两块已经清理好的尸块,分别是一截人的手臂,还有一块疑似属于腿部的某一段,另外还有一块体积相对比较大的正在小心翼翼的继续清理中。
又折腾了半天,那一块大的也终于被清理出来了,是尸体的几乎整个躯干部分,两条腿被齐着大腿根的位置砍断,胳膊也是被砍掉的,肩膀上面就只有一截残缺的脖子,头部并没有连在那里,由于腹腔当中的肠道里自身就带有菌群,所以躯干部分的腐烂程度明显要比手臂和腿部残肢更深一些,腐臭味更浓,即便是戴着口罩,也还是可以闻到一股股刺鼻的气味扑面而来,贺宁也算是历练过的人了,所以倒是不至于因为这样就觉得恶心想吐,但原本折腾到这个时间,她还觉得肚子饿得咕咕叫,现在却已经全然没有这种感觉了,饥饿感就好像是被太阳烤过的露珠一样,早就已经蒸发得一干二净,一丁点儿都没有剩下。
没想到做这个职业还兼带着减肥的便利!贺宁有些自嘲的想。
刘法医对尸块进行了一番检查,根据尸块的腐烂程度,结合着季节和被封在水泥块里面的这些外在条件,在一番推算之后,认为死者的死亡时间应该是在距离现在半年左右,和女房主说的叶茂才前来租房子住的时间区间是相吻合的。
叶茂才跑到这个偏僻地界短租了一个房子本身就是一件比较怪异的事,现在又在这里面挖出了藏有尸体残肢的水泥块,到底这具一部分被封在水泥块里面尸体会是叶茂才,还是同样不知所踪的卜志强,这还真的不好说,毕竟现在这个案子涉及到的三个人里面,有一个已经明确是顶替了尹厚禄的身份被火化掉了,另外两个人均行踪不明,到底是叶茂才讨债未果,一气之下把卜志强给杀死并且埋在这里,自己畏罪潜逃,还是因为被叶茂才追债,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卜志强选择了把叶茂才杀人灭口,之后尸体用水泥掩埋在这里,他自己逃窜躲藏起来,这都是有可能的,所以只能够借由这具尸体所提供的DNA信息来帮助他们找到答案,可惜的是,死者的双手双脚以及头部都不在这块一立方米左右的水泥块当中,应该是被凶手另行处理了,否则根据相貌和指纹也能够更快捷的确定死者身份。
从大水泥块里面清理出来的尸块被汇总在一起,除了手臂和腿部的一块,还有驱赶和其他一些或大或小的部分,缺失的是连着手的小臂部分,小腿和脚,还有头颅和部分颈部,为什么要这么做,每个人的想法都不太一样,有的人认为凶手进行分尸,然后再把尸块分散处理,是为了在尸体被人发现之后,增加寻找其他部分的难度,用来拖延时间,尤其被隐藏起来的是头部和四肢,这样一来死者的相貌和指纹这一些信息就没有办法第一时间获得了。有的人认为凶手这么做可能是出于某种泄私愤或者仪式感,利用这样的一种处理方法,让警方认为这个案件的性质不一般,假如事先没有联系到尸体被调包的那件事,没有联系到路康盛和邵小雨、卜志强他们之间的那一些纠葛,单纯看待这个碎尸案,没有头,没有手脚,警方很有可能就会做出比实际情况更复杂很多的推测,甚至认为这里面有可能涉及到那种变【HX】态连环杀人凶手。
“你怎么看?”贺宁看汤力一直没有吭声,于是主动问了问他的意思。
汤力摇摇头:“我没想那么复杂,这件事可能原因很简单。这里只有不到一立方米的空间,从方才清理出尸块的顺序和位置来看,凶手是浇一层水泥浆,扔一块尸块进去,然后再浇一层水泥浆,这么循环往复,一直到最后用水泥全部覆盖住,确保不会有一丁点露出来痕迹。以咱们清理出的尸块彼此之间的距离俩看,我认为凶手应该是发现没有办法把分尸之后的所有尸块都放进去,所以就选择性的带走了能够证明死者身份的头部,还有比较占空间的小臂和小腿以下的部分。”
“你这么一说还真是,咱们是不是把问题给想的太复杂了?”另外一个刑技的同事听完以后点点头,对汤力的这个看法表示赞同,“刚才清理的时候,那些尸块之间虽然有距离,但是并不是相距非常远,从分布状况来看,如果再加上头部,两截小臂,两截小腿和脚,这个坑里的水泥就得减少差不多一半的分量,那样一来想要把尸体完全包裹在中间,水泥也凝固结实,就不太现实了。”
“就是不知道凶手会怎么处理其余的部分,最近也没有听说哪里有关于发现人头或者人的手脚这一类的报案呐。”贺宁叹了一口气,虽然说汤力的分析是靠谱的,但是他们还是面临着这么一个难题,不管是叶茂才还是卜志强,他们对这两个人的行为处事风格都并不熟悉,逃窜躲藏的方向也不确定,所以想要锁定死者其他尸体部位是在哪里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不过我猜其他部分应该也不会距离这里太远,毕竟带着尸块也不方便行动,一颗人头可不小,塞在旅行包里先不说会不会流血,会不会散发出腐烂之后的恶臭,就单说体积那也是和一颗篮球差不多了吧?鼓鼓囊囊的多醒目啊,而且到很多需要过安检的地方,也通不过安检那边的X光设备啊!咱们要不要在这附近寻找一下?”
汤力示意了她一下,对于这个问题,他方才也是一直在考虑的:“这附近可能性不大,虽然说居民人数不算多,但毕竟建筑密度摆在那里的。凶手在这里为了掩埋碎尸,使用的水泥最起码也有十袋以上,一袋子是五十公斤,如果说是徒手搬运的倒也还是很有可能的,但是十袋以上,就不太现实了,就算是一次一袋的搬运,全部累积下来也需要耗费很多体力,所以他应该是有交通工具的。”
“那这样一来,凶手就有可能是开车载着水泥过来,处理完尸体,又开车载着其余的尸块离开,处理了尸体之后逃跑的?”贺宁立刻就联想到了另外的一件事,“卜志强有一辆面包车,在他失踪之后也失去了踪迹,所以这是卜志强杀死叶茂才,然后处理尸体之后开着卜志强的车子离开,还是卜志强被叶茂才杀了之后,叶茂才用他的车处理他的尸体,这都是有可能的!”
“你们回去研究研究,规划一下路线什么的,我也回去做一下进一步的解剖,看看能不能有什么新发现。”刘法医在一旁开口对贺宁和汤力说,“你们是一直负责跟进这个案子的对吧?那就你们负责联络一下家属吧,看看是找叶茂才的家属,还是那个卜志强的家属,至少叫来一家的直系血亲,父母或者子女,我们这边好比对一下DNA,看看到底这个死者的身份是什么。”
“好的,你放心,我们回去之后会尽快通知家属过来的。”贺宁赶忙点点头。
考虑到时间已经不早了,大家就开始动手把尸块装进裹尸袋里面,装车带回法医那边进行下一步的检查,然后再把现场也处理妥当,警戒线和封条这些都一样不落的贴好,锁上院门,驱车离开城南新村,返回市中心,回到市区的时候连午夜都已经过了,已经到了凌晨快两点,尽管贺宁已经饿过了头,一点饥饿感都没有,汤力怕她把胃给饿坏了,还是饶了一下路,带她一起找了一间通宵营业的小饭店,打包了一些食物,除了他和贺宁两个人的那一份,也给其他开夜车的同事带了一些,回到公安局之后就第一时间送给了其他人。
“其实我真的不吃都可以,都这个时间了,我也没觉得肚子饿,不如干脆明天早上连同早饭一起吃好了,”贺宁开玩笑的对正在给自己拿餐具的汤力说,“人家好多女孩子为了保持身材或者是减肥,都过午不食,中午过了下午就只喝水不吃东西了,我这倒好,过了午夜了,还打算来一顿呢!”
“别人是别人,跟我没关系,你不行。”汤力回答的那叫一个义正言辞,“咱们队里头已经有两个胃不好的活例子摆在那里了,钟翰胃疼发作的样子我见过,方圆犯胃病的时候你也见过,我不会让你步他们后尘的。”
刑警队里面要说胃不好,钟翰和方圆还真的是代表人物,钟翰胃疼发作什么样子,贺宁没有机会见识,因为她调过来的时候,钟翰就已经和顾小凡在一起了,在顾小凡的关心照顾下,几乎很少犯胃病,方圆倒是她亲眼目睹的,当初方圆因为对自己圆润的身材感到自卑,硬是把自己给饿出了胃病,还因为低血糖之类的问题把自己给折腾进了医院,好在现在有戴煦在身旁,方圆也早就解开了心结,不再和自己过不去,现在身材依旧圆润,但是却不再觉得自卑难过,而是坦然的接受了自己的样子,并且学会了自我欣赏。
“你放心吧,我不会那么做的,”知道汤力这是关心自己,贺宁也觉得心里面甜滋滋的,她一边很识趣的打开自己面前的餐盒,一边对汤力调侃,“我可一直都是方圆最嫉妒的那种类型,吃得多长肉少,一两顿没吃好就会掉秤,所以我是不会有到了几点就不敢吃东西的那种顾虑的。”
汤力看她并不是真的为了保持身材不肯吃,也放了心,伸手揉了揉贺宁的头发,对她笑着点了点头,“那就趁热吃吧,吃完早点休息,明天还有很多事呢。”
第六十五章 采样
因为实在是太晚了,如果浪费时间在往返的路程上,恐怕他们就更没有什么时间能用来休息了,所以草草的吃了一些东西之后,贺宁就和汤力一样,都选择留在了局里面,在值班室里和衣而卧的小睡了那么三四个小时,六点多钟就又爬起来,用冷水洗了一把脸,好让自己精神起来,之后和汤力到外面就近的早点摊子上吃了一点早餐,就直奔刘法医那边,去询问尸检的结果了。
贺宁和汤力还特意给刘法医也带了一份早点,刘法医向他们道了谢,一边咬着油条,一边对他们说:“因为死亡时间距离现在有点久,所以具体的遇害时间就没有办法精确到几点到几点那种了,只能说根据尸体腐烂程度来看,和咱们之前在现场的时候做出的判断是一致的,这方面没有什么出入。解剖之后,我发现死者的胃内容物可以说是相当的丰富,尽管因为尸体腐烂程度的影响,那些胃内容物也同样已经腐坏了,但是从形状还是能够大体判断出来,死者在遇害之前不久,刚刚吃了一顿比较丰盛的大餐,伙食质量还是相当不错的,在吃过这顿大餐之后不久,他就遇害身亡了,吃下去的食物都还没有来得及进一步消化呢。这些还没有来得及消化的胃内容物里面没有发现有毒物质,可以排除投毒的可能。”
说完之后,他看贺宁一脸纠结的看着自己,有些疑惑:“怎么了?有问题?”
“没问题,”贺宁赶忙摆摆手,“就是觉得你们做法医的太了不得了,刚刚解剖的时候看过了死者胃里头没有来得及消化,但是却跟着尸体一起在水泥块儿里头慢慢腐烂了快半年的食物,现在画面肯定还在脑海当中非常清晰呢,现在竟然可以一点不受影响的一边吃着早餐,一边跟我们描述这件事!我原来以为能做到看见重口味的现场之后不吐已经算是很大的成就,现在觉得这种想法太天真。”
“人的承受能力永远比咱们自己以为的要更强,”刘法医并不意外贺宁会有这样的感慨,所以也笑着回应道,“那要是这么说的话,那人家医院里头成天拿着手术刀的外科医生,难道私下里出去吃饭还见不得血豆腐了?我们看到太重口味的现场其实也不舒服,只不过不舒服归不舒服,饭还是要吃的,要不然赶上案子多的时候,岂不是一脸多少天都不用吃饭了?那还不把自己给活活饿死了呀?”
他这么一说,把贺宁也给逗笑了,赶忙说:“你说的对,那咱们继续吧。”
“死者的腹部有一处刀伤,不过没有伤到脏器,所以应该不是致命伤,”刘法医继续说,“但是从现场检查出来的血迹面积来看,死者在遇害的当时和之后失血量还是相对比较大的,这就说明死者的确是死于外伤,所以我怀疑死者的颈部应该也有伤口,并且就是那道伤口导致了他失血过多,最终因为失血性休克而死,但是颈部被砍断了,断面非常的凌乱,应该是拿砍刀或者小斧子砍断的,根本就没有办法再去分辨里面有哪一处可能是导致死亡结果的致命刀伤了。咱们已经找到的那几块四肢的尸块上面隐约可见生前造成的瘀伤,遇害前死者应该是与凶手发生过缠斗,当然了,缠斗的最终结果我们就都已经知道了。目前我能告诉你们的差不多也就只有这些,确定死者身份就还得你们尽快把死者家属带过来,提取了DNA样本才可以进行更进一步的比对和确认了。”
“我们一会儿就通知,这个你放心,一定会抓紧处理的。”汤力点点头。
关于到底是联系叶茂才的父母,还是通知卜志强的妻子,这件事情上面贺宁和汤力也稍微有一点犹豫,两个人商量过之后,决定还是通知叶茂才的父母,毕竟这个住处是叶茂才临时租下来的,现在是在他曾经租住过的地方发现了尸体,不管死者是不是就是他本人,至少这件事与他是脱不开干系的,叶茂才在外面做了违法犯罪的事情,这已经是不争的事实,他的家人也有知情权,所以找他的父母来,通过DNA比对来做出判断或者是排除,相对而言要更稳妥一些,如果死者是叶茂才,那这就有了一个明确的结论,如果死者不是叶茂才,这件事也和叶茂才的失踪有莫大的关系,他的父母也需要正式的接受警方的调查。
决定了之后,贺宁就给叶茂才的父母打了一通电话,对于贺宁来说,叶茂才的父母是之前就打过交道的,但是对于叶茂才的父母而言,他们并没有把电话里面的贺宁,同那天到自己家里来走访的女警联系在一起,所以听到贺宁在电话中说明情况,提出要他们到公安局提供DNA样本并且接受询问的要求,叶茂才的父亲显得十分生气,反复强调自己的孩子是遵纪守法的好人,又勤劳肯干,又孝顺父母,是年轻人里面的好榜样,警察这么说是对自己儿子的抹黑,而且自己的儿子早就去了外地,根本就不可能在本地,肯定是搞错了,绝对不可能是叶茂才,他还反问贺宁凭什么就断定死的那个人就是叶茂才,问死的那个人穿着什么衣服,长得什么样子。贺宁被他问的也是无奈极了,现场找到的尸块上面并没有任何的衣物残片,死者的头部更是不知所踪,如果不是这样,他们也不会需要通知疑似死者的叶茂才父母过来提取DNA样本进行比对确认了,可是这些话跟叶茂才的父亲根本说不通,对方上一次打交道的时候,给贺宁的印象却是算是一个老实人,只是没有想到老实归老实,老实却并不能够和好说话、好沟通划上等号,有的时候老实人轴起来反而更要命,不管你说什么,他就只认自己肯接受的那个死理儿。
一直到最后,叶茂才的父亲也不肯答应,反而表现的非常气愤,不等贺宁再继续做思想工作就挂了电话,之后叶茂才家的电话就再也打不通了,不知道是不是对方直接把电话线给拔掉了,贺宁没有办法,只好打电话联系了上一次帮他们一起去见叶茂才父母的镇派出所的片警小陈,把事情和小陈说了一下,让他帮忙去和叶茂才父母衔接协调一下,如果可以的话,最好能尽快由镇派出所派车,帮忙把叶茂才的父母给送过来,只有尽快提取样本进行比对,才能尽快得出结论。
小陈听说了事情的严重性,也不敢怠慢,在电话里满口答应了,说这就和所长汇报一下,一会儿直接开车去叶茂才父母家里,做通了思想工作之后直接上车给拉到市公安局这边来,一定尽量节约时间,尽快赶来。
把带叶茂才父母过来公安局的事情拜托给了派出所的小陈之后,贺宁和汤力也还有其他的事情需要忙,尸体的其他部分现在还没有找到,城南新村的位置比较偏,以那里为起点来看,周围的乡道相对来说比较多,凶手可能选择开车处理其他尸块的路线就也有了更多的选择空间,怎么样在有限的人力条件下,尽量缩短时间和提高效率,这就需要花费一点心思去分析和计划一番,不能没头苍蝇一样的胡乱找,要知道,比起封闭高速来说,乡道才是更加四通八达,好像蜘蛛网一样的存在,假如说不好好规划一下,那是很难有效的进行下一步的搜寻的,难不成还能把与城南相邻的所有乡道两旁都全部挖开么?
汤力找来了A市比较详细的路况图,刑警队的众人凑在一起开了一个会,根据那些乡道周围的人口密度,农田情况,车流量,以及通往的方向,综合了这些因素之后,他们从中画出了四条重点关注的路线,认为这是最有可能用来埋藏死者尸体其他部分的,只考虑这四条路很显然也是不够的,除了这四条重点关注的之外,他们又将另外的五条乡道设为第二选择,如果那四条乡道周围并没有什么发现,那么下一步的寻找范围就扩展到那五条的方向去。
在敲定了目标范围之后,根据四条重点关注乡道这一点,刑警队的人也分成了四组,分头行动,开始了对尸体其他部分的寻找。
汤力和贺宁被分到了其中的一组,跟其他同组的成员一起驱车赶往了目的地,开始了对周围环境的勘查和挖掘。这项工作其实一点都不好做,如果这个案子是刚刚发生不就,那其实还是比较好办的,毕竟从乡道两旁的荒地上面土壤的情况也大概能看出来是否被人翻动过,可是现在,距离死者的尸体被处理已经过去了差不多半年,当时应该是秋季快要入冬的时候,现在是春末即将入夏,从植被干枯,白雪覆盖,现在已经是满地杂草丛生,根本就不可能还有什么痕迹可言。
好在经过之前的一番讨论和推敲,在这条路上凡是非常临近农田,或者临近村舍的路段都被排除掉了,因为在这种地方挖坑掩埋尸块很容易就会被人看到,或者是春耕的时候被周围的农户不小心给挖出来,不可能到现在都不为人所知,这样一来,排除掉了那些区域,剩下的范围也不算大到让人绝望。
埋头苦挖了大约快两个小时之后,汤力接到了小陈打过来的电话,说他们终于做通了叶茂才父母的思想工作,他们愿意配合,接受DNA取样,但是仍旧拒绝接受自己的儿子可能牵扯到刑事案件的这个说法,坚持认为叶茂才现在说不定在外地的什么地方跟着老板发大财呢警察绝对是搞错了。
不管他们怎么想怎么说,毕竟对方是愿意到公安局来了,这就是好事一桩,小陈在电话里说他们这就带着叶茂才父母赶去公安局,汤力估算了一下时间,也和其他人打了一声招呼,叫上贺宁一起返回了公安局,由于他们所在的位置比起叶茂才父母家所在的那个镇子还是要略近一些的,所以尽管小陈打电话的时候已经是在车上了,汤力和贺宁赶回局里之后还是又等了差不多半个小时他们才到达。
叶茂才的父母一看见汤力和贺宁,很显然对他们还是有印象的,都有些吃惊,不过他们眼下的情绪可是不太好,脸色略显阴沉,并且又紧张又紧绷,两个人看起来都十分局促,贺宁让小陈先休息一下,一会儿处理完了还需要拜托他帮忙把叶茂才的父母给送回家里去,小陈爽快的答应了,就到一旁去喝茶水休息了,贺宁他们现在手头的案子性质十分严重,他也很清楚自己最好还是回避比较稳妥。
贺宁和汤力带着叶茂才父母去法医那边进行DNA采样,在过去的路上,这老两口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老太太时不时的用胳膊拐一拐自己身旁的老伴儿,叶茂才父亲起初似乎是有些纠结的,不过后来还是忍不住替自己和老伴儿两个人开了口,苦着一张脸问贺宁:“你能不能给我们俩交个实底儿?”
贺宁以为他们是想要打听叶茂才的涉案情况,于是谨慎的点了点头,说:“你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如果我能回答得了,我一定告诉你们。”
“你就跟我们说句实话,让我们心里头有点儿准备,”叶茂才父亲忧心忡忡的问,“那个啥啥A的什么采样,我们俩也没有多少文化,没念过多少书,你们说的那玩意儿,我们俩也不知道是咋个一回事儿,陈儿刚才去我们家找我们的时候也没跟我们说具体的,神神秘秘的,我们现在来都来了,也跑不了,你好歹告诉我们一声,到底那玩意儿要怎么弄,疼不疼,完事儿了几天才能恢复好啊?”
第六十六章 实话实说
【祝所有的母亲——母亲节快乐!】
贺宁一愣,没想到他担心的居然是这个,后来想一想,觉得到也难怪,毕竟在他过去几十年的认知当中,从来没有接触过DNA样本采集这种事情,过去或许只是在新闻或者电视剧里听过,又或者如果他并不是太关注这一类的东西,可能压根儿就连听说都没有听说过都是极有可能的,所以有这种担心也无可厚非,毕竟人们总是对自己感到陌生和神秘的东西会产生一些出于未知的恐惧感。
“不疼,也不会伤害到你们,所以不存在要多久才能恢复。”贺宁对他说。
叶茂才父亲将信将疑,不过见贺宁这么说,倒也没有再多追问什么,到了法医那边处理完,他这才算是一颗心放回了肚子里,整个人都明显的松弛下来了,因为他发现就只是扎了一下手指,用棉棒在他的嘴巴里面来回蹭了蹭,并不是自己之前以为的那么恐怖,便也不太当做一回事了。
贺宁原本还有些纳闷儿,为什么做完了采样这老两口就可以放松成那样,为什么他们两个人就一点都不担心叶茂才到底惹了什么事,或者是出了什么事,等回到办公室里面坐下来聊一聊,进一步的沟通一下她才意识到,这老夫妇根本就是从骨子里不相信自己的儿子会有什么问题,他们并不是出于逃避或者搪塞的目的,是打从心眼儿里就认为自己的儿子真的是跟着老板在外地发财呢。
“你们怎么就那么确定这件事呢?不是从年后到现在,叶茂才都从来没有跟你们联系过的么?”贺宁问,她不知道这老两口是哪里来的自信。
叶茂才父亲梗着脖子,理直气壮的说:“那咋了嘛?儿子不给爹妈打电话,这又没犯了哪家的王法!我自己的儿子我自己还不知道?他不会骗我和他妈的!我们从小就跟他说,让他得有出息,得有出息,他哪可能赶出来什么让我和他妈抬不起头来的事儿啊,而且如果不是在外头有出息了,跟着老板发财过好日子,他咋可能拿得回来十万块钱给我们老两口起新房子用呢?那别人家孩子怎么就拿不出来?那我就问你了,你能拿得出来十万块钱去孝敬你爸你妈不?”
“我不能。”贺宁摇摇头,正想接着说,没想到就被叶茂才父亲个打断了。
“那不就得了!”叶茂才父亲有些牛哄哄的撇了撇嘴,可能是因为他觉得贺宁和汤力一直在质疑自己的儿子,抹黑自己的儿子,所以上一次打交道时候的那种质朴感也消失不见了,情绪里面带着一种若有若无的抵触,“我儿子当初跟我和他妈就许诺过,说他以后肯定赚大钱,给我们老两口盖新房子,让我们老两口过好日子,别人爹妈三四十年享的福,他给我俩浓缩了一口气都让我俩享受着。那你看看,他是不是说到就做到了?那你们也不能有那种成见是不是?哦,你们念书多的,上了大学的,赚不到那么多钱孝敬爹妈,我儿子比你们念书少,所以就不应该有那个能耐?赚到钱了那就肯定是在外头干坏事儿了?哪能这么想呢?这人除了念书之外,不是还有个运气的事儿在里头么!那还不行我儿子运气就是好,所以遇到一个特别欣赏他能力的大老板,带着他一起吃香喝辣发大财了?”
“行,当然行,”贺宁对他笑了笑,并没有因为他话里面的淡淡敌意而感到恼火,也没有直接反驳他说的话,而是抛回去一个问题,“那你说叶茂才因为运气好,遇到了一个特别欣赏他能力的大老板,你又说你们作为父母特别的了解自己的儿子,那我可不可以问一问,你觉得那个大老板到底是欣赏叶茂才哪一方面的什么能力,值得给他那么多的酬劳,还带着他去外面继续发大财?”
她这么一问,叶茂才的父亲一下子就被噎住了,虽然口口声声的说自己多么了解自己的孩子,说自己的孩子能力得到了赏识,可是真的被追问起来什么能力,叶茂才的父亲也是说不上来的。
贺宁一看他这个反应,知道他是被自己给问住了,于是顺势继续说:“你们也是勤勤恳恳的操劳了这么多年的人,什么活儿也都做过,其实对于这个钱到底是不是那么好赚,你们心里头应该是有数儿的,叶茂才是有高学历,还是有高技术?如果他两个都不占,那他凭什么短时间之内就能赚来一大笔钱,这个你们真的从来都没有考虑过么?还是说你们心里面其实都明白,只是不敢往深了想?”
“你说你们这人,当初去我们家,我们是不是好好的招待你们了?”叶茂才母亲有些不高兴了,拉长着脸,有些恼火的瞪着贺宁,“那我儿子到底咋得罪你们了?你们咋就不能盼他点儿好呢?就非得把他说成那样,你们就舒服了?”
“阿姨,你不要这么说,叶茂才不管是有多大的出息,也不会影响到我们什么,所以我们绝对没有你认为的那种嫉妒心理,也希望你们能够暂时的把抵触情绪放一放,冷静的考虑一下我们的话,我们确定的找到了叶茂才春节之后在城南新村那边临时租住的房子,并且在房子里面找到了一些血迹,”贺宁没有提尸块的事情,这件事她之前已经说过了,但是叶茂才的父母拒绝接受这样的说法,考虑到他们的年纪都比较大,既然现在还没有确定死者到底是叶茂才本人,还是另有其人,她就不再强化这件事,只避重就轻的提到血迹的事情,毕竟现在叶茂才是一定有问题的,只不过是他伤害了别人,还是别人伤害了他,这个暂时不好说,“之后叶茂才又一直没有跟你们联络过,你们就真的一点都不担心么?”
叶茂才的母亲看了看叶茂才的父亲,两个人都面无表情的不说话,那副执拗的样子真的是看得贺宁有点火大,如果不是考虑到对方的年纪加在一起都已经一百好几十岁了,她真的都快要压不住火了。明明就都不是什么坏人,在乡里乡亲之间的口碑也还算不错,都说他们很老实,可是这两个老实人怎么就放着这么显而易见的事实,偏要做出一副视而不见的姿态呢?这么硬着头皮否认事实,对于他们来说到底有什么好处?难不成他们很清楚叶茂才在外面做了坏事,现在就逃窜和躲藏在什么地方,所以现在这是想方设法要帮他遮掩么?
这时候汤力在一旁示意了她一下,起身先走到一旁去,贺宁接到他的示意,也起身跟了过去,她知道汤力肯定是看出来了自己隐隐快要压不住的火气,所以才特意把自己叫到一旁去,有什么话想要和自己私下里沟通一下。
“你觉不觉得他们两个人可能知道叶茂才的下落,所以在装糊涂兜圈子,想要帮叶茂才隐瞒行踪?”走开一点之后,贺宁压低了声音,凑近了问汤力。
汤力微微摇了摇头:“应该不是。我知道你肯定会觉得为什么这两个老实人现在看起来一点都不老实,其实你可能没有揣摩到他们两个最根深蒂固的心思。如果他们真的知道叶茂才的下落,咱们第一次去他家里的时候,他们不会那么毫无防备的面对咱们,这两个人的演技不会那么精湛。”
贺宁点点头,她知道汤力说的这句话是有道理的,她也不相信这两个没有念过多少书的老夫妇可以有那么毫无破绽,浑然天成的演技,只是现在他们两个就是不肯正视客观事实的这个行为让她感到十分恼火,汤力说自己并没有揣摩到他们两个根深蒂固的心思,可是什么能够让他们对那么明显的事实视而不见呢?
忽然之间,贺宁觉得自己好像有些开窍了,方才没有想通的事,现在逐渐清晰起来。如果叶茂才的父母很清楚叶茂才在外面做了坏事所以躲起来,他们不会在被叫来公安局的时候,仅仅因为提取DNA样本不痛不痒就全然的放松下来。这对老夫妇就像她自己一直以来的认知和印象一样,没有多少文化,也还算比较老实,老头儿一辈子因为没有足够高的文化,也没有什么特别出挑的技术和手艺,所以不管是木匠还是泥瓦匠,亦或是别人家盖房子的一些杂活零活他也都从不挑剔的有什么做什么,目的就只有一个,那就是赚钱养家,老两口一辈子要钱没有钱,要能耐也没有什么能耐,就连孩子都是到了四十出头才好不容易保住了,生养下来的,什么都跟亲戚圈子里的其他人比不了,偏偏就是这么个老来得子的儿子,偏偏又是个不爱学习,学习不好的主儿,叶家的老夫妇整个人生当中,好像就没有什么能够挑出来拿去让别人感到羡慕的,所以他们才会一直给叶茂才灌输那种思想,他们苦了一辈子,好不容易人到中年才生下叶茂才,为了养活他又吃了很多苦,所以叶茂才必须要比别人家的孩子更孝顺更有出息,这样才行。
在给叶茂才灌输这种思想的时候,其实叶茂才父母自己也等于是在给自己不停的洗脑,他们也对这种想法越来越坚信,叶茂才此前的默默无闻也让他们一直都感到十分的压抑,再加上亲戚圈里还有朱阿姨那样相对比较幸运,显得比较出类拔萃的存在,一直都在他们面前彰显着优越感,这就让叶茂才父母更加感到抬不起头来。结果就在他们估计自己一辈子都要这么矮人一头的活着时,叶茂才忽然之间带回来了一笔巨款,并且说他受到了一位大老板的赏识,愿意带着他一起去外地发展,尽管这样的说辞和叶茂才忽然短时间之内转到的十万块钱都是那么的不合理,但是这出乎意料的惊喜和在亲戚圈子里面杀出一匹黑马一样的出人头地的处境,一下子就让被人压了一辈子的叶茂才父母有些昏了头。
一方面是高兴,另外一方面是出于虚荣,这两者相结合,就变成了一个无形的眼罩和耳塞,让他们彻底失去了客观冷静的分辨能力,潜意识里他们也明白这件事的不合理,但是因为老来得子的儿子忽然有出息了,能赚大钱的这个画面对于他们来说太美好,在亲戚圈子里面扬眉吐气的感觉也实在是太令人愉悦了,这都是这一对老实夫妻这辈子此前都没有体会过的,哪怕是美梦一场,他们都想要挣扎着再多睡一会儿,不愿意那么快醒来,偏偏贺宁方才的那一番提醒,就好像是唤醒的闹钟一样,所以他们才会表现得好像不懂事的小孩子一样固执,不肯去正视,反而要找出各种各样的歪理,故意扭曲贺宁的意思,逃避面对现实。
贺宁这么一想,忽然之间就明白过来,她看了看汤力:“所以你的意思是?”
“人不可能一直都在梦里,如果在美梦里面不肯醒过来,那就让美梦变成噩梦好了,”汤力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毕竟人总是需要面对现实的,不能总是用一些虚幻的东西自我催眠。咱们一直怕刺激到他们,所以不提最残酷的一种可能性,他们就拒绝接受任何否定他们儿子有出息那种假象的说法,但假如说那种可能性就是现实呢?”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咱们现在好像也没有什么更好的选择。”贺宁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明明是希望能够把对他们的伤害和打击尽量降到最低,结果偏偏没有办法,只能用最残忍的一种……”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不然的话他们可以用那种咱们嫉妒叶茂才的理由和你绕上一整天,”汤力看了看表,“咱们没有那么多时间跟他们耗着。”
贺宁点点头,那边寻找其他尸块的工作还在进行着,也不知道又没有什么收获,他们肩上的担子还很重,任务量也很大,的确没时间哄着叶茂才父母玩。
“那好吧,那就实话实说。”她无奈的做了决定。
第六十七章 身份确认
【抱歉,更晚了,今天情况比较特殊,小莫遇到了点糟心事儿,挺生气的,现在头还炸过一样的疼,唉,有一些不够正规的服务行业,为了一点利益和业绩,都快活活把自己给变成黑【HX】社会了,真够糟心的!】
两个人达成一致之后,重新回到了叶茂才父母的身边。
贺宁清了清嗓子,对叶茂才父母说:“根据我们调查的结果,叶茂才在过完了春节离开家之后,曾经在市郊的城南新村租住过,之后我们对他曾经租住过的房子进行了搜查,在里面发现了男性尸体,现在我们怀疑那名死者就是叶茂才。”
叶茂才父母一听这话,脸色登时就变了样,不过却并不是贺宁意料之中的惊慌或者担忧,而是阴沉沉的,好像贺宁刚刚说了什么非常冒犯他们的话一样。
“我说,姑娘,你不用这样吧?”叶茂才父亲皱着眉头端详着贺宁,“我不管你们到底为什么平白无故的就怀疑我儿子,我们家世世代代都是本本分分的好人,从来都没进过局子,现在你让我们过来弄那个D什么A的,我们也来了,这还不够啊?我们都是这么大岁数的人了,你们可不要胡乱吓唬我们啊!”
“我没有想要吓唬你们的意思,我知道你们夫妇两个都是遵纪守法的人,所以以前也没怎么跟我们打过交道,但是你们想一想,假如说我们是怀疑叶茂才杀了人,那我们就全国范围内通缉叶茂才就好了,不管他现在躲藏在哪里,早晚是要被找出来的,就算找你们过来,肯定也是询问叶茂才的行踪,干嘛要做DNA比对?做DNA比对的目的,不就是想要最终确认一下死者到底是不是叶茂才么?”
叶茂才的母亲听了贺宁的话,似乎是有些慌了,她扭过头去看身旁的丈夫,似乎是有些乱了方寸,想要让丈夫来拿主意。叶茂才父亲抬起手来,在自己老伴儿的手背上拍了拍,示意了她一下,依旧阴沉着脸,不吭声,一副不想理人的样子,无论贺宁在一旁再说什么,他也就是这么不声不响的沉默以对,连带着叶茂才的母亲也在丈夫的示意下沉默了下来,就好像他们两个人已经化作了两尊石像一样,一言不发,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
贺宁以前最讨厌的就是别人说话做事不老实,这次她头一回感觉到,原来老实人也会把人气到跳脚,真不知道他们这老两口这么多年以来到底是积蓄了多少的自卑感,所以一朝夕之间打了一场翻身仗,他们就可以为了保护这个“胜利果实”而什么客观事实都不管不顾,把眼睛耳朵都给闭起来了。
好在这一次贺宁和汤力还是比较走运的,就在叶家的两位老人油盐不进,软硬不吃的这个僵持节骨眼儿上,忽然有了好消息传来,当然了,这个好消息恐怕只是对于贺宁和汤力来说的,对于叶茂才父母来说可就恰好相反了。
负责寻找其余尸块的同事那边有了收获,他们发现了死者的头颅,虽然说已经腐烂了,但还没有到白骨化的程度,现场拍了照片发回来之后,法医方面认为对其面部进行模拟还原的难度还不算是特别大,现在死者的头部已经在送回来的路上,估计用不了多久就能够对死者的相貌进行有效的还原和辨认。汤力又特意询问了一下大概需要多久,是否可以继续把叶茂才父母留在这里,得到的答复是可以留着他们继续呆在刑警队,因为这项还原工作并不需要耗费太多时间。
确定了这件事之后,贺宁和汤力心里面就有底了,倒是叶茂才的父母等的时间有点久了之后,开始变得有些不耐烦起来,一个劲儿的表示自己家里那边还有事,不想继续逗留下去,但是都被贺宁和汤力找理由给拒绝了,就在他们两个人的耐心几乎告罄,就快要忍不住跟贺宁他们闹脾气的时候,死者面部相貌的还原图像已经完成了,第一时间就被人送到了刑警队这边来,汤力和贺宁拿到之后看了一眼,心里面就彻彻底底的有了数儿,别说是叶茂才的父母了,就算是他们只看过照片,没见过叶茂才本人的,一看这还原出来的死者相貌也可以第一时间就得出结论来,更别说生养了叶茂才那么多年的叶家二老了。
汤力把画像拿给叶茂才的父亲看,告诉他这是根据死者的面部还原出来的相貌,叶茂才父亲一看这张画像,登时就白了脸,叶茂才母亲看到之后,先是瘫倒在了椅子上,之后就开始嚎啕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嚷着,她宁可不要什么十万块钱,宁可不住新盖的房子,她只想要叶茂才平平安安的什么事情都没有。
她的这种反应倒是正常的,只是现在说这些已经什么意义都没有了,贺宁在一旁叹了一口气,心里面想,估计叶茂才母亲的内心深处,也意识到了自己这么多年对儿子施加的关于孝心和回报的压力,与今时今日的这个结果是不无关联的,所以她的第一反应才会是这个样子的。
叶茂才父亲没有哭,他苍白着一张脸沉默了很久,最后抬起眼来,看了看汤力,开口问他有没有烟,能不能给自己一支烟,汤力自己不抽烟,但是平时工作当中经常会有人提出这样的要求,所以他也时常会准备着,所以在叶茂才父亲提出要抽烟之后就拿出了一支烟递过去,顺便摸出打火机来帮他点上。
叶茂才父亲默默的抽了一会儿烟,眼看着一支烟被他吸得很快就燃掉了一大半,一截长长的烟灰颤颤悠悠的挂在前段,他连弹一下都没有想起来过。
没过多久,一支烟就已经燃尽了,只剩下一个光秃秃的烟屁股,叶茂才父亲把烟屁股丢在地上用脚碾了碾,哑着嗓子抬头看了看贺宁和汤力,开口对他们说:“有啥要问的,你们就问吧,我要是能回答上来就告诉你们。”
“叶茂才真的一点都没有和你们提过,他到底在外面干什么吗?”贺宁问。
“他真的没有说过,”叶茂才父亲缓缓的摇了摇头,“我们可能是之前也是昏了头了,心里头其实也多少觉得有点不踏实,但是一想到我儿子有出息能赚钱,一想到我们拿着钱翻盖房子,让全村人也都看一看我儿子也出息了,也光宗耀祖,也让爹妈享福了,就多的什么都给忘了,什么都顾不上了。我们昏头归昏头,但是这件事情上头我们可没有撒谎,我们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他没说过,他回来跟我们说的就是我们之前跟你们提过的那些,没别的了。”
“那他回来,除了拿给你们十万块钱之外,还有没有过什么不太起眼儿,但是又不太正常的举动?”贺宁进一步引导,“好好的回忆一下,想一想。”
叶茂才的母亲是一点也配合不了贺宁和汤力的工作了,从看到死者的相貌与叶茂才相符之后,她就一直在哭,先前是一边哭一边叫嚷,现在已经体力不支了,只能小声的啜泣,整个人的神志好像都有点恍恍惚惚的。
好在叶茂才父亲虽然说也很痛苦,但至少还保持着神志清醒,他没有急着开口,而是像贺宁说的那样,愁眉苦脸的先好好的回忆了一番,然后才好像隐隐想到了什么似的,开口对贺宁说:“哦,你让我想一想,我倒好像真的想起来了一点什么来。我儿子过年回家的时候,一个人躲在厕所里头打电话,你们去过我家,肯定知道,我们农村的那个厕所,是在屋子外头,冬天冷,我看他上个厕所那么久都没回来,怕他再冻感冒了,就过去问问他怎么回事儿,然后听到他在打电话,好像不算太高兴,说话挺生气的,看到我去了,他就不说了,就把电话给挂了,挂电话钱让那个听电话的人好好想清楚了,别做让自己后悔的事儿。”
“那你没问过他是在跟什么人打电话么?”贺宁问叶茂才父亲。
叶茂才父亲点了点头:“我问了,我说你大过年的干什么跟人打电话说话那么凶巴巴的,人家都说过年的时候可不能跟人惹气,要不然回头一年都得总惹气生,而且人家也都说和气生财,大过年的跟人在电话里吵吵嚷嚷的,这不和气。他说让我别管说是有人欠了他老板的钱不还,他老板让他帮忙讨债,他老板对他好,所以嘱咐他的事儿他不能不好好给人家办。我就跟他说,再怎么着也是过年呢,这大过年的追人家屁股后头要钱,那不成了黄世仁和穆仁智了么!”
“他有没有在电话里管对方叫什么名字或者什么比较特别的称呼?”
“我没听见,我去厕所找他的时候他电话都打得差不多了,看到我去就也不说了,前头他叫没叫那人我就不知道了,”叶茂才父亲摇了摇头,“我也没想过我儿子会出事啊,我要是能想到,我当初就说啥不能让他走,呆家家里就没事了!”
“那十万块钱是什么样的?”汤力在一旁开口问道。
叶茂才父亲在这个问题上倒是不需要去费力回忆,那十万块钱估计早就已经深深的印在了他的脑海当中,听汤力询问这件事,便直接开口说:“就是十捆儿钱,一捆儿一万,都是银行那种用纸条捆着的,有的新一点儿,有的就一点儿,但是都打了捆儿,可紧了的那种,他用一个纸口袋裹着,就放自己的旅行包里头拎回来的,我和他妈当时还说,怎么这么老多钱就这么大大咧咧的拎回来,真要是被人给抢了可咋办,他说不会的,越是贼眉鼠眼东张西望,越是小心的防着这个防着那个,反倒容易被抢钱的盯上,就他那身破衣服,那个破旅行包,打死都没有人能相信他包里头装了那么老多钱,根本就没人搭理他。”
看样子钱是直接从银行取出来之后就到了叶茂才手里的,之前已经知道的是疑似卜志强用他亲生父亲卜红旗名字开的银行卡,给叶茂才的账户里面汇款五万元,汇款用途是“定金”,叶茂才把这五万块钱取出之后直接带回来给父母是很有可能的,而另外的五万元,十有八九是之后在履行过了自己承诺的事情之后,对方又另行支付的其余部分酬金,也是从银行取出来之后就直接交到了叶茂才的手里,叶茂才就原封不动的都拿回来孝敬父母了。
“裹着钱的纸袋子是什么样的,你还记得么?”汤力留意到了这个细节。
叶茂才父亲点点头:“我记得,那个袋子和钱,就都一起收在我家的衣柜里头,我们老两口有事儿没事儿的就拿出来看几眼,打死我我也忘不了那个纸袋子是什么样的啊。那是一个就和纸壳盒一样的颜色的那么一个纸兜,上头有个绿色的图案,上头好像是个女的,下头是个鱼尾巴的那种,下面还写的外语,我没文化我也看不懂,不知道是个装什么玩意儿的袋子。反正那个袋子装上我儿子拿回家来的十万块钱,都快满了,我儿子在上头用一张报纸给遮了一下,要不然我也不能说他太不小心的事儿。”
叶茂才父亲不认识那个包装袋,贺宁和汤力听他这么一描述倒是听明白了,那很显然是某品牌咖啡的外卖纸袋,叶茂才自然不太可能是会去那种地方买咖啡的人,毕竟以他之前的收入水平来说,应该也未必舍得花上二三十块去喝一杯咖啡,那这个袋子就肯定是来自于给他钱的人,对方把钱装在那么一个纸袋子里面给了他,他就顺便把之前已经拿到手的定金给一起放进去,统统拿回家来孝敬父母了。
已经拿到了至少十三万元钱,疑似卜志强的雇佣方还欠着叶茂才钱,被他一直追着要,这很显然说明了叶茂才受雇的工作绝对不止是找个办法处理尸体那么简单,人应该也是他动手杀的,之后还要负责善后的事情,所以才值得那么高的价格来雇佣,叶茂才春节期间还与对方有联系,并且之后没过多久就死在了A市郊边的一户民宅里面,这岂不是意味着,卜志强一直到年后的那个时候,都还没有离开过A市?那么在这期间,他没有回家,是一直躲藏在哪里呢?
第六十八章 驾驶员
【第六十四章关于死亡时间的推定,之前时间线被我搞混了,写成了半年左右,现在经过提醒,已经更正为四个月左右,特此通知~】
“犯罪嫌疑人现在自己也成了被害人,原本叶茂才的父母还做着儿子继续大把大把带钱回家里来让他们风风光光的美梦,结果一下子儿子没有了,他们还得面临着亲戚的追债,这打击对于他们老两口来说,也真是不小啊!”叶茂才的父亲搀扶着老伴儿离开了之后,贺宁同汤力感慨了一句,“你说是不是叶茂才跟卜志强原本达成了酬劳的约定,但是在得手之后,就算人是叶茂才动手处理的,但是毕竟是卜志强雇凶杀人,所以叶茂才就起了贪心,想要再多从卜志强那里敲诈一笔钱来,但是卜志强本人已经为了支付这笔酬劳,在外面欠了货款填不上,可能已经是焦头烂额了,这边又被叶茂才一个劲儿的索要,所以最后就决定杀人灭口,一劳永逸?这某种意义上也算是两个合谋杀人的团伙内讧的结果吧?”
“有这种可能性,”汤力已经有了主意,“购买了那么多袋水泥,用来灌铸水泥块掩藏尸体,这就一定需要用到运输工具,一般销售水泥的地方,购买的量够大可以提供运输服务,但是我不认为卜志强会选择这么做,为了保险起见,他应该会自己处理这件事的,我确定一下案发现场周围就近有多少个水泥经销商,咱们还是寄希望于监控录像吧,卜志强名下的那辆小面包车,关注车型号就可以了,不用盯着牌照,他很有可能为了隐藏踪迹,选择用套牌之类的。”
既然头部已经找到,死者的身份也已经初步明确了,那么继续寻找其他的尸体遗失部分虽然仍旧是一项重要的工作,却不再是贺宁和汤力的首要任务,有其他人在继续搜寻,他们就着手调查起了案发现场附近的水泥经销点和能够找到的关键路口的交通监控摄像头,有女房主提供的关于叶茂才到她那里租住和她发现叶茂才不辞而别的这么一个明确的时间段,对监控录像的排查就变得容易多了。
叶茂才在那段时间里,应该一直都是在使用市面上能买到的黑卡作为通讯工具,所以那段时间他的通话记录是没有办法啊查到的,卜志强那边的情况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他的手机始终处于关机状态,和邵小雨联络的那个私人号码也没有什么值得查的东西,除此之外他还有没有别的手机卡,谁也不确定,现在就更加是无从确定了,所以贺宁和汤力就暂时放弃了从手机通话记录这件事上做文章的打算,一心一意的盯着监控,希望能够找到有人购买和运送水泥的线索。
他们两个人的运气还是不错的,这个案子查了这么久,此前很长一段时间就好像是被堵在了瓶颈处,现在忽然之间得到了疏通,变得顺畅起来,花了一下午加上大半个晚上的时间,还真被他们从监控录像当中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
率先有所发现的是贺宁,就像之前汤力交代的那样,他们不再把关注的重点放在车牌照上面,只关注车的型号,这倒是节省了很多的精力,到了晚上的时候,贺宁注意到了一辆比较可疑的面包车,车辆的品牌和大致型号看起来都与卜志强名下的那一辆比较符合,但是车牌照并不是卜志强注册的那一组,并且这辆面包车乍一看几乎没有办法一下子就说出车子究竟是个什么颜色的,因为这辆车的车身上面贴满了各种广告标语和商品logo,就好像平时也偶然能看到的那种满街跑的广告宣传车一样,但是贺宁细心的发现,这辆广告宣传车可不怎么对劲儿,广告宣传车她也不是第一次见到,不管是用面包车,轿车,还是小货车的都见过,但是一辆车子上面同时宣传好几种不同品牌不同种类产品的,却并不多见,她把画面停下来,图像放大了仔细看,发现不仅仅是车身上宣传的产品种类和品牌都不一样,甚至还出现了跨度非常大的种类,比方说其他绝大多数都是某一个什么外贸公司的广告,结果车顶不却有一个某品牌方便面的图片夹杂其中,再仔细看看,这里面还夹杂了某汽修连锁店的广告。
贺宁打开浏览器,把那个汽车修理连锁店的品牌输入进去进行搜索,然后又搜索了那家外贸公司很快她就发现,这两者根本就不是同一个地方的,甚至连同一个省份都不在,于是她便把那些查到的结果都留在页面上,叫来了汤力。
“你看看吧,这可就有意思了,”她把自己的发现展示给汤力,“两个归属地为不同省份的商家,不约而同的选择了公用同一台小面包车,到咱们A市来打广告,还专门在郊区外围跑动,上面还有某个知名方便面品牌在凑热闹!这根本就不是一辆广告车,这些广告贴之所以被贴在上面,目的就是为了遮住车的原本颜色和面貌,让人乍一看到这辆车的时候,第一反应觉得这就是一辆广告车,然后就会忽略掉对车子本身特征的关注,假如这一次我们主要盯着的是原本的颜色和原本的车牌照,估计这辆车很有可能又会以广告宣传车的形象从咱们的眼皮底下溜走了!只可惜,有一个角度其实能够看到驾驶员一个模糊的影像,但是不够清晰,没有办法进行分辨。我给你看一下那个定格的画面。”
说着她把自己方才保存的最能看到驾驶员轮廓的那一张图片调出来给汤力看,从图像上面果然能看到一个有些模糊的人影,从轮廓上看,可以判断对方是一名男性,但是除此之外,由于面部比较模糊,所以其他的都没办法得出结论。
汤力想了想,对贺宁说:“不要急,我找人来试着处理一下图片。”
贺宁点点头,她以前听说过,局里面有那么几个电脑方面特别精通,各有所长的同事,只不过她来的时间相对比较短,平时打交道的也都是以刑警队的这些人为主,所以不认识那几位高手,既然汤力认识,能够拜托人家来帮忙,那就最好不过了,只是她忽然意识到眼下的时间,原本刚刚激动起来的心情就又平静下来了许多:“这最少要等到明天才能有结果吧?现在可是都已经快半夜了。”
“据我所知,那几个可都是夜猫子,”汤力不太担心这个问题,“我发过去试一试,如果人家还没睡,那咱们就等一等,如果已经睡了,那就等明天。”
贺宁点点头,她觉得汤力是那种办事心里特别有谱的人,他要拜托谁,肯定是对方的水平足够帮他们这个忙的,那如果现在对方就有时间可以立刻帮忙,那他们就早一点了解清楚,确定一下这个被关注的车辆到底是不是他们要找的目标,如果对方已经休息了,至少明天也会有个结果,这就是好消息。
结果证明,汤力还是比较了解对方的,图片刚刚发过去没有两分钟,这边就提示对方已经接收了图片,又过了几秒钟,对话框里显示出对方发来的两个字。
“稍等。”
“你跟这个人,是在‘惜字如金’俱乐部里认识的么?”贺宁看到之后,开口调侃汤力,其实汤力跟她在一起之后,至少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已经不大像以前那么惜字如金了,现在贺宁也不过是因为心情好,所以故意调侃他罢了。
汤力当然不会介意贺宁的这种调侃,他笑了笑,点点头:“你说对了。”
既然对方已经答应并且开始着手帮他们处理图片的问题了,在忙了那么久之后,两个人也暂时放下了手上的工作,稍作休息,这大半天里,两个人的眼睛几乎都没有怎么离开过屏幕,神经也始终保持着高度紧张,折腾到现在,只觉得头脑发胀,眼睛又干又涩,好在有了重要的发现,他们总算可以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休息休息了。两个人没有多说什么,各自闭目养神,很快贺宁就迷迷糊糊的靠在椅背上睡着了,一直到一声不算响亮但是却足够清晰的信息提示音把她唤醒。
“有回复了么?”她一下子坐起来,紧张的问汤力。假如自己的判断是对的,能够大概判断出车子里面当时坐着的人是不是卜志强,那他们之前的功夫就都没有白下,如果事实证明她搞错了,那真的是一辆有些不靠谱的广告宣传车,那就意味着接下来他们还要继续死死的盯着监控录像,继续排查下去。
汤力没想到贺宁竟然会一下子就惊醒过来,赶忙对她摇摇头:“不是那边,那边是挂在电脑上的,这是我手机的短信提醒。”
“哦……”贺宁这才松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慢慢的放松下来。
不过她并没有放松太久,因为汤力接着又说:“是我爸妈发来的短信,他们说最近打算找个时间过来A市一趟,和咱们见见面。”
“咱们?包括我?”贺宁说完之后也觉得自己问的这个问题有些傻,可是没有办法,她和汤力确定恋爱关系的时间说短不短,说长却也不算长,两个人都还没有急着想要把双方父母给牵扯进来,打算等到两个人的感情再稳定稳定,也彼此加深一下了解,确定打算向下一个阶段发展的时候,再正式的去和对方的父母家人打交道,免得一开始就把家人牵扯进来,容易把很多原本比较简单轻松的事情复杂化,这样恋爱的感觉可能就变了味道,早早的牵扯进来太多的柴米油盐。原本在这方面两个人一直都很有默契,现在忽然之间冒出这么一件事来,也难怪贺宁会感觉有些吃惊,毕竟这不是汤力的风格。
汤力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脸上的表情融合了困惑和无奈:“对,包括你。我和他们说了,现在手头有案子,等过一段时间再说,我也不太清楚为什么他们两个人会坚持想要来和咱们见一见面,我怕太推三阻四会对你造成影响,所以就尽量往后推一推,一来等咱们忙完,二来也搞搞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贺宁点点头,她也怕汤力觉得自己过于排斥见他的父母是不是意味着别的什么,于是便又对他说:“之前咱们两个也只是说顺其自然,既然现在你爸妈提出来想要见个面,那就见呗,虽然比预期当中早了一些,不过所谓择日不如撞日,这本身也是一种顺其自然的表现嘛,跟咱们的初衷不相违背。”
汤力明白贺宁这么说的意图,对她笑了笑,点了点头。
“不过话说回来,”贺宁看了看墙壁上的挂钟,“你爸妈怎么都这么晚了还不休息,还给你发短信说这些事情啊?”
汤力有些无奈的笑了笑:“不知道,虽然说平时我父母在同龄人里也算是比较晚睡的,但是这么晚了忽然通知我见面的事情,我也很惊讶。”
贺宁抿了抿嘴,没有说什么,心里面隐隐的联想到了什么。
被这件事一打岔,贺宁倒是一点睡意都没有了,那边还没有回信儿,她干脆站起身来,在办公室的空地上稍微活动活动,免得坐了那么久,四肢关节都要僵硬生锈了,活动活动也能让自己的大脑更清醒一点,谁也不知道今天晚上是不是还要继续开夜车,要是一直昏昏沉沉的那就不好了。
又过了一会儿,汤力抬手向她示意了一下,又指了指自己面前的电脑显示器,贺宁知道肯定是他之前拜托的那个电脑高手已经帮他们把图片给处理过了,于是赶忙直起身来,朝汤力桌旁走过去。
“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图片上面看到的东西,可能会让你感觉有点惊讶。”汤力神色莫名的对贺宁说,很显然他方才已经看过了。
贺宁看到汤力的电脑桌面上打开了经过处理的图片,总体看起来都比之前要清晰了许多,虽然说跟那种高清画面还是不能比的,但是能调整到这种程度已经很厉害了。汤力把画面放大,把驾驶室的部分放在了图片最中心的位置,好让贺宁能够看得清楚。
贺宁凑近了一点,仔细辨认着那个比方才略显清晰一点的人像,当她终于看清楚了一些之后,惊讶的扭头看向汤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第六十九章 一笔汇款
【嘤嘤嘤,又更晚了,对不住对不住!】
那个开车的人虽然经过了图像处理之后,看起来也并不算是十分的清晰,但还是不难从轮廓上看出,那个人不是别人,就是他们不久前才刚刚从城南新村里面挖出来一部分,又从市郊的荒地里找到了头颅的叶茂才。
“怎么会是他?!”贺宁必须要承认,自己着实吃了一惊,她想过很多种可能性,就是没有想到过开车的那个人会是叶茂才本人,“这辆车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应该就是卜志强的那一辆吧?按照咱们原本的推测,这辆车开出去应该是到附近的水泥经销点去购买水泥,回来用来掩埋尸体,可是怎么会开车的人就是叶茂才本人?假如不是购买水泥,那叶茂才独自驾驶着卜志强的车子去做什么呢?”
“现在说不清,明天咱们带着这个能够看清车身状况的图片,去到附近的水泥经销点打听打听,看看几个月之前有没有人开着这么一辆车去购买过水泥,这就可以有下一步的结论了。”汤力又瞟了一眼面前的显示器,“这么处理车体表面,虽然说能够模糊了车子原本的颜色特征,但是也让车本身变得更醒目了,如果真的出现在哪个水泥经销点过,估计只间隔了四个月左右,应该不难记起来。”
这倒的确是这么一回事儿,这辆车的伪装多少有那么一点顾此失彼,虽然说看起来可能和没有任何装饰的时候已经面目全非了,但是也变得更扎眼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忽然之间看到开车人正是葬身于那间房子的死者叶茂才本人,这个结果实在是太让贺宁感到意外和惊讶了,所以给她的神经带来了冲击。在决定了第二天的工作任务并找地方休息之后,贺宁一入睡就陷入了一个诡异的梦境当中,她梦见叶茂才坐在那间有些破旧的小平【HX】房里面,脸上挂着古怪而又僵硬的笑容,眼神空洞,手里握着一把砍刀,一下一下的砍着自己的大腿,每砍一刀就会喷溅起很多的血来,而他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变化,仿佛那刀并不是砍在他自己的身上,所以并不觉得有任何的痛感似的。
随后画面一转,来到了那个低矮的迷你小房子跟前,贺宁站在窗外,向里面看,屋子里面是一个大坑,坑里面是一些血肉模糊的尸块,一旁有一个人正在提着沉重的水桶,往坑里面浇筑着水泥浆,贺宁朝窗口又凑近了一点,想要看清楚一旁那个浇水泥浆的人长什么模样,终于,在几乎把脸贴在窗子上的时候,她看清了那个人的样子,站在坑边倒水泥的那个人,也是叶茂才。
坑边的叶茂才看到了窗外的贺宁,竖起一根食指,冲她做了一个嘘的动作,然后用接近于气声的音量对她说:“不要吵,我得把我给埋了。”
贺宁从这个梦境当中惊醒的时候,周围还是一片漆黑,她摸过手机看了看上面的时间,发现还没到凌晨三点,自己睡下也才一个小时而已,她起身喝了一杯水,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然后才又重新睡了下去。
第二天一早,贺宁和汤力就动身前往了那辆面包车出现路段的附近区域,按照他们之前收集到的水泥经销点的地址逐一的走访过去,询问店主是否在四个月之前见到过那么一辆车身上面贴着各种广告贴纸的面包车。
在走到第三家的时候,那家店的老板在仔细辨认过照片之后,还真的认出了这辆车,并且也清楚的回忆起了当日大致的一些情况。
“那天是一个年轻人过来的,看着也就二十出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对贺宁和汤力说,“说要买水泥,说是家里头翻盖房子要用,我问他买多少袋,他还支支吾吾的说不清楚,后来就说要不然就先买十袋回去,不够再来。我当时问他具体都需要干些什么,我毕竟卖了这么多年的水泥,总能帮他参谋参谋的,结果他也说不清楚,好像不太想跟我多说似的,我也没好意思刨根问底的,觉得那样不太好,当时我还提醒了他一句,我说如果是平【HX】房重新翻盖的话,应该再等一等,才过完春节没多久,天寒地冻的,不太适合,我说了之后他也没搭理我,我当时觉得他这人太不好打交道了,也不太想再多搭理他,就帮他把水泥给一起搬车上去了,之后他就开车走掉了,之后也没再来我这里补过货。”
“你当时帮他抬水泥上车,还能记得车上面的情况是什么样的么?”贺宁一听这位店老板给他们形容的买主相貌,果然就是叶茂才,并且叶茂才还真的和他们之前预料的一样,是特意开着车过来买水泥的,于是便多问了几句。
店老板点点头:“我记得,我这人吧,有点自来熟,平时就好管个闲事儿什么的,所以我还记得当时帮他搬水泥袋子,你们肯定也知道,水泥那东西就干净不了,编织袋子外面全都是水泥灰,碰哪儿哪儿脏,我就问他放在哪里,他就拉开车门让我随便扔那里头就行了,好像一点儿都不在乎车里面会不会被弄脏似的,我当然是不好随便过问了,那毕竟是人家的车,人家在不在乎跟我也没关系。”
“车里面当时的状况你还有印象么?”
“有点儿,就是挺破挺旧的一个小面包车,也没什么特别的。”店老板回答。
虽然他没有说出什么关于车子内部的具体细节,但是这样的回答也还是让贺宁和汤力觉得心中有数,没有什么特别的,那就说明当时车子里面一切正常,没有什么能够引起人注意的反常迹象。
那么为什么在那么一个时候,叶茂才会开着卜志强的车到郊区去购买水泥呢?叶茂才去购买水泥的日子,距离被女房主发现他不告而别也就只有那么短短的两三天时间而已,并且女房主在发现叶茂才不告而别的时候,房子里面已经是乍看起来没有任何异样的一种状态,很显然是已经被人细心的洗刷整理过了,并且水渍也已经干涸,所以才能看起来和平日里无异,那么由此也可以粗略的做出推测,叶茂才绝对不会是在女房主去房子那边的前一天才遇害的,这样一来,叶茂才的实际死亡时间距离他前去购买水泥的时间就更加接近了。
一个人,在自己遇害之前,曾经开着雇用自己谋杀另外一个人的雇主的那辆车,出去购买了用来掩藏自己尸体的水泥……贺宁觉得自己的语言能力都快要没有办法把这件事情很清晰的描述出来了,她唯一能想到的可能性就是叶茂才当时并不知道自己面临着什么样的危险,他购买水泥会不会是受人所托?就像他开着卜志强的车子一样,叶茂才的父亲提到过,叶茂才过春节回家的时候,是辗转换乘的通勤车,并没有自己驾驶车辆,为什么卜志强的车会忽然在他的手上出现,这件事和他为什么会忽然跑去买了十袋子水泥灰有着很大的关联。
假如说是他找到了在外面躲债的卜志强,卜志强当时还没有来得及离开A市,两个人就欠款的事情有过一番或友好或不友好的交流,之后卜志强暂时稳住了叶茂才,并且到叶茂才临时租住的城南新村那里去私下里约见他,卜志强表面上假装答应了叶茂才的各种要求,让叶茂才放松了警惕,之后又计划好了要如何杀死叶茂才,以及如何隐藏尸体,他骗叶茂才开着自己的车子,帮忙跑腿去买了十袋水泥回来,之后对叶茂才痛下杀手,将他杀死并且分尸之后,按照原计划,用叶茂才亲自买回来的水泥将他的一部分尸体给掩埋起来。
这样的假设虽然听起来有点戏剧化,但是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还是有一定合理性的,只是如果真的是这个样子,那卜志强就未免太残忍了,这几乎与让叶茂才自掘坟墓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区别了。当然了,即便卜志强真的做出了这样的事情,似乎也没有什么让人感到惊讶的,一个为了暗恋多年女同学跟前男友的一些恩怨纠缠就雇凶杀人的人,一个做着一切的事情都从来没有考虑和顾念过自己妻儿的人,似乎原本就不应该被人按照常人的思路去评价和判断。
那么卜志强他人现在究竟在哪里呢?是仍旧躲藏在A市的范围内,还是早已经通过某种途径流窜去了外地?这些都是他们接下来调查的重点。
还有那辆花里胡哨的面包车现在究竟在哪里,这也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那毕竟是一辆车,不是一个玩具,没有办法揣在口袋里就一直走到哪里带到哪里,即便车子可能已经被卜志强给丢弃了,但是能够找到那辆车,就意味着可以从车子被丢弃的大概区域对卜志强的藏身之处进行一番推测和判断。
但是那么大的一辆车,尤其是一辆车身已经被贴的这么乱七八糟的面包车,目标比较大,并不是那么容易就可以被藏匿起来的,卜志强欠了一屁股的债,如果想要跑路躲藏起来的话,花销也是需要考虑的事情,可在那样的情况下,想要去出售一台二手车也是不现实的事。
最后还是汤力做出了一个大胆的推测,他认为那辆车有可能并不是被整个处理的,而是拆分了之后进行的处理,这样一来目标就变小了,而且拆零散了之后,如果不仔细去了解,也不太容易联想到原本的那一辆车。虽然说一辆车的车牌照可以用套牌,车身的颜色可以用贴纸、贴膜甚至改换喷漆的方式进行改动,但是有一样东西是没有办法更改的,那就是发动机编号,每一台车的发动机都有它独有的编号,所以只要能够找到那个相应编号的发动机,就能够找到卜志强之前那一辆面包车的踪迹,哪怕他是把那辆车拆零散了进行处理的也不用担心。
于是他们便开始向A市各个大小修车厂发出协查通知,根据之前卜志强办理机动车注册登记的时候留下的记录,寻找与卜志强名下那辆车编号相匹配的汽车发动机,这样一来,即便有什么人讲那辆车拆散之后按照二手零部件低价出售,也照样可以查得到,不至于两手空空,两眼一抹黑。
只是A市大大小小的汽车修理厂数都数不清,每个店的配合度也都不一样,有的高一些,有的低一些,想要通过这个途径得到答案,还需要一点耐心。
这边贺宁和汤力正忙得团团转,那边卜志强的妻子又跑到公安局来找他们了,不过这一次她倒是和前一回见面的时候精神状态略有不同,上一次是愁眉不展,这回比起之前的那一回看起来可就精神多了,眉眼之间隐隐多了几分喜色。
她坚持要见贺宁和汤力与他们面谈,所以汤力他们特意约了一个时间在公安局等她,卜志强的妻子一见到他们就立刻迎了上来,脸上挂着一点点淡淡的笑意,伸手先与贺宁他们握了握手,然后满怀着感激的情绪,开口对他们两个人说:“汤警官,贺警官,我是来向你们道谢的!多谢你们帮我的忙!”
“我们?帮你什么了?”她这么一道谢,贺宁就有些茫然了,当初他们借由卜志强欠外债的这个切入点,向卜志强的妻子了解了一些情况,但是现在卜志强人还没有找到,卜志强的外债也还欠着,她实在是想不出来到底他们做了什么值得卜志强的妻子特意来见他们表示感谢的。
“你们当然帮到我了!你们不是帮我联系到卜志强了么!”卜志强的妻子喜滋滋的对他们说,“我也不知道你们是怎么跟他沟通的,还是说他一看警察都介入到这件事里面了,所以就慌了,也不敢乱来了,人虽然还没从外头回来,但是他已经知道错了,知道后悔,也知道对不起我们娘俩了,这不,还给我汇了钱呢!”
第七十章 破绽
“他给你汇了多少钱过来?”贺宁听了之后,没有流露出自己内心的狐疑和惊讶,不动声色的开口询问卜志强的妻子,卜志强的妻子最近一直被卜志强在外面所欠的债务而感到忧心忡忡,现在忽然收到了一笔汇款,肯定是非常高兴的,这种时候如果表现出对卜志强高度的警惕感,可能会让他的妻子出于对自身利益的保护,从而选择了对警察的询问进行隐瞒或者搪塞,“他人在哪儿呢?”
“不知道,谁知道他跑到哪里去了!肯定是你们帮忙到处找人了,所以他在外面听到了信儿,打听到了怎么回事,所以就给家里汇了钱回来呗!”卜志强的妻子对卜志强还是带着一股子怨气,不过收到了钱也觉得心情好了一些,“我今天手机上收到提醒,说我的卡上面收到了两万块钱的汇款,我当时都觉得不太相信,肯定是搞错了,谁能给我汇款啊,还一下子汇了那么多,我就查了一下,结果还真有,而且还有汇款那个留言,留了五个字,‘老婆,对不起’,那你说这不是卜志强还能是谁啊?谁会那么无聊的给我汇款,还叫我老婆?”
“你没试着跟卜志强联系一下么?说不定他是想要回来了呢,先看看你的态度,是不是很生气,不愿意原谅他。”贺宁煞有介事的对卜志强的妻子说。
卜志强的妻子对此深以为然,点了点头:“我给他打电话了,电话还是打不通,回头我再联系他试一试,虽然说有就比没有强,但是他在外头总共欠了人家十万块钱,现在只有这么一点也不够干嘛的,不是我这个人贪心,是我实在是被那十万块钱的债给吓怕了,每天都愁的不行,今天收到这两万块钱心里才踏实点。”
汤力在一旁听着,起初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忽然开口问卜志强的妻子:“除了卜志强之外,还有什么人知道你的银行账号这些信息?”
卜志强的妻子对汤力这个突然冒出来的问题搞得有点摸不到头脑,想了想之后摇了摇头,说:“没有啊,别人平时打听我这种事干什么呀。”
“卜志强平时也都能记得住你的银行账号什么的么?”贺宁明白汤力为什么会这么问,所以也帮忙询问了另外一个异曲同工的问题。
卜志强的妻子点点头:“她不是记得住,是记下来了,因为以前他在外面揽活儿什么的,我也不知道具体他都需要干什么,反正家里头的几张银行卡,甭管是他的还是我的,账号啊,哪个行啊什么的,他都存手机里头了,我姐因为这事儿还骂过他,说他脑子不转个儿,哪能把那种东西存在手机里头,万一手机被人偷了,人家看到了,偷我们银行里的钱怎么办,我跟我姐说,我家要是有能让人偷的钱,那也算是我日子过的还挺不错的呢,被偷我也认了!就怕小偷看到了我家银行账户里头的余额都得骂街,根本不值得他费那么半天的劲儿!”
贺宁对她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想了想,又关心了一句:“最近那几个债主没有再找你和孩子的麻烦吧?”
“没有没有,”卜志强的妻子赶忙摆摆手,“你们警察介入了之后,他们后来没再吓唬过我们,倒是有一个人找我还聊了聊,其实他们几个也都不是什么坏人,也是被卜志强拖欠着钱,家里头日子不好过,偏偏卜志强又躲出去了,他们谁也找不到他人,所以才急了,当时也不知道我们家是这么个情况,还觉得吓着了我跟孩子挺不好意思的。我现在心里也踏实了,就是总觉得欠着人家的钱不好,所以打算第一步先拿卜志强给我汇回来的这两万块钱,我自己再添点儿,把哪个欠的最少的先还清了,还清一个是一个,回头赶紧把卜志强给催回来,让他把剩下的债也都赶紧给平了,这样我心里也踏实,人家也得过日子不是么。”
说完,她忽然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对贺宁说:“这么说我也不怕你笑话我,其实我收到了那笔汇款之后,真的是觉得特别开心,因为,对我来说,他肯对我说对不起,手头有点钱就打回来到我账户上,我就觉得这个男人还有救,估计他可能是这段时间躲在外面也好好的反思过了吧,知道还得是自己的老婆孩子才是真正的一家人,没像以前那样,有点什么心思什么精力的,都放在邵小雨身上了。”
等把卜志强的妻子送走了,贺宁问汤力:“这事儿你怎么看?”
“这笔汇款有问题。”汤力回答的言简意赅但又观点明确。
“或者说,汇款人很有问题吧?”贺宁帮他更正一个重点,“可能是当一个人怀着太大的期望的时候,就会看待问题不够客观,再加上她了解到的事实也远没有她自己以为的那么多。以卜志强的处境,第一我不认为他手头会有那种两万块的闲钱汇给家里面用来偿还债务,第二即便是有,也未必会第一时间想到汇给家里面来帮助妻子女儿渡过难关。就像卜志强他老婆方才自己说的那样,其实那才是我的看法呢,假如卜志强有这闲钱,恐怕他会第一时间考虑邵小雨吧!”
汤力点点头:“这么说有些残忍,但也是事实。”
“那就追查那笔汇款的来源吧,这样一来就能找到这个做好事留别人名字的‘活雷锋’是谁了!”贺宁说完之后,又临时改了主意,“在这之前我想咱们还应该先去找另外的一个人,再打听一点事儿。”
两个人离开公安局,汽修厂那边就暂时交给其他人,他们直接驱车来到了路康盛前妻的住处,找到了路康盛的前妻,他的前妻刚刚下班回到家,看到警察上门还有些诧异,可能是潜意识里觉得不会是什么太好的事,所以她让正在客厅里面玩的孩子到卧室里面去看电视,又特意关好了房门才回来同贺宁他们说话。
贺宁趁着这个机会观察了一下房间里面,发现还真的是和之前大彭说的一样,这套房子的面积要宽敞上许多,装修和家具也都要更有档次一些,路康盛在和前妻离婚的时候,还真的是把所有好的东西都给了前妻和孩子。
“你们找我是有什么事呢?”路康盛的前妻看起来并不是十分的漂亮,严格说起来,论五官她可能还真比不上邵小雨,但是她保养的还是非常好的,也给人一种很知性的气质,说起话来不急不忙,非常的沉稳。
“我们想了解一下,路康盛最近一次跟你联系是什么时候?”贺宁问。
“你是说直接联系我,还是间接?”路康盛的前妻反问道。
“都算上,最近一次直接联系和间接联系你,是在什么时候?”
“直接联系我是在小半年之前,确切的说是还没过春节那会儿,他来找我,求我让他看看孩子,我没答应,把他赶走了,”路康盛前妻回答说,“你们能来找我,估计我们家的事情多少也了解一些,总之我是不会让他和孩子接触的,我不想冒什么风险。最后一次间接的联系我,是大概一个多月之前吧,给我打了几万块钱过来,说是提前给孩子生活费,让我跟孩子别过的那么仔细。”
“他是用他自己的账户转账给你的,还是直接汇款然后留言?”贺宁又问。
“都不是,”路康盛的前妻摇摇头,“他是用他手上一张用别人名字开的银行卡汇款给我的,他们公司之前因为业务需要,他用远方亲戚的身份证开过账户,用得上的时候不算特别多,但是那张卡他一直都留着的,我记得。”
说完之后,她终于还是忍不住,在轻轻的抿了几次嘴唇之后,开口问贺宁:“路康盛他是出了什么事了么?你们为什么来找我打听这个?”
“谢谢你配合我们的工作。”贺宁对她点头微笑,回避了她的发问。
路康盛前妻没有追问什么,只是幽幽的叹了一口气,默默的把贺宁和汤力送到门口,然后在他们两个人出了门之后,终于忍不住开口对他们说:“我能不能提一个不情之请?假如路康盛做了什么错事,你们把他给抓到了,能不能……让我带着孩子跟他见上一面?我希望你们能够满足我的这个要求。”
贺宁看了看她,也叹了一口气,对她点点头:“好,这个我可以答应你。”
两个人下楼上车之后,贺宁的心情还是感觉很复杂,汤力看得出来,也明白她心情复杂的原因,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去开解,只好默默的握了握贺宁的手。
“路康盛和他前妻,真的是很让人唏嘘啊。”贺宁叹息道,“路康盛就不用说了,他的前妻很明显对他也还是有感情的,两个人的分开还有最终可能的那个结果,所有这些的根源都让人有些唏嘘,也不知道该算是他们运气不好还是怎样。”
“现在想这些也没有任何意义,明天咱们就着手查一下汇款的事情吧。”汤力也很替路康盛和他的前妻感到惋惜,毕竟如果没有中间那些波折,他们两个本来应该是很相爱的一对,应该是和孩子一起组成一个很温暖的家,只是现在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什么感慨都已经是于事无补的。
第二天一早,就在他们两个人准备出发去银行调查汇款来源的时候,又有消息传来,在一家汽车修理厂里找到了卜志强名下那辆面包车的发动机。
根据那个汽修厂员工的回忆,当时把这台发动机卖给他们的是几个附近镇上的居民,汽修厂员工还能够清楚的记得对方的相貌,并且把对方的相貌和大致的称呼描述给了前去调查的刑警。
刑警队的人在附近的镇子上找到了那几个当初来这里出售发动机的人,那几个人起初还有心想要和他们兜圈子扯谎,但是后来架不住警察的一再盘问,扛不住自己的心理压力,还是垂头丧气的承认了自己出售了那台面包车的发动机的这件事。他们几个人在这件事情上头的说辞倒是还挺统一,分头接受询问也没有说出什么自相矛盾的版本来,都说那辆车是他们在一片荒地上捡到的,当时车子里面空空荡荡,除了有些脏兮兮的水泥灰之外,车子上头就什么也没有了,车钥匙就在车上面插着,他们发现了之后也没敢轻举妄动,在一旁守了半天,最终确定下来,这辆车完全是被人遗弃掉的,而不是司机中途去干什么,暂时离开一会儿,于是他们猜测可能是有人偷了车子之后又丢弃在这里,或者是开车的人做了什么坏事之后跑掉了,为了怕暴露目标,车子也就不要了,随便丢弃在了这一片比较荒无人烟的地段儿。
他们几个人当时一商量,几个人都是比较爱打麻将,牌瘾很深的人,偏偏最近手气都不算特别好,手头都有点紧,所以为了保险起见,就把车子给找了个地方拆零碎了,把零部件和废铁拆散了四处售卖,虽然说这样一来,最后收获的总价格要比卖一台整车要损失不少,但是毕竟空手套白狼的事情,为了怕惹麻烦,他们也就不敢太贪心了,原本以为这样就不会被人发现,没想到过去了三四个月,刚刚有些放下心来,最终还是被警察找到了。
这个消息的传来,虽然说并没有人能够说出当初到底是什么人把面包车丢弃在那种荒郊野外的地方,但也让贺宁和汤力更加坚定了他们两个人的那个推测,于是便更加信心十足的赶往银行,准备确认那个真正重要的信息——汇款来源。
“这样一来,其实基本上的脉络就已经清晰了,”贺宁一边看着车窗外飞驰的景物,一边对汤力感慨的说,“我最开始真的是一点也没想到会是这样。”
汤力点了点头,虽然现在思路基本上已经清晰了,但是他却丝毫也不敢有所放松:“确定汇款来源只是第一步,找到人才是最关键的。”
第七十一章 荒诞剧
【今天这一章大,刚刚码完,赶紧来发~】
想要调查汇款来源也并不是一件特别难的事,到了银行之后,很快就确定下来,汇给卜志强妻子的那笔钱,还有汇给路康盛前妻的那笔钱,虽然并不是同一家银行的汇款,但是都是来自于外省的某一个城市,并且这两家支行又都在该城市的同一个区内,相距也就只有一两条街那么远而已,算是很近的了。
这样一来,目标的活动范围就已经被缩小到了比较好掌控的程度,对于贺宁和汤力他们来说,绝对算得上是一件好事了。他们立刻向杨成做出了汇报,杨成也联络了该市的本地公安,请求他们提供协助,之后贺宁和汤力就立刻启程,赶往了那个距离A市乘飞机要三个多小时的城市,落地之后就与前来接机的当地公安进行了一番接洽,向他们介绍了这个案子的一些大致情况,又一同对接下来的蹲点进行了部署和安排,在把工作都分配妥当之后,大家便各就各位,开始了蹲守和暗中排查,希望能够尽快找到他们想找的那个目标人物。
经过了三天的努力,到了第四天,他们已经把范围又缩小了一些,基本上集中在一片区域内的三个不同居民小区里面,这个城市本来就属于外来务工人员比较多的那一种,现在他们盯住的区域也是相对比较偏,没有那么黄金地段,住在这里的一般都是外来务工的人,人口密度比较可观,这也让所有人都必须要更加集中注意力,把神经绷得紧紧的,又不能露出马脚来,以免打草惊蛇,被人先发现了他们的目的,然后借由着环境比较杂乱的优势悄悄潜逃。
这几天里面贺宁一直希望最先发现目标的人能是自己和汤力,这倒不是出于立功之类的功利想法,而是贺宁并不认为他们要找的人在潜逃到了外地之后,还能够保持着原本的样貌,而当地的同行虽然说也都是富有经验的专业人士,但毕竟刚刚才因为要协助他们,对整个事件有了一个粗略的掌握,万一目标经过了乔装打扮,就从他们眼皮底下经过却没有被发现呢?
虽然她也知道自己的这种担忧可能显得有些多余,但还是忍不住,毕竟这个案子折腾了这么久,终于到了这个阶段,谁也不愿意再出什么岔子。
第四天的傍晚,天已经有些暗下来的时候,贺宁和汤力照旧坐在车里,眼睛紧紧的盯着每一个从他们车周围经过的人,这个时候,有一群年纪大小不一的男人一边说一边笑的从他们的车子旁边经过,贺宁一眼就注意到了其中的一个人,汤力也是一样,两个人默契的立刻下车,快步追上了前面的那几个人,贺宁手里拿着方才从车里面拿下来的一本地图册,走上前去,拍了拍那几个人当中一个穿着深蓝色外套的男人的肩膀,那个男人停下脚步转过身来,他的同伴们也同样有些疑惑的停下脚步来一边等他一边查看情况。
“这个是你掉的吧?”贺宁装作是刚刚捡到了东西的样子,一边把地图册递过去,一边不动声色的观察着面前的这个男人。
这个男人长得皮肤很黑,头发是花白的,这让他显得有些苍老,看起来好像有四十多岁一样,身体原来应该是健壮过的,现在有些发福,但仍显得块头不小,只是肚腩有些凸起来,他有一脸的络腮胡子,一只眼睛的眼角处有一道疤痕,像是过去曾经磕伤过额头的样子。
这个男人先是显得有些诧异,随即眼神里便多了几分戒备,他扫了一眼贺宁手上的A市市区路线图,垂下眼皮,略微有点木讷的摇了摇头:“不是我的。”
“怎么会呢,我亲眼看到这个是从你身上掉出来的。”贺宁当然不会放弃,原本她只是一打眼看到之后的感觉,所以还有点吃不准,故意拿了之前从A市特意带过来的路线图出来作为试探,以便近距离的观察一下,现在她已经笃定多了。
汤力也走到跟前来,站在了那个男人的身后,一副挡住他去路的样子。
和这个男人一起走的其他几个人见状,也有些糊涂了,以为是自己的工友遇到了什么麻烦,赶忙也围上来,一边打量着汤力和贺宁,一边问那个男人:“老鲁,咋回事儿?这俩人是干啥的?”
那个男人沉默了一下,回头对自己的那几个工友笑了笑,说:“没事儿,你们先回去吧,这俩是我朋友,老家那边来的,跟我开玩笑呢,我跟他们有点事儿,在外面呆会儿,说说话。”
那几个人听他这么说,就也没有再多盘问什么,和这个男人打了个招呼就先离开了,这个男人站在远处,没有开口,汤力和贺宁也没急着说话,一直到那几个人走远了,男人才苦笑着叹了一口气,抬起头,问道:“你们是警察吧?”
“是啊,”贺宁点点头,拿出证件来让对方看清楚,“路康盛,我们是专门到这里来找你,准备接你回A市区把需要你处理的事情处理妥当的。”
汤力在一旁一直处于高度戒备的状态,怕路康盛会突然之间耍什么花样,不过路康盛似乎并没有这样的打算,特别配合的点点头。
“我这一回去,估计就再也不用回这边了,你们陪我去把东西收拾一下吧。”路康盛对贺宁和汤力说,“那些被褥铺盖什么的倒是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的银行卡还藏在住处呢,回头这些东西,我得交给我老婆。”
汤力他们没有反对,陪着路康盛去到了他和其他工友共同租住的出租屋,简单的收拾了一下他的个人物品,路康盛告诉其他人,他老家那边家里有点急事,需要他赶紧回去,然后就跟着贺宁和汤力一起离开,上车之后他也依旧很沉默,情绪非常淡定的样子,完全没有贺宁原本以为的那种慌乱,
“这段时间都做些什么?”在由当地公安的同行开车送他们到机场去的路上,汤力就好像和老熟人闲话家常那样对路康盛开了口。
路康盛苦笑了一下,说:“一开始什么也没做,后来找到了一个装修工的活儿,幸亏以前爱健身,有一膀子力气,就跟着工头混口饭。”
说着,他伸手在自己的脸上抠了抠,把那道疤从脸上撕了下来,原来那是一块硅胶的那种仿真疤痕,在把那块疤痕贴撕下来之后,路康盛叹了一口气,用手指挠了挠原本被贴住的那块皮肤:“这样就舒服多了,一直贴着这个东西,我这里的皮肤都已经有些过敏反应了,痒的不得了。你们的眼神还真的是挺好的,我特意买了美黑霜,比原来黑了那么多,头发也愁白了不少,还贴了疤,结果你们还是一下子就把我给认出来了,这难道就是所谓的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你倒是挺淡定的。”贺宁对他说。
路康盛笑了笑:“本来逃出来也就是赌一把,找不到我就算是我赌赢了,如果把我给抓住了,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没有什么可不淡定的。”
其他的事情他们当然也不会在路途上就去询问路康盛,于是三个人到了机场,办好了登机手续,路康盛在机场买了一套旅行装的洗漱用品,在汤力的陪同下到卫生间去把自己给梳洗了一番,虽然美黑霜的效果不是随便洗一洗就可以洗掉的,但是刮干净了胡子,头发也梳理一番之后,人看起来倒是清爽了一点。
“虽然不是荣归故里吧,但是好歹回自己的老家了,不能是那副鬼样子。”路康盛是这样对贺宁和汤力说的。
三个人坐飞机当晚就返回了A市,下了飞机就直奔公安局,一到公安局路康盛就被带到了审讯室,他全程都表现的非常配合,没有一点抗拒的举动。
落座之后,不等贺宁和汤力开口盘问他,他倒是先开了口:“有一件事,我有点好奇,希望你们能给我一点解答。你们是因为我给我老婆汇款,所以发现我没死,并且顺藤摸瓜发现我藏在哪里,把我给找出来的么?”
“不完全是,”事到如今,路康盛既然表现的这么淡定,贺宁他们也就没有横眉立目的去与他吹胡子瞪眼,贺宁在路康盛提出问题之后,开口回答说,“最先让你暴露了的,是你给卜志强的妻子汇款的那个举动。当时你是怎么想的?”
“我还以为给我自己老婆汇款比较引人注意呢,毕竟你们当时都应该以为我已经死了。”路康盛听了贺宁的话,似乎有些诧异,然后又叹了一口气,“我这个人做事,比较一码归一码,谁对我不仁,我对谁不义,这倒是没有什么,关键是我给我老婆汇款之后,一想到她自己带这个孩子,我什么忙都帮不上,心里就觉得特别难过,后来又一想,卜志强没了,他老婆也没有做错什么,从此以后也就没依没靠的了,也觉得有些内疚,所以就算是让自己的良心好过一点,再加上我能找到够自己开销的活儿了,手头带出去的那些钱也多少敢动用一下,我就给她汇了一点过去,以卜志强的名义汇的,他手机在我这儿,里头存着他老婆的账号,这个我早就看到过,所以才能汇的过去。”
“你跟卜志强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你串通了叶茂才谋杀了卜志强?”
“不是,”路康盛摇摇头,“一开始是卜志强不知道怎么认识的叶茂才,雇了叶茂才去杀我的,估计是想要替邵小雨报仇吧,我对卜志强这个人,是一直没有什么话可说的,正常人这么给人家当了那么多年狗腿子,都不被人正眼瞧,除了利用他就没有别的存在价值,就算是恨,也应该是恨那个利用和玩弄自己感情的女人吧?起了杀心也应该是针对这样的女人吧?无论如何不应该是对我,所以最初的时候我也是很诧异的,叶茂才也不是什么聪明人,他想要对我下手连偷袭都没做到,我问他,我跟他无冤无仇的,他为什么要对我下手,他还美其名曰让我死个明白,就把卜志强雇他杀我的事儿告诉我了,连卜志强给他多少钱都告诉我了,我一看他就是图钱,别的什么都不在乎,我就把他给策反了。”
这种可能性贺宁和汤力曾经猜测过,没想到居然还真是这么一回事。
“你是怎么策反叶茂才的?”
“加钱呗,叶茂才他就是为了钱,到底杀谁他也不是特别在乎,我别的不说,比起经济水平来,我还是比得过卜志强的,尤其在那种时候,不出钱就得出命,如果是你们,你们会怎么选?”路康盛对于这件事,并没有什么后悔的情绪,只是略显无奈,“卜志强许诺给叶茂才十万块钱,我跟叶茂才说,要不然这样,卜志强不是已经给了你定金了么?这笔钱你拿着,然后我另外再给你十万块钱,你不要害我,你在见卜志强向他交差的时候,他给你另外的五万,你也照拿,然后趁着这个时候,你把他杀了,这样里外里你就能收0万,比原本帮卜志强杀我翻了一倍,有这种好事为什么不答应?这种时候跟一个没什么交情的人讲什么道义,这不是和自己过不去么?叶茂才就动心了,我看得出来,他真的是特别在乎钱,所以就又对他进行了一番攻心,让他明白多出来十万块钱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他后来就真的受不了诱惑,答应了。”
“他是怎么杀死卜志强的?调包尸体是谁的主意?”汤力问。
“还能是谁的主意,当然是我的了。”路康盛叹了一口气,“叶茂才原本是想随便在郊外挖个坑把人埋了就算了,我觉得不靠谱,又重新想的办法,我问他在火葬场有没有什么认识人,其实当时只不过是突发奇想,没想到他居然真的有个同学在那里工作,而且还很快就搞定了,我又帮他变的理由,把这事儿搪塞过去。卜志强是叶茂才毒死的,也是我的主意,我给叶茂才的秋水仙,让他去跟卜志强交差的时候,给卜志强下到饭里头去。我当时还为了让卜志强能相信叶茂才,别出什么岔子,特意让弄了一只活鸡撒自己衣服上头上,然后面朝下趴在地上让叶茂才拍照拿去给卜志强看,估计卜志强要么是没脑子,要么是一心就想要弄死我,一想到得手了就乐昏了头,反正中间过程我也没细问,总之最后死在叶茂才手里头的人是他,不是我。”
“卜志强想要杀你,就是因为邵小雨的事情?”贺宁问。
路康盛点头:“对,叶茂才跟我说了,说卜志强跟他说的,我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和辜负他最爱的女人,他实在是不愿意看到自己这辈子最爱的女人一次又一次的为了我这么样的一个男人伤心难过,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一了百了,只要我死了,邵小雨就没有什么念想,自然也就不会伤心难过了。我到现在都不明白这算是哪门子的流氓逻辑,我才是那个被邵小雨还得妻离子散、家不成家的人吧!怎么她邵小雨摇身一变就成了被伤害的那一个了呢?现在是什么年代了?又不是古时候封建社会,哪怕是一个男人看到了一个女人的胳膊,可能都得把人家给娶回家里去负责。我承认我当初跟邵小雨在一起的时候,我们两个之间的确发生过所有该发生的事情,但是那时候真的是你情我愿,没有谁勉强了谁,我那时候也是真心实意的对待她,但是她对待感情的那种让人窒息的距离,还有偏执的态度,多疑的性格,真的是让我越来越受不了,吃不消,可是她从头到尾都没有反思过自己的问题,就总觉得是我负了她,我娶我老婆是对不起她,我生我孩子还是对不起她,这都哪儿跟哪儿啊?!从这点来说,卜志强跟邵小雨倒真的是天生一对,他们两个人的脑子都不正常,都有病,都是神经病!”
“那你有没有想过杀了邵小雨?”
“这个倒是没有,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虽然说邵小雨把我坑的很惨,但是我不接纳她,不回应她的所谓感情,这本身就是对她最大的折磨了,可能比杀了她都还让她更难受呢。我也真不是那种逞凶斗狠的人,卜志强这次的事情,我也实在是没有办法了。”路康盛的表情略微凝重了一点,“当时如果我不拼了命去策反叶茂才,那当天死的人就是我了,人都是有求生本能的嘛,就像我之前说的那样,我也想赌一把,假如你们认为死的那个人是我,被火化成了一捧灰的那个人也是我,就肯定不会花太多精力去追查我,这样一来,等过几年风声过了,我就还可以改头换面再回来,至少我能看着自己的孩子长大成人,比不明不白的因为邵小雨就丢了命要强。只不过有赌就有输,我愿赌服输,现在被你们发现了,抓到了,我也没有话说,认栽。”
“那叶茂才又是怎么回事?怕他把你供出去,所以杀人灭口么?”汤力问。
路康盛摇头:“虽然差不多是这么个意思,但是也不太对。我原本也是希望他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我把钱给了他,这事儿就了结了,结果我没想到他那个人竟然这么贪心不足,春节还没过呢,就给我打电话,说他思来想去这事儿不对劲儿,他为了帮我处理卜志强的尸首,花了三万块钱的人情费,这笔钱是他出的,但是他不应该担着,只能算是替我垫付,应该我把这三万块钱还给他。我跟他说,他原本跟卜志强的约定是杀一个人,也就是我,得十万块钱,现在还是杀了一个人,就算有那个三万块钱的人情在里头,那也还是等于平白无故的多得了七万块钱,这还是划算的,不应该再跟我纠结那三万块钱的事儿了。他说不是那么回事儿,卜志强答应事成之后给他的那五万块钱他没拿到,卜志强没把现金拿到明面上直接给他,他又担心错过了机会就得不了手,就没等拿到钱就直接下药了,等到卜志强毒发死了之后,他发现卜志强没把钱随身带着,人都已经死了,那五万块钱就要不出来了,所以他已经亏了。我告诉他这件事他横竖不亏,没有那五万块,也还是比过去多赚了两万,两万也是不少的钱,但是他听不进去,说如果我不给他那三万块,他就去自首,把我给捅出来,让我吃不了兜着走。我是从那个时候觉得叶茂才这个人留不得,他太贪心了,没有的时候想要有,有了之后就希望要更多,永远都不可能满足,如果我不弄死他,以后我不管躲到哪里去,都还是照样会被他想方设法的要挟和勒索,那我就只能做到一劳永逸。”
“你是怎么对叶茂才下手的?”
“就是骗他说我答应给他钱了,问他在哪里,他说他在城南新村租的房子,我就赶过去看了看,觉得那里的环境,还比较适合处理这些问题,所以我就把卜志强的车子交给他,让他去买水泥。本来我也想要用干净一点的办法,投毒之类的,弄死了叶茂才干干净净的把他埋了,然后我就远走高飞,结果没想到他当天起了疑心,后来我们俩就厮打起来,他没有我体格儿好,后面的事情你们大概也都知道了,我把他杀了之后,索性分分尸,然后开车把水泥坑里埋不下的处理了,之后我就回家,伪造了一个厮打的现场,用绳子挂在门把手上头,坐在地上往前拉,地上也拖出鞋底的印子了,门把手也拉脱了。我还为了更逼真有点,在胳膊上隔了一个口子,往地上洒了一些血,等半干不干的时候再擦干净,反正就力求看起来像是家里头发生过搏斗的那种就对了,再然后我就把卜志强的车子给扔到郊外去,自己也找人买了一张假身份证,倒了好多趟车,绕来绕去的才到了你们找到我的那个地方,以为离家那么远,又用了假身份证,并且我还是‘死者’,应该短时间之内都不会被人发现这件事呢。”
“为什么让叶茂才自己去买水泥?”贺宁问。
“也没有为什么,就是那个时候我已经是一个官方意义上的死人了,我不想太多的抛头露面,如果不是被叶茂才缠住了,我早就已经跑掉去外地躲起来了,是他缠着我要钱,我怕一走了之以后,他会真的跑去举报我,所以猜想到了要一不做二不休,之前卜志强去找叶茂才的时候随身携带的个人物品,车子、钱包、手机这些,叶茂才在我结清了给他的好处费之后就都丢给我了,让我想办法去处理,没想到后来居然还能派上点用途。叶茂才那个人是很轻信的,我那天就是带了三万块钱现金去,让他看过了,然后请他再最后帮我跑一趟腿,买点水泥,他连问都没问我为什么要买那么多袋水泥就直接去了。”
说完之后,路康盛忽然沉默下来,良久才又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有些时候,我夜里睡不着的时候,我也会想,怎么我路康盛也会成了杀人犯呢?我原本对生活也追求品质,对自己也要求严格的人,放弃了自己的事业,放弃了自己的形象,为了让人认不出我来,又美黑又增肥,还要贴上伤疤,愁的头发都花白了,身上直接也好,间接也罢,背着两条人命,这真的是我么?手上欠着人命,那种滋味真的是一点都不好过,我对叶茂才倒是还好,没有太多的愧疚情绪,毕竟因为这件事,他也算是拿了十几万块钱,这笔钱也算是留给他父母了。在外头躲藏的那些日子,我想来想去,觉得最亏欠的是我老婆和孩子,所以我找到了能糊口的活儿之后,就把手头的钱给她汇了一部分,当时的想法是,哪怕因为这事儿,我被逮着了,我也要补偿对我老婆孩子的亏欠。后来可能是想我老婆孩子想多了,我也会想到卜志强的老婆孩子,觉得他们娘俩其实说起来,不也是因为邵小雨和卜志强这两个神经病,所以被害得不轻么,也是可怜人,原本可能还能多少得到一点从卜志强那里来的经济补贴,现在卜志强人也不在了,我就想再挤出一点钱来,也弥补一下,算是让自己良心上好过一点,没想到,最后的纰漏居然是出在了这里。”
说完之后,他沉默了一会儿,深深吸了一口气,又长长的呼出来,摇了摇头:“我真的从来没有主动的想过要去害谁,要去弄死谁,即便我都被人给折腾成那个样子了,也没想过用什么违法犯罪的方式去解决问题,可是我没对别人起歹心,别人却不打算放过我,我的人生轨迹被邵小雨搅乱了之后,至少还是有轨迹在的,但是打从卜志强雇了叶茂才来杀我之后,我就知道,自己彻底脱轨了,从此以后走上的就是一条赌命的绝路。有时候我就觉得,我的这一辈子,因为邵小雨,好像活脱脱的就变成了一出荒诞剧,真的是时至今日我都还没有想明白,一步一步走到了现在这个份上,我到底算不算是个坏人?到底是我害了他们,还是他们害了我?”
第一章 培训
路康盛在对自己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之后,抛出了那样的一个问题,他与卜志强、邵小雨还有叶茂才比起来,到底谁才是坏人,到底是谁害了谁。
面对这个问题,贺宁的内心可以说是久久的都不能够平复,面对路康盛的这些遭遇,她的感受就好像是面对那种因为不堪家暴,最后愤然杀夫的那种女人一样,你说他们的行为是对是错,那这个问题是没有任何疑问的,百分之百是错的,是严重的犯罪行为,但是从他们的角度去看待整件事,又没有办法单纯的用丧心病狂、丧失人性之类的词语去形容他们。
就像路康盛自己对贺宁和汤力说的那样,他拿邵小雨毫无办法,邵小雨就好像是幽灵一样的总徘徊在他和他家人的生活周围,你说她真的做了什么能够严格意义上构成骚扰或者恐吓威胁的行为,又似乎算不上,但是直接跟她打交道的时候,又分明可以感受到她的那种暗示和不怀好意,报警之后,警察也有来过问,但是因为邵小雨并没有什么实质过格的行为,警察也只能是劝说和教育批评,顶多就是口头警告之类的,并不能够把她抓起来或者施以其他处罚,路康盛他除了干生气,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处理方式,最后只能以离婚收场,不敢拿自己的老婆孩子来冒险。至于卜志强,路康盛说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后悔过杀死他,因为在他看来,卜志强盯上他也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今天能够雇叶茂才来,说不定明天还能雇别的什么人来,所以就只能是一个你死我活的结果。在当时那种情况下,路康盛没有自信一定可以通过搏斗制服叶茂才,并且报警把叶茂才扭送公安机关,在那种情形下,他任何的风险都不敢去冒,甚至担心卜志强如果不能成功的对自己下手,会不会转而去对自己的前妻和孩子不利,在那种特殊的情形下,策反叶茂才回去反杀卜志强,似乎就成了最一劳永逸的解决办法,也成了路康盛眼中的唯一选择。哪怕明明事情并不是真的到了那种山穷水尽只能孤注一掷的地步,但是人在那种情况之下也是盲目和不理智的,根本没有办法去分辨。
并且从客观上来说,抛开杀人的结果不谈,卜志强和叶茂才的结局,也是因为他们最初先萌生出来的恶念所导致的,最终想要杀人的人,反而成了被杀的对象,这种结果也不知道是不是可以叫做咎由自取。
更重要的是,路康盛使用秋水仙来对卜志强进行投【HX】毒,据他的说法,这也是他经过深思熟虑和仔细研究的结果,一来这样在处理尸体的时候会比较容易,不那么血腥,干干净净的也容易编造谎言,不引起火葬场那边接应的人的怀疑,二来根据他了解到的情况,秋水仙中毒除了死亡率比较高之外,跟其他的独【HX】物比起来,秋水仙中毒的人,从中毒到死亡的整个过程都会保持着神志清醒,也就是说这样一来,卜志强就要全程清醒的感受着那种痛苦,路康盛把这当做是对卜志强的一种惩罚的手段。
“我不能让他死的太舒服,”路康盛是这么说的,“我跟邵小雨不管有什么样的纠葛,毕竟曾经有过交集,但是我跟卜志强却是无冤无仇,除了他因为邵小雨所以知道我,我因为邵小雨所以知道他,连真正意义上的认识都算不上,他明知道邵小雨对我的纠缠是病态的,是不对的,非但不劝阻,还助纣为虐,这是我最不能容忍,也最痛恨他的地方。”
在将路康盛移交起诉之前,还发生了另外一件让贺宁心情一度变得十分低落的事情,那就是路康盛的前妻得到了通知之后,带着孩子来到公安局,希望能够让她和孩子最后再见上路康盛一面,毕竟又是雇凶杀人,又是故意杀人,这两条人命背在身上,从轻处罚的可能性已经降到了微乎其微,可以忽略不计的地步。
按照规定,刑事拘留期间的犯罪嫌疑人,是不可以与家人见面的,但是路康盛的前妻哭的肝肠寸断,说不需要与路康盛面对面,只想哪怕隔着玻璃看上一眼也好,贺宁他们不管怎么劝都无济于事,最后只好请示上级,上级领导那边还没有得到批示,这边路康盛倒是已经有了主意,没有人告诉他这件事,但是他却好像已经预料到了似的,直接就告诉贺宁和汤力,如果自己的前妻听说了这件事,想要带孩子见自己最后一面,不管是不是出于规定的限制,还是别的理由,请一定帮忙拒绝,不管按照规定这种行为是否是被允许的,他都不能够接受,不愿意让前妻和孩子看到自己身陷囹圄的样子。
“我孩子还小,小孩子记不住很多事情的,就算是记得住,也都是断断续续的碎片,你也不敢保证到底被记住的会是什么,被忘掉的又是什么。”他苦笑着对贺宁和汤力说,“你们应该还没结婚,没孩子吧?那估计你们不会理解我的那种感受的。只要是正常的父亲,都一定会希望自己在自己的孩子心目当中有一个高大的形象,我也不例外。我希望我的孩子哪怕以后都记不住我的样子了,回忆起来的时候,也会说,我小的时候我爸爸对我很好,哪怕我前妻变个谎话骗他,我也希望他会以为自己的爸爸是个什么了不起的大英雄。但是如果让她们娘俩看到我现在的样子了呢?”
他抬起手来,扬了扬自己的手铐,摇了摇头:“万一这成了我孩子心目当中,对于自己父亲最不能磨灭的印象了呢?让孩子一辈子都觉得自己有个囚犯父亲,自己的父亲是个大奸大恶的坏人么?对不起,请原谅我这一点自私的愿望吧。”
于是到了最后,路康盛的前妻也仍旧没有能够和他见上一面,原本只说是规定不允许的时候,她还表现出了诸多不理解,哭着质问贺宁他们,假如现在不许她见上路康盛一面,等到路康盛真的要被判死刑了,行刑前向法院申请见面的也必须得是直系亲属,而自己作为一个已经离了婚的前妻,如果申请不下来,这个责任谁来负,等到贺宁把路康盛说的话转述给她,她便忽然之间沉默下来,一个人呆呆的怔了好一会儿,最后木然的擦了擦眼泪,离开了公安局,从此之后就再也没有来纠缠过和路康盛见面的事。
好在不管如何令人心情复杂,这个案子还是落了幕,也让贺宁有时间可以慢慢驱散心里面的那种说不出来的沉重。不过这件事情了结了,不代表没有别的事,之前汤力的父母就表示过,要过来A市这边同贺宁和汤力都见见面,虽然贺宁隐隐觉得这可能不是什么好事,所以一直不算太积极,但是考虑到汤力的感受,她倒也没有表现的太抗拒,还好汤力跟她之前的默契还是在的,所以不用她多说,汤力也知道这个见面恐怕不会是那种特别简单的真的只是见一面而已,不需要贺宁多说什么,他自己就已经有些抗拒了,这中间汤力父母又给他打过几次电话,询问他什么时间比较方便,都被汤力给推掉了,有的时候是真的不太方便,他们这边还有没有处理完的工作,正忙得不可开交,有的时候则是刻意的找理由搪塞罢了,之后汤力的父亲那边也有些事情需要处理,正好也没有时间过来,这倒是很合汤力和贺宁的心意,于是就这么一会儿这边不方便,一会儿那边不方便,一直从春天拖到了入夏,这个面都还没有如愿的见成。
初夏的时候,汤力接到了一项上级派下来的任务。省里面组织了公安大练兵活动,与以往不同的是,这一次除了一线外勤之外,省厅要求还要对全省公安队伍当中的文职警员也同样进行体能和擒拿格斗、警体拳这一类基本功进行训练和考核。作为外勤一线刑警,贺宁和汤力他们是早于各单位的文职人员进行过考核的,因为汤力的考核成绩十分优异,所以上级抽调他到C市去担任教官,对那边的培训点学员进行培训和考核,为期两周,汤力接受组织安排,如期的前往C市报到和开始培训任务,贺宁恰好还有之前办案子时候攒下来的调休和年假,当时手头也正好没有案子,刑警队这边还算是比较清闲,她就向上面报了休假,请了一周的调休,也回了C市,一方面可以回家里看望一下父母,另外一方面也可以给汤力一个惊喜,所以事先她一点风声都没有透露给汤力,就连出发前一天,跟汤力通电话的时候,她都一个字也没提自己请了休假要回去C市的事情。
回到C市的第一天,贺宁哪里也没去,好好的陪了陪贺爸爸跟贺妈妈,贺爸爸贺妈妈也没有想到女儿会忽然休假回来,自然是高兴得不得了,贺妈妈买了好多好菜回来,张罗了一大桌子贺宁爱吃的菜,贺宁在家里美滋滋的享受了一天幸福时光,虽然说在A市有汤力陪伴,比起原来已经温馨多了,但是再怎么样也比不过家里面那种放松和自在。等到第二天,贺爸爸和贺妈妈也各自去忙自己的事情了,贺宁便打电话给原来的同事,打听了一下C市这边的培训点是设在哪里,一问才知道,原来C市因为有警校在这边,所以培训点直接就定在了那边,贺宁一听,这倒是熟门熟路,于是便直接去了警校,到了那边之后又再细打听了一下,得知汤力的确是在这里做教官呢,并且眼下正好是实战训练课的时间,他正在那边带着他负责的那一班学员在体育馆里面上课呢。
贺宁到体育馆的场馆门口,被执勤的在校学生给拦住了,说里面正在授课,不能放她进去,还好在这个时候恰好有一个贺宁认识的老师经过,贺宁便同他打了个招呼,由于在学校的时候贺宁经常会被找来帮忙,所以即便已经毕业那么久了,贺宁的穿着打扮也都发生了一点变化,老师一看到她还是立刻就把她认了出来,非常亲热的同她攀谈了几句,听说她的男朋友正在里面做教官,二话不说就帮她同执勤的学生打了个招呼,于是贺宁就走了个后门,破例被放了进去。
“里头那个小汤是你男朋友啊?”临别的时候,那个老师还有笑着对贺宁说,“小姑娘眼光不错,没让咱们学校出去的青年才俊流失了!肥水不流外人田!”
“老师,这话你是不是说错了人了?”贺宁故意同他开玩笑。
那个老师哈哈笑了起来,点点头:“有道理!咱们学校稀缺的是女生资源,所以还真是小汤有眼光,没让我们学校的优秀女学员流失到外人田!回头等我再遇到小汤的,我一定得跟他说这话!他有眼光,你也有眼光,你们两个眼光都好!”
贺宁笑着同老师道了别,就顺着侧门钻进了场馆,沿着一侧的台阶直接爬上看台,看台上还坐着几个人,都是年龄层各异的女警,穿着作训服坐在那里看着下面场地上面的训练情况,估计这几个是身体不太方便的,贺宁就坐在了她们几个人的后面,猫着腰,尽量让自己从下面看上来不至于太显眼,现在还是上课时间,她是想要藏到下课的时候再给汤力一个“措手不及”呢。
“还有多久下课?”她小声的问了问坐在她前面那排的一个女警。
“进行了一半了,”对方有些好奇的回头看了看她,倒是没多打听,“一会儿还有个实战考核,两两对战,然后就结束了。”
贺宁点点头,向她小声道了谢,然后就把视线投向了下方场地上的汤力。
第二章 对战
别看跟汤力已经不是刚刚认识一天两天了,甚至两个人在一起谈恋爱也不是一天两天,加上搭档的那一层关系,几乎是每天都呆在一起,但这还是贺宁第一次换一个视角来看与平日里不是同一样角色的汤力呢。
平时贺宁对汤力的印象大体分为两种,一种是沉默而又认真的工作状态,另外一种是则是憨厚老实又不失细心温柔的恋爱模式,除此之外就没有什么别的了,现在坐在看台上,偷偷摸摸的看着下面场地里的汤力,贺宁还真觉得他变成了教官之后,看起来有些不大一样。
平日里因为工作性质的需要,经常要在外面走访排查,所以通常汤力是不着装的,身穿便装比较不容易造成影响,引起恐慌情绪或者风言风语,但是现在他是在担任教官的工作,自然就不能再随随便便的穿着自己日常的衣着,并且现在是实战训练课,汤力穿着一套黑色的作训服,腰上还扎着武装带,脚下穿着作战靴,呈跨立姿势,正在对已经列队的学员进行着接下来实战考核的说明和具体要求,他的表情看起来比平时要更严肃一些,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神情非常的认真,声音依旧是和平日里一样的低沉有力,说起话来显得很沉稳。
我们家汤力还真的是挺帅的呢!贺宁的脑子里忽然冒出这样的一个感慨,随即便回过神来,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脸颊忽的一下子就热了起来,不用照镜子她也知道自己一定是脸红了,幸亏那几个不方便参加实战考核的女警都坐在自己的前一排,谁也没有回头来端详自己,否则真的是要钻到椅子下面去了。
贺宁觉得自己一向也算是那种比较理智的性格了,没想到居然也有这么发花痴的时候,不知道回头要是让汤力知道了,他是会觉得美滋滋的,还是会笑自己……哦,不对,这事儿实在是太丢脸了,绝对不要让汤力知道。
“关于这一次实战考核的注意事项,就是这些,希望大家把我刚才讲过的要点都记牢,在一会儿的考核当中,动作标准的同时,也要注意自己和对方的安全,一来在实践工作当中,对战的目的也是以抓捕为主,而不是攻击,二来各位结束这一次的培训之后,还要立刻返回到各自的工作岗位上,所以尽量不要造成伤病,以免耽误了之后的正常工作。”汤力姿态挺拔的站在一队受训学员面前,对他们说着接下来的注意事项。
这时候,队伍当中有一个人举起了手,是一个看起来已经有四十出头的中年男警察,汤力看到了他犹犹豫豫举起来的手,对他点了一下头,示意他开口,这个中年男警察对汤力说:“汤教官,要不然你先给我们做个示范吧,就你刚才说的那几个动作,怎么样是正确的,要注意控制哪些力度或者动作,这样我们就比较清楚了,你看,这还有不到一周就结束培训了,要是真搞伤了确实耽误事儿。”
他提出了这样的要求之后,队列当中的其他人也纷纷点头附和。
汤力点点头,答应了他提出来的这个要求,然后目光在队伍当中扫视了一圈,开口询问:“谁愿意到前面来,配合我给大家做一下示范?”
刚刚开口的那个中年男警察赶忙开口提议:“汤教官,你找个年轻一点的吧,悟性好一点,比较会配合你,我们这种老胳膊老腿的不太合适了。”
他这么一说,旁边几个年纪跟他不相上下的也都赶忙点头。
汤力没有对此表示反对,既然没有人主动愿意出来帮忙做示范,他就打算自己从队伍当中选一个出来,他朝队列当中看了看,忽然伸手一指,指向了队伍里面一个正低着头不知道在做什么的男警察:“那个正在低头的,就你吧。”
低头正在溜号的那个人起初都没有意识到自己被点到了头上,还是他旁边的人用胳膊碰了碰他,他这才赶忙抬起头来,有些错愕的看着正指向自己的汤力。
与此同时,看台上的贺宁也跟着愣了一下,原本她只想着过来给汤力一个意外的惊喜,听说是在警校也没有多想什么,现在忽然之间看到了队列当中被汤力点到头上的董伟斌,这才意识到自己还真的是忽略了这个问题,董伟斌是警校的,又是文职人员,这一批参加培训也是很正常的,只不过他恰好就在汤力负责的队伍当中,这倒是让贺宁着实没有想到。
董伟斌不知道方才在走神干什么,现在被汤力点到了头上,也愣住了,旁边的人催促他也没有任何反应,似乎是并不情愿出去承担这个任务的。
汤力淡定的看着他,脸上什么特殊的表情都没有,等了一会儿,看他拖拖拉拉的不出列,也没有想要勉强他的意思,只是开口对董伟斌说:“如果害怕配合我做示范会伤到你,不用勉强,我再另外找别人。”
董伟斌不管怎么说,也还是个二十多岁血气方刚的小伙子,俗话说人要脸树要皮,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如果他继续心安理得的呆在队伍当中不出去,那就等于被汤力说中了,他是害怕会受伤,就等于是认怂,这可让他的脸往哪里搁。于是他就呆不住了,略微有点不情愿的从队里当中走出来,来到最前面,站在了汤力的旁边,明明满心的不高兴,脸上还得故作轻松,对汤力说:“汤师兄,那你可一定要掌握好火候啊,这要是小心不小心的做个示范再把我给做医院里头去,那这个责任可就得你来负了!”
“可以,没有问题。”汤力对他点点头,脸上表情依旧很平淡。
这个回答也让董伟斌的脸色看起来有些不那么好了,因为私人的那一层缘故,他实在是不能确定汤力这一句“可以,没有问题”到底是说可以掌握好火候,避免弄伤自己,还是说如果弄伤了自己,可以负这个责任,没有问题,偏偏其他人又不知道他与汤力私下里的那一层关系,他现在也不好表现出什么来,只好故作淡定的对汤力笑了笑,说:“那咱们就开始吧。”
“那我们先示范一下撩臂锁喉,”汤力先对其他人说,然后转过身来,示意了一下董伟斌,“你伸手过来搭我的肩膀。”
董伟斌看得出来尽管脸上是一副很放松的表情,但是实际上他却是半点都没有放松下来的,整个人都是紧绷的状态,在汤力开口之后,略微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为了面子和自尊心的考虑,没有打退堂鼓的伸出手来搭上了汤力的肩。
汤力在董伟斌的手碰到自己肩膀的一瞬间,右手抬起抓住了董伟斌的手腕,左手提肘下落,击向了董伟斌的臂弯上面,动作非常的利落迅速,在董伟斌的手臂本能的做出了弯曲的反应时,顺势拉转,将董伟斌由面对着他的姿势变成了背对着他,紧接着他两手相扣,往回那么一拉,一个利落的锁喉动作,董伟斌被这猛然的力度勒到了脖子,一下子有点喘不过气来,身体又是失去平衡的状态,想要挣扎都做不到,表情看起来有一点痛苦。
汤力的动作停顿了一会儿,这才松开手,对其他人说:“这就是撩臂锁喉的标准方式,力道可以迅速让你迅速控制住对方,又不会给对方造成实质的伤害,但是我刚刚示范的是在真正的实战当中的擒拿技巧,呆会儿你们进行考核的时候,可以把力道适当降低一点,以免控制不当,误伤了队友。好,接下来我再给大家演示一下反腕扭臂的动作要领。”
董伟斌一听这话,连忙退后半步,脸上似笑非笑的对汤力说:“汤师兄,既然你都跟大家说了,要降低力道,避免控制不当,误伤队友,那你用我做演示的时候,是不是也应该适当的控制一下,点到为止啊?”
“不行,”汤力回答的也十分干脆,“第一,我有足够的控制能力,不会造成误伤,其次,如果我不以正确的力道和方式进行示范,如果今后真的有需要用到擒拿技巧的时候,由于我的错误示范,导致了错误认知和错误的力度控制,那么非但不能制敌,反而还容易给自己带来人身安全的威胁,你能负责么?”
董伟斌哑口无言,汤力也不给他继续纠结的机会,开始向学员们介绍起下一个动作的要领和注意事项,就这样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接连演示下来,董伟斌倒是真的没有受什么伤,但是也是弄得狼狈不堪,脸红脖子粗的。
好不容易,所有的示范动作都做完了,汤力并没有立刻让他归队,而是直接交代学员可以自行寻找搭档进行两两分组,分组之后再准备接下来的实战考核。
他这么一说,队伍当中的其他人自然就开始或者就近,或者寻找比较熟悉或者体格比较相近的人来做自己的队友,大家非常迅速的就各自找好了队友,这时候董伟斌才发现,因为有一些不方便参加实战考核的女警在场外休息,所以他们队伍当中的人数居然不是双数,并且由于他方才被拉出来做示范,并且站在前面没有归队,所以并没有人主动过来找他组队,他成了唯一那个落单的人。
“那我怎么办?”他的语气里面隐隐的有些不悦,扭头问汤力。
“没关系,你跟我一组。”汤力淡定的回答。
董伟斌一听这话,一张脸都快要绿了,但是偏偏这样的安排也没有什么问题,并且除此之外他似乎也是别无选择的,于是也只能硬着头皮接受了事实,他对汤力笑了笑,笑容里面带着那么一点讨好的味道。
“汤师兄,手下留情啊。”他若有所指的对汤力说。
汤力没做什么反应的对他点了点头,示意他随时可以准备开始。
有人和教官一组,并且第一个开始,其他人当然都打算好好的围观一番,虽然说在此之前他们里面的很多人都并不认识汤力,但是在之前的一周时间里面,汤力的表现还是让他们很服气的,所以与其说现在是想看看董伟斌的表现如何,倒不如说更多的是想要看一看汤力的表现。
因为汤力毕竟是教官,所以基本上他和董伟斌之间都属于他在配合着董伟斌的状态,只不过也不知道是董伟斌太弱,还是汤力太强,这一场本来应该由董伟斌做主导的考核,很快就转变成了汤力给其他人的另一场演示。
“这就是力度不够的结果,会被敌人迅速反制。”汤力在把董伟斌一个过肩摔给砸在地上之后,淡定的对周围旁观的人说,脸不红气不喘,“大家以后都要注意这个问题,擒拿格斗的要点就在于要么不出手,出手力度就必须拿捏准确,否则要么伤人,要么被伤。”
旁人都是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纷纷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董伟斌脸上的表情可就丰富多彩了,似乎是觉得有些痛有些不舒服的,但是又为了面子必须要强撑着,怕别人觉得他毕业的年头还不多,就已经早早的把实战基本功都给扔的差不多了。
汤力站直身子,让开一步的距离,又伸手对刚刚从地上爬起来的董伟斌示意了一下:“好了,你继续。”
董伟斌有苦说不出,虽然他明明白白的感觉到了汤力对于他的敌意,但是却没有办法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去指责汤力公报私仇,毕竟汤力所做的一切都没有超出正常的范围,这种时候他跳出来指责,只会让人觉得他自己理亏心虚,并且技不如人。没有办法,董伟斌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坚持,结果也没有什么了令人意外的,仍旧是他一场一次的被汤力轻松反制。
“好了,你的考核可以到此为止了。”终于,汤力在松开董伟斌的手腕之后,开了口,不过还不等董伟斌松上一口气,下半句就已经跟着说出来了,“你的实战考核,成绩不合格。”
第三章 见家长
听到这话,董伟斌的脸色自然是好看不到哪里去的,虽然说这一次培训最后的每一项考核结果都只是作为一个参考存在,并不会直接对日常的工作和前途构成太大的影响,但是一起受训的其他人如果都表现不错,至少能保证样样合格,结果偏偏到了自己这里,考核结果是不合格,还不如那些因为身体原因不方便参加考核的女警最终的结果来的好看,这可就让董伟斌有些心里别扭了,可是不管他怎么别扭,方才和汤力进行演练的时候,自己技不如人是不争的事实,其他队友都眼睛齐刷刷的看着呢,想要找借口或者耍赖,再或者是求求情都不太可能。
那一刻,董伟斌的心里面其实是十分懊恼的,他有点后悔为什么在此之前的一周时间里自己都没有好好的花点心思去和自己这一队的其他人拉一拉关系。当初他把问题想的很简单,那些人都是从其他地区的公安局、公安分局或者县局之类的地方被抽过来接受培训的,所在单位的级别都不如自己所在的警校级别高,这些人又都是各个地方公安局里的文职人员,董伟斌利用自己的“主场优势”,私下里也打听了一下自己队里面的那些人,发现他们不管是与自己年纪相仿的,还是已经四十多岁的那些,除了熬资历之外,似乎都没有多大的提干空间,也就是说跟这些人出好关系并不能给自己未来的发展带来什么实质的好处,于是董伟斌在之前的一周多时间里就一直是一种表面客气,实际上高傲的态度,除了必要的训练科目必须要呆在一起,其他时候他都有点独往独来的意思。
其他人对警校的环境都不熟悉,对其他的人更是比较陌生,他则是对自己的队友颇为疏远,倒是与学校里的其他人每每遇到就谈笑风生,态度热络,一副比谁都混得更好,吃得更开的样子。其他的队友也都不是第一天走上社会的新鲜人,看他是这样的一种态度,就也表面上对他客客气气,每每见面就点个头示意一下,训练结束后的私下里便也就不和他打什么交道了。
原本董伟斌并没有觉得这样有什么问题,对自己会有什么损失,现在他却是真的后悔了,汤力在这种时候可以放水,也可以选择不放水,放水是人情,不放水是原则,怎么样都不算错,而以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指望汤力放水那简直是天方夜谭,董伟斌甚至严重怀疑刚刚的那一番苦头就是汤力一直憋着劲儿对自己的打击报复,假如说自己跟队友们关系融洽,这种时候有人稍微说几句和稀泥的话,再有几个人帮着一起随声附和一下,汤力估计也不好意思当众表现出来公报私仇的态度,哪怕只是给自己一个及格,也比不合格看起来要好很多。
可是偏偏其他人就只是那么在一旁看着,自己被汤力摔的好像破麻袋一样的时候,没有人替自己说句话,现在被汤力直接判定不合格,其他人也都只是默默的听着看着,这就算是彻底的断了董伟斌的“求助场外观众”选项,现在除了硬着头皮假装无所谓的接受这样的结果,也没有什么别的选择了。
“好,不合格就不合格吧,就当是给我的一个警示,让我知道知道自己的不足在哪里,以后也有努力的方向,知道怎么去进一步的完善自己,提高自己的业务水平。”董伟斌心里虽然说是叫苦不迭,脸上为了维护自己的自尊心和面子,还得佯装成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对,这的确是一个警示。”汤力面无表情的对他点了点头。
董伟斌脸色微微一变,被汤力那眼神一扫,竟然感觉心里面有点打突,他忽然有点后悔了,这会儿倒不是后悔和其他队友处理关系的事,而是后悔之前自己干嘛要跑去再一次的招惹贺宁,更后悔当初为了自己的面子和自尊心,说了贬低汤力的话,现在好了,这现世报来的太快,让他猝不及防,换一个角度来想,谁又能想到自己好歹算是一个高校行政人员,竟然会和对方一个一线警察不但产生了工作上的交集,还基本上算是落到人家的手里去了呢。
他面色狼狈的对汤力点点头,告了个假,说自己有点不舒服,需要到医务室去看一看,汤力没有留他,批准了他的请假,董伟斌就一个人先离开了场馆,其他人对他的离开也没有什么反应,按照方才自主做出的分组也开始在汤力的指导下进行着他们的实战考核,汤力表情严肃的穿梭其间,时不时的提醒队员注意动作规范,不要造成伤害之类的,一直到差不多四十分钟之后,所有人都已经完成了考核,汤力让大家重新列队,又转过身来向看台上面坐着的那几个身体不适的女队员招手示意了一下,让她们归队,自己好做总结,这一回头一招手,恰好就看到了坐在看台上正看着自己的贺宁,汤力一下子愣住了,不过他很快就回过神来,对贺宁笑了一下,继续示意那几个女队员归队。
坐在贺宁前排的那几位女警这时候才意识到,贺宁是来找汤力的,看到汤力对贺宁面露微笑,都好奇的一边起身准备归队,一边回头打量贺宁,队列里的其他人当时只看到汤力的后脑勺,并没有看到他对贺宁的微笑,只是发现看台上多了一个不属于他们队伍的陌生女孩儿,也没有多想。
汤力从来都不是一个话多的人,所以做起总结来也是言简意赅,把需要提醒的注意事项交代了一下,大略的点评了几句队员们的表现,然后就宣布可以解散了。其他还不明就里的队员纷纷准备离开的时候,那几个女警其中的一个,忽然开口问汤力:“汤教官,看台上那个是你女朋友吧?你不叫她下来给我们介绍介绍啊?我们刚才可是亲眼看到了,你跟人家笑得那叫一个甜!”
这下可好了,这一句话一下子把所有人的八卦之心都给勾起来了,也不急着离开了,纷纷开口起哄,让汤力把贺宁叫下来,因为人多嘴杂,你一句我一句的,汤力在跟前能听得清清楚楚,坐在看台上面的贺宁就听不清了,她只知道方才汤力让董伟斌吃了点苦头,现在考核结束,他被一群学员围了起来,七嘴八舌嗡嗡嗡的不知道在说着什么,担心他会不会有什么麻烦,所以下意识的从看台上面站了起来,可是又觉得自己没有立场下去帮汤力解围,正有些着急呢,就看到汤力从人群中间走出来,径直走上了看台,来到了自己身边。
“这些人,太八卦了,一定要我介绍你。”汤力来到贺宁面前,面带微笑的看着她,同时也大大方方的向她伸出了手。
贺宁一听这话,一颗悬着的心倒也就放下了,虽然说这么多人起哄,她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但是既然汤力都表现的这么坦然了,自己也不好太小家子气,于是就把手也伸过去让汤力握着,跟着汤力一起走下了看台,来到了场地上。
“这位是我的女朋友,也是我平时工作中的搭档,贺宁。”汤力拉着贺宁的手来到众人面前,向大家作了介绍。
“汤教官有福气啊,女朋友这么漂亮!”方才提议汤力做示范的那个中年男警察笑着开口称赞起贺宁来。
一旁之前坐在贺宁前一排的一个女警却笑着说:“我觉得汤教官女朋友也很有福气啊,这几天咱们跟汤教官打交道,你们见他笑过几次?活脱脱的就是一个硬汉形象,结果今天这个硬汉形象算是彻底崩塌了!刚才你们是没看见,我们几个可是看得清清楚楚,汤教官一看到女朋友啊,那眼神温柔的,简直让我想回家去打自己老公一顿,感觉好像这辈子我都没被人那么样看过。”
“你就别指望了,以前你老公没有那么看你,你要是回去打他一顿,估计以后他看你的时候,眼神里就剩下惊恐了!”旁边有一个她的熟人开口调侃了一句,引来了所有人的一阵哄笑。
贺宁同他们打了招呼,随便聊了几句,因为场馆还要腾出来给下一批有实战课的学员,所以他们也没有逗留太久,离开了体育馆之后,这些人也很识趣的没有继续拉着汤力和贺宁给人家当电灯泡,打了招呼之后就各自散去了。
“董伟斌怎么会那么巧正好在你的队里?”其他人都走了之后,贺宁就按捺不住心里面的好奇,开口向汤力求证起来,“是你故意安排的对不对?”
汤力当然不会对贺宁刻意隐瞒这件事,点了点头:“他原本不在我负责带的队里,分队的时候我跟别人换了一下。”
“想利用这个机会给他吃点苦头?”
“也算是吧。”汤力就算是对任何一个人在这件事情上面不坦诚,也不可能对贺宁不坦诚,于是他便把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董伟斌之前的所作所为,包括离开A市之前放出去的那些流言蜚语,我不能让他一点代价都不用付,要不然就像你说的那样,犯错的成本太低了。我之前就听到风声,说上面有意想要组织大练兵,教官就从各地区抽调考核优异的一线民警来担任,培训地点应该就是设在警校里面,所以我当时就心里有数,抽调教官一定会有我,所以这是个机会。”
这话倒是不假,汤力无论是擒拿格斗,还是射击、障碍,实力都是有目共睹的,绝对称得上出挑,再加上他的性格最为沉稳,比起与他差距不大的其他几个人来说,更适合担任教官这样的工作,所以一旦有这样的任务,汤力几乎不需要去争取,只需要静静的等着上级来找他就足够了。
贺宁忽然想到自己之前被董伟斌给恶心到了,发牢骚的时候说过真想打他一顿,当时汤力告诉自己,不要为了这种人去犯错误,不值得,以后会有合适的机会可以教训他的,当时自己觉得汤力不过就是在安慰自己而已,所以也并没有太当一回事,现在回头想一想,总觉得他说这话的时候心里头已经在打算盘了。
她把自己的疑问提出来,问汤力:“你真的那个时候就已经有在计划了么?”
“我哪有那么神,”汤力被贺宁的疑问逗笑了,“我那时候只是不想让他白白的恶心了我们,当然了,机会永远都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
“虽然说看着他被你摔的好像破麻袋一样,我觉得还挺解气的,不过我还是要说,真的没有想到你会这么做,挺让我意外的!”贺宁边说边偷笑。
“我也是个男人,没什么奇怪的,”汤力回答的那叫一个认真,“没有哪个男人会看着自己女朋友被人欺负还能无动于衷,不想做点什么的。”
“嗯,有这么一回,估计以后董伟斌都不会再想看到咱们两个人了,所以以后我们也不用再为了他觉得的烦心了。”贺宁也不想再去多谈董伟斌这个人,毕竟她特意请了休假过来,可不是为了跟董伟斌置气的,两个人一边说话也一边已经走出了警校的大门,她就也没有了那么多的顾忌,于是便轻轻的挽起汤力的手臂,问他,“刚刚看到我,有没有觉得特别惊喜?”
“有,特别惊喜。”汤力毫不掩饰自己看向贺宁时候眼睛里面的温度和光彩。
“那你今天还有什么别的工作没有?要是结束了的话,我陪你在C市转悠转悠?别看你原来念书也在C市,那也没有我这个土生土长的C市人熟哦!”贺宁心情特别好,开口询问汤力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做的事情。
“我倒是真有一件事想要做。”汤力忽然拉住了贺宁,表情也忽然变得认真起来,“我想见家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