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功利
贺宁要回A市了,虽然说这不是她第一次离开家,但是贺爸爸贺妈妈还是有许多的不舍,毕竟贺宁从事的工作性质比较特殊,相对其他的女孩子来说,风险也更大,独自在外,做父母的怎么可能不牵肠挂肚呢。
得知回去A市之后,汤力会去接,贺爸爸和贺妈妈还是很开心的,他们总是担心从家里面热热闹闹的送上车,到了那边孤孤单单一个人,贺宁心里面会不舒服。贺妈妈为了答谢汤力对贺宁的照顾和帮助,一大清早特意起大早包饺子,又把过年准备的各种熏酱肉菜挑好的切出来装了几个塑料饭盒,和煮好的饺子放在一起,让贺宁带着回去交给汤力,算是一点点小小的谢意,贺宁原本不想带,或者少带一点,但是拗不过贺妈妈的坚持,最后只能乖乖的把那沉甸甸的好几盒东西全部都带上,沉甸甸的从家里面出发,到客运站去坐车回A市。
从C市到A市不算远,贺宁下午上车,到达A市的时候还没到傍晚,过了春节就早已经算是远离了冬至,奔着春分去了,所以白天也比之前变长了不少,天气一天比一天的有了回暖的迹象,贺宁为了坐车方便,没穿厚棉衣,只穿了一件毛呢大衣,车子刚刚停进站里,她隔着车窗就看见了汤力,身穿着一件黑色立领的大衣,面无表情静静的等在那里,看着倒像是有那么几分冷傲的范儿。
不过,当他看到隔着车窗向自己招手的贺宁时,脸上便多了浅浅的笑意,面部线条顿时就柔和下来,迈步朝车前迎了过来,等贺宁提着沉甸甸的一袋子东西从上面下来,他便上前一步,把东西从贺宁手里面接了下来。
“我帮你拿吧。”他发现那个袋子还真的是蛮重的。
贺宁也不和他客气,大大方方的就交到了他的手里面:“好啊,那你就拿着吧,反正这里面有一大半儿都是你的东西。”
汤力愣了一下,很快就又了然,笑了笑,说:“帮我谢谢叔叔阿姨。”
“你都不用打开看看就知道是什么了?”贺宁问。
“我鼻子灵。”汤力回答的一本正经,不过他随后又很老实的补充了一句,“从你手里接过来的时候,我从袋口看到了。”
贺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两个人上了车,汤力开车送贺宁回她在A市的住处,路上贺宁和他有一搭无一搭的聊着,也说起了自己回来之前做的那个噩梦。
原本以为汤力会觉得自己做这个梦很好笑,或者是觉得自己被麻经纬的那个案子影响有点深,结果他听完之后,居然很沉默,并且眉头还微微的皱着。
“怎么了?为什么那么严肃啊?”贺宁现在已经没有了噩梦的困扰,所以说出来也不过就是当成是一个乐子那样去讲给汤力听,没有想到他是这种反应。
“那个董伟斌,报复心强么?”汤力开口问,并且问的很认真。
贺宁愣了一下,然后才意识到汤力指的是什么,她赶忙笑了,摆摆手:“你别担心,梦里面的那种事情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董伟斌那个人,我实在是太了解了,他这辈子最爱的人就只是他自己,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利己主义者,倒不是说他这个人有多善良厚道,道德标准法律意识有多棒,单纯就是因为他太自私了,指望他因为别人去铤而走险,把自己的前途命运都搭进去,那是绝对做不到的!所以除了在梦里面我还觉得有点心惊肉跳之外,醒了之后就觉得挺可笑的。”
说完,她还开玩笑的伸手轻轻的拍了拍汤力的肩膀:“你就踏踏实实的放宽心,董伟斌不管是从性格为人还是体能战斗力,你都是相当安全的。”
汤力听她这么一说,原本紧绷的线条才略微的松弛下来一点,不过他还是不大放心的对贺宁说:“如果有什么麻烦,第一时间告诉我。”
“没问题。”贺宁点点头,“对了,关昕她妈是怎么在你爸妈面前告状的?”
“她没告状。”汤力出乎贺宁意料的摇了摇头,给出了否定的答案。
“哟?那这算是太阳打从西边出来了么?”贺宁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她找我父母,哭着道了歉,说没有教育好女儿,即便关昕是好心办坏事,还是给我添了麻烦,所以我秉公处理也是应该的。”汤力继续说。
贺宁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儿,果然,关昕和她妈妈不亏是一对亲母女,这做派,可以算作是传承了吧?简直如出一辙,都那么善于颠倒黑白和装无辜。
“那你父母有没有对她感到过意不去,之后对你进行思想教育?”贺宁问。
汤力笑了笑:“我父母和我聚少离多,但是你不要对他们那么没有信心。”
一听这话,贺宁稍微松了一口气,看样子汤力父母并不是那种是非不分的人,不至于完全被关昕一家牵着鼻子走:“那你父母是什么态度?”
“没有什么态度,让我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不要影响工作。”
“看来你爸妈也不是不知道关昕他们家是什么样的人。”贺宁听明白了,汤力父母只是不好多说什么,毕竟关昕和她妈已经被汤力处理过了。
“对,”汤力叹了一口气,犹豫了一下,之后还是决定把自己也是最近才刚刚得知的这一细节告诉贺宁,“其实之前关昕和她父母,没有对我那么亲近。”
“你的意思是最近她们才突然又贴上来套近乎的?最近你们家里有什么变动?”汤力都这么说了,贺宁又怎么会不明白其中存在的可能性。
“我爸,他一直在做的一项研究出了成果,”汤力回答贺宁这个问题的时候,感觉有些不太好意思,说出来这些事,听起来就好像是在炫耀似的,“他因为这个成果,得了一笔奖金,还比较可观。所以……”
贺宁倒是没有往炫耀那方面去想,毕竟汤力是一个什么样性格的人,相处了这么久她还是能够得出客观的结论来的,这个人已经低调到不能再低调了。她只是对关昕母女有了一种刮目相看的感觉,没想到她们居然可以功利到这种地步。看这对母女先前对汤力殷勤的样子,后来在已经恼羞成怒甚至翻脸过后,居然还能够放低姿态去示好,估计汤力父亲的那一笔奖金应该也是不菲的,只有足够的利益才会诱惑得这对母女连自尊和脸面都可以放得下,只为达到目的。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一块‘肥肉’,真是失敬失敬!”贺宁朝汤力拱拱手,和他开着玩笑,玩笑过后也又正色提醒他,“不过既然如此的话,恐怕关昕和她妈也未必会那么容易的就放弃,你可要做好跟她们打持久战的思想准备。咱们俩相处这么久,我跟你也挺熟的,说真的,你这个人挺不错的,我可不想,也不忍心眼睁睁的看着你落到关昕她妈那么一个丈母娘的手里头。”
“你放心,我不会。”汤力对待这个问题似乎很认真,一本正经的回答道。
没想到他居然回答的这么认真和郑重其事,贺宁反而一下子有些接不上话来了,正搜肠刮肚的想着要说点什么才不至于冷场的时候,忽然之间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打破了短暂的沉默,她赶忙去摸手机,以为是父母来电话询问自己是不是已经平安到达,结果拿出来一看,打电话过来的却是局里面的同事。
虽然说现在还算是春节假期,但刑警的工作性质就决定了他们必须是一天二十四小时、全年三百六十五天随时待命的,这个时候一个平时并没有太多私交的同事忽然打电话过来,自然不会是为了闲来无事寒暄几句,一定是有什么情况发生,贺宁赶忙收敛起方才调侃玩笑的情绪,接听了这一通电话。
过了一会儿,她把电话放了下来,对汤力说:“不送送我回住处了,有案子,咱们就直接去现场吧,现场的地址刚才电话里面已经告诉我了。”
汤力一听,没有任何异议,对于这样的事情他早就已经习惯了,向贺宁询问了地址之后便迅速的调整了行驶方向,朝案发现场迅速赶了过去。
案发现场的地点位于A市的老城区,这里曾经繁华过,不过那也只是曾经,中止于上个世纪九十年代中后期,随着城市的发展和扩张,新兴起来的商业中心逐渐变得红火热闹,原本还算繁华的老城区却被岁月冲刷的渐渐褪去了光鲜的颜色,变得灰头土脸起来。最近这一两年,A市的市政府方面也曾经做出过想要重新规划老城区,对这一片明显与新城区风貌不和谐的区域进行改造和美化,计划是很不错的,实施起来却遇到了很大的阻力,变得困难重重。
起因是当年有一个房地产开发商投资,在老城区率先拆迁了一个又老又旧的开放式住宅小区,在原来的位置上建了几栋商住两用楼,利用地段和交通方面还算便利的优势,做足了宣传,最后成功的把房价给炒了上去,那个被拆迁住宅小区的住户们也得到了一笔不菲的动迁补助,还有一套位于其他地方的楼房。
这个先例就好像是一枚香喷喷的大饼,待改造区域内的每一个老城区住户都想狠狠的咬上一口,于是在第二个开发商进行洽谈的时候,面对的行价就不大一样了,之后第三个……第四个……
一夜之间,原本无人问津的老城区那些破旧小区好像一下子就变成了香饽饽,会下金蛋的老母鸡,能给人带来蜂后的利益,很多开放式小区里面的居民甚至私下里达成了一个攻守同盟,统一了口径,都齐刷刷的要出了一个让开发商大跌眼镜的添加补偿款要求,不仅仅要那么多钱的补偿,额外还要再给一套房,结果开发商在这片区域屡屡踢到铁板,发现在这样的要求下,他们实在是无利可图,最后索性就放弃了原本的计划,另外寻找可开发的区域去了。
于是香饽饽又变成了窝窝头,会下金蛋的老母鸡蛋也下不出来了,一大片水泥黑色的低矮小楼就那么破破烂烂的被遗留下来,没有人再去打听了。
这一次的案发现场,就是在这样的一片小楼里面。
虽然说贺宁听说过那一片,不过当她来到案发现场楼前,下了车,抬头看着面前的那一栋小楼时,还是有些目瞪口呆。
在她面前的这一栋小楼仅仅有四层高,楼体表面原本应该是水泥表面,镶嵌着许多彩色小石子的那种,典型的上世纪八十年代风格,但是年头太久,彩色小石子早就在风吹雨打当中被磨蚀一空,现在只留下好像麻子脸一样的水泥墙面。
这楼的窗子还是那种老式的木头框,个别人家应该是长期居住的,所以已经后来换成了铝合金或者塑钢的材质,也有个别人家估计早就不住在这里了,房子只是空着,在等拆迁的消息,所以窗子还是原本的那种木头窗框,并且早就已经破掉了,残破的木头窗框虚掩着,在风中还会呼扇呼扇的颤动,乍看起来这俨然就是一栋可以拿去拍恐怖片用的废弃小楼一样。
在这栋楼不高的楼顶,贺宁还看到顶楼有一户人家的窗框旁边,一棵小树从楼体外墙开裂的缝隙里面长了出来,已经有一把扫帚那么高了,现在还没到春季,所以树上也没有叶子,就只有光秃秃的树枝在风中摇摇摆摆。
如果案发现场就在这样的一栋楼里面……贺宁端详着这栋楼,心里面已经开始有些犯难了,居住率应该不会太高,未必有足够的左邻右舍可以充当目击证人,这样的古老小区,必然也没有什么监控设备可言。
这个案子,恐怕不会太好办。
第三章 血迹
“你先别激动,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为什么不让卢正平继续住在这里了?他是临走的时候把你房子给故意弄成这样的?”贺宁问房主。
房主一张脸阴沉的好像随时可以下一场大暴雨似的,朝屋子里面的狼藉一挥手,说:“你们不也看到了么!我怎么可能就这么把房子租给别人住,别人谁也不是傻子,怎么可能肯花钱租这么破的房子!我把房子租给卢正平的时候是好好的!结果到他呢,有事儿没事儿就带一群不三不四的人回来,把家里搞得乱七八糟,后来被他们闹的,周围的邻居都实在是受不了啦,打电话给我,说我的房客太扰民,让我想办法解决,我就来这里找他,结果发现他在这里面跟人打过架!”
“你怎么知道的?”汤力对于房主提到的这件事感到有些困惑。
房主朝他示意了一下,带着他们走到客厅里一面墙的跟前,那面墙上用很多张旧报纸贴起来,他走过去一把扯掉了其中一张报纸:“喏!你们看看吧!”
贺宁和汤力朝墙上一看,顿时大吃了一惊。那墙上有一块暗红色的污渍,大约不到一巴掌大,污渍的边缘从左至右呈现出羽毛状。两个人一看那颜色和形状,心里面就或多或少的有了一点判断,那污渍十有八九是血迹,并且从形状上来看,很像是撞在墙上之后,又被人拖拽了一下留下来的印记。
“你看,我家房子里都留下血印子了!而且当时这房子里一团乱,塑料凳子也碎了,地上脏兮兮的,我一看就觉得不对劲儿,哦对了,那个卢正平自己脸上也挂着彩呢,我就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他跟我说他朋友来家里喝酒,喝多了,闹了一会儿,没什么事儿。你说,房子里搞成这样,能叫没什么事儿么?所以我也觉得不能再这么下去了,就告诉他,我房子不租给他了,正好他的租期也马上就要到了,让他到日子赶紧走人,不要继续住在这里了。我哪能想到他这个人心眼儿那么坏啊,嘴上答应得好好的,一转头就坑我!”房主指着墙上的印子,有些气哼哼的对贺宁和汤力抱怨起来,一副想要指望着他们给自己主持公道的架势,“当时他嘴上答应的别提多好了,说他到日子就搬,到时候提前通知我,这期间要是找人看房子就随时跟他说。我还想着大事化小,我就不跟他计较房子里被他弄成那样的问题了,过了一个多礼拜吧,有人想租我的房,我就带着人去看看,提前给卢正平打电话,电话打不通,我就只好直接过去了,结果来到这里一看,我都傻眼了,我整个家都被砸得乱七八糟!房子里什么东西都没留下,卢正平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我还正愁找不到人呢,正好,你们警察也要找他是不是?这事儿你们管不管?我这损失是不是得卢正平来赔?等你们要是找到他了,记得帮我把我这笔账也一起给算上,也得让他赔给我!”
说完,他恨恨的用鞋底撵着地面:“我真是失误啊!当初看他一张疤脸就觉得不像个好人,有点不想租给他,但是自己又教训自己,说不能以貌取人,结果居然真的把自己给坑了,真是想起来就火大!”
“所以说,卢正平从你这里离开之后去了哪里,你肯定也是不知道的了,对吧?”虽然这个问题的答案似乎已经是显而易见的,贺宁还是象征性的问了下。
房主点点头,没好气的说:“那当然了,不然我傻么,不找他赔钱!你们回头要是找到他了,记得一定给我个信儿,我不能就这么白白吃了哑巴亏!”
“你当时租房子给卢正平,有看过他的证件么?”贺宁抱着最后一线希望,又继续问,假如房主手里面有卢正平的身份信息,对他们来说或许也能或多或少的提供一点点帮助。
房主被她这么一问,脸上也又多了几分懊恼,摇摇头:“我当时太粗心了,而且也着急租房子出去,就没跟他要过什么证件,现在我也挺后悔的。”
没有证件,贺宁略微有一点失望,但是这也不算是意料之外的情况,她当然只能选择接受。汤力到门口去打电话和局里联系,贺宁留下来征求房主的同意。
“房子里除了这一处之外,还有别的血迹么?”贺宁问,“我们可能需要通知局里面的同事过来采集一下样本,你应该会支持的,对吧?”
“行,行,那倒是没问题。血么,不多,除了这一块之外,就还有几小块儿,这个最明显,所以我就给你们看了这一块。”房主回答,然后他迟疑了一下,略微有些疑惑的问,“这个卢正平,惹了什么大事儿了么?”
“现在还不确定。”贺宁含糊的给了他一个答复。
房主又看了看墙壁上的血印子,吸了一口气:“我怎么有点后怕了呢,他要真是惹了什么大事儿了,我这点损失倒也不算什么了,只要别牵扯到更多就好!”
得到了房主的许可,过了一会儿,局里面的刑技人员就来了,在房主的协助下对房子里墙面上的几处血迹进行了拍照和采样,之后就和贺宁、汤力一起离开了那套房子,临走的时候房主有些惶恐的询问他的装修还可不可以继续,汤力考虑了一下,对他点点头,房主顿时就松了一口气,热情的送他们出门,情绪比他们刚来询问起卢正平的时候明显要好得多。
人果然就是这样的,当与一个更大的逆境擦肩而过,完美避开之后,就会觉得空前的满足,之前收到过的挫败便都不算是什么事儿了。
“你确定他继续装修没问题么?”那个决定是汤力做出来的,贺宁倒是没有多大的异议,只是有一点觉得不大把握,怕出什么纰漏。
汤力微微点了一下头,态度十分的笃定,没有一丝犹豫:“房子里血量很小,不大可能是凶案现场,房主说卢正平有受伤,所以我们要做的是提取血迹样本,范志案发现场那边还在从现场找到的血迹、毛发当中寻找不属于范志本人的,假如能找到,跟这边的血迹样本对比,DNA不相符的可能性有很多种,如果相符,卢正平恐怕就和范志的案子脱不开干系。”
贺宁听他说完这些,有些诧异,倒不是因为汤力说的这些理由,而是她还真不适应一口提听汤力说这么多话。如果是别人,这是很正常的表达,但是对于平日里一个字,两个字的往外挤,偶尔化身成了精的成语词典的汤力而言,少言寡语好像才是他的常态,这回他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总让人感觉有点怪怪的。
“你说我今天买彩票会不会中奖?”贺宁开口问汤力。
汤力有些茫然的扭头看了看贺宁,眼神里充满了疑惑,不明白为什么话题会一下子从案子跳转到了这么一个出人意料的方面。
“因为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呗,我居然有机会听你一口气说这么多个字!”贺宁略显夸张的感叹了一句,“一下子有点不适应,我以为你不会说长句子呢。”
“需要的时候就多说,不需要的时候少说,或者不说。”汤力给出了这样的回答,并且丝毫没有觉得贺宁是在调侃他似的,仍旧一本正经。
“哎,对了,问你一个比较私人的问题啊,你要是觉得不方便回答,不理我也行,”贺宁的好奇心忽然就被勾了起来,“你有女朋友么?”
汤力的表情变得有那么一点点的僵硬,不过他还是老老实实的摇了摇头:“没有。”
“那,以前有没有过?”贺宁又问,她实在是有点好奇,因为汤力的相貌其实应该还蛮符合一部分女孩子的审美,看起来非常有男子汉气概,总体来说性格也还是比较可靠的,偏偏就是话太少,也不知道有没有女孩子受得了这种。
汤力略微有些尴尬的清了清嗓子,点了一下头。
还真有!贺宁的八卦热情一下子就被点燃了,不过曾经有过,现在没有,是不是中间人家姑娘受不了这个闷葫芦,被他给生生的闷跑了呢?
“怎么没成呢?”她随口问。
汤力迟疑了一下,说:“我嫌聒噪。”
哈?贺宁这下可真的差一点点就掉了下巴,敢情居然不是对方嫌他闷,还是他先人家太吵?这个世界果然是无奇不有的!
“你呢?”就在贺宁以为他们两个的话题到此结束的时候,汤力忽然出人意料的反问了一句。
这一瞬间,贺宁有点恼自己了,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跑去八卦汤力的私事,现在好了吧,被人家一反问,来而不往非礼也,自己不回答或者打马虎眼,那可就有点不像话了。
“差一点有过吧。”她耸耸肩,故意笑得一脸轻松。
“差一点?”这回倒是轮到汤力对贺宁的答案感到诧异了。
“对,因为人家嫌我聒噪!”贺宁调侃的回答,眼神黯了下去。
汤力看了她一眼,没有去追究这个答案到底是玩笑还是事实,识趣的没有再继续说什么。
第四章 走错门
汤力也点了点头,又走到窗前,低下头去仔细的观察了一番,没有能够看出什么端倪来,那一小块血迹很小,也很模糊,即便汤力和贺宁都不是痕迹方面的专家也还是可以基于最基本的职业常识判断出来,这是无意当中蹭上去的,至于这样的一小块儿,又是这么一个不太规则的形状,是怎么蹭上去的,他们就不敢妄下定论了,尤其就像贺宁说的那样,这个厨房的窗口并不大,整个窗框的宽度大约也就比汤力的肩宽要略大那么一丁点儿,又是那种老式的木框窗口,只有一半是可以打开的,另外一半封死,只起到采光的作用。
这样的宽度,贺宁侧着身子能够钻进钻出,换成汤力这种身材稍微魁梧一点的恐怕都会有些局促,更何况楼下虽然不临街,也是一片开阔的空地,别说是遮挡物了,连树都没有一棵高大一点点,从这里出入确实有点明晃晃的意思。
“窗口这里有提取到有效指纹么?”汤力询问旁边的一名刑技同事。
刑技的同事点点头:“提取到了,回去之后可以先同死者做比对,做一下确认和排除。在这个窗口,我们还提取到了一组非常小的指纹。”
“非常小?指的是什么?”贺宁没有明白对方的意思,疑惑的问。
“就是字面上‘非常小’的意思,”那名同事回答,“我看那个指纹的大小,感觉应该是非常小的小婴儿的手指粗细,你们两个肯定还没结婚没孩子吧?以我这个刚当爹没多久的人还比较新鲜的经验来看,不光是小孩儿,恐怕还是那种月龄非常小,类似于新生儿大小的指纹,不算特别清晰,但还算完整。”
“那么小的小孩儿的指纹?”贺宁愣了一下,方才在卧室那边看到死者的模样,年纪应该是不大的,刘法医也说过了,死者的年纪判断应该是二十到二十五周岁之间,这样的年纪,如果说刚刚结婚并且有了孩子,倒也未必不可能,只是这个破旧狭小的房子里面,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有小婴儿生活的地方啊,先不说这个房子条件如何,先说死者房间里面只有一张双人床,从电脑桌上的灰尘和污渍来看,这还是一个网瘾比较深的人,其次房子里面一样小婴儿需要用到的东西都看不到,没有婴儿床,没有婴儿车,也没有哪怕是拨浪鼓之类的小玩具。
“我也觉得挺纳闷儿的呢,”那名刑技的同事摊了摊手,“看着确实不太像,但是那么小的指纹除了婴儿还能是什么呢?算了,回头结果出来再告诉你们吧!”
贺宁和汤力点点头,离开厨房,再去看看房子里面的其他地方。
与厨房门呈九十度夹角的另外一个房间,贺宁和汤力也进去看了看,里面横七竖八的堆放着一些大小不一的纸箱,贺宁凑近了看了看,都是一些快递箱,上面的快递单都没有撕掉,只不过这个住户似乎还是一个比较小心谨慎的人,收件人姓名那部分都被擦掉了,根本看不到任何字迹。这个房间里除了这些快递纸箱之外,还有一张单人床,床上面也堆着一些破破烂烂的杂物,没有任何的寝具,光秃秃的床板上面落了一层薄薄的灰,看起来也有些日子没有被动过了。
这个房间里面的东西似乎就只是这么杂乱无章的堆放着,并没有被乱翻过的痕迹,贺宁和汤力便也没有在那里逗留太久,从这个小房间里面出来之后,又去这个房子里他们目前还没有去查看过的卫生间瞧了一眼。
卫生间里面,两个刑技的同事正在下水口处提取样本,看到贺宁和汤力来了,便对他们点了点头,简单的打了一个招呼。
“有发现么?”汤力看他们在采样,知道一定是有原因的。
对方一边处理着手头的工作,一边回答说:“是啊,刘法医刚才跟我们说,死者是被割破了颈动脉的,出血很多,而且会呈现出喷射状,凶手身上一定会被喷溅上死者的血液,说不定量还不会太少,在现场既没有发现血衣,也没有发现凶器,所以有可能凶手离开之前,会在这里进行一下冲洗。我们从下水道里面提取的水样当中发现的确含有微量的血液成分,也算证明了先前的推测。”
汤力听了这话之后,想了一下,示意贺宁和他一起出来到客厅里面。
“你在房子里面找一下有没有能够证明死者身份信息的东西,如果找不到,就想办法确认房主信息,联系房主,确认住户身份。我到外面去一趟。”他对贺宁说,迅速的对两个人接下来的任务作出了分工。
贺宁痛快的应了下来,汤力便转身出门下楼去了。
两个人对这名死者的身份并没有去特意讨论过,但是都不约而同的得出了一致的结论。这个房子本身就已经够破旧了,房子里面的家具陈设又简单到了极点,卧室里就只有床和电脑桌,还有一组不大的小立柜,客厅里更是要餐桌没有餐桌,要沙发也没有沙发。方才在厨房里的时候,贺宁也注意到,厨房里面就只有几只塑料碗和一把塑料筷子,塑料碗上面还明晃晃的印着某个方便面的品牌,很显然是购买方便面的时候促销附送的赠品。死者在那个小立柜里面的衣物也不算很多,一年四季的都有,但是每个季节只有寥寥几件而已。
这绝对不是一个居家过日子该有的样子,倒像是图便宜租了这样的一套房子住,所以很多东西都懒得置办那种架势,而房主很有可能是因为房租比较低廉,所以也并没有帮房客多添置几样家具。
贺宁的心里面就是这样认为的,所以汤力方才那么简简单单的一交代,她就一下子明白了,在汤力下楼之后,她就在房子里面小心翼翼的查找起来,好在现场的拍照工作已经基本结束了,她这么做也不会妨碍到别人的工作。
仔仔细细的找了一大圈,贺宁发现死者家中但凡能够值点钱的东西都不见了,她也没有看到类似于钱包的东西,身份证更是没有发现,不知道是不是被人夹在钱包里面一并带走了,可是没有身份证,死者的身份自然也就得不到确认,这可就是比较麻烦的事情了,贺宁只好去敲邻居家的门,希望左邻右舍能够有人在家,有人知道这名死者的身份,或者至少能够提供出房东的联系方式。
然而接下来她很快就失望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栋楼实在是太过于年代久远,破旧不堪,以至于很多人家都早就不住在这里了,要么房子空着,要么出租,而出租出去的房子,这个节骨眼儿上,房客往往都回家过年还没有返回来。贺宁楼上楼下的挨户敲门,结果竟然一个有人在家的都没有,兜了一大圈回来仍旧是一无所获,汤力这个时候还没有回来,贺宁这才想起来,她打从来到现场之后,还没有见到报案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已经做过了笔录所以走了。
贺宁向旁人打听了一下,得知报案人并没有做完笔录离开,而是留了个联系方式就先走了,呆会儿还会回来,因为报案人是一个附近某个小饭店的小老板,春节过后刚刚开张,接到了外卖订单,就自己出来送,结果不小心找错了楼,误打误撞的就发现了这一起命案,报了警,等警察来到这里保护好了现场,他便留了个联系方式,急急忙忙的又去送自己带着的那一份餐了,说是呆会儿先送完了再回来,毕竟遇到这种事他也不敢和订餐的顾客说,怕顾客听说他带着自己点的餐食闯进了杀人现场之后,会因为害怕或者忌讳而退餐。
贺宁决定等这个送餐的餐馆小老板回来之后再向他询问一下情况。
又过了一会儿,汤力回来了,天色渐渐暗了下去,外面的温度也又跟着降低了一些,他从外面回来的时候,两只耳朵被冻得有点发红,不过看起来心情还是不错的,手里面小心翼翼的拿着一团蓝色的东西,乍看起来就像是塑料薄膜。
“你别沾手了,不干净。”见贺宁要伸手帮忙接过去,汤力连忙躲了一下,并且示意贺宁不要靠近自己,“应该是凶手行凶的时候身上穿的一次性雨衣,上面还有没有冲干净的血迹,我在马路对面的那个垃圾箱里面翻到的。”
难怪他不让贺宁靠近自己,方才他们停车的时候,汤力说的那个垃圾箱贺宁是有印象的,并不是什么小垃圾桶,而是高度差不多到贺宁胸口,敞开口大铁皮箱一样的那么一个大家伙,稍微蜷缩着一点身子,躺进去一个成年人都没问题,汤力想要从那里面把这件一次性雨衣翻出来,也肯定是没少费劲儿的,也幸亏眼下的气温还比较低,虽然垃圾箱附近的气味还是不那么令人愉快的,但是比照起夏天时候那股酸爽刺鼻的味道,就已经算是非常容易接受了。
汤力把那件一次性雨衣交给其他同事,又向贺宁询问了一下死者身份的情况,贺宁把自己这边的结果也说了一下,汤力并没有特别感到惊讶,毕竟这种一下子没有办法确认死者身份的事情也是经常有的,并不稀奇,邻居无人应门也不算是什么大不了的问题,毕竟眼下的这个时间着实有些特殊。
“没关系,后天所有人都要开始上班,明后天咱们再来几次。”他能看得出来,贺宁对于一直在吃闭门羹这件事是略微有些沮丧的,所以又宽慰了她一句,“家里没人是好的,比有人但不愿意合作要强得多。”
“嗯,你说的对。”贺宁想一想,还真是这么个理儿,其实找不到人询问死者身份等相关信息倒也不算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只不过她做起事来有时候还是难免会有些急于求成,遇到一点不顺遂就会忍不住有一点点浮躁,这方面来讲,自己还真的是应该多向汤力学习,学习他那股处变不惊的沉稳劲儿。
又过了没多久,报案人还真的风风火火的赶回来了,这个报案人长得人高马大,身高有差不多接近两米,看起来比刑警队里的海拔之王戴煦可能还要略微高出一个脑顶似的,加上天气冷,穿得厚,往那里一站,贺宁都忍不住感受到了一种扑面而来的压迫感。
这个报案人倒还算是比较淡定的,没有像他们以往接触过的很多报案人那样,因为看到了死人和凶案现场而吓得魂不守舍,基本上这个大块头就只是觉得大过年期间撞见了这种事情,实在是让人觉得有些丧气,别的倒是没什么了。
“我倒是没啥可害怕的,”他高声大气的对贺宁和汤力说,“死人看着我就是觉得有点儿晦气,害怕倒也不至于,我也不晕血,要说坏人,我也没太多想,反正我这个身板儿你们是看到了的,我觉得一般人,三两个我估计不敢说都能对付得了,但是保命跑出去还是没啥问题的。再说了,撞见都已经撞见了,还给自己找那个后怕干什么啊!一点儿意义都没有,就是自己吓唬自己!”
“说一说你是怎么撞见这件事的吧!”贺宁对这个性格直爽的餐馆老板笑了笑,开口示意他说一说发现这一起凶案的过程。
“啊,行啊,是这么回事儿,”说是不给自己找后怕,真的说起来,餐馆老板还是显得局促了很多,他一边搓手一边说,“我接了一个外卖订单,这不年后刚开张么,雇的送餐的人还没回来,我就自己出来送,我对周围没有给我家送餐的人熟,都得一边找一边送,结果这破楼太老了,楼号牌都残了,结果这是八号楼,锈了半边,我乍一看以为是三号楼呢,就上来了,一看门还没关严,虚掩着,敲了几下没人吭声,我就开门进来了,然后就看到了里面的死人。”
第五章 身份
门没有关严,这倒也符合入室盗窃转化成了故意杀人之后,犯罪人仓皇逃走的时候一时疏忽,没有仔仔细细把门关上的特点。
小餐馆的老板还算是一个比较冷静的人,在误打误撞的发现了这一起命案之后,并没有惊慌失措,而是很有常识的选择了迅速离开现场,到房门外面,并且第一时间报了警,并且守在门口没有再进去过,最大限度的保护了现场。
贺宁和汤力向他道了谢,餐馆老板也唉声叹气了半天,虽然说他生的人高马大,但是看到死人,尤其还是这种所谓横死的死人,这还是有生以来的头一遭,方才嘴上还说着不害怕,只是觉得晦气,现在从那种一下子就懵住了的状态下稍微回过神来之后,心里面也是直打鼓,两条腿有些发飘,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他就打算回去了,剩下的时间店也不想开,就想关了门回家里去。
其实从他的脸色贺宁也看得出来这人的确是被吓着了,并且吓得不轻,绝对不是他自己最初嘴上说的那么轻松,这倒是不难理解,人么,尤其是这种人高马大的男人,往往在遇到事情的时候,比其他人会更在意面子的问题,固有的观念似乎认为身强体壮的是强者,强者就应该表现出比常人更强大的承受能力和勇气才可以,事实上作为第一次目击凶案现场的普通人,餐馆老板能坚持送了餐再回来这边接受他们的询问,就已经是很不错了,于是贺宁赶忙表示没有什么需要餐馆老板继续留下来的事情,餐馆老板大松一口气,急急忙忙离开了。
等处理完了现场之后,贺宁和汤力一起回到了公安局,此时天色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在临回公安局之前,他们又楼上楼下的敲了一圈的门,结果仍旧与贺宁之前的遭遇并无二致,仍旧所有的门都紧闭着,没有任何回应。
尽管想要打听房主的身份以及确认死者究竟是房主还是房客这一问题看样子至少也要等到第二天一大早了,但是眼下他们刚刚接手这个案子,还是有一些文书需要处理的。至于房主身份这个问题,汤力和贺宁也是做好了两手准备,如果第二天能够找到熟悉这一户人家的老邻居,那就更好,实在不行,等到后天一早房产局那边上班了,应该也不难查到房主的个人情况,到时候再一对照死者的样貌,至少可以确定一下死者是不是房主本人,然后再做下一步的打算。
回到局里,他们遇到了唐弘业,唐弘业倒不是因为有什么案子在手,而是轮到了他值夜班而已,看到汤力和贺宁来了,他也挺高兴,毕竟值夜班也怪无聊的,汤力他们来了,如果有什么他可以帮着忙活忙活的,时间也过的比较快一点,有人陪他说说话也挺开心。
截止到目前,这个案子并没有太大的悬念,再加上贺宁和汤力除了一些书面文件需要处理之外,并没有太多能够在眼下这个时间解决的,所以气氛并不紧张压抑,相对而言还算是比较放松的,两个人一边处理自己的事情,一边还能腾出一只耳朵来,听唐弘业有些略显絮叨的说着自己过年期间受的一肚子气。
“……我妈就又开始老生常谈了,说我一个大老爷们儿,什么什么都不如人家一个女孩子,觉得我不够努力,不争气!我后来也实在是有点烦了,我就说,那既然你总觉得人家那么好,那当初趁我小的时候什么也不记得,你怎么不干脆拿我去跟人家爹妈把闺女给换来养算了!你们猜我妈说什么?”
唐弘业义愤填膺的讲述着,感觉是满肚子的委屈,说着说着,还给贺宁和汤力抛出来一个问题,像是要考一考他们两个人的想象力似的。
“我猜不到,你说吧。”汤力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示意他别卖关子。
唐弘业也不过是随口那么一问,没打算真的吊谁的胃口,听了汤力的话就开了口:“我妈居然跟我说‘你以为我没有过这样的想法啊?人家要是愿意,我早就趁你小时候什么都不知道就把你给换了’!你们说气不气人?这到底是不是我亲妈啊!好家伙,二十多年了,我都不知道我家老太太说话这么噎人的!咱们都是同事,朝夕相处的同事啊!你们跟我呆在一起的时候,比我妈跟我呆在一起的可长多了,你们说,我平时工作努力不努力?偏偏我已经很努力了,还是总被人给比下去,我已经是憋了一肚子的火了,还得被我妈那么损来损去!”
“你就看开点吧,”贺宁被唐弘业这气哼哼的样子给逗得笑了出来,没想到别人过年回家是和父母温馨团聚,唐弘业倒好像是回去受气的一样,“不是有那么一句话么,‘不是国【HX】军无能,而是共【HX】军太狡猾’,套用在你身上就得改一改了,不是你唐弘业不努力,而是对手太强大。”
“贺宁!你不厚道啊!咱平时可都是好同事,我可没得罪过你,你这话里话外的意思,不就是说我不如人家么?你都没见过她,你就这么直接把我给看扁了?”唐弘业听了贺宁的调侃,感觉有些不服气。
“我可没把你给看扁了,是你潜意识里自己都觉得技不如人啊!你想一想啊,你现在这个气鼓鼓的样子,像不像是比不过之后气急败坏的那种样子?如果你真的觉得自己比那个被你妈夸上天的姑娘更优秀,那你妈不管怎么说,你都只会一笑而过,根本不会这么气。”贺宁站起身来,笑着拍了拍唐弘业的肩膀,“你啊,就接受现实吧,别自欺欺人啦!比不过就认输,别跟自己过不去。”
说完她就强忍着笑走开了,其实唐弘业到底跟他口中的那个姑娘谁强谁弱,贺宁没见过对方,更不了解对方,自然是说不出来的,她这么说就是存心挤兑唐弘业玩儿呢,看唐弘业又急又恼的样子,觉得挺有趣的。
“汤力,你瞧瞧贺宁这说的什么话!贺宁,你们姑娘家就是喜欢护短儿!向着同性!我怎么着了就得认输啊?不认输那是因为我没觉得自己差了哪儿,怎么就算是跟自己过不去了啊!”唐弘业又急又委屈,看贺宁走了,便把注意力放在了汤力的身上,“老汤,你说,假如是你,事事处处总被人拿来跟一个姑娘作比较,比较完了之后还总是你输,那你怎么办?”
“要么接受现实,要么接受挑战,”汤力也觉得唐弘业气呼呼的样子挺有意思的,一贯淡然的脸上难得的带着几分浅浅的笑意,“要么有多远躲多远。”
“说的就是啊,我这不都已经惹不起躲得起了,关键是我爸妈总喜欢就着这事儿不放,见缝插针的就……”唐弘业顺口回应道,说了一半忽然觉得不对劲儿,这才回过神来,用手指点了点汤力,“老汤!你不地道啊!亏我还当你是咱们刑警队里头最忠厚老实的,没想到你现在也被贺宁带坏了啊,开始学会调侃我了!好险我就被你给带到沟里头去!合着你那意思就是我还是不如人家呗?哎呀,算了算了,不想这些了,越想心里面越觉得堵得慌!”
他轰苍蝇一样的胡乱在面前挥了挥手,结束了这个话题,随即又抽了抽鼻子,注意力被汤力桌旁放着的那个袋子吸引过去。
“哎,汤力,你这还带着吃的呢啊?带了什么好吃的呀?闻着还挺香,我晚饭还没吃呢,来,分点儿,分点儿!”他凑到跟前,伸手想去拿袋子里的东西。
汤力眼疾手快,胳膊一伸,转眼的功夫,那个袋子就已经从靠近唐弘业的这一侧转移到了另外的一边,唐弘业的指尖都几乎快要碰到袋口了,却又只是一瞬间的功夫,就和袋子里面的食物来了个失之交臂。
“老汤,不够意思了啊!我又不抢你的,就是让你别吃独食儿,分享分享而已,至于看的这么牢么?你之前多大方啊,青梅竹马她妈妈给拿来的一大盒饺子不都归我一个人了么!”唐弘业确实是肚子饿了,一心想要蹭吃。
“此一时,彼一时。”汤力是打定主意不把那些吃的拿出来了,“我和贺宁都没吃,我订餐,带你的份。”
一听这话,唐弘业倒也不执著于被汤力藏起来的那一包吃的了,更没有多想,乐呵呵的答应下来:“行啊,那就赶快的吧,我刚才还觉得一肚子气,现在说一说心里痛快了,肚子倒是饿了,赶紧送来咱们赶紧吃一口,之后处理完了手头的事儿,你们俩就该回去休息就回去休息吧,要不明天一大早就又折腾起来了。”
汤力点点头,抓紧时间订了三份餐,好在这个时候已经过了用餐高峰时间段,送来的速度不算慢,贺宁忙完了回来看汤力已经订好了吃的,也没有和他多客套,三个人一边吃饭一边闲聊,之后汤力和贺宁也处理完了手头的工作,便离开公安局回去休息,唐弘业继续留下来值夜班。
回到家里面贺宁才想起来抓紧时间给贺爸爸、贺妈妈打电话报个平安,贺爸爸、贺妈妈果然都还没有睡,一直等着贺宁来信儿呢,这也是他们一直以来的习惯,贺宁不管早晚,一定会给父母报个信儿的。贺爸爸、贺妈妈还以为贺宁回到A市之后是跟同事朋友什么的聚会,所以才忘了给家里面去电话,得知她刚刚回到这边,连住处都没有来得及回一趟就立刻接了一个案子,贺爸爸和贺妈妈也都觉得有些心疼女儿,只好在电话里叮嘱贺宁办案期间也要注意规律饮食,注意休息,不要仗着自己年轻就一个劲儿的透支自己的身体和健康。
当然了,更重要的是注意安全。
不过这方面贺妈妈倒是没有之前那么担忧了,按照她的话说,她觉得汤力是个周全稳重的人,有他与贺宁做搭档,家里面反而心里要踏实许多。
这一点贺宁倒也不否认,汤力的确比自己更沉得住气,并且经验也丰富一些,所以和他一起处理工作上面的事情,绝对不用担心出现冒险的举动。
和家里报过平安之后,贺宁就简单的收拾了一下,抓紧时间睡下了,第二天一大早就按照事先约定好的时间下楼,上了已经等在那里的汤力的车,两个人一路疾驰,又重新回到了案发现场所在的那一座小矮楼的楼下。
这是两个人前一天晚上商量过的结果,万一左邻右舍前一天晚上有比较晚归的,所以他们没有遇上,那么一大早去敲门,能把人堵在房子里的几率自然也就更大一些,免得一早上人又出门了他们才过去,这样会再一次扑空的。
这一回他们两个人的运气还不错,还真被他们遇到了一个邻居,不过不是敲开门的,而是恰好在走廊里面遇到了,对方也是打从外面过来,手里夹着几张福字、对联之类的,看样子是年都过完了,才想起来过来这边张贴一下,走个形式,人估计早就不住在这种老房子里了。
汤力和贺宁拦住对方一打听,这人的老房子在三楼,正好家就在案发现场的楼上一层,算是实实在在的邻居了,贺宁赶忙向他询问房主的情况。
“哦,我们楼下那屋啊,我知道,”邻居听了贺宁的询问之后,开口回答说,“那家原本是个老头儿,后来老头儿岁数大,头前年的时候得了一场病,没了,房子就被他儿子继承了,他儿子我们认识,但是不熟,大名叫什么我还真不记得了,就记得小名叫小六子,人不住这儿,嫌破,比我们搬出去的还早呢,你们要找他干什么?他在外面又惹什么事儿了?”
第六章 小六子
【这一章,结合日期,章节号,章节名,真的是。。。666啊。。。】
这一个“又”字用的就比较微妙了,贺宁和汤力对视了一眼,心里面都不约而同的冒出了一样的念头——难道死者就是房主本人?
虽然这个邻居说小名叫做“小六子”的现任房主早就从这里搬走了,但是搬走了不代表不会再回来,所以这种可能性也还是存在的。
“这个小六子,他今年大概多大年纪?”贺宁问邻居。
邻居想了想:“小六子是他们家的老幺,今年……好像刚四十岁吧。”
这年龄一说出来,贺宁和汤力立刻就把死者可能是小六子的这个想法给排除掉了。年龄差距太大,不符合刘法医对死者年龄段的估算区间。
“那平时你们都不住在这里,知不知道楼下的那户人家把房子是租还是借给了什么人在住?”贺宁见死者不可能是房主小六子了,便继续发问。
邻居一脸困惑:“哟,那我可不知道!这房子还能租出去呢?我都不知道,这回头我可得打听打听,能租多少钱啊,要是行的话,我们家这一套空着也是空着,便宜点租出去,一个月也能赚几个钱花花。”
“你能帮我们找到这个小六子么?”汤力向邻居请求帮助,毕竟这是目前为止他们找到的唯一的知情人,“或者打听到他的联系方式,我们自己去找他。”
“哎呀,这事儿我不敢跟你们保证,只能说尽量试一试吧,”邻居有些为难,“虽然说以前我们两家是老邻居,但是毕竟也都搬走了,以前也没熟悉到互相留电话的那种程度,能不能帮你们打听到,这可说不准。你们找他到底什么事儿啊?”
贺宁多了个心眼儿,这邻居刚才的那个“又”字让她多了一个想法,所以并没有立刻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反问对方:“小六子之前惹过什么麻烦么?”
“算是吧,他是他们家老幺不是么,从小被爹妈宠着,所以有点不成器,四十来岁了,也没去上媳妇儿,所以也就更没有个人能管住他了,听说在外面没事儿就喜欢招摇撞骗的,没少得罪人,具体干过什么事儿我还真不知道,就知道有一回我们都还没搬走呢,他们家被人给堵了门口了,那门板都快被敲碎了,咣咣的砸呀!我们在楼上都觉得震得慌,后来打电话报警,警察来把人给带走了,过了没多久,又来把小六子也给带走了,谁知道他在外头干了什么事儿,但反正那次是有他责任,是他有错在先的,听说还给人家赔了不少钱。”邻居回答说,说完忍不住又问了一遍,“他这回到底干嘛了呀?”
“他没干嘛,他家房子里死了人了。”汤力回答道。
邻居一愣,然后仔细看了看汤力和贺宁两个人的表情神态,像是在判断他们两个人有没有和自己开玩笑似的,见他们二人都表情严肃,知道绝对是确有其事了,也吓了一跳:“我的天呐!这大过年的怎么出了这种事儿啊,可真是够晦气的!得了,我也不惦记着租我这个破房子的事儿了,楼下死过人,我这房子能租出去那才见鬼呢吧!我也不愿意瞒着人家坑人家啊!算了算了,不研究这事儿了!真没想到是这么严重的事儿,我还以为又是小六子招摇撞骗了什么的呢。那这么着吧,我这就回去帮你们打听打听去,自家房子里死人了这可是大事儿,我得赶紧找到小六子,让他去找你们去。哦,对了,他怎么找你们啊?”
汤力递上了一张名片,贺宁也告诉这位邻居,如果找到小六子,可以让他给他们打电话,或者直接到公安局刑警队找人也行。
邻居满口答应了,连对联也都顾不上贴,原封不动的夹着就急急忙忙走了。
其他的几户人家依旧是房门紧闭,没有人应门,估计都没有人在,好在遇到了这么一个热心的邻居,贺宁和汤力总算没有白跑一趟,只不过他什么时候能找到那个小六子,这个还真是吃不准。死者的死亡时间不算长,又是典型的独居状态,眼下这个时候能够有人去报案失踪的几率太低了,再加上小矮楼附近找不到什么监控摄像头,在死者身份尚不明确的情况下,到底该从哪里先着手,还真是有那么一点让人犯难,贺宁和汤力商量了一下,两个人决定先在案发现场周围转一转,看一看这附近的大致环境是什么样的。
他们两个人都认为,死者的电脑桌上,除了原本笔记本电脑摆放的位置之外,其他地方都满是灰尘,拉板上面还有很多黏糊糊或者油腻腻的污渍,让人猜测这名死者是一个比较宅,喜欢一天到晚对着电脑窝在家里的人,那么他最有可能的活动范围自然也就是住处周围,正常来讲,应该是不大可能总往外跑的,所以他们两个四处看一看,先对周围的环境有个大体的了解。
虽然是老城区,虽然都是一些几层高,并且还有些破破烂烂的小矮楼,但是周围的配套设施倒是有一种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感觉,理发店、小超市、小餐馆,甚至还有一些卖衣物饰品的小铺子,只可惜因为刚刚过完年的缘故,这些私人开设的小店铺几乎都没有开张,就只有一个小超市开着门,贺宁和汤力进去询问了一下,大体的把死者的相貌特征描述了一遍,看店的店员表示没有印象,不记得自己见没见过这么样的一个人,贺宁他们也没有办法,只好道谢离开。
才离开小超市没一会儿,汤力就接到了一个电话,打电话来的居然是方才他们遇到的那个邻居,双方分开到现在可能只有四十多分钟,他居然真的联系到了小六子,据他说小六子听说自己家里死了人,也震惊的要命,本来想要直奔自己家房子来的,但是一听邻居说自家房子作为命案现场,已经贴了条不许进去了,便改了主意,准备直奔公安局去。贺宁和汤力一听这话,赶忙向他道了谢,也不打算继续在周围转悠了,赶忙回去停车的地方,开车赶回公安局。
真没想到联系房主的过程竟然比预期的还要顺利很多,贺宁还是感到很开心的,只是对于这个房主小六子,她还略微存着一点怀疑,毕竟根据邻居的说法,这人过去也是一个惹是生非的主儿,会不会有一种可能性,是他在外面得罪了什么人,人家以为他还住在过去的老房子里头,所以上门寻仇,结果张冠李戴了。
两个人急急忙忙的赶回了公安局,小六子居然还没有到,两个人又等了半个多小时,这人才匆匆赶了过来,果然和邻居描述的差不多,四十岁上下,个子比较小,剪着贴头皮的那种圆寸头,两只眼睛很活泛,甚至可以说是有些过分的活泛了,反而显得有些贼溜溜的,给人一种不安分,不信任的感觉。
“那位是汤力啊?”他一进门就一边东张西望,一边开口问。
汤力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抬手示意了他一下,小六子愣了一下,边走边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毫不掩饰的端详起汤力来,走到汤力跟前,不等汤力和他打招呼,他倒是先开口了,看表情似乎还有些不大高兴似的。
“我家出了那么大的事儿,公安局就交给这么年轻的警察处理啊?这也太不重视我们家了!”他一副非常不满的样子,“怎么也得给我找个经验丰富的吧?”
贺宁刚好从办公室外面回来,看到来人了,和汤力站在一起,估计对方应该就是那个小六子,但是随即她又看到汤力皱着眉头,以为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情,赶忙过去询问一下情况,这下好了,小六子更来劲儿了。
“不是,你们公安局什么意思啊?我们家就是平头小老百姓,是没有什么能耐,没权没势也没有钱,但是你们不能这么不重视我们吧?王子犯法还与庶民同罪呢,法律面前不是人人平等么?那怎么我们家出这么大的事儿,你们公安局就弄了个年轻的,还有个女的出来练手来啊?不带这么糊弄人的吧!”小六子一副无赖的嘴脸,“我要求换人!我要换资深的!有经验的!老的!”
贺宁一看他耍无赖的这个样子,就觉得又好气又好笑,更别提他说的那些驴唇不对马嘴的话了,很显然这个小六子过去也没怎么正儿八经的读过书,文化程度不会太高,现在跑到公安局里头来抖威风的原因也很简单,结合邻居之前说的就不难猜测了,这个小六子之前应该也是出入派出所的常客,只不过以前他绝大多数时候都是有错误有责任的那一方,估计在派出所也没少听教训,吃排头,这一回终于自己成了被损害利益的那一方,这是想要趁机在这里抖一抖威风,把自己过去跟警察打交道的时候受到的“委屈”都给找补回来。
“那我帮你把我们局已经退休的老警察都给请回来好不好啊?”贺宁开口问他,“或者,你要是觉得以前处理过你的那些派出所民警让你比较熟悉,比较信任,我们也可以跟领导请示一下,干脆把他们借调过来专门处理你的事情?”
小六子估计也没有想到贺宁他们会对自己的底细有所了解,被贺宁将了一军之后,顿时气焰就熄灭了一大半,嘴巴张了张,想要说什么,但是又搞不清楚贺宁他们到底掌握了自己多少不良记录,思来想去,最后决定还是不要冒险去挑衅对方了,于是做出一脸不太情愿又无可奈何的表情,对他们说:“算了,那样太麻烦了,你们认真负责一点就可以了,我这个人很好说话的,没那么多要求。”
汤力皱着眉头看着他,并不说话,小六子在贺宁那里碰了壁,现在被汤力这么一脸严肃的盯着看,也觉得心里毛毛的,给自己找面子的事情彻底顾不上了,生怕回头再真给自己找了点什么麻烦,于是赶忙又开口说:“行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们赶紧给我说一说吧,我到现在还不知道我家房子怎么着了呢!”
贺宁和汤力也并不打算真的和他一直抬杠下去,毕竟眼下最重要的还是搞清楚死者的身份,于是贺宁把小六子房子里发生的事情大致对他说了一下,小六子听完之后也觉得丧气极了,又是叹气又是拍大腿的。
“这事儿怎么就那么寸呢!我好不容易才把房子给租出去了,我那房子多难租啊!还寻思着一个月能多个千八百块钱花一花,手头宽绰宽绰,结果这才多长时间啊!满打满算也没有一年吧!怎么就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啊!真是什么都毁了!他要死就死外头去,怎么就偏偏死我房子里了啊!”
汤力不理会他那种站在自己利益角度出发的抱怨,开口问:“租你房子住的那个房客名字叫什么?是哪里人?做什么工作的?”
“他啊,”小六子回过神来,一张脸拉得多老长,活像是死者在他的房子里面遇害是存心故意,专门用来和自己过不去的一样,“我记得这小子好像是叫倪胜,多大岁数我不知道具体的,看着好像没多大,也就二十出头?听口音好像就是本地的,不像是外来的。做什么工作……我觉得他好像也没有什么正经工作,他给我房租是三个月交一次,每次都是我上门去收,每一回我去,他都在家里头对着电脑玩儿,不是打游戏就是聊天,我也没见他出去上过班什么的啊,好在房租倒是没怎么耽误交过。”
“你那个房子,租给倪胜,一个月多少钱?”贺宁想了想,忽然问道。
小六子被她这么一问,眼神闪了闪,然后自己倒是有些心虚起来,嘿嘿一笑,说:“一个月我跟他要两千块钱,押一付三。我这房子不是地段儿好么!”
第七章 破口大骂
这个价钱可是跟“公道”二字扯不上任何的关系,贺宁初到A市,所以就算租房子在住,并且因为自己的工作比较特殊,时间上面非常的不规律,最初的时候她为了节省开支,选择过和其他人合租房子,但是仅仅住了一个月就改了主意,搬出去另外找了一间面积比较小的一居室作为自己的住处,主要就是因为自己的工作时间完全没有一个准儿,有的时候可能走的很早,有的时候又可能回来的很晚,和别人合住在一起,需要分享客厅、厨房、卫生间这些,经常她很晚回来还在卫生间里洗洗涮涮,很容易就会打扰到了自己的合租人。
正是因为不愿意继续打扰其他的房客,贺宁当初也是着实花了一些时间和精力去挑选合适的房子,上下班要方便一点,价格要适中合理一点,最后综合比较了很久才最终定下来现在住着的这一套房子,并且在找房子的过程当中,她也顺带着把A市不同区域、不同硬件条件的租房行情也摸了一个遍,现在轻易什么人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够唬住她的。
就像案发现场那样程度的小矮楼,里面就连最基本的生活设施都很缺乏,这样的房子一个月租两千块钱给那个名字叫做倪胜的人住,简直可以算是宰人了。
另外,小六子说这个倪胜每一次交房租的时候都是在家里对着电脑,要么玩游戏,要么聊天,这样就等于是说倪胜这个人不像是有什么正经职业的,那么一个没有什么正经职业的人,面对每三个月就要交一次房租,面对每个月两千元的价格,居然可以做到毫不含糊,那么这就很有意思了。
假如是一个不差钱的富二代,恐怕看不上破破烂烂的小矮楼,假如是一个不太计较房子的环境,只想住的便宜一点的人,两千元一个月的价格也不算便宜。
贺宁皱了皱眉头,觉得自己有些想不通。
“那你在这段时间里头,应该也收了有三次房租了吧?每次有没有跟他聊过什么?”汤力听小六子说他的房子租出去满打满算还不到一年,所以本能的做出了估计,希望小六子能够帮他们提供出来一些更加有价值的信息。
小六子被他这么一问,有些讪讪的笑了笑,伸出一只手,把拇指弯向掌心方向,竖起了四根手指头:“总共收了四次了,最后这一次刚收没多久……不过他出事都已经出了,而且这事儿又不是我的责任,他交的房租于情于理我都不可能退出来的啊,这事儿你们也不用跟我说,我也不会答应的。”
“没人打算跟你说那件事,”贺宁对小六子这种贪小便宜又耍无赖的举止做派有些反感,耐心也就跟着减弱了许多,多一句废话都不想同他说,免得在他身上浪费了太多没有必要的时间,“你当初租房子给这个倪胜住的时候,都没有检查过他的身份证,或者索要身份证复印件之类的么?”
“没有啊,就我那个破房子,能租出去其实都已经是偷笑了,而且遇到这小子那么……那么……那么冤大头的人也不容易,我还问东问西的干什么啊,万一给人家问烦了,人家不租我的房子住了,我上哪儿去哭去啊!”小六子回答的理直气壮,他也有他的小算盘,“再说了,我那个破房子,里头要啥没啥,他还能把墙皮给我抠下来搬走啊?所以根本我就没有必要提那种要求。”
“那你从那个房子搬走的事情,认识你的人都知道么?”
“这我上哪儿知道去啊!又问我的,我就告诉人家,不问我的我也不能满大街去张贴告示,满世界敲锣打鼓的去嚷嚷不是么,谁知道他们私下里会不会给我往外传播,我又没跟人家签什么保密协议。”小六子不大耐烦的回答。
汤力看了看他,忽然问道:“你最近有没有惹麻烦,得罪什么人?”
“我?我没有啊,我最近老实着呢!”小六子随口回答了一句,说完之后才回过味儿来:“哎不对啊!你们这是什么意思啊?合着你们是怀疑我在外面惹麻烦得罪了人,我的仇家找我寻仇结果跑去我家那套破房子,把那个倪胜当成是我,然后给弄死了?你们觉得可能么?哦,都被我得罪到了恨不能弄死我的程度,结果还不知道我长什么模样?你们自己就是当警察的,你们听没听说过那么缺心眼儿还想干那么大一票坏事儿的?想要找人寻仇,连人家落脚的地方在哪儿都搞不清楚,那还弄个屁啊!更何况我最近是真没乱来,没得罪过人!”
虽然说小六子有点耍无赖的意思,但是他的话听起来倒也不是全无道理的,贺宁和汤力也没打算深挖,告诉他案发现场那边暂时不要过去,更不要进屋去收拾什么东西,有什么其他情况也可以打电话及时反映及时联系。
小六子满口答应着,不过态度看起来似乎有些敷衍,从汤力手里头接名片的时候也好像那名片有嘴有牙能咬人似的,只不过是碍于面子,或者说碍于形势,所以不好意思不接罢了,接了名片之后他就借口有事,急急忙忙的走了。
“这个家伙到底以前在外面惹过多少麻烦啊,明明这一次跟他没有什么直接的关联,他还是心虚成那个样子。”贺宁对小六子这种人有些又好气又无奈。
汤力笑了笑,没做什么评价,直接坐到电脑跟前,开始着手查找起叫倪胜的人来,虽然小六子给提供出来的信息不算太多,但至少有了名字,想要找人也不至于那么难,总算是有个查找的方向了。
“倪”这个姓氏在A市范围内不算是什么大姓,即便是配上了“胜”这样一个没有什么特色的单字人名也不会造成多大的影响,很快汤力就从系统当中筛选出了几个目标人物,其中有两个叫倪胜的,还有四个姓倪,但是不叫倪胜,年龄段与刘法医判断的比较相符的人,防止“倪胜”只是提供给小六子的一个假名。
在于死者的相貌特征进行对比过之后,由于死者遇害之前比较痛苦,面部表情略显狰狞,与平日里的模样也就存在了一定的差异,因此最终汤力和贺宁确定了两个与死者相貌年龄都比较近似的倪姓男子,一个叫倪胜,另外一个名字叫做倪俊豪,两个人的家都是A市本地人,也都在县区,这也与死者需要在外面租房子住的这一表现相吻合。于是就由贺宁打电话联系这两名倪姓男子的家里人,好能够尽快确定他们的行踪,锁定死者的身份,便于展开调查。
贺宁首先是打电话给那个的确名字叫做倪胜的人家里面,很快电话就接通了,那家里的确有一个叫做倪胜的年轻男子,今年二十二岁,但是这个叫做倪胜的人并没有离开家里面,就在这家所在的镇子上面做农机修理的工作,每天早出晚归,生活十分规律,前天晚上还正常的回家吃饭过夜,所以他自然就被排除了。
既然不是这个人,贺宁就寄希望于另外一个倪俊豪,结果很快她就发现,这个倪俊豪的家里面根本就没有联系方式,他的家里没有座机电话。
既然没有办法直接取得联系,那就只能曲折一点了,先查了一下这个倪俊豪户口所在那个村子的村委会电话,打电话过去联系上了该村的村委会干部,又通过村委会干部先了解了一下情况之后,到倪俊豪家里面去找人过来接听。
根据村委会方面提供的情况,倪俊豪今年二十四周岁,他的家也算是村子里面比较拮据的困难户了,父亲早年干活的时候一不小心把腿给砸坏了,行动不是很方便,所以干活赚钱这方面就大打折扣,家里面前几年基本上是靠倪俊豪的母亲一个人在外面给人做保姆和钟点工赚钱来苦苦支撑着。倪俊豪过去的确是叫倪胜的,不过那是很多年前小时候的事情,后来他总是跟别人打架,惹是生非,他的母亲比较相信一些旁门左道的说法,就找了人来给他掐算,最后的结果是说倪胜这个名字与他不合,所以才会总是跟别人起冲突,最后他便在母亲的要求下,想方设法的改了名字,重新登记了户口,名字就改成了倪俊豪了。
过了好一会儿,村委会的人总算是把倪俊豪的母亲给叫来了,别看名字已经改过了,他的母亲却仍旧习惯于称呼他为倪胜,贺宁询问她的儿子倪胜最近几天的行踪,这位母亲回答说自己的儿子好几年前就去市里打工赚钱了,不到春节过大年什么的,他就很少回家,而自己之前当保姆当保洁,后来身体也熬垮了,儿子倪胜出去赚钱养家,体贴她身体不好,就让她回家里去了。
“那你们平时是怎么和他取得联系的?”贺宁问。
“我们也不怎么跟他联系,他想回来的时候就回来,每次回来就给我们带点钱,忙的话就好长时间也不回来。”倪胜母亲回答说。
贺宁皱了皱眉头,她想要找的那个倪胜,按照小六子的说法就简直是个无业游民,成天就窝在家里面打电脑游戏,与这个一人在外赚钱养父母的人听起来好像没有一丁点儿的相似之处,甚至不知道还有没有询问下去的必要了。
但是抱着严谨的态度,她最终还是开口向这个倪胜的母亲询问起倪胜身上有没有什么比较有特点,比较好认的胎记或者疤痕之类,倪胜的母亲很快的说了出来,她说自己的儿子肚脐眼儿一侧有一道刀疤,是过去不省心不懂事的时候跟别人打架被人用刀子给捅了一刀,去医院缝针之后留下的。
贺宁一听这话,心里咯噔一下子。当时出现场的时候,那名男性死者因为全身上下就只穿着一条平角内裤,所以身上有什么特征也是一览无余的,在他的腹部的确是有一道疤痕的,位置和倪胜母亲说的差不多。
再详细的询问一下,对方又说出了一些倪胜身上的特点,贺宁就更加的笃定了,她委婉地通知倪胜母亲,她的儿子可能是出事了,让她和倪胜的父亲尽快到公安局来一趟,辨认一下死者是否就是倪胜本人。
倪胜的母亲听了这话,起初没有吭声,贺宁还以为她是听到这件事受到了打击,一时之间回不过神来呢,没想到那边只是沉默了半分钟左右,忽然就开始破口大骂起来,措辞之难听,也是贺宁从警以来第一次遇到的。
这一下倒是把贺宁彻底的弄懵了,她自认为也没有哪句话冒犯过倪胜的母亲,即便她一下子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可能会有点过激反应,也不需要骂人骂的那么凶,骂的那么难听吧?有些脏话简直是刷新了贺宁的词库,之前她连听都没有听到过,更别提会不会说的问题了,换句话说,就算会说,恐怕也说不出口。
汤力看她的反应有点不对劲儿,赶忙伸手把电话听筒从贺宁的手里接过来,一接过去就听到对方在电话那边骂得很难听。
“请你注意一下自己的态度!”汤力脸色一沉,语气里面也带着几分平时没有的严厉。
电话那边的倪胜母亲可能没有想到这边换人了,并且接电话的还是一个说起话来有点威严的男人,她愣了一下,迟疑了几秒钟,终于不骂人了,而是小心翼翼的问:“刚才那个女的……不是骗我的啊?”
“我们是A市公安局刑警队的警察,不会拿人命开玩笑。”汤力回答。
倪胜母亲那边又没有了声音,汤力一度以为对方已经把电话给挂断了,几次出声催促之后,那边才终于又有了声音,人好像一下子蔫了不少似的,随后便表示会尽快过去。
第八章 职业
贺宁被倪胜母亲骂的有点莫名其妙,不过对方已经同意尽快赶过来了,这倒也算是解决了一个大问题,从倪胜家所在的那个县城过来市里,客车的车次倒也还是比较多的,几乎半个小时就有一趟,所以相信倪胜的家人应该不会来的太慢。
关于倪胜这个人,贺宁也是觉得有些疑惑的,她总觉得这一次他们遇到的被害人,绝对不仅仅是看起来的那么简单,假如说倪胜就真的只是一个小六子口中那样经常在家里头打游戏,是个宅男,那他的经济来源又是什么呢?一个月两千元的房租,在A市不算贵,但是也不算多么的便宜,尤其是对于那样的一个破旧小楼、简陋的小屋来说,更是堪称天价,只要倪胜是个智商正常的人,将近一年的时间里面,他不可能不知道自己租房子这周围的大体行情,更何况听倪胜母亲的意思,他也不是刚刚离开家出来打拼的,那就更加不可能是因为涉世未深而被小六子蒙骗了,恐怕他还是心甘情愿以那样的一个价位住在那个小房子里面的,那么为什么他要选择住在那里呢?除非经济上面的吃亏,会让他得到额外的好处。
那套破旧的房子,还有周边的环境,贺宁实在是想不到还能有什么好处可言。
“你别往心里去,咱们的工作就是什么人都遇得到。”汤力看贺宁沉默不语,一个人默默的出神,以为她是因为倪胜母亲的发难而心情不好。
贺宁听他和自己说话,这才回过神来,一听汤力那么说,就知道他肯定是会意错了,连忙摆摆手,表示自己并不是在介意那件事,而是想不通倪胜究竟为什么会选择一直住在这么一个看起来毫无可取之处的破旧小房子。
“除非这个倪胜脑子有问题,否则他这么做一定是有目的有所图的。”
汤力点点头,对贺宁的这一观点他倒是没有任何的反对意见,的确,除非是智力不太健全的人,否则那么明显被小六子占便宜的事情,没道理倪胜这么一个二十多岁的成年人了会分辨不出来,他能够接受这样明显有失公允的交易,必然也是很清楚在这当中他能够得到自己想要的好处,至于这个好处是什么,目前他们还暂时没有办法知道,希望在之后的调查当中能够找到线索。
在取得了电话联系之后大约过了三个多小时,倪胜的母亲来到了公安局,这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农村妇女,但或许是因为生活的比较艰苦,所以太过于操劳,她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足足苍老了十岁还多,头上的头发都已经有些斑白,脸上有很多皱纹,身子也略微有些佝偻,看得出来十分拘谨,她被人带进办公室,送到贺宁和汤力面前,一看到贺宁,她就更加手足无措起来。
“我……对不起啊!”她支支吾吾了一番,终于开了口,声音就好像是她的嗓子被什么东西给夹住了一样,如果不仔细听根本就听不清她说的是什么,并且她一边对着贺宁说话,一边眼神却在极力的闪躲,不敢去与贺宁对视,“我之前以为你是哪个我儿子得罪过的人找来骗我的呢,估计说我儿子出事儿了,肯定又是和以前一样,故意来捣乱的,本来我还想说这次我不上当了,先骂你一顿出出气,然后再打电话跟我儿子说这个事儿……结果……结果……”
她的两只眼睛又盈满了泪水,咬着嘴唇说不下去了。
“没关系,就是一场误会,你不用太放在心上。”贺宁对她说。
倪胜的母亲咬了咬嘴唇,并没有因为贺宁的回答而松开紧紧皱着的眉头。
“我是真的弄错了,不是故意骂你的,你要是心里不痛快,就骂我一顿,我保证一句话都不回嘴,我就求求你,你千万别不好好查我儿子这个事情!”她带着哭腔的把自己心中的顾虑给说了出来,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贺宁觉得很无奈,自己明明是莫名其妙的被当成是恶作剧分子,结结实实的挨了一顿骂,并且也好脾气的没有计较,结果就是因为自己并没有表现的非常愤怒,居然被面前的这个始作俑者怀疑会不会怀恨在心,不好好查案子。
“我们已经听说了,倪胜以前经常惹一些麻烦,”贺宁佯装对倪胜的情况已经有了一些了解,对倪胜的母亲说,“所以你有这样的误会也是能够理解的,你不要把这件事当成是一个负担,该我们做的工作,我们肯定会尽心竭力,你现在也先不要胡思乱想,我们带你先去辨认一下,看看出事的到底是不是你的儿子,然后咱们再决定下一步要做什么,你看这样行不行?”
“行,行,怎么都行,都听你们的。”倪胜的母亲忙不迭的点着头。
于是贺宁和汤力带着她先去辨认了一下尸体,死者果然就是倪胜本人,倪胜的母亲见到了儿子的尸体之后,并没有如贺宁预期当中的那样嚎啕痛哭,或者两眼一翻的昏厥过去,她只是神情更加木然,两只眼睛直勾勾的,好像是丢了魂一样的又跟着汤力和贺宁回到了刑警队,贺宁给她倒了一杯热水,她下意识的接过来,就那么一动不动的端在手里面,连喝的意思都没有。
“你还好吧?”看她的反应竟然是这个样子的,反而让贺宁有些不大放心起来,她觉得不管是多么大的悲痛,能够宣泄出来就好过憋在心里,有些时候表面上看起来越是平静,可能内心里面造成的伤害反而才会越大。
“我就觉得早晚可能会有这么一天,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没想到我这头发还没白呢……这事儿……这事儿他就发生了……”倪胜的母亲嘴唇颤抖着,声音也微微打着颤,就好像是喃喃自语一样的开口说道,“这孩子大小就不让我和他爸省心,在外面总是惹是生非的,他爸为了管他,嘴皮子也快磨破了,皮带都抽断了好几跟,我们家的扫帚三天两头就开花,都是他爸追着他屁股后头打他给抽开花了的,但是这孩子就是不听话,总在外面招惹一些不三不四的人,那会儿我就觉得,他早晚得出事,要不然就是进监狱,要不然就是进医院。”
“你的意思是,倪胜平时和一些行为举止不大规矩的社会闲散人员来往比较密切?”贺宁听她这么说,首先想到的就是倪胜因为在外面得罪了什么人,所以被人家堵在了出租屋里面寻仇,之后又伪装成了入室盗窃杀人的样子。
倪胜的母亲就好像没有听见贺宁对自己提出的问题一样,两眼无神的看着前方,继续嘟嘟囔囔的兀自说着话:“后来他爸在外头干活儿的时候,出了事儿,腿被砸坏了,没有办法,家里头的日子还得往下过吧,我就出去给人家家里头当保姆,不光是保姆,其实什么活儿我都干过。我在外头做过保洁员,在饭店后厨给人打过杂,在大众浴池给人搓过澡,反正我也没有啥技术,也念过几天书,能出力气,而且我也能学得会的工种,我基本上都干过了,赚的那点钱,家里头的日子也紧巴巴的,钱是没攒下什么,还把自己的身体给搞得一塌糊涂。我儿子从那会儿开始,这才懂事儿一点,知道我和他爸也快要支撑不下去了,所以就到市里来,说是找工作,打工赚钱,不让我和他爸两个人那么累。从那时候开始啊,我就觉得,可能自己之前担心的事儿不会发生了,我儿子学好了,开始时不时的能给家里拿钱补贴我和他爸的生活,还能养活自己。我以为这下子就好了呢,以后的日子越过越好,我儿子再娶个年轻漂亮的媳妇儿,生个大胖娃娃,那就更好了!结果……怎么就在这样的时候,他还是出事了呢……”
说到这里,她的眼泪才真的流了下来,并且一发不可收拾,泪珠子开始止不住的往下掉,并且越哭越伤心,很快就抽噎起来,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
看她哭的这么伤心,贺宁的心里头反而觉得踏实了很多,能够把内心里面的负面情绪和悲痛都发泄出来这样会比较好,并且这也才是一个失去了儿子的母亲该有的反应,如果她在继续淡定下去,贺宁都要觉得不对劲儿了。
倪胜的母亲足足哭了十多分钟,这才稍微平静下来一点,当然了,面对着这样的丧子之痛,无论怎样的痛哭都是可以被理解的。
“倪胜在市里面是做什么类型工作的?”在她略微平静下来一些之后,汤力才再一次的开口向还在抽噎的倪胜母亲提问。
“这个我不知道,他没跟我说过,我们家也没有电话,平时想打电话都得去邻居家里借电话,我儿子也不太喜欢跟我们联系,都是隔一段时间回来一趟,给我们扔下一些钱,然后就又走了,好像挺忙的,但是他不愿意让我过问他的事儿,”倪胜母亲回答说,“我儿子能这样,我都已经觉得挺满足的了,所以我也怕他被我叨叨烦了,干脆不理我们或者不管我们,那我们可受不了。”
“他大概多久给你们一次钱,每一次大约给多少?”
“不一定,有的时候两个多月,有的时候四五个月,半年多也有可能,”倪胜母亲回答说,“给的少的时候就三千两千,给的多的时候一下子给两三万也有过,我问过他咋有那么多钱给我们,自己手头留没留点儿,咋说也是穷家富路,他在市里头花销肯定比我和他爸大,他每次都说有,有,我也问过他咋有的时候赚钱那么快,他说他是联系什么业务,拿提成的,所以有的时候赚得多,有的时候赚的少,他还说什么半年不开张,开张吃半年,到底是干啥的,我问他他也不跟我说,还说我也不懂就别乱问了,我怕他烦,没敢多问。”
贺宁听着倪胜母亲的讲述,心里面的疑惑也随之加深了。虽然说靠提成吃饭的业务员,的确存在收入不那么稳定,忽高忽低的那种情况,但是半年不开张,开张吃半年?这种形容词经常听说被用在古玩那一类的行业当中,而倪胜的受教育程度和生活层面都注定了他绝对不可能成为一名需要长期积累的古玩卖家。
听着倪胜母亲的表述,贺宁不由自主的联想到了诈骗团伙的一些勾当和把戏,对于他们而言,似乎也是“半年不开张,开张吃半年”这样的一种状态。
难不成倪胜从事的正是电信诈骗类的勾当?如果真是这样,那倒是与小六子提到的他每次去都撞见倪胜不是对着电脑打游戏就是对着电脑聊天的这一特点。
“你说之前曾经有过人打电话给你们,谎称倪胜出事了,是么?具体的经过是怎么样的呢?对方是什么人,这你知道么?”贺宁把之前因为倪胜母亲哭的太伤心而被忽略掉的问题,又重新拿出来,更加具体的询问了一遍。
“嗯,之前就有人骗过我们一次,把电话直接打到了我家邻居那里,邻居把我叫过去,那边问我是不是倪胜的妈,我说我是,然后那边忽然就鬼哭狼嚎的叫唤起来,把我吓得差点魂儿都掉了,然后他们就说倪胜死了,让我给他准备后事什么的,把我也给吓坏了,我赶紧就把电话给挂了,过后就给倪胜打电话,怎么打都没有人接,我那一次也真以为我儿子出事了呢,急的我差一点就跑来市里找我儿子了,后来他爸把我给拦住了,说我也不知道儿子住在哪里,来了也是白费,让我别光听不认识的人在电话里瞎说,让我再等等,再后来我儿子就来电话了,说他得罪了人,那帮人抢了他手机,故意骗我们,吓唬我们的。”
第九章 爪印
“那些人是怎么知道打你们家邻居的电话可以找到你们的呢?”贺宁问。
倪胜母亲摇了摇头,也有些说不上来:“我当时光是觉得我儿子没事,我就松了一口气,没想过问那么多,我猜可能是因为我儿子平时打电话找我们的时候,都是打我们那个邻居家的电话,我们两家院子挨着院子,从墙头都能翻过去,打电话去他们家找我们方便,我们两家关系也不错,所以我儿子每次都往那儿打。”
“倪胜平时给家里打电话的频率高么?”
“不高,一两个礼拜打一回电话,有的时候比这还少。”倪胜母亲听了这个问题,神色更加黯然,“以后……以后就再也听不到我儿子打电话回来了……”
说着,她又哭了起来,贺宁赶忙给她拿纸巾,与此同时心里面还暗暗的猜测着,倪胜给家里打电话的频率并不高,甚至可以说是比较低的,倪胜母亲方才说到的那件事,如果真的只是单纯的不知道得罪了什么人,被人抢了手机过去吓唬他的家人,那对方又怎么会知道打一个邻居家的电话就一定能够找到倪胜的父母呢?很显然,那个打电话吓唬倪胜母亲的人,平日里应该是和倪胜关系比较密切的,所以才知道倪胜给家里打电话时候的习惯。
打从汤力在案发现场外面的垃圾箱里面找到了带血的雨衣之后,他和贺宁就没有把这一起案子真的当成是一起简简单单的入室盗窃转化而成的故意杀人案,毕竟以现在这样的一个季节,A市的降水一般都不算多,并且还都是在下雪,很少有人会穿着雨衣出来,更别说入室盗窃的小偷又怎么会选择穿着那种雨披式样,不方便行动,并且还很容易发出声响的雨衣去行动呢。
倪胜的母亲对于儿子在市里面的生活情况,从事什么样的工作,身边有哪些朋友,都并不了解,也问不出什么太有价值的线索,所以贺宁和汤力也就没有再太多的向她刨根问底,把最后一次她见到倪胜的时间,还有其他一些需要了解的问题大体问了一遍,之后就送她离开了公安局。倪胜母亲似乎还是有些放心不下,临走之前又向贺宁道了一遍歉,求她无论如何不要记恨,千万别表面上假装不生气,实际上赌气不给倪胜破案,不抓杀害倪胜的凶手。
贺宁无奈极了,还得好言好语的安抚倪胜的母亲一番,然后把她送上了出租车,送她去车站坐车回家,倪胜的父亲还在家里面担心的等着结果呢。
“我真是错了,”贺宁等倪胜的母亲走之后,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唉,我要是一开始就表现的特别生气,不理不睬,之后再稍微缓和一下情绪,表现出谅解的样子,说不定倪胜的母亲反倒心里面觉得踏实一点。”
汤力对此也觉得有些无奈,笑了笑:“人的心理是最复杂的东西。”
“现在死者身份确定了,就是倪胜,倪胜的个人情况我之前也已经初步有了掌握,他没有过什么不良记录,没有案底。现在和家属谈过了之后,也不知道他的具体职业,他的电脑、手机这一类可能收集到个人信息的物品都失窃了,倪胜租住的那个破房子,周围什么监控设备都没有,左邻右舍也都搬离的差不多了,想找个平时能对倪胜有印象,帮咱们提供一点线索的人都困难,现在我怎么有一种无从下手,不知道该怎么去查的感觉呢!”贺宁叹了一口气,“之前的案子都是一上来就案情很复杂,可以调查的方向太多,不好筛选,这一次倒好,看起来简简单单的,但是实际上却找不到方向,也是一样的犯难!”
“还是想办法查一下倪胜到底是做什么工作,平时以什么为生,又和什么人打交道比较多吧。”汤力也觉得这件事不是看起来那么简单,所以打算参照寻常的谋杀案思路去解决,“倪胜不是生活在真空里,总要和人打交道的。”
“那倒是,不过这就得碰碰运气了。”
两个人下午又在案发现场附近走了几圈,一来想要找到能认出倪胜的邻居,二来也想看看周遭那些开店铺的人是不是见过倪胜,甚至跟他打过交道。只可惜兜兜转转了一大圈,左邻右舍仍旧是无人应门,似乎都是一栋一栋的空房子,而周围的商户,还有至少一半没有开张营业,其余已经在营业的小餐馆、理发店之类的,也都对倪胜的照片没有任何印象,等于贺宁和汤力白跑一趟,什么收获都没有的两手空空回到了公安局。
不过一回到公安局,倒是有一个新的发现等着她们。
“你们回来啦?”唐弘业看到他们回来了,连忙招呼他们过去,“刚才刑技那边的小张过来找你们来着,他说有一个发现你们应该会挺感兴趣的。说实话啊,这个案子我没参与,但是我听说了之后就觉得挺有意思。你们之前在现场,不是看到过厨房的窗台上面有一小块形状不太规则,并且比较浅的血迹么?”
“对啊,那块血迹有什么特别之处么?”贺宁听唐弘业这么说,就知道肯定是刑技方面对那一块血迹有了什么特别的发现,赶忙开口问。
“特别!那是相当的特别了!估计绝对是咱们从警以来第一次遇到的那种情况,”唐弘业点点头,有点故作神秘的说,“那块血迹是一处手印。”
手印?手印有什么好特别的?贺宁有些纳闷,看看汤力,汤力也皱起了眉头,很显然是和自己有着相似的感觉。那块血迹的面积很小,如果非要说是手印的话,那倒不如说更像是指印,可是面积大小看起来很接近指印,形状却又似乎有些不对,现在再加上唐弘业这故弄玄虚的表情,就更说明有问题了。
“你确定是手印?”贺宁又问了唐弘业一遍,唐弘业点了点头,她皱起眉头来想了想,忽然脑子里面冒出来了一个大胆的猜测,“该不会不是人手吧?”
“还是贺宁机灵,我故意说‘手印’想迷惑你们一下,没想到居然猜出来了!”唐弘业点点头,“小张说,从那一小块血迹里面,的确发现了有指纹或者说掌纹的存在,但是纹路和人类的指纹又并不相符,所以怀疑是某种动物的。”
“动物?”没想到自己的灵光一闪还真猜对了,但是这样的一个答案还是让贺宁感到有些惊讶,毕竟从案发现场的环境来看,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饲养过小动物的样子,她小时候曾经养过一只小狗,尽管贺妈妈很努力的保持着家里面的卫生清洁,但是狗毛和动物身上特有的气息还是会让人很容易的就感觉到,所以假如说是倪胜饲养过一只宠物,但是在凶手入室杀人离开,并且没有关严房门之后从门缝里溜出去走丢了,那么他们在出现场的时候一定可以感觉出来。
“对,动物,但是他们也鉴定不出来究竟会是什么动物留下来的,所以就让人去了一趟农业大学,找了专门研究动物的专家咨询了一下,最后专家的观点都认为是灵长类的爪印,确切的说是前爪,所以我刚才故意说是手印,想要迷惑你们一下来着,”唐弘业点点头,这一次他没有再继续卖关子,而是把最终的结论给说了出来,“咨询了几个这方面的专家,最后都比较倾向于是猴子,确切的说应该是一只体型不算特别大的猕猴,就是那种现在好多赶时髦或者追求独特的人,通过一些不太合法的去到买回家里当宠物养的那种。再举个比较容易唤起记忆的例子吧,就是咱们这个年龄的人小时候,偶尔的也能看到有那种耍猴人,带着几只猴子玩杂耍,那种耍猴用的猴子就是猕猴的一种。在案发现场发现的那一小片血迹,应该就是来自于这种体型的猴子的前爪。”
这个答案倒是真的让贺宁和汤力都大吃了一惊,哪怕说那血迹是老鼠的爪印,可能都还容易想象,也比较好接受一点,可是猴子这种动物,平时听说的时候多,在生活当中近距离见到的机会都很少,尽管占着个人类近亲的头衔,实际上除了儿童故事以及动物园里的笼子里面之外,大多数时候对人来说还是比较陌生的,怎么忽然之间就会有沾了血的猴爪印出现在案发现场呢?
贺宁一下子有些反应不过来,略带着一点茫然的扭头看了看汤力,汤力也有些错愕,便把视线投向了向他们转达这一消息的唐弘业。
“那小张他们还有什么别的发现么?”他问唐弘业。
唐弘业两手一摊:“暂时没有,他说了,在现场没有发现其他比较明显的猴爪印,专家也说了,猴爪子比较小,纹路跟咱们人类也有明显的区别,加上本身体型就比较小巧,在室内的地面上不那么容易留下明显的痕迹,再加上咱们平时对于猴子的指纹足迹这种又不是特别熟悉,其实室内应该还是有其他猴子的足迹的,不可能凭空出现那么一处爪印,只不过要不然就是痕迹比较清浅,不那么好采集,要么就是被无意当中破坏掉了,恐怕再去收集的可能性不大。”
贺宁听他说完之后,觉得还有疑问没有解开:“可是窗台上那个沾了血的爪印到底是怎么留在上头的呢?那形状看起来也不像是一只完整的爪印啊。”
“哎呀,你要不问,我差一点把这件事儿给忘了!”唐弘业猛地拍了拍脑门儿,“是这么回事儿,这件事啊,他们也和专家一起探讨过了,毕竟猴子的爪子跟咱们人类的手还是比较相似的,不完全一样,但是功能差不多,所以根据咱们平日里对痕迹的分析经验,又参考了一下专家的意见,最后认为有可能是猴子想要攀上窗台,爪子已经抓到了窗台边上,但是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又脱了手……不对,应该说脱了爪吧!所以就留下来那么一块不规则的爪印。”
“血是谁的?”汤力想到了最关键的一个问题。
“不是猴子的,”唐弘业知道他想的是什么,“血液成分经过对比,不仅是人的,而且还就是死者本人的,那个房子里所有发现的血迹都是死者自己的,没有第二个人,包括下水道里面提取到的含有血液成分的水也是一样。”
这下可就有意思了,原本贺宁还觉得这个案子看似简单,实际上根本不知道该从哪里着手,就在这样的时候,忽然冒出这么一个插曲来,案发现场居然惊现猴子的爪子印,并且还沾了死者倪胜的血迹。
在A市这样一个说大不算一线城市,说小却也颇为繁华的地方,有野生猴子跑到民居里面去的几率就和外星人到访地球的几率差不多,最近一段时间也没有听说任何关于A市动物园有动物跑了出来的那种新闻事件,那么这个猴子的来路就比较好解释了,要不然就是与死者倪胜有关,要不然就是与凶手有关。
考虑到案发现场的那个生活状况,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平时就饲养了小动物的样子,所以贺宁和汤力都更倾向于猴子是随着凶手一起来的,之后又跟着凶手一起离开了,为什么会留下一个沾了死者血迹的爪印这个问题目前还没有办法去准确的做出分析和解释,但至少给了贺宁和汤力一个切入点。
人多,猴子却不多见,养猴子的人恐怕也不会很多,想要锁定目标,首先自然要先弄清楚到底在A市范围内,或者说在市区范围内,都有哪些人在饲养猴子。猴子这种并不被公开允许私人饲养的动物,如果被作为宠物来饲养的话,除非驾驶私家车,否则恐怕很难乘坐公共交通工具远途迁移,所以从他们的搜索范围这一方面来讲,倒也还是比较乐观的。
第十章 养猴人
关于个人饲养猴子的问题,贺宁也特意查询过了相关的规定,由于猴子这种动物可能携带很多细菌和传染病,并且因为性情比较不稳定,可能会在被激怒的情况下对饲主发起攻击,危害到饲主的人身安全,甚至的旁人的人身安全,所以是并不提倡个人饲养的,想要饲养的个人需要申请下来《野生动物驯养繁殖许可证》方可饲养国家二级保护以下的猴子品种,更重要的是,现在的市面上,几乎没有人可以通过合法途径购买到猴子,所以养猴子这种行为本身就带有了一定的违法性质,所以想要通过正常途径去确定有哪些人在养猴子是不太可能的。
贺宁琢磨了一番,最后想到了一个办法,她上网搜索了一些兴趣爱好聊天群,关键词就是与养猴子有关系,而且最好还是A市同城那种性质的,别说,到最后还真的被她给找到了两个,里面的人都不多,并且还有很多重合的人名,这倒也不是一件什么坏事,至少说明调查范围并不是很大,说不定更容易有收获。
贺宁原本想要上网随便搜一只小猴子的照片出来,谎称是自己刚刚买到的猴子,以猴子的饲养者身份假如那两个同城的养猴群,并且都已经着手开始收集图片了,但是后来汤力的提醒让她打消了这样的念头。
“我觉得这样不稳妥。”汤力对她摇了摇头,“养猴子的人,比你了解猴子。”
贺宁一愣,随即就明白里他的意思,的确,自己对于猴子这种动物,恐怕最熟悉的也无非就是西游记了,实际生活当中可以说是一无所知的,从网上找来的图片也不是那么的保险,保不齐这些养猴爱好者会不会有事儿没事儿的在网上找一些漂亮的猴子图片来看看,到时候自己发了图片进去,被人认出来其实是网络图片,这反而会惹人生疑,反倒不如“实话实说”,干脆就说自己是对猴子感兴趣,所以想要养一只,提前加个群,向其他人咨询和学习一下,这样更可信。
她同汤力说了一下自己改良版的计划,汤力也认为这样做要稳妥的多,于是贺宁就申请加入那两个群,原本以为会需要等好一会儿才能得到批准,没想到才一转眼的功夫,就通过了验证,贺宁打开聊天页面看了看,在线的人数还不少,群里大概有三十多人,其中有二十多个人的名字后面都坠了“预备役”三个字,贺宁再一看,自己的也是一样,估计是因为只是准备养猴子,并不是已经在养的缘故,剩下的不到十个人的名字后面加了“现役”的后缀,并且在线的人当中有他们就占了一半,贺宁加进去的时候,他们正在热火朝天的聊呢,时不时的还会甩出几张照片,照片无一例外都拍的是自己家的小猴子,从照片上来看,那些小猴的确是俏皮可爱,并且被打扮得也很逗趣,只是贺宁一想到她现在正在负责的那一桩案子的现场竟然发现过沾了血的猴爪印,心里就有一种莫名的感觉,说不出来到底是怎么一种感受,只是觉得对那些猴子生不出太多的喜爱之情了。
贺宁并没有急着说话,而是默默的潜水围观了一阵子,她发现群里面那些养猴子的人,绝大多数都是一些有钱又有闲的富二代,年纪普遍也不大,从他们的谈吐和晒出照片当中的很多细节都不难看出他们优渥的家境,这让贺宁略微打消了一点从这些人当中下手去调查嫌疑人的念头,毕竟作为一群可以把大把金钱放在给猴子做美容、买玩具等等事情上面的富二代,贺宁很难想象他们会做出在杀人之后,还把死者家中财物洗劫一空的这种举动,毕竟这些人给猴子做一次保养都舍得一下子花出去两三千,其中有一个小女生甚至给自家的猴子买了一个某著名国际大品牌的迷你包,没别的原因,只是在网上看到过国外某名媛这么做过,所以觉得有趣,也想要依样学样一回,而那一个迷你包的价格,恐怕比贺宁一个月的工资都还要更多。以倪胜的居住状况,再加上他还要给家中父母汇钱维持生活的开销情况来看,贺宁不认为他会有那么多的金钱,可以让这些大把砸钱养猴子的富二代也起了歹心。
即便如此,贺宁还是打算以那样的借口在群里面和他们攀谈一番,毕竟他们比自己更了解猴子的来源,就算那个带着猴子一起杀人的凶手不是这个群里那种养猴人,他的猴子也不可能是从公园里面偷出来的,必然还是要有个源头,只要能找到卖猴子的人,说不定就能发现什么可疑的对象。
贺宁摆出一副特别喜欢猴子,也想要买一只来样的样子,先是对群里面那几个很高调晒自己宠物猴子的人进行了一番赞美,然后开始向他们询问猴子的生活习性,养猴子应该注意哪些事情,三聊两聊,还真有那么两个人对她表现出了一些聊天的热情,有问有答,对话就这么进行了下去,聊了半天,贺宁才切入主题,开始询问要通过什么渠道才能买到猴子,群里面的人便给了她几种途径,基本上都是远程购买,通过航空的动物托运服务寄送过来。
可是这种途径虽然能够成功的购买猴子,却没有办法去进行调查,毕竟全国上下这么偷偷摸摸倒卖猴子的人绝对不止这么几个,买猴子回来当宠物的也不止群里面的这几个人,他们推荐的卖家,可能卖猴子给A市的人,也可能卖猴子给外地的人,并且卖猴子的或许一知半解,卖猴子的却一定知道自己的勾当不合法,自己就算找上他们,想要打听出来A市都有些什么人买了猴子,恐怕也是不现实的,看来想要通过本地卖家了解情况的可能性已经不大了。
既然这条路走不通,贺宁就赶忙考虑起了其他能够接触到养猴人的相关行业,比如宠物美容和兽医这一块,就可能会和养猴子的人经常打交道。
虽然贺宁也吃不准那个带着猴子到倪胜家里行凶的人到底会不会给自己养的猴子打疫苗,但既然这是一条路子,就总要试一试才行。
她又拐弯抹角的和群里面的人攀谈了一阵子,还真问出来了两处位于A市的宠物医院和宠物美容院,都是那几个养猴子的人口口相传,互相介绍光顾的。贺宁把店名和地址记下来,又随便应付了几句,就找了个借口下线了。
贺宁把自己得到的信息和汤力沟通了一下,两个人查了一下这两个地方的路线,之后就立刻出发,前往这两处,找到了兽医院和宠物美容院的人了解了一番情况,对于这两处的人来说,接受警察的询问就会少了很多的顾虑,毕竟他们只是负责给宠物做防疫治疗或者装饰打扮,这种生意是合理合法的,至于对方带来的宠物是什么,这并不在他们的管辖范围内,并且也没有任何的法律规定要求他们需要去分辨哪些动物可以私人饲养,哪些不可以,更别说要求他们不许接受非法饲养宠物主人的委托,不许做他们的生意了。没有了责任的牵扯,他们不需要担心自己被牵连进去进而受到处罚,配合度自然就高了很多。
这两个地方都提供出来了几个本地养猴人的信息,贺宁并不是特别在意宠物美容那边的情况,她有一种直觉,认为那个能带着猴子去案发现场的养猴人,一定不会是一个有钱又很闲的富二代,这与倪胜住处之前的东西都被洗劫一空不无关系,贺宁认为即便是为了制造出入室盗窃或者入室抢劫杀人的假象,用来迷惑警方的视线,对方应该也不会是那种经济条件好到一定程度的富二代,毕竟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凭倪胜的条件和所处环境,让人很难想象他可以打入富二代的圈子,更何况是有交情,并且交恶到了非要杀人不可的程度。
宠物美容院那边提供出来了两个养猴子的人的信息,根据宠物美容院这边的说法,贺宁打入的那个群里面,也并不是所有“现役”群友就真的都养着猴子,也有滥竽充数的,只不过是为了想要显示自己比较潮,所以假装自己养猴了。那两个真的养着猴子的人,家境的确都优越的可以,每周都会带猴子过来洗澡和做毛发的保养之类,店里面比较贵一点的宠物饰品、宠物玩具更是随手就买,从来不在意价格,光是开着的车就都是在一百万上下的,出手阔绰。
贺宁暂时把这两个人给排除了出去,重点落在了宠物医院那一边。
宠物医院那边一共接待过三个养猴子的人,其中有一个和宠物美容院那边是同一个人,这人除了带着猴子打疫苗之外,还有过一次猴子闹病,所以在这里接受治疗的经历,另外两个人宠物美容院那边都没有听说过,一个是最近刚刚买了一只小猴子,还在吃奶的那种,个头很小,甚至可以托在手掌上面玩,贺宁把这个人也暂时给排除掉了,那么小的猴子幼崽,不可能在现场留下那样的痕迹。
这样一来,就只剩下最后一个了,这个养猴人宠物医院的兽医印象比较深,因为他最初来并不是为了给猴子打针,而是来咨询的,询问如果被猴子抓伤了,需不需要注射狂犬疫苗或者破伤风这一类的药物,宠物医院的医生建议他到正规医院去接受注射,避免感染,之后也要及时带着猴子到宠物医院,给猴子也定期打疫苗。对方起初似乎并不是特别当回事,尤其是不愿意带猴子去打针,宠物医院的医生看他年纪已经有三十多岁不到四十岁的样子,感觉他不像是那些为了赶潮流、博眼球,所以就买猴子回来养的人,所以猜测他有可能是给家里面的孩子买了只猴子当做宠物,结果自己被猴子给挠伤了,就又做他的思想工作,说如果猴子把孩子给挠伤或者咬伤,可能会感染疾病,导致死亡,一定不要掉以轻心。
这人这才听了劝,答应下来,过了几天,带了一只猴子过来,那猴子一看就已经不是幼崽阶段的小猴子了,应该是已经成年的猴子了,那只猴子看起来也并不像他们之前遇到过的富二代家的猴子那样毛色光滑,一看就知道营养和保养都很到位,这个男人带来的猴子在那种精心打扮过的猴子映衬下,给人的感觉有点灰头土脸,毛也有点乱蓬蓬的,不过却也不像之前见过的宠物猴子那样只懂得吃睡玩,这只猴子虽然普通,看着却好像带着那么一股子机灵劲儿,并且很听那个男人的话,来的时候那个男人手里提着一个挺大的塑料水桶,上面还盖着盖子,那只猴子就老老实实的蹲在里面,到了宠物医院里头,也是那个男人招呼了之后,猴子才从塑料水桶里面钻出来的,顺着男人的身体爬到了他的肩膀上,然后就又老老实实的坐在了那人的肩膀上头,包括后来打针的时候也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抗动作,感觉好像被训练的很好似的。
贺宁和汤力听完了宠物医院方面提供的信息,都认为这只看起来最普通的猴子可能对于他们而言才是比较值得重视的那一个,别人养猴子都是作为一种可以炫耀的时髦宠物,而这个男人却用一只塑料水桶把猴子藏起来,还特意加了盖子在上面,就好像是生怕引起别人的注意,发现他有一只猴子似的,再加上那只猴子表现出来的训练有素的样子,听起来都很可疑。
毕竟能敢带去案发现场的猴子,应该不会是太不听话的才对。
第十一章 将计就计
好在当时那个男人带着猴子过来打预防针的时候,按照宠物医院的规定,在这里给宠物接种疫苗的人都需要做登记,所以那个人虽然没有写具体到门牌号的那种详细地址,倒也大致写了一个方位,范围有点大,不过和全城范围内比起来就已经好很多了,至少不至于像大海捞针一样让人头疼了。
当然了,这里面还存在着另外一层不稳定因素,那就是这个男人根本就没有登记真实的地址,而是随口胡编了那么一个地址出来应付了事,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可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从他们目前掌握到的所有信息来看,贺宁和汤力都认为这个养猴子的男人才是最值得注意的那一个。
这个男人的名字登记做“文志”,地址是A市过去某个国营大厂的一片家属住宅区,没有涉及到具体的楼号和门牌号之类,贺宁和汤力在得到这一信息之后的第一时间就先对这个“文志”的个人情况做了一下摸底,毕竟姓文在A市可以说是非常罕有的,如果这是他的真实姓名,那肯定很容易就查得到。
这一查,结果就令贺宁和汤力失望了,通过户籍系统查询的结果是A市范围内并没有这样的一个人,宠物医院的人证明这个男人说话是一口地地道道的A市本地口音,确定不会是外来人口,那就只能说明一个问题——“文志”是这个男人随手写下来糊弄宠物医院的,那么他写下来的地址是真是假,就也不好说了。
汤力不是一个随随便便就气馁的人,尽管“文志”已经确定是个假名字了,但他还是查了一下“文志”登记的那个地址,发现地址是准确无误的真实存在,于是他与贺宁商量了一下,两个人都决定碰碰运气,到那边去转一转,打探一下。
两个人驱车赶往了那片家属住宅区,虽说汤力和贺宁都不是A市本地人,但是对于那一片区域也还是有所了解的,想当初A市的那个国营大厂也是风光一时的,在A市范围内宛若一个独立小王国似的,因为在职人数特别多,所以建起了很大的一片家属住宅区,除了住宅区之外,周边的配套设施也是十分齐全的,医院学校样样都有,因为生活方便,上班也近,并且还有职工购房的补贴和优惠政策,所以那个企业的职工几乎都是住在那一大片住宅区当中,彼此低头不见抬头见,邻里之间互相也都熟悉。最近几年企业的效益出现了下滑,有一些人选择了离开那里,去别处谋求更好的职业发展,家属住宅区里的房子也开始有了出售和出租的情况,这才有了一些原本不属于那里的生人入住,不过这也终究是只占了很少数的一小部分,所以那个“文志”既然把地址写在了那里,至少打听起来,难度要比最近这一两年才刚刚建成的新住宅小区要低得多。
因为没有真实的姓名,只有宠物医院方面描述出来的大致年龄段和相貌特征,汤力和贺宁还是没有办法特别有针对性的去走访和打听,两个人简单的分析了一下,都认为“文志”这个假名字应该不会是凭空就那么编造出来的,而是这个名字与那个男人本身应该有某种关联,毕竟宠物医院事先并没有提到需要登记姓名住址,而是临时告知的,对方不大可能事先就想好了要编造一个假名字出来。当我们需要即兴的想出一个假名字应付人的话,很有可能会把自己身边认识的人的名字顺手拈来用上去,包括地址也有可能是这样的,这样一来在这周围打听是否有叫做“文志”或者“某文志”的人,说不定也能顺藤摸瓜的找到那个养猴子的中年男人。当然了,这里面还有另外一种可能性,那就是他一直以来都是用“文志”这样的假名字示人,而这样也同样是有好处的,即便是用假名字在外面活动,也还是会留下痕迹,被人记住,所以说不定这种经常使用的假名字,在调查起来的时候比随口拿来用的属于别人的真名字还更容易发现踪迹呢。
这一片家属住宅区比较大,光是其中的小区就有六七个,每一个又都至少有差不多十栋楼,虽然说都不是什么高层电梯楼,只是传统的六七层建筑,但那范围和居民人数也不在少数,他们两个人在那一大片家属区转悠了整整两天,硬是没有打听到任何与“文志”这个名字有关的人,着实让人有些焦急,不过两个人也没有气馁,依旧想方设法的在周围打听着,毕竟这里的居民住户那么多,未必每个人彼此之间都认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有收获了。
还别说,这个“说不定”还真的就发生了,就在第三天已经过去了大半天,仍旧一无所获的时候,两个人经过了该家属区某个小区旁边的小市场时,忽然看到了一个男人,样子看上去有四十岁的样子,虽然不能说是一模一样,却也和宠物医院的人描述出来的样子有那么六七分的相似,贺宁和汤力不敢大意,远远的偷偷尾随着那个男人,跟他一起走进了那条小市场,远远的留意着。
那个男人打扮得普普通通,尽管天气都已经开始有了明显的回暖迹象,他的身上还是穿着一件深灰色的棉衣,衣服看着有点旧,也比街上其他人的装扮都要更厚一些,与眼下的气候温度都显得有些不大合拍。那个男人进了市场之后,兜兜转转了一会儿,买了几兜子水果,大多是已经有些蔫了,或者是已经有些腐烂的,非常便宜的几块钱一塑料袋,他一袋子一袋子买的很起劲儿。除了这些质量欠佳的水果之外,这个男人还买了一些带壳花生,一些地瓜,除了带壳花生是没有什么品质优劣的区别,都是一样的价格之外,地瓜他也是专挑又小又坏的那种,和摊贩讨价还价,用比较低的价格买下来的。
贺宁看着他的这些举动,心里面默默的想,如果不是这个人的生活实在是拮据到了一定的程度,那就一定不是买回去给人吃的了,那些苹果、梨子还有带壳花生之类的东西,怎么看怎么都好像是猴子会比较喜欢吃的食物,之前为了打探消息假如那两个养猴人的聊天群,她也听那里面的人介绍过猴子的口味。
那个男人不一会儿的功夫就买了好多东西,当然了,这些东西总共加在一起好像也并没有花多少钱,却已经是两只手提着满满的了,最后他又在一个卖肉的摊位前面停了下来,买了一点猪肉,还和卖肉的那个女摊主聊了几句,很显然他们之间是认识的,贺宁和汤力赶忙凑上前去,想要听一听这两个人说了些什么,但是他们来到跟前的时候,那个男人已经买好了,提着女摊主给他装好的那一小块肉,还有手里面沉甸甸的其他那些东西,朝市场外面的方向走了。
贺宁一句也没听见这两个人的对话,心里面有点懊恼,还想着要不要假装自己并不是奔着肉摊的方向来的,再继续跟上去的时候,肉摊的女老板倒是先开口了,她一指贺宁:“你是老常家的那个外孙女吧?过来帮你姥爷买菜啊?”
贺宁略微一怔,知道女摊主是把自己错认成了别人了,她想要将计就计,但是方才自己的一愣神儿是不可能抹掉的了,于是她便开口问:“你认识我?”
“差一点儿认不出来,以前你小时候我还真认识你,后来你们家搬外地去了,也不总回来,你也长大了不少,我都差一点儿没认出来。”女摊主大概有五十多岁,说起话来颇有一些自来熟的架势,她已经十分笃定贺宁就是她认为的那个人了,所以语气里面也就又多了几分熟稔和亲热,“那时候你多小啊,才七岁还是六岁来着?每次你姥爷过来买菜,你都跟着,就好像小尾巴似的,然后菜还没等买齐呢,你衣服兜儿里的零食就都已经满的塞不下了!你说这时间可多快哈,一转眼的功夫,你都是个大姑娘了,大几来着?还没开学呢啊?这个是你……”
她看了看贺宁身边的汤力,有些迟疑了,贺宁生的面嫩,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至少要显小三四岁,被错当成了大学在校生也并不算什么稀奇事儿,这不是第一回,恐怕也不会是最后一回,但是汤力却是个十分成熟的面相,假如说两个人是同事,站在一起看起来倒是也蛮和谐的,只是如果已经先入为主的默认了贺宁是一个还在读书的女大学生,那汤力站在旁边这个定位就有些困难了,说是同学吧,看着有点太成熟了,说是情侣吧,怕猜错了让小姑娘尴尬,说是长辈吧,汤力看起来又没有那么老,所以最后支吾着也没有把话说下去。
“这是我表哥,”贺宁随口蒙了一个称呼,想要蒙混过关。
女摊主一愣:“表哥?你哪来的表哥啊?你舅舅家的不是表弟么?”
“哦,这是我……姑姑家的,跟我过来串门。”贺宁赶忙改口。
女摊主这才不疑有他的点了点头,笑着说:“哦,那就怪不得看着眼生了,你爸家亲戚都在外地,我也没怎么见到过,就跟你姥姥家里头的人熟!”
随后她又和贺宁打听起关于“外孙女”家中的一些情况,贺宁支支吾吾的应付了过去,怕女摊主的八卦之心一旦燃起,再追问起来没完没了,耽误时间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万一自己说了什么露马脚的话,之后再想打听事情可就没有那么容易了,这可是好不容易误打误撞换来的好机会啊。
“刚才在你这儿买肉的那个男的,怎么看着那么眼熟呢?”贺宁用一种若无其事随口问问的语气,开口向女摊主打听起来,“好像在哪里见过。”
“你还能对他有印象呢?”女摊主最初有点吃惊,不过随后想了想,又了然了,“哦,也对,你搬走之前他还没进去呢,他进去是你们家搬走之后的事了!这人我跟你说了你也不一定能对上号来,不过你回去要是问你姥爷,他肯定知道。那是你姥爷家隔一个楼老何家的那个小儿子,从小就不学无术,后来还因为偷东西进去了,被判了好几年,那会儿你们家就搬走了,所以估计也不知道,这是差不多三年多之前吧,才放出来,在监狱里头蹲了差一点就十年啊,出来的时候爹妈都没了,他们家何老爷子知道其他几个子女都有正事儿,有出息,就这么一个老疙瘩不成器,怕这个小儿子没着落,所以当初还离了遗嘱,说房子就给小儿子一个人,好在他家其他孩子条件都不错,也没人想跟这个弟弟争,所以现在他们家老头老太太留下的那个房子,就他自己住着呢,我看一天到晚也好像没有什么正经事儿的样子,东游西晃的,我看啊,白费,他老爹给他留下那么一套房子,也不够他败几年的,说不定过几年就得靠卖房子过日子了!厂区家属楼这一带啊,这么不干正经事儿的,也就只出了他那么独一份儿……”
女摊主估计过去和这个男人的父母也都比较熟悉,所以现在说起来更是长吁短叹,颇有些伤感似的。
只知道这个男人的父亲生前姓何那可不够,他们总不好满世界去打听小区里有哪个姓何的去世了,留下房子给了小儿子。
贺宁灵光一闪,决定赌一下:“我好想有点印象,那个男的是不是叫何文志来着?”
“哎哟,你还能记得住他叫什么名字呢啊?”女摊主有些惊讶,“我还以为你那个时候就这么小一点点儿的一个小孩儿,不能知道呢!他不叫何文志,你记反了,他叫何志文。”
第十二章 快递
【小莫最近变成了憔悴莫,白天事情一大堆,每天码字到凌晨,偏偏遇到了重感冒,还不能吃药,每天带着浓浓的鼻音,抽抽搭搭的,真是不好受,这眼看着还有半个月就过年了,估计很多人都会事情很多,很忙,大家都注意身体,么么哒!】
一听到这个名字,贺宁就有一种眼前一亮的感觉,看来自己和汤力并没有认错,那个男人应该就是宠物医院的人给他们描述过的那个养猴子的男人了。此人名字叫做何志文,抛开姓氏不算,“志文”和“文志”只是一个字的顺序问题,很有可能是此人临时被宠物医院的人要求登记姓名和住址,所以一下子也想不出来什么顺口的假名字,又出于某种目的不愿意登记自己的真名,索性就把姓氏省略掉,再把自己名字的那两个字给颠倒下顺序,这样就糊弄过去了。
该打听的也打听的差不多了,不过出于演戏就要演到位的目的,两个人还是从女摊主那里买了一块肉走,临走的时候女摊主还让贺宁给她的“姥爷”带个好,贺宁满口答应着,心里面默默的对这个素不相识的老人表达了一下歉意,这个好恐怕是带不到了,不过也多亏了他那个和自己有几分相像的外孙女,托了她的福,自己和汤力才会这么巧合的得知了那个男人的姓名,以及他的盗窃前科。
和摆肉摊的女摊主聊过之后,天色也跟着暗了下来,贺宁和汤力提着一个塑料袋,塑料袋里面装着一块猪五花肉,走回了停车的地方,已经这么晚了,继续调查下去要不然就是一无所获,要不然就是打草惊蛇,这两种结果他们暂时都不想要,索性就打道回府,先查一查那个何志文的案底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个何志文如果真的像那个肉摊的女摊主说的那样,在监狱里头一关就是将近十年的时间,那他当初的盗窃金额可不算小啊!”贺宁努力的回忆了一下盗窃罪的量刑标准,原本在学校里面这些自然都是学过的,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经济水平的变化,立案金额和量刑的金额也都跟着在发生着变化,到了工作岗位上,他们这一边并不是负责盗窃类案件的,所以一下子也做不到张口就来的程度,好在想一想还是有一个大概的判断的,“能判十年左右,最起码也是盗窃了价值六万元以上的财物了!这样的金额,肯定不会是当街扒窃,应该是入户盗窃那种。可是如果真的是这个何志文,要是说他出狱之后又重操旧业,这倒也不是不可能,如果真的所有犯罪分子都是很容易改造的,那么就不会存在‘在犯罪率’这种东西了不是么,但是假设真的是他,作为一个经验丰富的累犯,自己一个人轻手利脚的入室盗窃难道不是更好么?为什么偏偏要带只猴子一起呢?还有,除非他之前就跟死者倪胜有交集,否则没必要去盗窃财物还随身携带凶器和雨衣,做好了要杀人的充分准备吧?总觉得这次的案子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大不了,但是实际上真的调查起来,到让人觉得奇怪得很呢。”
“你说的对,咱们先回去查一下何志文当初是怎么判的。”汤力点点头。
在没有对何志文之前的案底做出充分的了解之前,说再多也是浪费,贺宁索性也暂时先让自己的大脑休息休息,不再去想关于何志文的事情,她把视线落在了那一块装在塑料袋里的五花肉上:“这块肉你带回去做菜吃吧!”
“我冰箱里还有,你带回去吧。”汤力怕贺宁自己一个人生活上面会多有不便,“免得还要去超市买。”
“没事,让你拿着你就拿着吧,我之前跟你说过的吧,我最擅长的烹饪种类就是——煮粥!”说起自己的厨房技能来,贺宁有些惭愧,自嘲道,“我以前也和我爸妈学过做饭做菜,但是我炒出来的菜明明什么调味料都没有少放,步骤也没有问题,卖相也还可以,偏偏就口感特别诡异,我妈一开始还想提高和改造我,后来次数多了,也就放弃了,说浪费粮食有罪,我还是别练了。所以啊,这些材料你给我也是浪费,咱们就别‘犯罪’了吧,要不也算‘知法犯法’了!”
汤力见她这么说,倒也没有继续坚持,只是想了想之后,才说:“当时阿姨带过来的那些吃的,你应该自己多留一些。”
“那怎么行,那可是我妈为了对你表达谢意,特意起大早给你做的,要是被我吃了回扣了,她非得修理我不可。再说了,我也没有那么大的饭量,留多了到最后吃不完也是要坏掉,还是浪费。”贺宁摆摆手,表示汤力没有必要这么想,顺便又追问了一句,“对了,这都两次了,我都没想起来问问你,我妈做东西合不合你的口味啊?可别不合口味你又不好意思告诉我,反倒就成了负担了。”
“合口味,很好吃。”汤力不假思索的回答道,就好像生怕自己的回答有了半点迟疑,会让贺宁产生不必要的无解似的,“我都吃完了。”
“那就好,”贺宁笑着点点头,“我妈对厨艺方面的事情还是很感兴趣的,偏偏我和我爸在她眼里吃东西都不够捧场,吃不了几口就饱了,现在多了一个这么捧场的食客,她还不知道得多高兴,多斗志昂扬呢!”
汤力默默的扭过脸来看了看贺宁,最后只是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两个人回到公安局就立刻开始查起了何志文的案底,很快他们就查到了何志文的相关信息,了解到他是一个地地道道的A市本地人,身上的前科可不止是那个摆肉摊的女摊主提到的那么简单,光是在那之前,他因为手脚不太干净,但是又没有够立案金额,被抓紧派出所,处以行政处罚的次数就有三回,在这三次拘留之后,他沉寂了一段时间,紧接着就迎来了那十年的刑期,根据他们能够查得到的情况来看,当初何志文是因为不务正业而被家里面断了生活来源,想要逼迫他出去努力的找工作,赚钱养活自己,没有想到这样一来,何志文反而因为手头紧张,开始了他的小偷小摸之路,之后因为小偷小摸每一次得手的收获都不太多,不够维持他的日常开销,所以就想要干一票大的,可以够自己多挥霍一阵子,结果他踩点了一段时间,终于对自己选定的目标人家下了手,盗取了现金和其他财物,共计十几万,按照正常的量刑足够被判十四五年有期徒刑,但是因为何志文返赃态度良好,几乎把所有的赃款都退了回去,所以得到了从轻处罚,再加上在狱中他表现的一直很不错,这才能够在不到十年之后就重获自由。
贺宁和汤力还查到了关于在何志文刑满释放之后,相关人员对他进行回访的一些情况,回访人员发现何志文似乎在出狱之后就一直没有找到过相对稳定的固定职业,人一直处于闲散状态,起初工作人员还以为他是因为有过服刑的记录,所以受到了歧视或者其他不公平的待遇,因此没有能够找到合适的工作,还试图给他提供帮助,但是到了后来才逐渐发现,似乎并不是这样的,而是何志文自己并没有心思去好好的找一份工作,所以对他的帮助也就不了了之了。
毕竟他已经是一个刑满出狱的人,除非有确凿的证据,证明他的确有不法行为,否则谁也不能一直盯着他一个人打转,一来浪费时间和经历,二来在某种形式上,这种过分的关注也等同于是一种歧视和不信任。
也就是说,何志文在出于以后的这几年里面,极有可能一直是出于一种没有固定工作的游荡状态,在这样的状态下,他要靠什么样的收入来源来维持生活呢?这个问题就很让贺宁和汤力感到好奇了,虽然说他的父亲留给他了一套房子,可是房子毕竟是一个整体的东西,要么出售掉,换来一笔钱,要么留在手里面,只能住,却解决不了吃喝的问题,总不可能缺钱的时候把厕所或者厨房单独割出来卖掉换一部分钱,保留其余的部分。如果没有猴子的事情,或许他们还会猜到出租房间给别人,赚取房租钱,可是假如家里养着一只猴子,会有人愿意和他共同居住在一起么?这可就不太好说了。
这个何志文,还真的是值得他们好好的挖掘挖掘。
时间也差不多到了晚饭时间,汤力让贺宁留在办公室里,自己出去到附近买些吃的回来,两个人尽快解决晚饭,再看一看能不能查到这个倪胜的一些底细。
这一次他们遇到的这个被害人到底是以什么手段来谋求生计的,也还是一件有点神秘的事情,贺宁和汤力都不认为他真的会是一个足不出户的宅男,只是现在不知道应该从什么途径着手,才能尽快掌握到倪胜的生活内容和社交情况。
这会儿办公室里已经没有别人在了,有案子出去跑的还没有回来,手头没有什么事情需要赶时间的,此时此刻早就过了下班时间,也都回家休息去了。因为大队长杨成是一个反对把时间和精力浪费在没有意义的事情上面的人,他认为有案子的时候,加班加点也好,夜以继日也好,都是应该的,但是忙过了,手头没有什么事的情况下,就应该抓紧时间做休整,准时上下班,不要无缘无故的因为什么不太重要的事情就贪黑,他认为好钢就要用在刀刃上,如果把体力和精力都消耗在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上头,到了关键时刻却因为过度疲劳导致了状态不好,甚至身体出现了严重的健康问题,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考虑到倪胜住处电脑桌上那个明显的笔记本电脑留下的痕迹,贺宁认为他应该是一个平素里喜欢上网的人,那么在网络上面也应该比较容易留下痕迹,于是她在网上搜索倪胜这个名字,想要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有价值的内容,结果没有能够找到自己想要找到的内容,她又尝试了一下倪俊后来更改的姓名“倪俊豪”,同样也是搜出来了不少同名同姓的,但是却与土生土长的A市人倪胜没有任何关系,贺宁猜测,倪胜生前喜欢泡在网上,活动范围应该是比较局限的,比较固定在某几个社交网站之类的地方,所以才没有太泛泛的痕迹留下来。
贺宁正冥思苦想着关于倪胜的事,还有倪胜和住处距离案发现场并不近的何志文之间到底有没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牵连,这时候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不等她作出回应,门就被推开了一条缝,一个穿着快递员衣服的人从外面探进了头来,看到了贺宁在,便推开门径直朝她走了过来,手里面抱着大中小三个快递纸箱。
贺宁抬起头来看了看来人,因为人少,所以她和汤力之前并没有把办公室里所有的灯都打开,只开了一部分,所以眼下办公室里的灯光不算是特别明亮,那个快递员长得很高大,穿着一件快递公司的棉外套,头上戴着一顶鸭舌帽,帽檐压的很低,鼻子和嘴巴被口罩给遮住了,只露出一双眼睛,还是藏在帽檐下面深深的暗影当中,背着光根本看不真切。
贺宁看他把那三个包裹递给自己,扫了一眼上面贴纸上的姓名,的确是自己的,于是她便接过来,随手轻轻的掂了掂,发现这三样东西放在一起还是有一些分量的,不过她没有太多的表示,将这三个大大小小的盒子放在一旁,态度礼貌而又淡然的对那个快递员点点头,道了一声谢,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但是那个快递员却好像并没有要走的意思,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不但没有准备离开,反而还伸手朝贺宁随手放在一旁的三个包裹指了指。
“请开箱验货。”他声音闷闷的,有点瓮声瓮气的说。
第十三章 有备而来
贺宁抬眼看了看自己面前站着的这个人,从善如流的顺手从桌面的笔筒里面抽出一支笔来,用笔尖熟练的划开了放在最上面的那个小盒子上头用来封口的胶带,打开一看,里面是一个白色的保温箱,再把保温箱的盖子打开来,里面是一只外卖餐食比较常见的那种塑料碗,不同的是那塑料碗上面印着店名和联系电话,这家店的名字贺宁看着可是熟悉极了,那是C市一家小有名气的风味饭馆。
塑料碗是几乎透明的,所以里面盛放着的东西自然也是一目了然的,看那发红的汤色,还有一小块一小块的牛肉,贺宁即便不打开盖子去闻也知道着一定是那一家招牌的番茄炖牛腩,她过去在C市的时候,每次去这家馆子都一定会点这个汤来喝,因为这家店做这道汤非常的有一套,不仅牛肉炖的很酥烂,西红柿也几乎都被煮的化在了汤汁里面,喝起来甜酸适口,又不失咸鲜,冬天里头让人觉得暖暖的,浑身上下都很舒服,夏天则会让人结结实实的发一身大汗,每一个毛孔都打开了一样的通透舒服,出透了汗之后似乎就跟着凉快下来了似的。
离开C市之后,尽管中间也回去过好几次,但是贺宁从来都没有再去过这家馆子,更没有点过这个汤,现在冷不防看到,还真是愣了一下。
她很快收回心神,又伸手拿过另外那个中等大小的盒子,这个盒子相对轻一点,贺宁用圆珠笔划开胶带,从盒子里面取出来一只小银锅。
贺宁看着这只小银锅,皱了皱眉头,又看了看那碗汤,随后把小银锅放在了汤碗的旁边,连小银锅外面的塑料包装袋都没有去拆。
最后的那个比较大一点的盒子,分量也相对来说是三个盒子里面最重的,贺宁熟练的拆开盒子,这一回盒子里面的是一只崭新的卡式炉,卡式炉里面还有一张很精美,上面有亮亮的闪粉那种巴掌大的小卡片。
贺宁没有去碰卡式炉,而是把卡片用手指捏住一角,免得会沾上一手的闪粉,她把对折的卡片打开来,里面工工整整的誊写着一首诗。
“当我紧紧拥抱着/你的苗条的身躯/兴奋地向你倾诉/温柔的爱的话语/你却默然,从我的怀里/挣脱出柔软的身躯/亲爱的人儿,你对我/报以不信任的微笑/负心的可悲的流言/你却总是忘不掉/你漠然地听我说话/既不动心,也不在意……/我诅咒青年时代/那些讨厌的恶作剧/在夜阑人静的花园里/多少次的约人相聚/我诅咒那调情的细语/那弦外之音的诗句/那轻信的姑娘们的眷恋/她们的泪水,迟来的幽怨。”贺宁轻声的把上面的那首诗慢慢的读了出来。
读完之后,她轻轻的笑了笑,然后把那个卡片捏着一角,就好像那是一块脏兮兮、臭烘烘的抹布一样的丢进了一旁的垃圾桶里,之后,她转过身去,看着一旁有些姿态僵硬的“快递员”,笑着对他说:“你不闷得慌啊?”
那个“快递员”一看她这样的态度,原本略微有点僵硬的姿态便一瞬间就放松了下来,伸手把脸上的口罩取了下来,露出一张生的英俊好看的脸。
“你是打从什么时候把我给认出来的?”他面带微笑,语气柔和的问贺宁。
贺宁笑了笑:“打从你一进门。我网购的频率不算高,快递员对我不怎么熟,连问都不问就直接拿着写有我名字的快递盒子送过来,除非是本来就认识我的人,否则哪里来的那种笃定啊?再者说,你这仿造的快递贴纸也不怎么像。再者说,旁人估计也没有你这么喜欢到处抄写普希金的诗。”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之前已经扑空了好几次的董伟斌。
平心而论,董伟斌其实外貌还是很出众的。他身材修长,身姿挺拔,有两条时下里很受欢迎的大长腿,平时在学校里穿着制服的样子,即便是在男生众多,并且也从来不缺少帅哥的警校里面,也还是非常的出挑。除了身材不错之外,董伟斌的相貌也同样出众,虽然说警校不比普通高校,相比之下遭受风吹日晒雨淋的时候要多得多,他却不见沾染上什么黝黑的颜色,始终白白净净的,两条眉毛浓密且眉峰清晰,线条颇为硬朗,偏偏眉毛下面的那一双眼睛却好像总是含着浅浅的笑意,把眉峰的硬朗顿时就又给柔化下来。基本上董伟斌的样貌搁在哪里都算得上是帅哥的行列,几乎每一届的女生里面,都有几个小师妹对他颇为青睐。
更不要说他本身还是一个颇有文艺气质的人,这在警校的教职工普遍粗线条硬汉居多的情形下,就显得尤为突出了,正所谓物以稀为贵,所以从来明恋、暗恋董伟斌的女孩子就不在少数,这还不包括那些仅仅是比较有好感的在内呢。
贺宁倒不算是什么外貌协会的成员,相貌这种东西,她自己也不缺,所以反而并不是十分看重男方的容貌,只要不至于看起来太不顺眼的,基本上都会被她一视同仁,只不过她也是个普普通通的大俗人,很多时候都难免会被感情所支配,即便是对董伟斌的相貌不是那么感冒,也会因为曾经的那份感动而产生了移情作用,对他也越看越顺眼起来,现在时过境迁,隔了这么久又看到这张熟悉的面孔,贺宁的心里面还真是有那么一点点五味杂陈,感触颇多。
“果然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啊!贺宁你不一样了!”董伟斌一反方才的僵硬和不自然,一双原本就好像笑眯眯的眼睛,现在更是变成了两只月牙。
贺宁耸耸肩,自嘲似的说:“可不是么,刚装了个好使的新脑子。”
“呵呵,你还是那么喜欢开玩笑,那么幽默。”董伟斌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不确定贺宁到底是在开玩笑,还是话里有话,不过他选择了不去理会,自顾自的对贺宁说,“本来我是想给你一个惊喜的,所以特意找人借了衣服,到你住的地方去找你,结果居然扑了个空,没找到人,所以我就猜你会不会还在单位里忙着,之前听叔叔阿姨说过,你现在工作特别忙,总是熬夜加班什么的,我就打算试一试,过来了,没想到你果然在这里。我记得你之前特别喜欢这个汤,咱们俩每次去这家店吃饭,你都必点。我还特意打听了一下,那家店在A市这边没有分店,我也不知道别家能不能做出一样的味道来,索性就买了给你拿过来。我这臭脑子,买完了之后才想到,等我到了A市,就这样的气温,汤不结冰都算好的,怎么可能还热乎乎的可以喝呢!所以只好又买了小银锅和卡式炉。你吃没吃晚饭呢?要是没有的话,我帮你把卡式炉打开,热一热汤,你也吃一口舒服的!”
“不用了,人的口味是会有变化的,以前喜欢的东西,现在未必喜欢,我对这个汤早就腻了,中间回去C市好几次,我爸妈还问我要不要去那家吃饭,想一想都觉得腻歪,没什么胃口,所以一次都没去过。恐怕要辜负你的好意了!”贺宁耸耸肩,一脸无奈的对董伟斌说,顺便又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住在哪里的?这不还没到学**活动日呢么?怎么想到要大老远的跑来送温暖的?”
“是这样的,我前阵子没什么事儿的时候,就经常去你爸妈家里坐坐,想着你最近也不在C市,他们二老也挺寂寞的,所以就去陪他们说说话,他们说你一个人在A市这边,他们心里头惦记着,还说你经常吃不好也休息不好,我原来也想象不出来,今天这一看到你,还真是,你看你,这才多久啊,你都瘦了,”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的,董伟斌忽略掉了贺宁关于他为什么知道自己住处地址的那个问题,一边说着别的一边还仔仔细细的端详着贺宁,“以前你在我身边那会儿,这脸还挺圆润的,这才到A市多久啊,眼见着脸颊都平了,你这样真是让人放心不下,难怪叔叔阿姨会那么担心你,记挂着你呢。”
贺宁不说话,只是似笑非笑的看着董伟斌,贺爸爸贺妈妈的性格她是最清楚的,自己把话已经和父母交代的非常清楚了,她的爸妈从来都不会打着“为你好”的旗号自作主张的做一些违背她自己个人意愿的决定,所以董伟斌绝对不会是从父母那里得到的信息,更别说什么父母摆脱他帮忙过来看望远在他乡的自己了。
原本贺妈妈的确还是有一点不大放心贺宁自己在这边的,怕她初来乍到,又忽然转行做了外勤一线刑警,工作上生活上双重的压力叠加在一起会吃不消,但是随着几次接触之后,贺妈妈发现在工作中甚至生活里,贺宁除了闺蜜方圆之外,还多了汤力这么一个亦师亦友亦搭档的人,并且汤力工作能力、生活能力都是可圈可点,性格也沉稳的够可以,基本上除了略微有些少言寡语之外,也没有什么令人不放心的事情,所以贺妈妈倒是把汤力看做了一个可以指望帮忙照看贺宁的角色,否则也不会在贺宁临回来A市之前还特意起大早给汤力做了好吃的。
至于眼前这位,他在自家父母那里吃过多少次闭门羹,贺宁都是一清二楚的,只不过现在董伟斌这么说,她也不想戳破,所以只是盯着他,并不开口。
董伟斌被她这么看着,也有点不自在,他清了清嗓子,指了指被贺宁随手放在一旁的那一碗番茄炖牛腩:“这可是我特意从C市带过来的,你真的不尝尝么?”
“不行啊,”贺宁苦着一张脸,略带几分遗憾的对着他摇了摇头,“最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可能是换了水土之后觉得胃口都不大对劲儿,好多以前觉得特别喜欢的东西,现在一看到就腻味,根本就碰都不想碰。我忙了一下午,到现在还连口饭都没吃上呢,可是偏偏看到这个汤就觉得没有胃口。”
“哟,你还没吃饭呢啊?那怎么能行呢!你总这么不知道保重身体那可不成,时间久了身体就要吃不消了呀,难怪叔叔和阿姨对你这么不放心!”董伟斌用一种嗔怪当中又隐隐带着几分宠溺的语气对贺宁说,“那你现在忙完了么?要是忙完了的话,我带你出去吃东西吧,你想吃什么咱们就去吃什么,只要你喜欢。”
“好啊,不过你得稍等一会儿,我手头还有点事情没有处理完。”
董伟斌估计提出邀约的时候,也没有想到贺宁会答应,所以已经做好了自己被拒绝的心理准备,没想到贺宁居然并没有拒绝,这么欣然的就接受了,这倒是让他始料未及,并且也有些大受鼓舞的意思,赶忙点头答应。
“好,好,不急,你先处理工作上的事,不过也别耽误太久了,总那么饮食不规律对你的身体健康很不利。”董伟斌语气格外温柔的叮嘱着贺宁。
贺宁对他笑了笑,瞥了一眼电脑屏幕上面的时间:“放心吧,应该用不了多长时间就可以了。”
之后两个人就谁也没有再说话,办公室里安静的就好像董伟斌出现之前一样,贺宁有一搭无一搭的在网上浏览着一些内容,时不时的看一看屏幕一角的时间。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走廊里由远及近传来了脚步声,贺宁抬起眼来看向门口的方向,几秒钟之后,汤力从外面走了进来,手里提着一个塑料袋。
“汤力,你回来的正是时候,”贺宁一看汤力回来了,立刻站起身来,对他说,“你刚从外面回来,是不是也没吃饭呢?正好,这位是我在学校时候的学长,董伟斌,他初来乍到A市,也不知道哪里有好吃的东西,你跟我一起陪他吃个饭吧!”
第十四章 知己知彼
汤力原本刚听到贺宁开头的话,是有些茫然的,不过他看到了贺宁朝自己偷偷的使了一个眼色,便没有作声,等到贺宁说出了对方的姓名时,他就一下子全明白了,既然贺宁开口叫自己同去,他便也没有说什么拒绝的话,点点头,把手里提着的袋子随手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从大衣口袋里摸出车钥匙,对贺宁说:“那就走吧,地方你来定,我开车。”
半路突然杀出一个电灯泡来,还是这么没有眼力劲儿的电灯泡,别人一邀请,立刻就答应下来,这倒是董伟斌万万也没有想到的,不过这人是贺宁主动开口邀请的,他倒也不好意思说什么,只是贺宁方才对自己的介绍让他有些心里头打鼓,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更不好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表现的小家子气,免得惹了贺宁不高兴,于是他便硬是为了保持风度,笑着对汤力点了点头,还得客客气气的说:“是啊,人多了热闹一些,那就麻烦你给带路了!”
董伟斌不知道汤力是谁,汤力却是知道他的,虽说贺宁从来没有和他专门的去聊起过这个人,但是很多稀碎的信息拼凑在一起,这个董伟斌的一些“丰功伟绩”汤力也已经算是非常了解了,所以现在听了他的客气话,也没有太多的回应,只是淡淡的对他点了点头,示意了贺宁一下,让贺宁先出了门,他和董伟斌几乎是并肩走了出来,贺宁在这件事上面仿佛同汤力已经建立起了十足的默契,就好像早就已经商量好了似的,也不说等一等董伟斌,嘴里说着外面冷,要早点开暖风,从汤力手里面拿了车钥匙就快步先跑下楼去了,董伟斌想要追上贺宁的步伐,无奈汤力这个电灯泡似乎走起路来温温吞吞,不紧不慢的,他也只好保持住自己的步幅,一边走一边试探着同汤力聊上几句。
“你是C市那边的警校毕业的,还是军转的?”董伟斌也不知道是想要探汤力的底,还是单纯觉得两个人一言不发的走路有些尴尬和无聊,也不管汤力是怎么想的,自顾自的和他攀谈起来,“我是警校毕业之后留校的,做一些行政工作。”
汤力听了之后,点点头说:“你的学历确实不够搞教学。”
董伟斌万万没有想到他竟然会这么接话,硬是被他给噎得一句话也说不上来,心里隐隐的有些不大高兴,脸色也跟着阴沉了几分,有心想要说点什么暗含反击的话,偏偏对身旁的这个男人又是第一次见面,方才只听贺宁叫了一声对方的名字,还没有听仔细,除此之外全无了解,正所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现在自己对这个不怎么会说话的面瘫脸毫无了解,真的是无处下嘴。
吓到楼下,董伟斌终于找到了切入点,他拍了拍汤力的肩膀问道;“你其实就是我们警校毕业的学生吧?我怎么看你觉得有点眼熟呢?你叫什么来着?”
“汤力。”汤力瞥了他一眼,董伟斌现在的那副样子暗含着一种什么样的态度,他是看得清清楚楚的,这人十有八九是把自己当成了比他低届的师弟了,所以作为一个毕业就留校的“师兄”,现在这是想要在自己面前端端架子呢。
从这一点来讲,汤力心里面也觉得董伟斌这个人有点犯蠢,自己可不是什么生得白白净净的那种面嫩的奶油小生,面相和实际年龄还是比较贴近的,没有太大的差异,董伟斌留校多久,汤力是从贺宁那里有所耳闻的,也就是贺宁入学那年的事儿,其实他但凡仔细的想一想也不难猜到,自己只可能是师兄,不会是师弟,一个在自己毕业之后才留校的行政干事,端出威严给谁看呢?
董伟斌这回听清楚了汤力的姓名,他觉得汤力不仅相貌有些眼熟,名字似乎也有些耳熟,只不过记忆比较浅,就好像是蒙着一层厚厚的纱,若隐若现,却又无论如何也想不真切,那种感觉着实让人有些憋闷得慌。
董伟斌绞尽脑汁的想要回忆起来自己为什么会觉得汤力这个人似曾相识,也顾不上找别的话题去攀谈了,这对于汤力来说倒是一件好事,两个人沉默不语的朝停车的方向走过去,贺宁此时早就已经上了车,打开了暖风,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看到汤力他们过来了,隔着车窗招了招手。
或者确切的说,是朝汤力招了招手,示意了一下。
汤力二话不说的就走过去上了车,当然是驾驶位,他是那个负责开车带路的人,这是毋庸置疑的,所以这样一来董伟斌不管情愿不情愿,都只能坐在后排。
“去哪儿?”虽然说贺宁说让他选地方,但开车之前,汤力还是询问了一下贺宁的意见,自己只是从旁配合的人,大注意还是要贺宁自己来拿的。
“就去前阵子林飞歌介绍的那家馆子吧!”贺宁一边说,一边若无其事的从后视镜里面看了一眼坐在后排的董伟斌,看他脸上的表情有什么变化。
观察的结果是,董伟斌的表情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听到林飞歌的名字也没有做出什么反应,只是在与自己的目光在镜子当中相会的时候,对自己笑了笑。
贺宁也笑了笑,心里面已经了然了,为什么董伟斌从C市过来居然能够找到自己的住处。他们已经毕业那么久了,原本在学校里的时候,董伟斌和林飞歌虽说没有什么深交,倒也还算是很熟悉的,假如两个人私下里并无联络,听到林飞歌的名字,他至少会有一点反应,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故作淡定,若无其事。
林飞歌对董伟斌之前那暗暗的情愫,贺宁自然也是知道的,女人对这方面的事情,直觉一向是十分灵敏的,更不要说林飞歌从那个时候开始就莫名其妙的会对自己有些别苗头的言行举动,仔细想一想就想得出来,好像最初林飞歌开始对自己越来越看不顺眼,就是从董伟斌开始明里暗里的向自己示好那会儿开始的。
可是为什么林飞歌明明对董伟斌暗怀情愫,偏偏还愿意帮他提供信息呢?
这个疑问贺宁曾经也好奇了很久,不过后来也猜到了一个八九不离十。
董伟斌虽然说外貌还算出众,放在警校范围内也算是一个小小的青年才俊,足够唬的住学校里面的那些小女生了,但是归根结底他也是没有什么资本,没有什么根基的,工作方面也属于不上不下,饿不死但是也撑不着,自己还一门心思想要攀高枝,所以自然本身来讲是称不上是高枝的了。林飞歌的父母也是非常现实的人,这种现实的思维方式也给林飞歌的行为模式带来了很大的影响,她也懂得利益优先。像董伟斌这样的男人,有好感是一回事,做选择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更何况董伟斌当初与贺宁分的不清不楚,之后他又搭上了谁,有心的人恐怕很容易就能够弄清楚其中的缘故,现在董伟斌一头扑空,又回过头来想要到贺宁这里找补,假如贺宁意志力不坚定的妥协了,点头了,那这整件事里面其实最没自尊的人也就变成了贺宁自己,而林飞歌也巴不得能够看她的笑话呢。
都说最了解你的人有可能不是你的朋友,而是你的宿敌,这话贺宁还是有几分相信的,自己对林飞歌可以算是比较了解了,之所以会有这样的了解,就是因为林飞歌从在学校的时候一直到现在,总是想方设法的想要和自己别苗头,自己虽然说是被动防御,但也从林飞歌的路数上对她的性格有了一定的掌握。不过看样子,这个道理也不是万用万灵的,至少反过来,林飞歌对自己倒并不是十分了解,所以才会想要用这种办法,好等着看自己的笑话吧。
汤力大概还是知道贺宁说的那是一家什么饭馆的,前阵子与其说是林飞歌来给他们介绍过,倒不如说是过来刑警队这边炫耀过,她的父母给她安排了一次相亲,对方的家庭条件自然是比林飞歌家里面还要更上一层楼的,两个人见了一面之后,彼此满意不满意这个倒是不好说,一般这种缘由的相亲,两个当事人至少也会碍于双方父母的面子,多接触一段时间才会有个真正的答复。
就是那个出手阔绰的相亲对象,带着林飞歌去了那么一家在A市享有盛誉的牛排馆,有多好吃这个就不知道了,主要是格调定的特别高,装修高档,配置也高档,店里面全天候配有乐队演奏,并且还不是那种驻唱歌手的类型,而是钢琴、小提琴这一类明显更高端的类型,据说餐单上面的东西也都是一些参照着米其林三星级的饭店来设置的,虽然不是米其林级别的餐厅,倒是有十足的米其林级餐厅的范儿,更重要的是,也同样具备了那种级别的消费。
林飞歌当时洋洋得意的表示,那个地方因为用料都是一些进口食材,很讲究格调,一顿饭光是一个人从前餐吃到甜品,花费也要六七百元起跳,如果还打算开个红酒什么的,那花销可就更高了,她和她的那个相亲对象一顿饭下来,足足花掉了两千多块,但是环境实在是好,让她也觉得物有所值。
当时贺宁还笑她,觉得物有所值是因为那两千多块钱不需要她来支付吧。林飞歌听了之后很不开心,一甩手就气呼呼的走掉了。
汤力对那件事的印象还是挺深刻的,所以也就对那家店印象同样深刻了。
现在贺宁说要去那里,其实汤力也是微微犯了一下愣,不过他很快就意识到了贺宁的用意,所以便什么都没有说,依言开车朝那边去。
在决定好了要去哪里之后,贺宁从网上找到了那家店的订餐电话,提前打电话预约了一下,由于没有提前一两天就预约,也幸亏是春节刚过的相对淡季,他们还是被告知可能需要等位一会儿才能够排到,贺宁欣然接受,预约成功。
到了那里之后,餐馆的格调果然很高,在门口停好了车,贺宁扭头看了看脸色有些复杂的董伟斌,董伟斌也不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傻瓜,否则当初他也不会从众多竞争者当中脱颖而出,赢得了留校的名额,最起码的认知能力他还是没有问题的,眼看着面前的这个餐馆从外部装修就透着一个“贵”字,那么真的坐下来,打开菜单之后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价位,猜一猜也大概能有个数儿了。
“要不……还是算了吧!”贺宁看着董伟斌,轻轻的咬了咬嘴唇,一副纠结为难的样子,“咱们换一个经济实惠的地方吧,你也是靠工资过日子的人,别让你破费。”
董伟斌的眼中闪过了一丝犹豫,似乎在纠结着要不要顺势答应下来。
汤力看了看时间,对贺宁说:“时候不早了,要是他不大方便,这顿就当我尽地主之谊。”
“那倒是没有什么不方便的,”汤力话音未落,董伟斌就表了态,他对贺宁笑了笑,说,“就算是靠工资过日子的人,也不至于连顿饭都吃不起呀,贺宁你可不要太小瞧我了!再说了,今天是特意过来看你的,这又还刚刚过了年,不管怎么样来讲,也是值得高兴的时候,吃顿好的很有必要啊。”
贺宁听他这么说也就不再为难,笑着点点头,三个人便走进了这家牛排馆。
果然还是需要排位等候,他们三个人一进去就被带到了专门的后餐区,坐在舒适的沙发上头等通知,餐厅里面回荡着悠扬的音乐声,听起来像是小提琴,店里的灯光是暖黄色的,很柔和,环境确实是挺雅致的。
假如说不是坐在这里的三个人都各自怀着心事,估计也会觉得很放松很享受。
第十五章 暗涌
三个人沉默了一会儿,最先开口的人居然是董伟斌,他是挨着汤力坐着的,这也是贺宁刻意而为之的结果,三个人到了候餐区的时候,她就径直先坐到了沙发最靠边上的位置,汤力紧随其后的也坐了下来,董伟斌没得选,只好坐在了汤力的旁边,最初的时候他似乎对这样的一种座位安排还有些不大满意,不过现在却好像注意力已经转移到了其他的事情上头去了。
“你叫汤力,原本也是警校的……”他也不知道是越想不起来就越难受,所以拼命的想要回忆起来到底在哪里见过汤力,还是对汤力这个人有些好奇,方才那么半天没吭声,估计一直就在琢磨这件事来着,“我确实觉得自己应该是在哪里见过你,或者至少听说过你的名字……不对,我肯定还是见过你的……”
汤力看了看他,并没有做出什么回应,抛开董伟斌对贺宁的那些所作所为不谈,在认识贺宁,因为贺宁而知道了董伟斌的那些事之前,这个人和这个名字,对于汤力而言也的的确确是没有任何的印象。
贺宁扭头看了看董伟斌,见他真的是在冥思苦想,这倒是让她也觉得有些好奇起来,董伟斌的样子不像是装出来的,难道他以前真的认识汤力么?
到底在哪里见过汤力这件事,对于董伟斌来说似乎的确是让他陷了进去,一时半会儿也没有办法把自己的思绪给抽出来,一直到服务员过来通知餐位已经准备好了,让他们可以跟随他一起过去入席,董伟斌还在努力的搜索着自己记忆当中每一个已经被尘封许久的角角落落,旁的东西什么也没有注意到。
一直到落座了之后,他好像才忽然回过神来,突然啪的一巴掌拍在了自己的大腿上,连隔壁桌的人被他的举动给吓了一跳都没有注意到,而是一脸惊喜的指着坐在他对面的汤力说:“汤力!我终于想起来为什么我会觉得这个名字也很耳熟,看你本人也很眼熟了!我大一入学军训的时候,学校找过一个当时被学生和老师成为‘三王’的师兄来协助部队过来的教官一起管理我们,你就是那个当初负责管我们的师兄啊!我没记错吧?是不是有这么一回事?”
“有,”汤力点点头,他对董伟斌所提到的这件事还是有一些印象的,不过也就只记得有这么一回事,具体涉及到的人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印象了,所以他便非常诚实的对董伟斌说,“但是我不知道你这个人。”
看得出来,董伟斌对汤力还真的是有那么一点点崇拜的意思,至少他的情绪显得是有些激动的,听说汤力不记得他,倒也不介意,还连连摆手,替自己维护面子,说:“那也正常,那也正常!咱们两个差两届呢,你在学校里面风风光光的时候,我还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大一新生,刚入学没多久,等后来大四你就实习走了,我到大三的时候才是各方面表现都最突出的时候,师兄你当然不知道了。”
“什么叫‘三王’?”贺宁感到有些好奇,开口问道,不过她问的却不是方才提到这个词的董伟斌,而是坐在自己旁边的汤力本人。
汤力笑了笑,摇摇头:“同学随便叫着玩儿的。”
“那可真得就不是随便叫着玩儿的,”董伟斌一听他这么说,连忙在一旁开口代为补充,“贺宁,你也跟汤师兄一起工作那么久了,居然连他的厉害都不知道?当初之所以叫他是‘三王’,是因为当时他是学校里的散打王,实战王,还有四百米障碍王。我记得当初我军训的时候,当时部队里来的那个教官也是个军事素质非常过硬的人,他主动向汤师兄提出挑战,汤师兄当场就答应了,两个人比了一轮之后,打了个平手,要知道当时汤师兄还只是一个在校大学生,对方可是部队里四百米障碍评比的优秀选手,汤师兄能跟他比个平手已经很厉害了。”
“没想到啊,你可够低调的,连这么样的英雄事迹你都一个字没提过啊!”贺宁笑着调侃了汤力几句,她倒是没有刻意在董伟斌的面前假装的和汤力关系多么亲热,言谈举止就和平日里两个人打交道的时候并没有什么两样。
汤力也只是对她淡淡的笑了笑:“不值一提。”
“汤师兄,你参加全国散打比赛得的那个奖牌可是还在校史陈列室里头关于学员荣誉的那个陈列柜里面摆着呢,我就说觉得你的名字和人都挺眼熟,没想到这么巧,居然在这里遇到你。”董伟斌向来都很喜欢结交一些某个方面或者领域表现比较突出卓越的人,现在看到曾经在警校也是名噪一时的汤力,顿时态度就变得和方才完全不一样了,带着一种讨好和巴结的味道。
汤力对董伟斌的套近乎并不怎么买账似的,拿了桌上的菜单本递给贺宁。
董伟斌似乎这才终于回过神来,猛然发现自己坐在桌子的一侧,汤力和贺宁肩并肩的坐在另外一侧,这让他略微有些懊恼,但是已经坐定了,总不好又张罗着起来换位子,一来是让旁人看着会觉得奇怪,二来也怕贺宁排斥,所以他只好那么不情不愿的就坐在了原位,脸上还得保持着微笑,对贺宁说:“是啊,你这年还没过完就又开始忙起来了,多辛苦啊,我得帮我叔叔阿姨犒劳犒劳你!”
贺宁听了他的话,抬眼看了看他,笑着说:“你叔叔阿姨我又不认识。”
董伟斌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我说的不是我的叔叔和姨,是你爸爸妈妈。”
“那你不说清楚一点,说的那么亲切,我还以为你说的是自己家亲戚呢!”贺宁半真半假的回应了一句,目光重新落回到了菜单上面。
董伟斌看贺宁不太理睬自己,汤力又是个不爱说话的,便也认命的把视线投向了自己面前的那一本菜单,这不看还好,一看上面的菜品价位,董伟斌的脸色登时就变得有些微妙起来,眼神飘忽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忍不住,试探着吞吞吐吐的开了口:“贺宁,这里都是西餐啊,你吃得惯么?”
“吃得惯啊,怎么了?”贺宁抬起头,特别无辜而又疑惑的看着董伟斌。
“哦……没事,我就是希望你能吃的顺口。”董伟斌讪笑着说,只不过他的笑容看起来有些干巴巴的,不知道是因为心疼还是肉疼。
其实贺宁对西餐也没有任何的研究,实打实的比较起来,其实还是更加爱吃中餐的,但是她今天就打定了主意要在这里吃上一顿,于是在翻了半天菜单,最后也搞不准到底什么是什么,哪个会比较好吃之后,她举手示意了一下,服务员看到了之后立刻就迎了上来,脸上带着训练有素的微笑。
“顾客,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你的么?”她声音温柔的问贺宁。
贺宁点点头,对服务员说:“是这样的,我们三个都是第一次来,对你们家的菜品也不是很熟悉,有没有什么特别值得推荐的招牌菜呢?”
“有的,我们家有四套厨师重磅推荐的全套餐,都是从前菜一直到最后的甜品每一道都是经典的搭配,你们三个人可以从那里面挑选三个套餐出来。”服务员很热情的一边说一边帮贺宁把菜单翻到厨师推荐的那一页。
贺宁看了看,不愧是厨师推荐啊,几乎把店里面所有又精美又贵的菜品都给添加进去了,后面的价格也是非常“友好”的。
“好,那我们就要A、B、C这三个套餐一样一套好了。”贺宁随便看了看这四个套餐大同小异的搭配组合,最后十分爽快的做出了选择。
“不不不,”董伟斌赶忙拦住正愉快的准备下单的服务员,冲她摆摆手,“不用三个套餐,我不饿,吃不下那么多东西,我就来一份意面就好了。”
“先生,我们的东西很精致的,不是以分量取胜的,套餐里面的东西真的都是我们这里最值得一尝的,我建议你试一试。”服务员当然不会那么容易放弃。
董伟斌态度格外坚决的连连摆手:“不用了,不用了!就这样吧!”
服务员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不过倒也还保持得住,点点头,没有继续推荐和游说,下了单之后,过了一会儿,先给他们拿了一盘候餐的时候用来垫垫肚子,店里面免费赠送的小面包放在了桌子上头。
“这家店还送这么多小面包啊,早知道我就不点意面,随便叫个沙拉不也能吃饱了么!”董伟斌下意识的退口而出,说完之后才意识到自己这话听起来有些没面子,赶忙又改了口,一边讪笑一边说,“我开玩笑呢。”
这种价格偏高的西餐馆,不管到底算不算是正宗地道的,至少流程上可以说是极力的在模仿着国外的高档餐厅,所以上菜非常的慢,贺宁和汤力其实都已经饿了,小面包一端上来,他们俩也没有表现得太拘谨,拿了小面包先吃着,随便垫垫肚子,董伟斌也在吃小面包,不过从他的态度上面来看,多少带着一点“不吃白不吃”的那种想要回本儿的感觉。
董伟斌也不是一个没脑子的傻瓜,中途被自己究竟在哪里见过汤力的这个疑问一纠结,一时之间也忘记了防备和打探,现在三个人坐在那里,汤力和贺宁并排坐在他的对面,董伟斌的思路终于又重新回到了正轨,开始犯起了琢磨。
“汤师兄,贺宁到这边来工作之后,没给你添什么麻烦吧?”他把手里面的半个小面包放下,又端起一副笑脸,开口攀谈起来,只不过这一回他攀谈的对象却并不是贺宁,而是坐在贺宁旁边的汤力。
汤力抬眼看了看董伟斌,脸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董伟斌却感觉自己的小心思好像已经被汤力看透了一样,没来由的有点感到心虚,心虚过之后又觉得没必要,假如这是贺宁这么看过来,自己有点心虚倒也还在情理之中,没道理面对着汤力也有同样的感觉吧?
一定是因为汤力在自己心目当中还是过去那个浑身上下都是闪光点的“三王”大师兄的缘故。董伟斌暗暗的分析,不过这种敬畏感是完全没有必要的,当初汤力是学校里小有名气的大师兄,自己只不过是大一刚刚入学的傻乎乎的小师弟,但是现在已经今非昔比了,当年的大师兄现在也不过就是一线的一名普通警察,名不见经传,自己却留了校,出去一说高低也算是个高校工作人员,论起谁更威风更体面,那自然是没有异议的。
这么一想,董伟斌的腰杆儿便也硬了起来。
“自己的搭档,谈不上麻烦不麻烦。”汤力言简意赅的做出了回应。
董伟斌一时语塞,他原本以为汤力的回答一定是对贺宁能力的肯定,并且表示贺宁没有给自己增添什么麻烦,而他就可以顺势表示一下自己对贺宁的了解,暗中彰显一下两个人关系和亲密程度的非比寻常,结果对方居然不按套路出牌,一句“自己的搭档”倒好像他们两个人的关系挺不一般了似的。这么一想,董伟斌的脸色登时就阴沉下去了几分。
贺宁一边摆弄着桌上的刀叉,一边笑呵呵的开了口,抬头看着董伟斌,问:“你现在是在学校里面负责什么工作啊?”
听到贺宁关心起了自己的工作情况,董伟斌脸上那一层淡淡的阴鸷一瞬间就消失不见了,他堆起满脸的微笑,对贺宁说:“没有什么变化啊,我还是和以前一样,就是负责一些学生管理工作。”
“你的职责范围应该是负责在校生是吧?”贺宁对他笑了笑,“我刚刚还以为你现在被调去负责对毕业生做就业后的状况回访和跟进了呢!”
第十六章 回去
董伟斌听得出来贺宁这是一句嘲讽,偏偏他自知理亏心虚,现在巴结讨好都还来不及呢,哪里有底气去表露任何的不满情绪,所以听了贺宁这话,也只能是讪讪的笑着,假装听不懂弦外之音,也不去做任何的回应。
“我过年期间还去拜访过叔叔阿姨呢,只可惜你那个时候已经提前走了,到A市这边来,所以很遗憾的错过了,没有见到。”董伟斌当然不会因为贺宁的一句嘲讽就打退堂鼓的,贺宁有这样的反应本身就属于他意料之中的事情,所以他对于贺宁的这种反应也是应对自如的,“其实叔叔阿姨真的是挺惦记你的,他们就你这么一个女儿,你一个人跑到A市这边,没亲没故的,还改成了做外勤一线,叔叔和阿姨表面上肯定不忍心说什么,一方面怕打击了你的积极性,另外一方面也怕你心里面自责内疚什么的,但实际上他们心里头一天都没法踏实下来。”
贺宁听他这么说,没做什么回应,只是过了大约半分钟的时间,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垂着眼皮有一搭无一搭的拨弄着自己面前的刀叉。
她的这一声叹息,在这样的一个情境下,就显得有些意味微妙了,似乎是被董伟斌说到了心坎儿里,一时之间心情复杂,所以除了一声叹息之外,也没有办法说出什么话来。董伟斌听到了她的叹息声,眉眼之间悄悄的多了几分喜色,倒是汤力,只是抬起眼皮来,不着痕迹的看了贺宁一眼,便继续保持着沉默。
“其实我是挺能理解叔叔阿姨的,”董伟斌看自己的那一番话让贺宁有些买账了,便又继续顺着那个方向继续说了起来,“你看我,虽然说也是穿着一身警服的人,但是毕竟是在学校里做一些管理方面的工作,并没有什么直接的风险,就这样,我爸妈都一样觉得不放心,心里面会特别惦记着,有事儿没事儿的总打电话问问我的近况,怕我太累或者压力太大。你要是像之前那样,在C市做内勤,除了上上夜班,写写材料,也没有什么太危险的事情,叔叔阿姨肯定心里面就会踏实得多了,现在这样,风险又大,又辛苦,还不在他们身边,他们能放心才怪。”
贺宁听完他说的这番话,沉默了一会儿,对董伟斌笑了笑,笑容里面带着几分无奈,她又摇了摇头,说:“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木已成舟了。”
如果说董伟斌的眼睛里面有两支蜡烛的话,那贺宁的这一句回应便无疑充当了火柴的角色,一下子点燃了董伟斌眼中的蜡烛,让他的目光不仅一下子亮了起来,还隐隐的带着几分灼灼的热度,他仔仔细细的盯着贺宁,想要看看她说这句话时候的态度到底是什么样的,看了一会儿,董伟斌觉得贺宁说这些的时候多半是无奈的,虽然说除了无奈之外,其他的情绪都被贺宁掩藏起来了,看不分明,这倒也没有什么大碍,至少有了她这种无奈和思乡、挂念父母的心情,董伟斌觉得自己特意挑在春节之后的这样一个时机过来找贺宁,走温情路线,打亲情牌,这个决定简直太英明了,完全抓住了人在这样一个“每逢佳节倍思亲”的特殊时期那种心理和情绪,还有情感相对比较脆弱的特征。
在这一瞬间,董伟斌甚至觉得有些得意和骄傲,他觉得自己真的是太明智了,简直就是一个善于揣摩人心理活动,也善于引导和操控对方情绪的天才,想当初如果没有选择警校,而是选择了另外的专业和方向,说不定现在也不比C市那个名声在外但是却性格乖张的犯罪心理学教授逊色多少。
心里面得意着,脸上董伟斌仍旧是沉得住气的,他没有急着直奔主题,而是也跟着贺宁一样的叹了一口气,用毫不掩饰的目光打量着坐在对面的贺宁,就好像贺宁身旁的汤力根本就不存在似的,端详了半天,他才开口说:“这段时间你肯定过的挺辛苦的吧?你看你都瘦了,原来就是个苗条的人,现在都有些瘦的过头了,如果不是独自在外,工作生活都很辛苦,哪会这样啊。”
贺宁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她最近确实是瘦了,主要是之前那一次生病清减了许多之后,工作确实也很忙,这掉下去的肉就一直都没有机会再长回来,过春节回家的时候,贺妈妈看着都觉得有些心疼了,所以天天顿顿都变着花样的做好吃的给她,希望她能够赶紧补一补,不过贺宁的体质一向是她的好闺蜜方圆羡慕的,辛苦一些或者有个头疼脑热就容易掉体重,想靠吃几顿好的就补回来却很难,这让喝凉水都能长几两肉的方圆简直羡慕的都快要发狂了。
所以截止到今时今日,贺妈妈的那几顿好饭好菜都还没有在贺宁的身上看出明显的效果来,贺宁的脸颊还是没有过去那么饱满,看着的确瘦弱了一点。
贺宁没说话,汤力这个被排除在话题之外的人自然也不会冒冒失失的开口插言,他只是也扭头看了看贺宁,眼神有些复杂,有好几种情绪在同时流转着,其中似乎有疑惑,又似乎有纠结,同时还夹杂着一些关切。
也正是因为贺宁的沉默以对,董伟斌的话题便也有些进行不下去了,他其实是有心想要再说几句煽情的或者表达关心的话,可是过犹不及的道理他也是十分了解的,所以便适时的住了口,没有去做任何画蛇添足的事情。
还好,这一番沉默并没有持续太久,很快服务员就把三个人所点的食物给端了上来,事先她们已经征求过贺宁的同意,把所有的食物都一并端上来,所以现在倒也是一盘又一盘,看起来挺丰富也挺热闹的,不像别桌一道一道上菜看起来那么冷清。贺宁也清楚自己的这个要求并不是什么地道的西餐吃法,只是她想要节省一点时间,不想因为撤餐上餐而浪费和耽搁太多的时间。
对于别人来说,有的刚刚才结束了春节假期,有的可能还没有,所以都还可以懒洋洋的,但是对于她来说,这只不过是一个忙碌工作日的尾声罢了。
当然了,热热闹闹的大盘小碟都是被摆放在汤力和贺宁面前的,服务员把那一盘意面放在董伟斌面前的时候,不知道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盘子底碰到桌面的声音似乎要略大了那么一点点,放下意面之后也没吭声就走开了。
这样的行为固然是不对的,但是发生在董伟斌的身上,似乎也没有谁想要替他去抱不平,他自己为了保持风度,不破坏气氛,同样选择了视而不见。
虽然说盘盘碟碟的摆了满满一桌子,实际上吃的东西估计都折箩到一起的话,还没有那种分量比较足的寻常饭馆一大盘菜来的实在,贺宁看着面前的这几个大盘子小碟子,每一个都只有中心位置摆放了摆盘精美的那么一点点东西,不足一大口的量,心里面着实觉得这玩意儿的观赏性估计要远大于实用性。
贺宁的套餐里面,光是汤就有两道,服务员报菜名的时候,每一道菜的名字都很长,贺宁也没有记住,就知道其中的一道汤应该是加了奶油的那种,颜色乳白浓稠,里面有一点点蘑菇丁,服务员介绍说是松露,盘边上还有半个水煮蛋,熟煮蛋上面是一小撮黑乎乎的鱼子酱。第二道汤是发橙色调的,看起来也很浓郁,贺宁凑近了闻一闻,闻到了一股南瓜的香甜味儿,还有一股子油香,估计用了不少的黄油,里头好像还有一些洋葱之类的东西。这两道汤用汤匙喝的话,基本上三四口就能喝完一道,而且还是比较斯文的小口,不是牛饮的那种大口。也幸亏了分量只有这么一点点,不然的话光是两份汤,贺宁就能灌个水饱了。
接下来是一份三文鱼饼,上面也点缀了几粒鱼子酱,贺宁看了看,觉得那三文鱼肉压出来的鱼饼里头可不全是鱼肉碎,好像还夹杂了很多蔬菜丁,那几粒鱼籽简直就好像是脸上的麻子一样,打眼一看就数得上来,就这么不到巴掌心儿大的一小点东西,贺宁还记得方才菜单上面的价码,可是一点都不友好呢。
还有一份很显然是他们这里一直极力推荐的鹅肝了,鹅肝似乎是煎出来的盘子中心就只有那么小小的,薄薄的三片,表面煎的略微有那么一点点焦,下面浸泡在一层浅浅的黄色汤汁里面,表面撒了几粒红色的东西,不知道是不是蟹籽,中间还有小小的一撮翠绿迷迭香做装饰,颜色搭配看起来倒是还挺舒服的。
除此之外,最重磅的主菜是一道龙虾,当时贺宁选择这一份套餐的时候,还以为分量会比较可观,至少也应该是半只那种半大不小龙虾的分量吧,结果一看到眼前那蜷成一团之后比一粒山楂也并没有大很多的龙虾肉,贺宁差一点忍不住想要骂一句奸商,这样的利润可真的是够可观的,用在别处可以买一只大龙虾的价钱买一只小个儿的龙虾,然后一只龙虾可以卖四份餐,这可真的是暴利啊。
最后一道甜点估计所有的价钱都是花在造型上面的,看起来挺花哨的,是一个五颜六色的迷你小屋的形状,屋门前还有一条鹅卵石铺出来的小路。贺宁对这个比较好奇,所以不等吃别的主菜,先把这个小房子切开来看了看,发现实际上那小屋本身是一块奶油蛋糕,表面五颜六色的门窗墙壁,是能够甜死人不偿命的翻糖,盘子里铺出来的“鹅卵石小路”,其实是一些鹅卵石形状的碎巧克力。
汤力那边的情况也是大同小异,一份一份装饰的都很华丽,实际上都是一口的分量,真要是比起来,还的确是董伟斌面前的那一份意面分量最可观,和这边精美但是又分量精巧的菜品比起来,简直就堪称“巨无霸”。
董伟斌看着这琳琅满目一桌子的精致菜肴,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嘴上却还得招呼着:“那咱们这就吃吧,千万别客气,要不然菜都冷了。”
贺宁和汤力也确实没有打算跟谁客气,吃西餐,尤其是这种打着法餐旗号的餐馆,自然是不大适合分享着大家一起吃,这么小小的分量也只够各吃各的,所以从头到尾董伟斌就只能吸溜着那一份味道淡淡的意大利面,眼巴巴的看着贺宁和汤力把一份一份价格颇为可观的菜肴都给吃下了肚。
虽然说这东西看着好看,吃起来的味道真的是没有什么可圈可点的,摆明了性价比不高,并且眼见着就要全部吃完了,贺宁的胃里面也只不过是个半饱而已,她觉得自己还可以再吃一碗泡面也没问题,但是这并不妨碍她的好心情。
董伟斌也看出贺宁吃的还是比较开心的,这让他阴晴不定的表情里终于晴的比例更大了一点,他把叉子搭在盘边上,也没心思去吃那不香不臭的面条了,略显忐忑,又有些试探的问贺宁:“贺宁,那你有没有想过再回C市?”
“想过啊,当然想过,只不过眼下比较困难……”贺宁头不抬眼不睁,认认真真的吃着那块已经被切的七零八落的小房子蛋糕,顺嘴回答道。
董伟斌一听这话,顿时就有些兴奋起来,他扫了一眼旁边不声不响的汤力,之前对他的那种戒备和猜疑顿时就减少了一大半,几乎清了零。
“其实,如果有什么困难,你可以跟我说啊,我可以帮一帮你,”他热切的对贺宁说,“虽然说太大的能耐我也没有,但是拐着弯的熟人也还算是有,也能想办法说上话,你要是真的想回来,我可以帮你打点周旋,你交给我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