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平等
贺宁和汤力他们三人一听这话,也立刻就明白了张健的意思,他在贺宁刚刚说出一个“祝”字的时候,就已经猜到了他们是想找他询问关于祝盼香的事情,所以才会抢着开口,硬是把祝盼香给说成了是什么“祝老板”,并且眼下时间太晚了恐怕只是一小部分原因,真正的原因是他不愿意在妻子面前谈论祝盼香。
既然如此,贺宁他们也不勉强,汤力拿出自己的名片,递给张健,然后对他说:“早上八点,到公安局找我们,如果你没时间去,我们可以再来找你。”
张健满眼的了然,连连点头:“明白!明白!明天早上一早起来我就过去。”
既然说妥了这件事,贺宁他们便也不打算就留,直接告辞,离开了张健的家,看张健妻子一直没有缓和过来的脸色,八成他们两口子还有一架是要吵的。
下了楼,取了车,汤力负责把唐弘业和贺宁都送回去,已经是午夜过后,三个人都有些困倦了,但是对于刚刚在张健家里面的那些经过,还是很有感触。
“张健的老婆,可够憋屈的!”唐弘业虽然还是个单身汉,别说是成家了,连女朋友都还没有,但是对于张健这种总也不回家、不顾家的男人却是很反感的,“我感觉张健几乎等于是把他老婆给圈养起来了似的,就跟家里面的宠物狗一样,我养着你,我高兴理你的时候就理你,不高兴理你的时候你就好像不存在一样,不许乱叫乱咬,不许缠着我!你说,这叫什么日子啊!”
“我觉得张健的老婆知道他有一个曾经的前女友,但是未必知道那个前女友是姓祝。”贺宁根据方才张健的表现和反应,做出了自己的判断。
“这你是怎么看出来的?”唐弘业对贺宁的这一结论感到有些好奇。
“很简单,我说出祝盼香的姓氏时,张健虽然立刻就开口打断了我的话,阻止我继续说下去,这绝对是生怕我说出死者是他的前女友这一层关系,但是他自己接口过去随便编造的人物称呼是‘祝老板’,这不是就足够说明,他觉得敏感和担心的就只是自己和祝盼香的关系,而不是祝盼香的姓名么?祝这个姓并不是那种大街上喊一句可能十个人里面就会有六七个回头的类型,假如他老婆知道他的那个前女友是姓祝的,即便是听到了什么‘祝老板’也一样会起疑心,觉得不对劲儿的,不会像方才那样,根本无动于衷,只等着和他算晚归的帐呢。”
“那倒是,要不然的话,他随便改个口,说是‘朱老板’啊什么的,听起来估计也不怎么明显,他当时也算是一点顾虑都没有,直接一张嘴就说出来了,可能还真是贺宁说的那样,觉得他老婆听到‘祝’这个姓根本就不会有什么反应,所以只要拦下来咱们,不让咱们把祝盼香的身份给说出来,就可以了。”唐弘业听贺宁这么一解释,也觉得是这么回事儿,“这个张健啊,还真是做贼心虚!咱们自己知道,咱已经掌握了他和祝盼香两个人在外面宾馆里的那些事儿,可是这事儿他又不知道,咱们又没跟他摊牌!你看他那副心虚气短的模样!吓得脸都变了颜色了,赶紧打断贺宁的话,就怕一不小心说出点什么劲爆的。”
“他不一定怕他老婆,但是怕岳父。”汤力一边开车一边接了一句。
唐弘业打了个响指:“对!就是这么回事儿!他现在的所谓事业,还不是仰仗着自己老丈人的鼻息!没有他老丈人给他垫底、铺路,张健就什么都不是了。哎你们说这人的人品有多差吧!一边呢,指望着人家爸爸的钱和人脉,所以才过上了富裕的日子,另一边呢,还不拿人家女儿当回事儿,在外面搞三搞四,这可真是不仁不义,不忠不孝,都快占全了!这个张健可太不是东西了!”
“是‘东西’咱们今天也不会大晚上跑去他家里找他,还能扑个空了!”贺宁叹了一口气,摇摇头,“要说有些时候,女人也是傻,祝盼香曾经被张健伤害成那样,到头来还是放不下对他的那一段情,竟然时隔这么久,两个人还能够旧情复燃,张健的老婆也是傻,明明这个男人根本就是靠着她的娘家吃饭,她居然还委委屈屈的一副小媳妇的模样,处处得看对方的脸色。有的时候想一想就觉得爱情可真是一种可怕的东西,竟然能让人把自尊心都抛开,卑微到那种地步!”
“不平等的感情关系才会那样。”汤力想了想,开口说。
“我算是发现了,老汤,你这个人啊,要么不说话,要不然就恨不得句句都是经典!”唐弘业一听汤力这话,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随后便很不留情面的打击起汤力来了,“不过话说回来,你这也是纸上谈兵的水平吧?贺宁不了解你,我还不知道么?你就是个光说不练的假把式!都没见你谈过恋爱。”
汤力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唐弘业,笑了笑,回他一句:“彼此彼此。”
“那咱们俩可不一样!我可是玉树临风,风【HX】流倜傥的唐警官,如果不是我眼光太高的话,个人问题早就解决了!”唐弘业干咳了两声,没想到汤力一下子就把自己给拉过去,成了他的“同盟军”,略显浮夸的称赞了自己几句之后,赶忙来一招祸水东引,开口问贺宁,“贺宁,说起来,你这样的姑娘,应该是打从在学校那会儿,追求者就得排着大长队的吧?就没有一个半个能入眼的?”
“半个?这要真有半个,那就不是入眼的问题了,那是我得被活活吓死啊!”贺宁来了个四两拨千斤,开了个玩笑就把这个话题给挡了回去。她的事情,汤力直接或者间接的算是知道了不少,不过汤力是一个嘴巴非常严实的人,又不多言不多语,所以贺宁从来没有感觉到负担过,唐弘业可就不一样了,虽说他也不至于就得背负一个“大嘴巴”的名声,但是他的性格特别外向,平时也比较爱说话,正所谓言多必失,故意泄密估计他是不至于的,但是一不小心弄出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的事儿来,那可就不好了,再加上两个人的关系虽然熟悉,却远远达不到亲密的程度,贺宁也有些排斥把自己太过于私密的事情说给别人听。
好在唐弘业本来也就是为了掩饰自己一时之间的窘迫,并不是真的想要对贺宁刨根问底,所以随口一个玩笑之后,这个话题也就被抛在了脑后,此时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三个人都已经感到困倦了,之后便也没有聊很多,汤力把唐弘业和贺宁尽快送回家,漫长的一天这才总算的画上了句点。
贺宁回到家之后,觉得自己好像只是躺在床上想稍微休息一下,然后再去洗漱,结果后脑勺一碰到枕头,整个人就好像一瞬间失去了知觉似的,等再醒过来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有些微微亮了起来,手机闹铃一直在唱着,她就穿着昨天下班回到家的那一身衣服睡了一夜,现在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一点也不解乏,脖子酸疼,八成是一个姿势睡了太久,落枕了,身上的衣服也皱皱巴巴的。
她想要稍微活动一下僵硬的身体,反手捏了捏酸胀的脖子,然而却并没有什么效果,没有办法,她只好化身成一棵歪脖树,梗着脖子到衣柜旁边翻了翻衣服,换了一身干净衣服,连早饭都顾不得吃就急急忙忙的赶去公安局了。前一天晚上他们三个人约好的,做两手准备,如果张健按照约定,在八点钟左右到公安局去接受询问,那么这就什么都好说,万一这个男人不仅仅是生活作风方面没有什么品德可言,就连其他方面也是言而无信的那一种,他们就打算不管是在他家中把他堵个正着,还是去他的工作单位直接找人,今天一定要和张健好好谈谈。
当她急急忙忙赶到公安局的时候,唐弘业和汤力都已经到了,看样子唐弘业和贺宁也就是脚前脚后的差距而已,同样是刚刚才进门,一看到贺宁歪着脖子就进来了,嘿嘿一笑,调侃道:“哎我说贺宁啊,你这是什么造型啊?”
“没什么,就是打算换一个视角来看待这个世界而已呗,你别那么少见多怪!”贺宁对他说,然后一本正经的问,“张健还没有来么?”
“放心,我打过电话,他在路上。”汤力因为已经和张健取得过了联系,所以现在自然是不着急的,他对贺宁招了招手,“你过来这里坐下。”
说着他指了指自己身前的那个位置,而他本人就站在那把椅子后面。
贺宁愣了一下,有点搞不清楚汤力这是什么意思,这一迟疑,脚底下就迟迟的没有往前走,还一动不动的站在原来的地方。
“过来,”汤力又对她示意了一下,“一会儿张健就来了。”
贺宁走过去,按照汤力的指示,在椅子上面坐了下来,还有些纳闷这是唱的哪一出,汤力结实有力的手指和厚实的手掌就已经按压在了贺宁的颈窝处,贺宁没有想到汤力叫自己过去,竟然是要帮自己按摩落枕的颈部,不由的浑身一僵,有点不太自在,下意识的把身子向前探了探,想要躲开。
“哎呀,这怎么好意思呢……”她一边下意识的躲,嘴里面一边说着。
“没事儿的,贺宁,你就放松身心的让老汤给你稍微捏几下松快松快吧,可别信不着他的手艺!”唐弘业对此却见怪不怪,“他爷爷过去是很有名的中医推拿师,只不过老汤和他爸爸都没有继承他爷爷的事业,全都跑去干别的行当了,所以没有完全的传承下来,不过老汤还是跟他爷爷学到了一些,平时队里面有谁有个什么肌肉酸痛,肌肉拉伤,哦,还有一次,别的部门有个倒霉的小子,一不小心胳膊脱臼了,疼的一张脸白纸一样,汗出的好像水洗似的,也是汤力三下两下帮他把胳膊给做了复位,然后才去医院进一步检查的,连医院的医生都说汤力给那个同事脱臼做复位做的挺不错的。你就让他给你按按吧,要不然这才一大早,这一天还不知道要折腾到几点呢,难不成你还想一天都歪脖树似的啊?你放心吧,有我在这儿盯着呢,不会让他乱收费的!”
贺宁被唐弘业这么一说,也笑了起来,原本想要点点头,无奈脖子实在是僵硬的很难受,便只好作罢,厚着脸皮享受了一会儿汤力的颈部按摩。
汤力的手是很有力气的,但是按摩这种事情,又不能使蛮力,那样反而会把人给弄伤,可是如果太轻,又显得浮皮潦草,不能真正的解决问题,所以这个力道和火候就变得非常有讲究了,汤力把力道拿捏的刚刚好,贺宁原本感觉好像已经痉挛成了一团的颈窝处慢慢的也放松下来许多,等汤力帮她按完,她的脖子虽然还是有一点点的不适,至少已经可以随心所欲的转头了。
贺宁称赞了汤力的手艺,汤力似乎比她还感觉不好意思似的,在贺宁对他道谢的时候,只是笑了笑,什么都没有说。
又过了几分钟,张健就来了,别看他前一天晚上回家回的很晚,到底几点休息的也没有人知道,这一大早却穿着的一丝不苟,这么冷的天,可能是因为开车的缘故,他只穿着看起来有点单薄的男士羊绒大衣,里面穿着一身烟灰色的西装,头发很用心的梳理过,皮鞋也油光锃亮,看起来俨然就是衣服精明强干的商人形象。
“打扰了!打扰了!”他满脸堆着笑,手里面还提着几袋子热气腾腾的早点,“昨天晚上我也不知道三位到访,还没有招待好,这一点点早餐,也不知道合不合三位的口味,请大家慢用!算是我的一点小小歉意。”
第六十四章 道貌岸然
张健一边说着,一边把手里的袋子放在临近的桌子上头,开始一样一样的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嘴里面还十分热情的说着:“也不知道你们几个都是什么口味偏好,所以呢,我就每一样都买了一点,总能选到自己喜欢的。我一想啊,你们当警察的平时肯定也都挺辛苦,千万不能有什么肚子不舒服,那可就太耽误事儿了,所以我今天一大早啊,特意开车去……”
“对不起,张先生,今天叫你过来是配合我们的工作,因为祝盼香遇害的事情接受调查,所以出于避嫌考虑,你的好意我们心灵,但是东西不能接受,一会儿调查结束的时候你一起带走吧,不用特意拿出来了。”贺宁拦住他准备继续往外拿东西的动作,示意他把已经取出来的杯杯碗碗都重新收回去。
张健一愣,脸上的表情还保持着方才笑呵呵的模样,神色却闪了闪,变得有些局促和不安了,但他毕竟是一个在生意场上也历练过的人,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太明显的不自在来,仍旧是笑模笑样的,手上的动作暂时停了下来,却并没有依照着贺宁的话,把已经拿出来的早餐再重新收回去,而是仍旧把它们留在台面上。
“哎呀,你们啊,何必把事情搞得那么严肃呢,公是公,私是私,你们工作上的事情,该怎么问怎么问,我肯定是全力配合,”他一脸诚恳的说,“不过其实骨子里我也是一个曾经怀揣着军警梦的人,换句话说,有那个男人敢说自己从小到大都没有立志想要成为一名军人或者警察过呢?我没有那个能耐,所以没有能够实现自己儿时的梦想,但是这不影响我对你们表示我的一种敬佩的心情,所以咱们大家就当是交个朋友好了吧!这一点早饭,也没几个钱,路边小摊的玩意儿,十块八块了不得了,如果你们这都不肯接受,这也就太见外了。”
汤力走过去,替他把桌子上那几样早点都装回到袋子里面去,然后对张健说:“交朋友的事,等祝盼香的案子有结果之后再说也不迟。”
张健讪笑了一下,汤力的意思他是明白的,只不过不想捅破现在表面上的这一层纸,所以故意在装糊涂罢了。
贺宁在一旁心里暗暗的想,现在张健之所以这么积极主动的向他们示好,又一个劲儿的表示自己有什么军警梦,想要交个朋友,其实说白了也不过是指导自己和祝盼香的关系有些不同寻常,所以想要撇清比较困难,试图在正式开始接受调查之前,先套一套近乎,攀一攀关系,哪怕是口头上的亲热,他们只要稍微接受一下张健的“美意”,在接下来的调查工作当中,就很难拉下脸来了。
如果这件事情到了最后,祝盼香的死与张健的的确确是没有任何关系的,以他的个性,别说是买早点、交朋友了,就算以后走在大街上迎面遇到,他会不会对他们点点头,笑着打个招呼,这个问题的答案贺宁都觉得非常怀疑。
见自己套交情的这一招碰了一鼻子灰,张健的额头上隐隐的冒出来了一层薄汗,他讪笑着,不知道该再说什么,怕自己说的太多了反而显得心虚,可是一句话又不说,他还觉得心里面没有底,正搜肠刮肚的想要再找点什么话题的时候,汤力伸手朝不远处自己的位置示意了一下。
“那边坐吧。”他对张健说。
张健一听这话,似乎悄悄的松了一口气,看起来原本他担心自己来到公安局会有更加严重的局面需要去面对,比如说直接被带去审讯室之类的,现在看对方警察是想要在办公室里面就和自己谈话,他便松了一口气,原本周身的紧绷也略微的放松下来了一点,赶忙点点头,走过去坐了下来。
汤力、贺宁还有唐弘业分别在他的对面和旁边也坐了下来,贺宁还给张健倒了一杯温开水放在面前,笑着对他说:“喝点水吧,免得一会儿说话多了嘴巴干。”
张健接过来,道了一声谢,说:“但愿吧,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帮上忙。”
“说一下你和祝盼香的关系吧。”贺宁也不跟他绕弯子,开门见山的问。
“你们能找到我,其实肯定都已经知道了吧?她是我前女友,我们两个大学时代谈过一段时间的恋爱,后来因为种种原因吧,没能走到一起。那个时候我们俩都是学生,年纪都没有多大,性格也不怎么成熟,不懂得处理两个人的关系还有一些矛盾什么的,所以到了最后搞成那样子,我觉得也还是挺遗憾的。”张健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语气听起来略显沉重,沉重之中似乎又带着几分真诚。
如果不是之前做过一番摸底调查,对张健与祝盼香之间的交往情况有所了解,恐怕现在贺宁都快要相信了,认为两个人当初的分手是一种无奈之举呢。
“从昨天晚上我们到你家里去,到今天你来到这儿,我们好像还没有告诉过你祝盼香出了什么事呢吧?”贺宁好像忽然想起来这件事一样,随即便又笑道:“你这个人还挺沉得住气的,居然都来配合调查了,都没有好奇的问过一句。”
张健一听这话,连忙摆手:“不不不,这话说的就不对了,我不是不好奇,是年纪大了,不像过去那么没有常识了。这要是放在十年前,你们叫我来,我肯定第一时间就刨根问底的也得跟你们打听打听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你们为什么要找我之类的。现在不一样了,这十年的米和盐可不是白吃,你们是公安局的,又是刑警队的刑警,能大半夜的还守在我家里等着我来配合调查,肯定也是事情比较严重的,所以我不需要问太多,积极全力的配合你们,把你们需要了解的情况都跟你们提供就可以了,至于能不能帮到你们,那也只能希望可以吧!”
“你和祝盼香最后一次联系是什么时候?”汤力问,态度比较严肃而平淡,与贺宁始终笑呵呵的模样正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没有理睬张健那故作真诚的举动,从始至终态度都是疏离的,没有因为张健的言行发生任何的改变。
张健一直在留意着面前这三个人的神情,自己这一番解释说明之后,竟然只换来了汤力这么冷淡的回应,并且只有下一个问题,没有任何的评价,这让他也感到了有些失望,内心里面也更加感到有些惶惑,面对一个不信任自己,甚至怀疑自己的人,这并不是最让人紧张的,真正令人紧张的是你根本就猜不透对方的态度和心思,看不出对方到底是倾向于相信还是质疑,更看不出来对方对于自己的事情,到底已经掌握到了一种什么样的程度,如何去应对才对自己更加有利。
所以这一次,面对汤力的询问,他一反刚才恨不得问一答十的那种健谈的模样,明显的迟疑了起来,而汤力他们似乎也并不着急,没有一点想要提示的意思。
张健似乎是迅速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并没有迟疑的太久,他先是用略微带着一点尴尬的表情对面前的三个人笑了笑,然后用手揉搓着自己的脸颊,说:“你们肯定都知道我和祝盼香后来又有往来的事儿了吧?唉,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到了这个份上要是再遮遮掩掩,那我可能就更让人瞧不起了,虽然现在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
他端起面前的水杯,喝了一口,然后才继续说:“我和祝盼香当年分手之后,确实是分开了,这么多年以来也没有怎么联系过,后来前阵子我的身体因为工作太忙,出了一点小毛病,也没有什么大事儿,但是医生要求我住院几天,我就住院了,没曾想祝盼香就在那个医院上班,我们俩就又遇到了。隔了这么多年在遇到当初学生时代的恋人,其实我俩的心里面也都还是比较有感慨的,那种感觉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就好像与很久很久都没有了音讯的亲人重逢了似的。”
贺宁微微的挑了挑嘴角,心里面浮起一股嘲讽的情绪。张健果然是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了几年的人,语言上面的技巧还是很深厚的,明明是一个有妇之夫与一个有夫之妇一段见不得光的苟且,偏偏被他这么说出来,倒好像很温馨似的,只是仔细一琢磨,又觉得非常的讽刺。好一个“很久很久都没有了音讯的亲人”,这个世界上有谁会跟自己久别重逢的亲人鬼鬼祟祟的去宾馆酒店开。房?
想一想张健妻子频频独守空房等着在外面花天酒地之后的丈夫归来的那种孤独和压抑,想一想祝盼香曾经为张健付出过的那些值得和不值得的代价,以及最后张健对其弃如敝履时候提出的那个残酷的理由,贺宁觉得眼前这个保养得宜、道貌岸然的虚伪男人,可能是接手祝盼香这个案子以来,看到过的形形色色的人当中最可恶的那么一个。
张健并没有察觉贺宁那嘴角一挑背后的想法,依旧摆足了一副文艺腔,深情款款的回忆着他和祝盼香旧情复燃的过程:“祝盼香也没想到会忽然又遇见我,她也感觉非常的开心。我那会儿住院,一个人实在是挺孤单的,她呢,值夜班什么的,忙完了也是无聊,所以我们就经常凑一起聊天,后来等那种重逢的喜悦稍微冲淡了一点,我们俩也聊了很多关于过去的事情之后,我就问了问她的现状,本来就是想表达一下关心,没想到我这么一问,她就哭起来了,说她的婚姻特别的不幸福,她的丈夫是一个胸无大志的人,每天就只是混吃等死,家里家外全都要她来努力操持,她生活的特别辛苦。我听了她的话之后,心里面也觉得非常的难过和自责,就想方设法的想要安慰她,让她能够稍微的高兴起来一些,没想到这么一来二去,劝着劝着,我们俩就都有点情不自禁了……”
“她婚姻不幸福,你自责什么啊?她老公又不是你给介绍的!”别说是贺宁了,就连平日里略显粗线条的唐弘业都听出张健这番话里面的逻辑问题。
“因为她跟我说,当初跟我分手之后,她一直不能够放下这段感情,所以蹉跎了一段时间,把自己给耽误了,到最后才不得不找了那么一个废物当老公,所以我就觉得,如果不是当初我不够坚持,没有努力走下去,说不定她就不是这样的一个结果了。”张健长叹了一口气,“毕竟是自己曾经爱过的女人,现在过的那么不好,换成是哪一个男人,心里都不会觉得特别好受的,我也就是一个有七情六欲的凡夫俗子,所以也是不能免俗,也没有更好的把控住自己的感情。”
“那你跟祝盼香这是打算重修旧好么?如果祝盼香没有出事,你们两个想过要跟各自的另一半离婚,然后你们两个再组家庭,重新真正的在一起么?”贺宁等张健张口感情、闭口感情的说完了之后,忽然问出这样的一个问题。
张健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贺宁会这么问,不过他很快的就给出了否定的答案:“不会,虽然说我和我妻子的感情肯定是存在着某些问题的,所以才会让我一时之间被过去的感情冲昏了头脑,忘了自己作为别人丈夫的责任和义务,但是我们还有个孩子,如果离婚的话,我女儿就变成单亲家庭了,我不希望那样。”
恐怕真正的原因既不是妻子,也不是女儿,而是有钱的岳父吧?贺宁暗想。
“祝盼香呢?”汤力问,“她有这种愿望么?”
“没有,”张健连忙摆摆手,“至少她从来都没有对我说过。”
第六十五章 生意
【最近小莫实在是事情太多,太忙了,每天精力都被榨的精精光,昨天稀里糊涂的以为设定好了定时章节,结果居然并没有。。。万分的歉意。。】
“那你们两个人旧情复燃之后,你们是怎么看到彼此这一层关系,有打算如何处理的呢?”贺宁问张健,因为根据之前调查过程中了解到的情况,祝盼香当年对于张健的痴缠可以说是已经达到了一定程度,一直都执着于一个结果,不愿意放手,并且她对于自己现实当中的婚姻和丈夫又是有着诸多不满,现在两个人久别重逢,又算是旧情复燃,难道祝盼香真的可以保持淡定么?
“这个么……”张健迟疑了一下,“我们两个确实没有怎么谈论过,毕竟我们两个平时事情都比较多,也只是偶尔才能遇到一起,再加上我们聊了很多关于过去的事情,一起回忆一下那段时光,或者是说一说彼此之后的生活什么的,我刚才就和你们说了,对于祝盼香,我是有一种亲人一般的亲切感的,所以我们两个能聊的也比较多,但是关于以后的打算……我们谁都没有提过,毕竟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而且也不是二十多岁,还很热血冲动的那种,我有老婆孩子,她也是有丈夫的人,我们两个这样就已经不太好了,谁还敢想更过分的事呢。”
“祝盼香应该也跟你说起过她和她丈夫的事情吧?”汤力问。
“说起来过,这不也是我们两个人之所以会……哦,应该说这是我最后没有控制住自己感情,被愧疚情绪冲昏了理智。”张健对这一点倒是并没打算遮掩,“她跟我说过不少关于她丈夫的事情,我听了之后,作为一个男人来讲,确实觉得她丈夫很多方面都挺有问题的,首先就是没出息,不上进,一个男人,可以没有外貌,但是不能没有事业,或者说事业心,而且男人应该是一个家庭里面的经济支柱,俗话说的好,嫁汉嫁汉,穿衣吃饭,人家女人跟着你过日子,你就有义务让人家吃得好穿得好,过的舒舒服服的。结果祝盼香的丈夫根本就是一点打算都没有的人,过了今天就不想明天,拈轻怕重,工作上面也不努力不上进,有些混吃等死的意思,生活上也是窝窝囊囊,对祝盼香关心不够,所以祝盼香才会作为一个女人,一天到晚都特别的苦闷,觉得自己一点依靠和指望都没有。”
“祝盼香对你说她丈夫对她不好么?”贺宁问,虽然说通常来讲,像自己的情【HX】人控诉自己的妻子多么蛮不讲理,对自己漠不关心,这是一些外【HX】遇男人常见的套路,但是谁也不确定女人在外【HX】遇时会不会也是同样如此。
“那倒没有,她说了,她丈夫对她在生活上面的照顾倒是没有什么态可挑剔的,但是她说那个男人对她的所谓好和照顾,说白了就有点像是蒙起了眼睛拉磨的驴一样,直观闭着眼一圈一圈的瞎走,到底为什么要那么做,根本不知道也没想过,她还说她丈夫在和她结婚之前,就有过一段婚姻,对之前的老婆听说也是特别好的,甚至比对她还好,所以她觉得她丈夫对她的照顾和好,根本就不值钱,一点儿也没有办法让她觉得想要去珍惜什么的。”张健回答说。
祝盼香对张健果然是不一样的,贺宁在心里衡量着,在外界她一直觉得麻经纬是自己人生当中的耻辱,所以能不提就不提,甚至还刻意的把自己给塑造成一种“伪单身贵族”的状态,直接当麻经纬不存在,可是在面对张健的时候,她却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把自己和麻经纬的相处模式,还有自己的那一肚子苦水都和盘托出,毫无保留,由此可见她对张健的信任绝对是异乎于常人的。
这份超乎寻常的信任,自然是建立在感情的基础上,如果不是对一个人有着非常深厚的感情,任谁也不可能这么的掏心掏肺,祝盼香这么多年来,到底是不是有过曾经把自己和张健的那一段感情真的放下的时候,恐怕除了她自己,谁也说不清楚,但是至少在两个人的意外重逢之后,祝盼香对张健的那份热情恐怕不仅仅是死灰复燃,甚至还直接就回到了原本的那种程度吧。
祝盼香恨不得把自己里里外外所有的事情,事无巨细的都向张健做个交代,又向他倾诉自己婚姻的不幸与痛苦,这就足以见得她对张健的眷恋和依赖,海域对往日的不能忘怀,在这样的一种情况下,说她心里面没有一丝一毫想与张健有个发展、有个结果的念头,贺宁是不相信的,但是张健口口声声说的不知情,这到底是真是假,也不好分辨,毕竟有这么样的一种想法,和会不会把自己内心当中刚刚萌生的想法直接说出来让对方知道,这又是两件事,祝盼香对于张健已经有了妻女的事情是否有顾虑,到了现在谁也没有办法去考察,所以只好不做深究。
有一件事贺宁倒是敢于根据自己的感受去加以判断,那就是祝盼香或许还像当年那样的爱着张健,但是张健对待她,虽然有着旧情复燃的举动,有着一些见不得光的非正常日爱日未关系,却未必用了心,或许祝盼香对他而言,仍旧是那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补丁,因为拿捏得住,所以完全不认为会有什么风险,可以做到一切尽在掌握。张健的妻子因为他不顾家,所以对他有诸多的不满,而根据消息,他在他的岳父面前,也同样是一副低姿态,这个男人在实际上远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风光,所以看起来体体面面的背后,他自己有多少腹诽和不满,他自己是很清楚的,在这种情况下,一个对他仰视、崇拜,不仅全盘欣赏,甚至可能还会把他抛出的橄榄枝当做是莫大的幸福这样一个女人,很显然就会成为了他去在心灵上面寻找平衡的需要,而祝盼香恰好扮演着这样的角色。
但是从另外的一个角度去看待,一个人,不要说是对于自己深爱的人了,这样的程度对于张健而言很显然是太深了的,哪怕仅仅是对待一个自己付出了感情,并且与自己有着非比寻常的亲密关系的人,真的能够做到连名带姓,这么不加带一丝感情色彩的去直呼其名么?张健每一次说起“祝盼香”这三个字,都好像只是在谈论一个与自己没有一丝一毫关系的路人甲,语气里面的疏离和淡漠,是他故作神情的伪装所掩盖不住的。
“其实祝盼香挺不容易,但是也挺让人敬佩的,”张健没有察觉到自己已经被贺宁给看透了,仍旧用充满了同情的语气不急不忙的叙述着,“她的丈夫不争气,她自己就肩负起了一个家庭当中原本应该由男人去扮演的角色,努力的去打拼事业,希望能够通过自己的能力,改善家里面的生活状况。这可和我当年认识的祝盼香完全不是同一个人了,上学的那个时候,她是一个比较不擅长和别人打交道的姑娘,感情比较内敛一点,并且特别的有个性,有的人不管你有多大的能耐,她看着不顺眼,就敢不理不睬。现在这么多年过去了,为了家庭,为了生活,她说她很努力的去建立自己的社交网,不仅在护士当中人缘很好,和科室里面的医生关系也相处的特别融洽,这都是她自己努力的结果。”
“她有和你提到过一个叫做庞成礼的人么?”汤力问。
张健立刻就点了头:“提到过,庞成礼可是她们科室里的技术骨干啊,正好是搞业务的最佳年龄段,本身水平就好,医院方面也愿意花力气去栽培他,现在他们那个科室里的科主任已经年纪不小了,快要退休,庞成礼可是提科主任呼声最高的,据说他第一步先当上科主任,再过几年应该还有机会拼一拼副院长什么的呢,算是整个科室里面最有前途有发展的那么一个医生了。”
“没看出来,你住院时间不长,而且还不是在庞成礼的那个科室里面,关于庞成礼的事情,你了解的倒是一点也不少!”贺宁对他笑了笑。
张健的笑容略微变得有点不自然起来,讪笑着说:“咳咳,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这也算是职业病了,听祝盼香说她和这个庞医生关系很好,然后说了一些关于这个庞医生的事情,然后心里面一下子就给记住了。”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是做医药生意的。那你主要做的是治疗什么疾病,什么科室会用的比较多的那种药物呢?”贺宁似乎随口问了这样的一个问题。
“我负责的这一边主要是一些基础用药,术后恢复方面的居多,所以倒是不存在哪个科室会比较需要用,很多科室都能用得上。”张健回答说。
“抗凝剂做么?”汤力问。
“有的,抗凝剂类是有的,不过不止有这种,还有一些其他方面的药物,我没有什么不尊敬的意思啊,只不过呢,隔行如隔山,有一些药物的用法和名字可能说出来你们也不知道不认识,所以我就不逐一的去作介绍了。”张健回答。
“那我大胆的猜测一下,祝盼香生前工作的那一所医院,你应该还没有谈下来吧?”结合方才张健对庞成礼如此了如指掌的回答,贺宁做出判断。
张健愣了一下,似乎是没有想到贺宁这么快就意识到了这里面的关联,便有些讪讪然的点了点头,承认的同时还不忘顺便拍个不大不小的马屁:“是,这事儿我得承认。我没想到这位警官看起来年纪不大的样子,考虑问题却是这么的通透啊!你们不要觉得我现实,走到哪里都想要攀关系,在商言商,既然我是个生意人,那肯定是要随时随地都考虑到商业利益的,否则那不就不是一个合格的生意人了么,是不是?我确实是有过这样的想法,如果说帮不上我的忙那也就罢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既然祝盼香说她和科室里面最有前途的潜力股医生关系特别好,平时对方也总是对她很关照,那如果她能帮帮我的忙,帮我牵线搭桥一下,那对我肯定是比较有好处的,过后我也不会让她白白的帮我,以她现在的生活水平,应该也会改善不少的。你们可别笑我太庸俗啊!”
“不会,不会,”贺宁摆摆手,半开玩笑似的说,“我们的心思都在祝盼香的案子上头,你是做什么的,庸俗不庸俗,跟我们都没有什么关系。”
“祝盼香有没有向你提过,她最近遇到过什么麻烦,或者有没有什么人想要找她的麻烦?”汤力把话题重新拉回到祝盼香的身上。
“什么人想要找她的麻烦……”张健一副冥思苦想的样子,然后忽然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儿,“那还真有一个!她跟我提到过,说她的丈夫之前不是有过一段婚姻么,前妻好像是什么原因来着,反正是意外的就死掉了,之前的岳父母倒也不怎么打扰她丈夫,但是她丈夫的那个疯小舅子好像总觉得是祝盼香害了他姐姐一样,动不动就去尾随她,吓唬她,威胁她,今天说是要弄残废她,明天说要弄死她,有的时候那人就跟着她,一句话也不说,一点表情也都没有,把她吓得不行,就一直躲着那个人,怕他真的疯起来,把她给打了或者杀了,回过头来法院都不敢给他判罪,那她的苦不就白白受了吗!”
这个疯小舅子是谁,贺宁和汤力自然是知道的。
“那个疯子恐吓或者尾随过她几次?”汤力问。
“那她可没跟我说那么具体,我当时听了之后也很担心,还问过她需不需要我保护她,她都说不用了,那个人已经很久没有骚扰过她了,估计是疯劲儿过去了,或者是心思又牵扯到哪里去了。”
第六十六章 逃避
这个所谓的疯小舅子,自然指的是麻经纬前妻的弟弟郝睿,这个人之前跟贺宁他们在麻经纬的家里面打过一次照面,接触倒是谈不上,但对方的心智和性格确实让贺宁和汤力都感觉似乎是有些问题的,并且对方的的确确有过精神病的发病史,说是疯小舅子倒也不为过,关于尾随骚扰祝盼香的事情,之前麻经纬提到过,就连郝睿本人也都非常坦然的承认过,基本上可以肯定是客观存在的事实,只是郝睿对祝盼香到底存在着几分主观恶意,这个却是不好揣测的。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需要向你确认一下,虽然我们也已经询问过祝盼香的丈夫了,但是毕竟他们夫妻两个人的感情和关系都是比较微妙的,而你就不一样了,你是和祝盼香正儿八经在一起恋爱了很多年的人,又是她的初恋,肯定对她的一些个人情况了解的也比较多一些,”贺宁想了想,关于郝睿的事情既然张健也说不出来那么多,她索性也就不追问了,而是转而询问起别的来,“那么据你所知,祝盼香的身体怎么样?我是指除了生育能力之外的其他方面。”
张健听了贺宁的最后一句话,一时之间脸上的表情就变得有些尴尬了,他意识到警方了解到的情况远比他原本以为的要更多,顿时就有那么一点不大自在了,但是不得不说的是,这个男人的心理素质还是非常过硬的,他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把方才的心虚气短统统藏了起来,恢复了一脸的淡定。
“这么说倒也是,中间分开的这么多年我不太确定是不是足够了解她的情况,毕竟近况什么的,也都是她说给我听的,具体是不是那么回事儿,我也没有办法去验证,但是过去学生时代,我们两个在一起的时候,这些事情我倒是可以说还算是有一些了解,毕竟恋爱一场,也是用过了心的。”他点点头,回答说。
“那据你所知,祝盼香的身体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健康问题,比如说心血管方面不是特别健康之类的?”贺宁问。
“这我倒是没有怎么听说过,”张健摇摇头,回答的还算笃定,“她从上学那会儿身体素质就一般般,三天两头就愿意有个什么头疼脑热,感冒发烧之类的,但是也就只是这种小毛病而已,大毛病是没有的,你说的那种心脑血管方面的问题应该也是没有过的,我虽然不是医学工作者,但是毕竟是做医药生意的人,或多或少也得做点功课,稍微了解了解。虽然说最近这些年吧,心血管疾病都有低龄化年轻化的趋势,但是高发人群也还是集中在中老年人的那个阶段上头,祝盼香才三十七八岁,又没有肥胖之类的困扰,我觉得她应该不会有那一类的问题,我们最近接触的时候,一起吃饭,我看她什么都吃,也没见有什么忌口的东西啊。哦,不过当然了,这种事我是不敢乱下定论的,这也只是我个人的猜测而已,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也不太清楚,你们还是别拿我的观点当真了。”
“你们两个人那么私下里头来往,你家里还有祝盼香的家里面,有没有什么察觉?”汤力等张健说完了之后,又忽然开口问。
张健面对这个问题,还是多少有那么一点不大自在的,毕竟他也是很清楚,自己和祝盼香两个人的关系意味着什么。想了想之后,他说:“我家里面肯定是不知道的,这个我有信心,至于她那边,我就不知道了,祝盼香说她平时很少跟她丈夫沟通,就算没遇到我之前,她也不怎么爱回家,有的时候宁愿和同事什么的一起出去热闹出去玩,她丈夫也管不了她,不敢总是追问她什么的,所以我估计她那边应该也没有什么问题,毕竟如果已经察觉了的话……”
后面的话,他及时的刹住了闸,没有继续往下说,估计是他自己的心里面也很清楚,这话说出来并不光彩。
贺宁又询问了一下祝盼香失踪之前的那两天,张健的行踪,张健在这个时候才第一次的表现出了言辞闪烁,说那段时间自己一直在陪一个特别难搞的客户,想努力拿下一笔很重要的生意,所以一直都没有怎么顾得上回家。虽然说他的语气听起来还是十分笃定的,一副言之凿凿的样子,就连被贺宁追问起一些细节来,也是头头是道,但就因为他的反应太过于迅速,对于太多的细节都记得异常清楚,反而给人一种用力过猛,略显不真实的感觉。
但是贺宁他们并没有拆穿,张健提供完了这些情况之后,就借口说公司里还有要紧事,脱不开身,然后就先行离开了。
“你们说,这个张健在祝盼香遇害期间,到底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啊?还至于这么大费周章的编一套这么详细的瞎话出来?”唐弘业等张健走了之后,有些疑惑不解的问,虽然三个人并没有就此事去特意讨论一下,却都凭借着常识和直觉,认为张健是特意编好了台词,记了个滚瓜烂熟,今天来应对他们的。
“反正我觉得应该不是杀祝盼香的这件事。”贺宁想了想之后,开口说,“刚才咱们问他,祝盼香是不是有心脑血管方面的问题,他说应该是没有,也不知道对方是否有服药的情况,我觉得如果他真的是咱们要找的凶手的话,那为什么不顺水推舟的说祝盼香的确有这方面的问题,所以一直都有规律服药呢?”
“还有另外一种可能性吧?”唐弘业提出了另外一种观点,“他很有可能是真的不知道,所以才会在血里面又掺了大量的柠檬酸,用来防止血液凝固啊!”
贺宁一愣,她不得不承认,唐弘业说的这种假设也是同样成立的,即便张健和祝盼香两个人之间又死灰复燃,重新建立起那种不为道德所允许的婚外情关系,却并不意味着张健会对祝盼香所有的事情都了如指掌,虽说祝盼香对张健在很多事情是都是表现的毫无保留,就连对麻经纬的诸多不满都是和盘托出的,但是她也并不是真的全然去掏心掏肺的把真实情况都说给张健知道,比如关于庞成礼的那一部分。祝盼香和庞成礼之间是否存在着曾经为之堕【HX】胎的情况,这还需要进一步的核实和查证,但是可以确定的是,这两个人的关系早就已经莫名其妙的降到了冰点之下,恨不得来个王不见王才好。在这种事实情况下,祝盼香却还一味的鼓吹自己与庞成礼的关系,或许是出于一种虚荣心的考虑,怕张健认为她只是一个没有什么实际手段和好处的护士罢了。
祝盼香可以为了自己的面子考虑,就对自己和庞成礼的关系进行粉饰,那么关于她是否有过或者正在有服药等问题,恐怕祝盼香自己不说,庞成礼也没有地方可以去打听,自然也就无从得知了,倒未必是张健存心欺瞒。
“那这么一来……”被唐弘业这么一说,贺宁也有点吃不准了。
“那边先放一放,先考虑一下郝睿吧。”汤力对贺宁和唐弘业说。
“你说的对,郝睿到底是真疯还是装疯,这事儿也很重要。”贺宁想不通张健的事情,索性就先不去想,“只不过咱们要怎么去验证呢?”
“麻经纬前妻的娘家就在本地,上门去谈一谈也不算麻烦。”汤力看了看时间,张健走了之后,时间也还不算晚,从年龄上来估算,麻经纬的前岳父母应该也都是退了休的年纪,这个时候找上门去,应该不会扑个空的。
“那咱们这就出发吧!”贺宁站起身来,准备和汤力一起出发。
“我就不跟你们一起去了,”唐弘业开口对他们说,“之前调查庞成礼和祝盼香那段时间到底是不是藏到哪里去处理自己‘捅篓子’的事情,还没有一个明确的结果呢,然后被老汤那个青梅竹马母女两个一搅合,我就暂时先给搁下来了,现在不能再多耽误,我还得继续查那件事,麻经纬前岳父母那边你们两个去吧。”
的确,眼下明确了庞成礼和祝盼香到底有没有那么样的一段,对于梳理清楚祝盼香身边与她有恩怨的人都有哪些非常重要,汤力和贺宁自然是不会对唐弘业这样的决定产生异议,于是唐弘业就率先出发,去继续之前的调查工作。
汤力和贺宁正准备离开的时候,一个完全出乎他们意料的人却出现在了公安局的大门口,与正准备开车赶往麻经纬前岳父母家的汤力、贺宁遇了一个正着。
“你怎么来了?有事么?”贺宁无比诧异的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张健妻子,没想到她竟然会跑到公安局来,而且愁眉苦脸,似乎满怀心事。
“我是有些事想要来问问你们,正好遇到你们两个,那我就不用上去了。”张健妻子咬了咬嘴唇,似乎有些为难,也有些纠结,“你们昨天上我们家里去好张健,今天他是不是一大早就过来了?”
“哦,是的,他过来配合我们的工作,调查结束就已经走了,说是急着要回公司去解决和处理事情。”贺宁不明白为什么她要这么问,点了点头。
“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一句实话,”张健妻子一把拉住贺宁的手臂,神色复杂,声音也因为过于紧张而透出了几分颤抖,“你们找他来调查,是不是因为出事的人跟他有什么关系?出事的是不是女人?他……在外面是不是有事儿?”
贺宁看她这副样子,脸色苍白,手虽然紧紧的拉着袖子,却又透着几分无力感,在问完了那番话之后,她的牙齿就一直咬着自己的下嘴唇,把嘴唇咬出了一道深深的印子,几乎没有了血色。
“如果你坚持想要问,我可以告诉你,但是你要先好好的考虑清楚,你是真的想要知道么?有些事情知不知道是一回事,内心里面到底想不想去知道,这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你刚才问的那个问题,我有办法回答你,但是你自己有没有勇气去了解和接受?毕竟想要打听事实真相其实没有什么太难的,难的是怎么去接受这样的事实,这个你最好先想清楚。”贺宁并没有立刻就回答她或者拒绝她,而是耐着性子提醒着张健妻子,让她考虑清楚了再开口。
张健妻子听了这话,果然迟疑了,她咬着嘴唇,眼神飘忽,似乎是陷入了一番天人交战,有些举棋不定,贺宁也没有催促她,去找麻经纬前岳父母没有那么紧急,所以她还可以再给张健的妻子一点点的时间去仔细考虑清楚。
张健妻子大约考虑了一分钟,原本死死拉着贺宁衣袖和胳膊的手缓缓的松开了,之后,她对着贺宁笑了笑,笑容里面渗透着一种涩涩的味道。
“不好意思,是我冲动了,”张健妻子对贺宁说,“那我就不打扰你们的工作了,你们忙着,我先走了。”
说完,她彻底松开手,转过身去,有些趔趔趄趄的走开了,似乎有些神色恍惚,仿佛丢了魂一样的。
“唉,她还是不愿意面对现实啊,”贺宁看着张健妻子离开的背影,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我稍微提醒了那么一句,她就退缩了,可能对于有些女人来说,面对现实要比逃避更困难,归根结底还是宁可自我催眠,让自己盲目到了视而不见的程度,也不肯去正视和直面问题。就是不知道这种带着怨恨情绪的逃避,到底能维持多久。等到她再也没有办法自欺欺人的那一天,张健就有苦头吃喽!”
“自己脚上的血泡,都是自己走出来的。”汤力在一旁说,“咱们现在就出发吧。”
第六十七章 疯
贺宁点点头,跟着汤力上了车,劝人这种事,始终是劝得了皮,劝不到瓤,听得进去的人一点就透,听不进去的说的再多再透彻,也还是会执迷不悟的继续钻牛角尖,把自己封闭在自己创造出来的假象当中,继续自我麻醉。
张健的妻子算是这里面的哪一种,贺宁也不好妄下定论,毕竟她也没有怎么和这个女人打过交道,并没有什么实质的了解,更何况这归根结底是别人家里头的家务事,她没有资格也没有必要去指手画脚,所以打发走了也就算了。
“不过话说回来,”贺宁没有去纠结张健的妻子到底是会自我催眠的继续与张健维持婚姻,还是会深究到底,向张健讨一个说法,但是她却想到了另外的一个问题,“假如我是张健的老婆,让我知道从头到尾我的丈夫跟我在一起,都只是为了钱,从头到尾都没有拿出过多少真情实意来,并且还背着我跟什么学生时代的前女友藕断丝连,发展不正当关系,那我一定气死了,说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情来。我的话,可能会想要收集证据,然后让那个欺骗感情,对婚姻不忠的男人净身出户,滚得越远越好,但是很显然张健的老婆对张健的爱远比张健对她的要更深上许多倍,爱的越深,反弹起来的时候,可能就恨得越厉害,假如她舍不得直接报复那个背叛了自己感情和家庭的男人,那这股火就得往小三的身上发泄。”
“你的意思我明白,这种可能性也不排除。”汤力听完贺宁的话,点了点头,“先去见见郝睿的父母再说。”
麻经纬的前岳父岳母经济条件还是比较不错的,这一点从之前他讲述过去的事情时提到过的一些只言片语也能了解个大概,当初他大学毕业跟着前妻来到A市的时候,是前岳父岳母承诺会帮他托亲戚安排工作,做出了一些诸如此类的承诺,但是到了最后因为前妻的意外死亡,前岳父岳母对麻经纬反目,过去的承诺自然就也不作数了,这也是使得麻经纬如今仍旧卡在与自己专业毫无关系的职位上面,充当着不上不下的鸡肋角色的一个客观原因。只要当初不是单纯的说一说大话,那么能够帮麻经纬解决工作,不管是直接还是间接,也的确可以说明了他的这对前岳父岳母在人脉上面的实力水平。
麻经纬的前岳父岳母,也就是郝睿的父母住在A市一处不错的封闭式小区里,这个小区在十多年前也算是在A市名噪一时的高档住宅了,因为在当初的时代背景下,这个小区的配套设施建设的相当完善,并且本身又恰好是处在A市的黄金地段,住在里面的都是要么有钱要么有势的人家,虽然说这十多年过程当中,A市又有许多更好更高档的楼盘逐步的开发起来,原本住在这里的达官贵人们早就已经搬离的七七八八了,但这个小区的名气依旧还在。
汤力比贺宁早到A市几年,所以对这个小区也是有所耳闻的,找过去并不难,只是这个小区管理异常严格,哪怕他们是办案的警察,只要不是实施抓捕那种特殊需要,不是这里的业主,车子也照旧不可以开门放行,偏偏因为是黄金地段,周围比较繁华,交通相对也比较繁忙,现在又恰好是下班晚高峰的时间段,在这里想要找到一个车位,那可真的是不比大海捞针容易多少,好不容易他们才终于找到了一个车位,距离小区正门虽然是远了一点,但是好歹有就比没有强,两个人把车子停好,下了车快步走进小区,在小区保安的指引下找到了郝睿父母家所在的那一栋楼,按过门铃之后,郝睿父母几乎没有怎么去询问他们的来意,就直接替他们打开了门,就好像是他们已经预感到警察会找上门来了一样,这倒是跟预想的情形存在一定的出入,让贺宁和汤力都感到有些诧异。
乘电梯上楼之后,郝睿父母家的大门敞开着,两个六十多岁的老夫妇站在门口,一脸诚惶诚恐的表情,似乎又是处在极度的紧张之中的。
贺宁走出电梯,一看到郝家二老的这副样子,被吓了一大跳,还以为这两位老人出了什么事情,毕竟郝睿的精神状况不太稳当这也是她亲眼所见的。
“你们还好吧?家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了?”出于职业的敏感,她立刻就做出了一些联想,神经也一瞬间就绷紧起来,时刻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郝睿母亲眼圈都红了,她嘴唇颤抖着,似乎想要对贺宁和汤力说些什么,但是嘴唇抖得厉害,话好像就在嘴边却怎么样都没有办法说出来。
最后,开口的还是她的老伴儿,郝睿的父亲。
“你们是公安局的人吧?是不是我儿子郝睿在外面做了什么事情了?”郝睿的父亲头发也已经花白了,明明应该是六十多岁,看起来却好像七十多岁一样。
汤力微微皱了皱眉头,觉得这话听起来似乎有些不大对味儿,于是他便回头看了一眼邻居的屋门,然后才对郝家二老说:“如果不介意,咱们进去谈吧。”
郝睿母亲这才终于回过神来,连连点头:“对对对!进屋谈!进屋谈!”
郝睿父母让出门口来,让贺宁和汤力进去,然后又仔仔细细的关好了房门。
贺宁一进门,正好看到对着大门的客厅一面墙边上放着一张桌子,桌子上面是一副被放得很大的遗像,遗像当中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姑娘,在黑色相框的前面摆放着三个果盘,上面摆放着很多水果,看起来都比较新鲜,果盘的旁边还一边燃着一支白蜡烛,中间一个小小的香炉里面燃着香,屋子里面有一种很浓很浓的香烛气味,可能是一天到晚都在烧着,也有可能是冬天关门关窗导致了通风不算好,所以那气味一直存在屋子里面散不出去,贺宁一下子有些接受不了,差一点点被呛得咳嗽起来,出于礼貌,只能强压着忍住,脸都憋得有些发红了。
那遗像上面的人很显然就是他们的女儿,麻经纬的前妻,郝睿的姐姐,从桌子上摆放的果盘还有香烛那些也不难看出平日里老两口是非常用心的,虽然女儿已经去世了好几年,但是这对老夫妇的举动清清楚楚的表明了他们可能一天都没有从失去女儿的痛苦当中解脱出来,别说解脱了,有没有减轻都不好说。
郝家二老谁都没有想到要招呼贺宁和汤力坐下来,就连他们老两口也都是一脸担忧的站在客厅当中央,贺宁和汤力自然也是不好意思自说自话的就去落座,索性也就站着说话,汤力也闻到了空气里浓郁的香烛气味,他一向是比较稳得住的,所以也只是一下子有点被那股气味呛住了的时候,稍微动了一下眉头而已。
“你们就跟我们说实话吧,我儿子是不是在外面干了什么事了?”郝睿的父亲关好了门,确定不会家丑外扬了之后,这才又开口问了一遍。
“你为什么要这么问?”汤力没有回答他的发问,而是开口反问郝睿父亲。
郝睿父亲苦着一张脸,倒是没有什么想要试图掩饰的念头,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对贺宁和汤力说:“我儿子叫郝睿,前段时间,他有两天没回家,我们两个着急啊,满世界的去找人,亲戚朋友都打听了一个遍,也没找到人,都急的快要去公安局报警找人了,我儿子忽然就回来了,不光回来了,还特别高兴,高兴的就好像中了大奖似的,然后我和他妈妈就觉得这孩子好久都没有那么高兴过了,还以为有什么好事,当时看他兴高采烈的样子,我们也跟着觉得开心。后来我就问他,到底是什么事儿这么高兴,说出来大家一起分享分享,让我和他妈妈也乐呵乐呵,然后我儿子就开始不太正常了,我那时候也是忽然发现的,我发现他高兴是高兴的,但是兴奋的有点过了头,我问了他之后,他就开始在屋子里又蹦又跳,大声的嚷嚷着什么‘大仇得报’,‘大仇得报’!还抱起他姐姐的照片又哭又笑的,把我们老两口都吓得不行了,一个劲儿的劝他冷静下来,到底什么大仇得报,什么仇,报复了谁。我们都怕他在外面胡来,做了什么错事,想要问问清楚,别铸成什么大错,结果我们越是问,他就越是兴奋的不正常,后来我们觉得不对劲儿,这孩子可能是犯了老毛病了,所以只好打电话叫了精神病院的医生,把他又给带回去检查,一检查人家告诉我,确实是犯病了。”
“他犯了毛病我们倒是可以接受,这孩子以前就犯过毛病,我们也算是有点心理准备,但是他去了医院以后,状态也一直不太稳定,大夫帮我们问了半天,也没问出什么来,我们俩这几天心里面就一直七上八下的,总觉得他说的什么‘大仇得报’是有什么事儿,就怕他做出来的是那种……那种没活路的错事。”郝睿母亲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哽咽着替自己的老伴儿继续往下说,“所以刚才你们一按门铃,我们俩心里面就一下子凉了,警察都找上门了,肯定是我儿子在外面真的做了什么。你们就跟我们实话实说吧,我们有心理准备,扛得住打击。”
竟然还有这样的事情!
贺宁和汤力都有些惊讶,两个人谁都没有在脸上表现出来什么,只是迅速的交换了一下眼色,汤力表情平静不见一丝波澜的对郝家二老说:“我们今天过来,是想要找郝睿了解一下情况,他前几天有去过麻经纬家。”
“他怎么又去麻经纬家了!”郝睿父亲一听警察似乎不是因为郝睿在外面做了设么可怕的事情而上门来捉人的,也稍微松了一口气,等听完了汤力的话之后,又有一些火大,“这孩子怎么就那么不听劝!我都跟他说了多少遍了!他姐姐去了以后,麻经纬就不是他姐夫了,那个家也不是他姐姐的家了!不要去,不要去!不管当初的事情怎么样,现在去的都已经去了,也不可能再回来,我们也不想再跟麻经纬那边有什么纠缠,免得越是纠缠就越是痛苦,搞到最后谁都不好过!这孩子怎么就那么不听劝!他是想把我活活气死算了是不是?!”
“你先别生那么大的气,回头再把自己气坏了可怎么办啊!”郝睿母亲一看自己的老伴儿气得一张脸涨得通红,也吓了一跳,赶忙伸手去替他抚胸口,原本就没有干的眼眶又一次盈满了泪水,“女儿已经去了,儿子现在又是这个样子,我能指望的人就只有你了,你要是再有个三长两短,那我也就不用活了!”
她这话一说出来,郝睿父亲也有些湿润了眼眶,并且努力的深呼吸,试图平静一下自己的情绪。
郝睿母亲见状,这才又把语气放缓,对老伴儿说:“睿睿他从小跟着姐姐身边长大的,咱们两个过去有的时候忙,家里面根本就顾不上,都是聪聪帮着咱们分担,放了学回家还帮忙照顾弟弟,小小年纪就学着给弟弟做饭吃,看着睿睿做功课,还帮他烧水洗脸洗脚,简直就是替咱们做父母的把责任都尽到了,所以睿睿对他姐姐的感情特别深,这你是知道的,再加上睿睿的脑子……本来就比一般人容易钻牛角尖,他也是放不下聪聪,你别怪他。”
“不怪他……不怪他……我怎么能不怪他!”郝睿父亲的眼泪顺着眼角的皱纹,曲曲弯弯的在他的脸上勾勒出了几条湿湿的水线,“我已经没有女儿了,我不想我儿子因为钻牛角尖,最后也没有了啊!”
第六十八章 叛逆
贺宁和汤力听得出来,这老两口提到的“聪聪”很显然就是他们的女儿,也就是麻经纬已经死去多年的前妻,客厅里面摆放着遗像悼念的那一位。
贺宁决定试探着与郝家二老沟通一下,便开口对他们说:“你们的女儿是叫郝聪么?我们也听麻经纬说起过他和你们女儿之前的那一段婚姻,感觉意外已经过去了这么久,麻经纬也还是为了你们女儿的死感到非常难过的。”
“他难不难过跟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郝睿母亲一听麻经纬的名字,脸色登时就阴沉下来了,“他再怎么假惺惺的难过又怎么样呢?没有了的是我的女儿,我们永远都再也找不回来女儿了,他呢?他有什么损失?除了被人同情什么丧妻之痛之外,过了一段时间,他还不是开开心心的结婚再娶?!”
“你别说气话了,反过来如果当初出事的是麻经纬,难道你会让聪聪一辈子都不改嫁,替麻经纬守寡一辈子么?”郝睿父亲虽然提到这个前女婿,也脸色不大好看,但他的态度倒是能比自己的老伴儿更客观一点。
郝睿母亲被郝睿父亲给说中了,略微有点委屈的瞪了他一眼,赌气说道:“那当然不能了,我的聪聪是多优秀的女孩子,当初嫁给他就已经算是他麻经纬上辈子修来的福分了,他还想怎么样?就算当时他死了,也该偷笑了!”
“唉……你呀……”郝睿父亲觉得郝睿母亲这话说的其实不中听,有些蛮不讲理,但是考虑到失去女儿的痛苦,所以也只有一声叹息,不忍心去指责。
“郝聪生前与麻经纬感情好么?”汤力沉默了许久,忽然开口问。
“来,坐下来说吧,”郝睿父亲看出贺宁和汤力今天来就是要了解情况的,并且又不是因为郝睿做出了什么骇人听闻的坏事,所以即便被提到了早逝的女儿会有些心情沉重,整个人却也或多或少的放松下来了一些,便也意识到四个人都站在客厅里面,连忙招呼他们到旁边的沙发上落座。
坐下来之后,郝睿母亲一副不愿意多提麻经纬的样子,看起来还是对这个前女婿有很深的怨怼情绪,于是开口回答汤力那个问题的人就只能是郝睿的父亲。
“怎么说呢,当初我们家聪聪想要跟麻经纬结婚,我们老两口是坚决没有同意的,我们家的条件怎么说呢,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还算过得去,虽然我们家里有两个孩子,但是聪聪是老大,我们投入的心思也最多,望子成龙,望女成凤,为人父母的都希望自己的子女有全天底下最好的归宿,”郝睿父亲回忆起当年的事情,也是颇有些伤感的,“聪聪从小就很聪明,学习特别好,从来都不让我和她妈妈操心,别的家长还担心孩子会不会上学的时候谈恋爱,影响了学习,我们两个都没担心过,她那会儿也经常有小男孩儿给她写个纸条什么的,聪聪从来都不理会,就一心学习,后来很顺利的就考上了重点大学。我们当时呢,也有个不错的安排,就是我们的一个老同学家的儿子,比我们家聪聪大几岁,聪聪考上重点大学的时候,那孩子已经考上研究生了,也是重点大学,比聪聪念的学校还要好,而且他还打算研究生毕业之后,就跟着他的导师一起到国外去读博士,将来也许留在外面,也许回来,要是回来的话,那也是前途不可限量的人才。我们的那个老同学跟我们很熟悉,过去关系也很要好,他有那么一层意思,觉得聪聪长得漂亮,学习又好,又是知根知底的人家,想要撮合两个孩子,凑成一对,我们也结个亲家什么的,我们两个一考虑,那个男孩子也是一表人才,其他方面就不用再多说了,这是很好的事情,所以就同意了。”
“如果当初聪聪真的跟人家好好的在一起,现在说不定在哪里享清福过好日子呢,这孩子,让人省心了一辈子,偏偏到最后阴沟里翻船,闹起小性子来了……”郝睿母亲听着自己老伴儿讲述当初的事情,也觉得心情有些郁闷难过,她红着眼圈,声音里微微带着几分哽咽的开了口,“那个麻经纬,就是个只会死读书的书呆子,一点才能都没有,刚开始聪聪回来跟我们说她在学校交了一个男朋友,我们还想,要真是孩子自己找到了情投意合的,那我们也不能棒打鸳鸯,毕竟聪聪那所学校还是非常好的,能考上那里的也都不是一般人,肯定也会是很优秀的男青年,结果到了后来才知道,麻经纬根本不是聪聪的同学,连同校都不是,只不过是临近学校的,跑去聪聪学校玩,看同学还是干什么的,就跟聪聪认识了,之后就开始对聪聪死缠烂打,我那傻女儿,从小到大心思都花在学习上了,对麻经纬那种居心叵测的臭小子,一点防范意识都没有,一来二去的就着了他的道,竟然就非要跟他在一起不可了。回到家里来,我们跟她说要介绍一个很优秀的男孩子给她认识,她倒好,见都不肯见,后来好说歹说,被我们给连哄带骗的出去跟人家见了个面,那个男孩子还真的是一眼就看上聪聪了,特别喜欢她,但是聪聪这个傻丫头,直接跟人家讲,说她有男朋友了,不会考虑人家的。”
“你也别这么说,这不也是说明咱们女儿比较专一,比较正统么。”郝睿父亲觉得老伴儿的措辞不那么好听,便在一旁开口纠正,女儿已经不在了,他就更加不希望在说起过去的事情时,对女儿的形象带有贬低或者抹黑的倾向。
“那要是这么看起来的话,郝聪和麻经纬当初可是感情非常深厚,非常好的啊!”贺宁听到这里,不由的感慨了一句。
“那可不一定,不是哭着闹着非要坚持,就一定是因为感情深,还有可能是叛逆。”郝睿父亲又叹了一口气,提起死去的女儿,他的叹息就好像是止不住了一样,“聪聪从小就特别乖巧懂事,我和她妈妈也是对她的要求非常的严格,比如说她小的时候,任何一门课程的作业,都不可以有涂抹乱画的现象,如果上面有涂改的痕迹,不管已经多晚了,她妈妈也会要求她扯掉重写一遍,为的就是养成她事情要么不做,做就要做的一丝不苟的好习惯。从小到大,聪聪不管是大事还是小事,她妈妈都要过问,都要帮忙把关,小到第二天穿哪一件衣服,大到考大学的时候报考什么专业。孩子再聪明也终究是孩子,年纪小,头脑和思想都不够成熟,有没有足够的社会经验作为支撑,做决定往往就会欠考虑,不周到,我们这也都是为了聪聪的人生考虑。但是小的时候就都还好,随着年纪越来越大,聪聪反而开始变得有点逆反情绪了,我们越是不许她干什么,她就越是要干什么,考大学的时候,我们要求她报的是另外一个专业,结果她报考的时候自己就给偷偷换掉了,好在后来考的还不错,所以也没有太大的遗憾。”
“所以你们的意思是说,郝聪之所以会选择和麻经纬在一起,是因为你们看不上麻经纬,反对他们在一起,所以她就更要和麻经纬在一起,你们希望撮合她和那个青年才俊,她就越是要表示反对,越是要躲开?”贺宁问。如郝睿父母所说的这种叛逆的过程,贺宁倒是没有怎么体验过,可能是因为贺爸爸与贺妈妈同郝家二老的性格差异还是非常大的,相比郝家二老,贺爸爸、贺妈妈都算得上是非常民主的个性了,关键方面的大事,他们会替贺宁把关,小事就干脆放手让贺宁自己去做决断,即便碰了壁也不会有太大的损害,正好还可以吃一堑长一智。
按照贺爸爸的话说,人一辈子要走的路长着呢,难免会有很多的坑坑洼洼,有很多的岔路和死胡同,父母的经验再丰富,能陪伴子女走过的路程毕竟还是少的,假如“拐棍”扮演的太尽职尽责,一旦有一天不能继续在一旁搀扶了,那么早就已经依赖于拐棍的子女,恐怕就连如何独立行走都不会了。总而言之,人一辈子就应该经受点小的挫折,吃点小的苦头,这样才能够不断成熟,在遇到了大事和严重的情况时不会吃大亏,就和人需要打预防针是一样的道理。
郝睿母亲点点头:“是,但不全是因为这种原因,叛逆占了一大半吧,她那个时候就觉得自己已经不小了,大学都要毕业了,所以就急于想要摆脱我的掌控,想要追求什么自主和自由。还有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麻经纬他有一种市井小人的那种精神,弯得下腰,豁得出去脸皮,为了达到目的,可以不择一切手段。他估计自己也很清楚,如果不是我家聪聪太单纯,像聪聪条件这么好的姑娘,根本不可能看得上他,所以他就对聪聪死缠烂打,连蒙带骗,装出一副一往情深的模样,让聪聪一下子就被感动了,光是觉得这个男人对自己可真好,根本没有想过,那种所谓的好,根本没有什么意义,一个要能力没能力,要经济条件也没有经济条件的男人,只会说一些廉价的情话,只会洗衣做饭,根本就不可能让自己的另外一半能过的幸福,说的再直白一点,那就不是个男人该有的样子!”
“所以说,麻经纬当初对郝聪也的确是特别的好,这没错吧?”汤力努力的把郝睿父母的主观情绪剔除出去,并从中摘取一些有价值的信息。
对于他总结的这句话,郝睿父母倒是没有办法否认,都点了点头。
“既然麻经纬确实对郝聪不错,郝聪也被他的那种追求和照顾打动了,你们后来更是因为郝聪的坚持就做出了最终妥协,同意了他们的婚事,那关于郝聪是出于叛逆所以才非要和麻经纬在一起的这种推测又是怎么得出来的呢?”贺宁问,她怕这种说法只不过是郝睿父母因为偏见所以产生的一面之词。
“这话可怎么说呢……”郝睿母亲似乎有些犹豫了,她想了想之后,并没有立刻回答贺宁提出的这个问题,而是开口反问道,“你们今天过来,是因为什么事儿?要不然你们给我们稍微透个实底儿吧,是不是我儿子郝睿又去找麻经纬,在麻经纬的住处闹过了?”
“对。”贺宁点点头,她倒也不算是彻头彻尾的在骗郝睿母亲,虽然这一次他们过来并不完全是因为这件事,但郝睿去麻经纬家里闹过,这也是不争的事实,只不过他闹的并不是麻经纬本人,而是麻经纬的现任岳父母罢了。
一听这话,郝睿母亲的脸色也稍微显得凝重了一点,方才还想讨价还价一番,现在那些话又都说不出口了,很显然她意识到自己的儿子肯定是做了什么,警察不说,她也不大容易猜到,不过很显而易见的是,假如自己不配合调查,倒是很有可能会给自己的儿子带来不利的影响。
“我就这么跟你们说吧,”她犹豫过后,还是开了口,“聪聪倒是没有直接对我们说过什么后悔不后悔的话,但是我是她妈妈,我能感觉出来,随着毕了业,走上工作岗位了,身边的人慢慢有没有能耐的就也都能看出水平来,她可能就意识到自己当初的选择太冲动了。麻经纬在家里的所作所为,如果你按照一个保姆的标准,那他肯定是合格了的,但是社会角色上,他根本就不行,没有志气,打从结婚前就把希望全压在我们身上了,就等着我们去打点疏通,他就连凭自己的本事去拼一拼的想法都没有,完全就是一个不学无术,不求上进的人啊。”
第六十九章 私心
“这是你们自己猜出来的,还是说郝聪曾经有过什么比较委婉的表示?”汤力听完了郝睿母亲的话之后,觉得她并没有说出什么实质的东西,说来说去,还是对麻经纬的诸多不满,而这诸多不满似乎也都是从她的主观角度出发的。
“我自己的女儿,我懂,有些话不需要她说的很直白,我也能明白。”郝睿母亲看起来也是一个比较固执的人,面对汤力的这种疑问,她也表现的略微有些不大高兴,并且对于自己的看法也十分坚定,大有些不容置疑的味道,“刚开始的时候,聪聪太单纯,觉得人家对她好一点,生活上多照顾她了一点,这就是她这辈子最想要的东西了,再加上跟我们赌气,不愿意我们去安排她的人生这种因素在里面,她就更坚定了自己的选择,结果真的走在一起,开始接触到柴米油盐,开始两只脚都踩在地面上的生活了,她就傻眼了,这才发现麻经纬什么都不是,作为一个男人,他为家里什么都分担不了,完全没有担当,一遇到事情就想着指望别人,打从跟着聪聪到我们这里来落户的时候就是这样了,借口说是为了迁就聪聪,让她离娘家近一点,结果来了之后就眼巴巴的等着我们给他安排工作。”
“麻经纬的工作,你们不是因为可以托付的人工作出现了调动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没有给安排么?”贺宁以为这中间还有什么是他们不知道的插曲。
郝睿父亲摇摇头:“其实不是这么回事儿,那是我们搪塞聪聪和麻经纬用的借口,我们就是没想给他办。那个时候,聪聪被麻经纬给灌了迷魂药一样,就要跟他在一起,麻经纬就好像觉得他把聪聪吃的死死的,就可以理直气壮的使唤我们家,利用我们的资源。当时我们也是挺生气的,觉得无论如何,也得让聪聪清醒过来,看一看她到底是怎么就迷了眼,为了这么一个什么都不是的男人,跟一心为了她着想的爸爸妈妈闹成这样。所以我们就一直找借口拖着,本来以为麻经纬找不到合适的好工作,聪聪会嫌弃他,跟他分手,没想到我那个傻女儿居然因为我们和她谈的次数太多,一赌气就拿了户口本去跟他把结婚证领了。”
“这还有什么好说的,这件事一定是麻经纬教唆的,聪聪从小就那么听话,你觉得她有可能自己想出来这么大逆不道的做法么?”郝睿母亲时隔多年谈起这件事,还是会有些恨恨的,“麻经纬就是觉得只要他和聪聪结了婚,我们就拿他再也没有办法了,我们怎么可能让他如愿,所以那个工作的事情就更加不能给他办了,必须卡着他。我到想要看一看,贫贱夫妻百事哀,守着这么一个一事无成的男人,聪聪还能执迷不悟多久。后来果然,一转眼结婚几年,没有我们出手帮忙,麻经纬就那么半死不活的卡在他的那份破工作上,偏偏他能力水平一般般,心倒是还挺高的,虽然那所学校也不是什么重点校,但是好好的努力工作,也不至于一事无成,偏偏他到了那里之后就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根本没有把心思放在正经事上,也没有想过靠自己的努力去改变状况,就想依靠别人一步登天。”
“麻经纬和郝聪因为这件事起过矛盾?”贺宁问。
“那倒没有,就算我们不帮他,他能找到聪聪,也是祖坟冒青烟的事了,而且聪聪工作什么的都比他优秀,他哪有那个底气去跟聪聪发脾气闹不愉快?”郝睿母亲说,“就是时间久了聪聪也是有点吃不消的,她一个女孩子,又很努力很要强,结果偏偏自己丈夫根本就不是块好材料,家里家外都靠她去支撑,一天两天没问题,说什么爱情的力量,但是日子久了,换成是谁都会觉得特别累的。尤其是年龄大了一点之后,身边的人基本上也都恋爱结婚安定下来了,别人家这个丈夫经济实力很好,那个工作非常有能力,前程似锦,就只有她,丈夫除了下班回家洗衣做饭,什么都不行,天长日久,聪聪也觉得脸上没光啊。
这事儿也是巧了,这边聪聪跟麻经纬过的越来越力不从心,这时候呢,之前我和她爸爸努力想要帮她撮合的那个男孩子也回国来了,人家博士毕业,找到了一份特别好的工作,因为父母在国内,所以为了方便照顾,决定国内国外两头跑,工资高的哟,一个人可能比我们全家都加在一起收入还高,麻经纬在人家面前,那真的是一下子就比没有了,给人家提鞋都不够资格呢!”
“你就别说别人了,跟咱们家没有缘分,提他干什么。”郝睿父亲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说再多别人的好又有什么用呢,现在聪聪都已经不在了……”
郝睿母亲又一次红了眼圈:“所以我才替我那可怜的女儿难过心疼呢啊!谁让她当初不听劝,都说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她这是吃了多大的亏,本来还有纠正错误的机会,结果……她这一出事,就什么都没有了……”
“你的意思是,郝聪生前已经打算要和麻经纬分开了么?”贺宁有些吃惊,之前他们同麻经纬了解情况的时候,可并没有听说过还有这样的一个转折。
“她倒是没有明说,但是她后来对麻经纬也是挺大不满的,嫌他工作方面实在是太不努力了,回来娘家的时候也没少抱怨过。我觉得这就已经是一种转变了,要知道在过去的时候,我们家谁都不许说麻经纬一个不字,说了聪聪就要发脾气,后来她自己都忍不住在我们面前抱怨麻经纬,我就知道,她肯定是已经回过味儿来,有点觉醒了。”郝睿母亲用手背沾了沾眼角,“只可惜老天爷太狠心了,没有给聪聪一个重新做选择的机会,就让她这么稀里糊涂的走了。”
“郝睿既然和姐姐感情那么好,那当初郝聪要和麻经纬结婚的时候,他是什么样的态度?”汤力等郝睿母亲说完之后,开口向她询问。
“睿睿当时是支持他们两个在一起的。”郝睿母亲回答说。
“也就是说,郝睿是比较喜欢麻经纬,所以支持他们在一起喽?”
“那倒也谈不上,睿睿跟他姐姐的感情确实是特别的好,那孩子……精神方面有点问题,别人跟他沟通什么的,有的时候会有点困难,他会发脾气什么的,但是只要是聪聪跟他说什么,不管说什么,他态度都特别好,从来不发脾气不生气,还特别听话。所以基本上来说,聪聪喜欢什么,他就跟着喜欢什么,聪聪喜欢跟什么人在一起,他也都会无条件的支持姐姐。”
“这么说起来……”贺宁根据郝睿母亲的这个说法做出了一个推测,“郝聪生前,郝睿跟麻经纬是属于相处融洽的,他们之间发生矛盾完全是因为郝聪意外淹死了,所以郝睿接受不了,觉得是麻经纬害死了自己的姐姐?”
“对,是这么一回事儿,”郝睿父亲对她的推测做出了肯定,“因为睿睿和聪聪的感情实在是太好了,所以一下子受不了这种打击,他觉得姐姐是被麻经纬给害死了,因为是麻经纬带着聪聪出去旅游,他把人给带出去,却没给带回来……”
说到这里,郝睿父亲也略微有一些哽咽了,他深吸了一口气,没有说下去。
“郝睿怀疑麻经纬,有依据么?”汤力问。
郝睿母亲看了看郝睿父亲,郝睿父亲也看了看自己的老伴儿,两个人都摇了摇头,郝睿母亲说:“当时那边的警察也去了,说是聪聪可能是因为水太凉导致了腿抽筋之类的原因才会忽然溺水,溺水之后失去了理智,出于求生本能的乱抓乱蹬,麻经纬自己本身不会水,为了下水去救聪聪,也差点被聪聪给拖拽着淹死,身上据说被聪聪给又抓又挠还受了很多伤,他被人拉上岸的时候也不太清醒了,后来听说是吐了不少的水出来,一口气倒回来,没事了。我家聪聪就……”
她有些说不下去了,双手掩面,呜咽着哭了起来,郝睿父亲看她哭的这么伤心,心里也难过,但是还得咬牙坚持着,轻声细语的安抚上几句。
贺宁和汤力虽然还有问题想问,但看郝睿母亲这么伤心,便也没有再多说什么,给了他们二老一点时间去调整一下情绪,与此同时,贺宁的脑子里也因为方才郝睿父母的那一番话而产生了一些感想。
或许从最开始,郝聪的坚持和郝家二老的阻挠,就都并不是目的单纯的吧?
最初郝聪能够和麻经纬走到一起,必然是有过动心的时候,但是未必感情深厚到了非他不嫁的程度,假如一个女人真的爱一个男人爱到了骨子里,就必然对这个男人了解的比较透彻,有了足够的了解,自然也就不会因为对方一时的怀才不遇就萌生出了悔意和怨怼情绪,即便在其他人眼里,这个男人再怎么没有出息,一事无成,她也仍旧能够找到他身上的闪光点。
从郝家二老描述出来的郝聪与麻经纬的种种来看,至少从贺宁的个人角度出发,她觉得与其说郝聪的坚持是因为爱情,倒不如说郝聪的坚持是因为自己拿迟来的叛逆。作为一个乖乖女,她从小就被父母严加管束,从小到大,无论是生活上还是学习中,她的一切都被父母早早的规划好了,这种循规蹈矩,一丝一毫也不能逾越的束缚感,渐渐的让郝聪心里面产生了不满和压抑的情绪,让她迫切的想要挣脱这种捆绑和限制,想要自己来做主拿一回主意。
或许是之前一直就没有别的什么机会,偏偏殷勤追求让自己刚刚动了心的麻经纬,因为一无所成,有没有家境背景,有没有漂亮的学历傍身,所以根本入不了父母的法眼,父母更是如同这么多年来的其他所有事情一样,不需要征求自己的意见就替自己作了安排——与青年才俊相亲。于是这样的事件正好激发了郝聪压抑已久的叛逆情绪,她一下子爆发出来,开始反抗,开始于父母唱反调,父母越是极力反对的,她就更加要去坚持,逼着父母做出让步和妥协。
其实从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去看待郝聪当初的抗争和坚持,与其说是为了爱情的一意孤行,倒不如说她想要的根本就只是一次胜利,一次自己做主,不再需要一切听从父母摆布,像个木偶一样去生活的胜利,至于这个胜利到底是关系到哪一方面的,郝聪当时并没有特别在乎,恰好感情方面的事情成为了这样的一个契机,于是爱情便也成了她顺手拿起来的挡箭牌。又或许就连她自己当初也未必意识到自己错误的把对父母的叛逆情绪当成了是对麻经纬执着的爱情了。
而同样的,郝家二老当初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给麻经纬提供帮助,拒绝替他铺路,逼着麻经纬露出自己不思进取,好逸恶劳的性格弊端,看起来是想要迫使郝聪恢复理智,及早正视自己和麻经纬的感情,不要继续蹉跎下去,能够尽快的迷途知返,但是实际上他们恐怕也有着为人父母特有的那种小算盘。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郝睿的精神方面存在一些问题,所以郝家二老当初就把所有的希望都押在了郝聪的身上,他们费尽心血去替郝聪规划,目的就是希望郝聪能够活出他们想要的样子,实现他们心目当中完美人生的设定。
偏偏就在一切都顺风顺水的时候,郝聪那边出了岔子,把他们的计划都打乱了。
从这一对老夫妇方才回忆起他们如何努力打压麻经纬,逼着郝聪醒悟,并且最后郝聪真的开始有了怨气,开始有了后悔的情绪之后,郝家二老那种暗喜和得意的态度,贺宁几乎可以下定论,对于郝家二老来说,与女儿的这一场抗衡,归根结底对他们而言更重要的是向女儿证明,他们的决定才是最英明正确的,违反父母意志去一意孤行,绝对不会有个好结果。
第七十章 笼中鸟
【祝大家圣诞快乐!么么么么!】
看似双方的抗衡都是为了爱,一方是为了自己的爱情而执着,另一方是因为父母对子女的关爱而奋力阻挠,实际上却只是一场控制与被控制双方的抗衡和较量罢了,虽然说郝聪最终的死亡结果自然是她的父母始料未及的,但是即便郝聪没有死,在那样的一番折腾之后,不管郝聪最终会不会继续和麻经纬生活下去,不管最终的胜利一方到底是谁,这一场较量都不会有真正的赢家存在。
贺宁意识到这样的事实之后,感到心情也变得有些复杂起来。
汤力也没有说话,沉默的看着面前两位悲痛欲绝的老人,等郝睿母亲稍微平静下来一点,才又开口问:“郝聪出事之后,郝睿打了麻经纬,是这样吧?”
“是,睿睿因为跟姐姐感情特别深特别好,所以一下子得知聪聪出事了,他接受不了那样的结果,所以就一时冲动。”郝睿父亲倒是没有试图否认这件事。
“他认为麻经纬在郝聪出事之前已经有外遇,并且是和外面的第三者合谋害死了郝聪,这件事你们是怎么看的?同意他的这种猜测么?”
“这个我倒是不能同意,睿睿那孩子……头脑有的时候不是特别正常,经常会臆想出一些事情来,比如说他在生活当中真的听说了什么或者看到了什么,脑子里就会主观去加工,就好像给自己写剧本似的,编排出一些原本没有的前因后果,所以他说过的话,有一些是不能当真的。”郝睿父亲叹了一口气。
“据我们所知,在麻经纬再婚之后,郝睿还是会经常的去他家里面,这件事你们知道么?有没有试图阻止过?”贺宁问。
郝睿母亲一边拿使劲擦拭着眼角的泪水,一边抬头看了看贺宁:“这事儿我们有听说,但是管不了,睿睿也是那么大的一个人了,我和他爸爸谁的力气都没有他大,他想要干什么,想要去哪里,我们可拦不住。”
究竟是拦不住,还是没有那么想阻拦,贺宁看着郝睿母亲的眼神,心里面也大体有了判断,忍不住微微的皱了皱眉头,汤力没有直接接触过郝睿,但她是接触过的,那个人的情绪并不稳定,很容易激动,并且思维也偏执的厉害,绝对算得上是一颗行走的定时炸弹了,郝睿父母对郝睿骚扰麻经纬这种行为的纵容,说白了还是处于对麻经纬的一种怨恨情绪,觉得是因为麻经纬,他们才失去了一个那么优秀的女儿,因此即便郝睿骚扰麻经纬一辈子,也是麻经纬咎由自取。
但是问题是祝盼香呢?郝睿父母并不认识祝盼香,对于祝盼香的言行自然也是不了解的,但是他们却在很清楚祝盼香并不是麻经纬与郝聪那一段婚姻当中的第三者这一事实的前提下,依旧纵容着郝睿的那些危险行为。
从谈吐当中不难看出,郝家二老的受教育程度,在他们的同龄人当中至少属于中等偏上的水平,但是他们的品行,贺宁却觉得有点不敢恭维。
“郝睿现在人在哪里?我们能和他本人谈一谈么?”汤力问郝家二老。
郝睿父亲犹豫了一下,似乎也有些吃不准:“他被我们送去医院接受治疗了,因为状态实在是很不对头,我可以把在哪家医院告诉你们,但是到了那边能不能让你们去跟他谈话,这就得看医生的意思了,我们说了不算。”
汤力点点头,表示接受这样的说法,郝睿父亲这才把郝睿被送去的那家医院的名字告诉汤力和贺宁,汤力和贺宁也没有继续留下来打扰两位老人,起身道谢告辞,离开了郝家,驱车直奔那所医院。
郝睿所在的那所医院,是A市一所专门治疗精神类疾病的专科医院,能被送来这里的,要不然就是情况比较严重的,要不然就是以前曾经有过比较严重的发病史,并且现在又再一次发作了的,郝睿很显然是属于后者的。到了那里,两个人向院方说明了身份和来意之后,很快就见到了负责郝睿的医生。
郝睿的医生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长得五大三粗,膀大腰圆,说起话来也蛮爽快的,他告诉贺宁和汤力,郝睿现在的状态不太好,或者确切说起来应该叫做忽好忽坏,很不稳定,好的时候还能沟通上几句,状态不好的时候就会变得非常暴躁,又或者干脆就走入另外的一个极端,变得非常亢奋。
“要不这样吧,我让护士带你们去,先看看他的状态怎么样,然后你们再决定到底要不要去跟他谈,”医生最终给出了比较中肯的建议,“如果条件不太允许的话,你们就别勉强了,这也是出于对你们的安全考虑,之前一次郝睿病情发作,也是我负责的,他可是属于狂躁型的,真的发作起来会伤人的。”
贺宁和汤力赶忙答应下来,到了这里可不是开玩笑的,当然一切都要以医生的话为准,他们也不敢一味的坚持。
说妥了之后,医生很快的就叫了两个护士,带着贺宁和汤力去看郝睿,他找来的两个护士都是男护士,两个人的身材谁都不输给这位魁梧的医生,如果不是身上穿着绿色的护士服套装,光看这身材估计他们都会被人以为是保镖之类的。
“没有办法啊,体力不好根本在我们这里干不了。”在去找郝睿的途中,两个人当中一个比较外向,喜欢攀谈的男护士是这样对贺宁和汤力说的,“什么样的人都有,有发病的时候疯狂撞墙自残的,也有根本不自残,专门攻击别人的,还有的想方设法的想要逃走,被害妄想,觉得我们把他关在这里是要害他的。这人别看平时高矮胖瘦各有不同,发起疯来,都有一股子不知道从哪儿使出来的力气,大得吓人!看起来可能瘦瘦小小,一米六的各自,八十斤出头的身材,蛮牛一样的往外冲,我们哥儿俩未必就一定拦得住!呆会儿你们还是小心一点儿,咱们试探着来,看看这个郝睿看到你们是个什么反应,然后再拿主意吧!”
贺宁和汤力知道这个男护士的建议也是为了他们的安全着想,便又对他保证了一回,这才在两个男护士的带领下进入了疗区,根据刚才那个爱聊天的男护士说,这一区普遍是攻击性比较强,或者配合度不高的,所以设施也更全一些,不仅疗区走廊头上有两层大门,每个病室的门也都是紧紧关闭着的,一个人一间屋子,病房里面的墙壁,甚至走廊的墙壁也做了防止冲撞的软包处理,房间里也没有任何的金属制品,为的就是防止在这个区域住院的患者出现自残或者伤人的行为,看起来倒好像是比监狱都还要更森严似的。
男护士把贺宁和汤力带到了一件病房的门口,门上面有一扇玻璃小窗,可以透过它看到病房里面的情况,窗口还不算太小,汤力和贺宁肩并肩的站在那里就可以看清楚病房内的一切。透过那块小窗他们看到了郝睿,郝睿穿着一身乳白色的病号服,两条手臂被袖子固定在胸前,应该就是所谓的“约束衣”了。
“为什么要这样?”贺宁指了指郝睿身上的约束衣,问身旁的男护士。
那名男护士叹了一口气:“郝睿有一点自杀倾向,你看到他脸上那一条血印子没有?这要不是我们发现及时,就不止那么一道而已了!他打从住进来开始就总是念叨什么大仇得报,一开始就是忽而哭忽而笑的念叨那几句话,反反复复的,我们觉得情况应该还好,不算特别严重,结果很快就不对劲儿了,开始掐自己,真的是死命的掐,我还从来没见过谁能自己掐死自己呢,但是当时看他那个架势,我都真担心他能把自己给掐死了!我们冲进去阻止他,给他注射镇静剂的时候,他最里面还嚷嚷呢,说什么大仇得报,他可以去跟姐姐汇合了之类的。”
贺宁了解到了事情原委,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再仔细看一看,还真看到郝睿的脖子上面有几道青青紫紫的印子,从位置和形状来看,还真像是被手给掐出来的,并且下手估计还不轻呢。
“贺宁,”汤力听完了那名男护士的话之后,改变了主意,“你呆在这里看一看情况,我先跟着他们进去试一试。”
贺宁知道汤力这种安排是出于对自己的一种保护,如果放在其他事情上面,她一定不会接受这种照顾的,但是眼下的情况来看,自己这种时候去表现什么刚强,很有可能会最终给汤力他们添乱,于是只好点点头,表示了同意。
汤力在两个健壮男护士的陪同下小心翼翼的走了进去,贺宁一颗心悬在了嗓子眼儿上,屏气凝神的看着病房里面,生怕下一秒钟郝睿就忽然之间爆发了。
然而情况却和她想象中,或者说担心的不大一样。
从头到尾,郝睿别说发脾气了,连理会都没有理会过汤力他们,就那么蜷缩在病床上,佝偻着身子,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地面,好像丢了魂一样,任凭两名护士还有汤力怎么去开口引导他,就是不说话。汤力尝试着招呼他的名字,他起初一定反应都没有,到后来终于有了一点反应,却也只是抬起头来,表情木然的看了看汤力,就好像不认识他,或者对他完全不感兴趣似的又缓缓地低下了头,继续垂着眼皮看着地面,怔怔的出神,就好像是被掐住了翅膀关在狭小笼子里面的鸟一样,没精打采,了无生气的样子。
见他一直这样,继续逗留下去也没有什么结果,汤力和两名男护士就干脆撤了出来,重新关好了病房的门,留下郝睿自己一个人继续发呆,从他前后的神态来看,好久书从头到尾都没有意识到过方才有人进来过。
“可能是给他用的药起作用了,”那个爱说话的男护士衣服爱莫能助的样子,“之前因为他有自杀倾向,所以医生改了医嘱,把他用药的计量给适当的增大了一些,现在人是终于不暴怒了,只可惜你们想问的事情也问不出来了!”
“没关系,治病是第一位的。”汤力虽然也觉得有些遗憾,却没有把那种失望情绪表露出来,开口对两名护士道了谢,然后就和贺宁一起离开了这家医院。
原本想要再和郝睿聊聊,从他口中再套一套话,现在这个希望也落空了,好在到了下午的时候,唐弘业倒是带回来了一个好消息,根据他最新得到的线索,庞成礼和祝盼香的关系,基本上可以坐实了。
唐弘业通过对那一段时间庞成礼接触比较频繁的人着手,发现在那一段时间里,他曾经和一个并没有什么权势的普通病人来往甚密,哪怕对方已经出院很久之后了,两个人仍旧会取得电话联络。
要知道,庞成礼平日里对待患者是否有必要结交的这个问题,态度一贯是非常现实的,只有对他而言有权有势有价值的,才值得他花费心思套交情,其他普普通通小市民,虽然他也会认真治疗,但是病愈之后便是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老死不相往来了。
于是唐弘业就从这个方向下手去调查,很快就有了调查结果。
这个患者虽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大商人,他的名下却有三套房,一套是全家人自住的,还有两套分别挂在网上作为短租房来赚钱。
唐弘业查了一下这个人那两套短租房所在的小区,然后又通过一系列的调查和辨认,最终确定了一件事——祝盼香借故与麻经纬吵架并且离家出走之后的那一段时间,她和庞成礼就是一起住在那里的,并且该楼的保洁员还提供了一个线索,那就是她在那段时间清理的住户垃圾里面,短租房那一家扔出来过很多带血的卫生纸,血量非常大,一度搞得她都有些害怕了。
第七十一章 头脑
“你确认过了么?这种事可别搞出什么乌龙来。”汤力的态度是比较严谨的,这一发现虽然似乎很能说明一些问题,但是证人的证词却未必都是可信的,有些时候,在面对警察的询问时,有一些证人是会根据一部分的事实,再结合自己的想象力去认为创造出一些“事实”来的,甚至很多证人都堪称编故事的高手。
“我确认过了,还特意拿了祝盼香的照片给那个保洁员看,那个保洁员说她记得自己曾经在楼里面见到过祝盼香,当是祝盼香看起来好像身体挺虚弱的,脸色特别惨白,感觉好像刚刚生过大病似的,她当时还问过祝盼香是怎么了,是身体哪里不舒服还是怎么样,结果祝盼香理都没有理她就走开了,还让这个保洁员感觉特别的不高兴,觉得自己没有被尊重。”唐弘业十分笃定的回答,“我还特意问过他,为什么会那么肯定自己不会记错,他说是因为平时那个楼里面人来人往,有出租屋,也有短租房,所以生人比较多,他也习惯了不和别人打招呼,就闷头做自己的事,但是那天看到祝盼香,他觉得祝盼香看起来有些不大对劲儿,怕她出什么问题,所以才好心开口过问,没想到居然被人那么就给无视过去了,打那之后有一段时间特别生气,反倒把祝盼香的样子给记得更牢了。”
“那段时间庞成礼有在那个小区频繁出入么?”贺宁问。
唐弘业摊了摊手:“这个现在暂时没有确实的证据,我找到了那个房主,向他了解情况房主说当时的的确确是庞成礼找他借房子,一开始是说租,说他的远亲从外地过来串门外加旅游,自己家里面老婆不许去住,只能在外面找地方,因为也不是只住一天两天,要住一周左右,住宾馆的花销比较大,正巧听说他是偶短租房的,所以希望能够向他租几天来住。这个房主当时刚刚因为生病结识了庞成礼,也希望在医院里面能有个熟人,以后好办事,所以就乐不得的把握了这次机会,把房子直接不收钱的借给了庞成礼,庞成礼也欣然接受了他提供的者免费的住房,所以对他来说,出面借房子的,之后来找他还钥匙的人都是庞成礼,但是这中间房子里面住的是什么人,庞成礼有没有频繁出入,这个他也不清楚。”
说着,唐弘业猛然又想起来了什么:“哦,对,房主说他当中的时候,还想着既然是庞成礼的远亲,能被请来旅游做客的,自然也不会是什么特别生疏的关系,他可以趁这个机会去套套近乎,拉拉关系,表现的仗义一些,还特意买了水果提着过去那个房子敲门,结果去了两遍,两遍都扑了个空,门都要敲破了也没有人来理会,他只当是庞成礼带着自己家的远亲出去玩了,还没有回来,后来想一想,觉得可能这个时候来打扰也不太礼貌,就没有再来过了。”
“所以说他只能够证明庞成礼是借房人,并且归还也是他出面,但是并不能证明在那几天的时间里面,是庞成礼和祝盼香呆在房子里面。”贺宁总结了一下唐弘业说的那些信息,然后略微有些发愁,“这样一来,咱们就只能说是可以借由这些个琐琐碎碎的细节,推测出庞成礼和祝盼香的确有那一层非比寻常关系的可能性,严格说起来,倒也不算是找到了实打实的证据啊。咱们手头的证据串在一起,从庞成礼私下里托关系买了专门用来做药物流【HX】产的药品,又特意拉关系套交情的向自己的患者借了这么一套房子,不需要任何身份证件登记,保洁员发现那一段时间短租房里丢出来的垃圾里面带有大量含有大量血液的卫生纸,等等等等,这些串联在一起,从表面上看起来的确像是咱们之前怀疑的那种结果,庞成礼和祝盼香存在不正当的男女关系,祝盼香一不小心‘中了奖’,两个人秘密的在短租房里面服药进行药【HX】流。但是实际上所有的这些一切,都是擦边球,直接证据不够过硬,咱们想要得出这样的结论来,还是主观推测的成分居多,客观事实却还是有些断条,这样不行啊。”
“事情过去的有点久,小区的监控录像早就没有那一段时间的了,所以这条路走不通。”唐弘业也有些无奈,抬手抓了抓后脑勺,“其实还有一件事也是让我能联想到咱们那个推测的,但还是同样缺乏事实证据。那个保洁员还告诉我,那几天那一户的住客每天都会扔出不少的外卖餐盒。你们说这说明了什么呢?这不就说明了那几天有可能庞成礼和祝盼香两个人就窝在房间里面,靠吃外卖来解决果腹的问题么?如果不是因为祝盼香吃了药,流血不止,庞成礼需要在一旁照顾着,他们需要那么足不出户的过上好几天么?”
“你的这种猜测是合理的,但是猜测毕竟是猜测,不是用事实依据得出来的结论。”贺宁叹了一口气,两只手托着腮,似乎有些发起愁来,“庞成礼到底有没有可能是对祝盼香不利的那个人,这个问题很关键,他是一名医生,对药物的应用比一般人肯定也是要内行许多。如果他真的让祝盼香为他流过一次孩子,那么之后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两个人从原本关系那么要好,一下子就变得关系紧张起来?我觉得这才是问题的关键。”
“那应该就是两种可能性吧,一般不都这样的么,”唐弘业想了想,“第一种可能性,婚外情暴露了,被双方或者其中某一方的配偶发现,大闹特闹,出轨的那一方赔礼道歉认错忏悔,幡然醒悟,断绝往来。还有一种可能是其中一方根本就只是玩玩而已,发现另外一方认真了,想要有个结果了,所以赶忙抽身。”
“所以啊,你看,这不是差别就显示出来了么!”贺宁解释给他们听,“按照唐弘业你说的那两种可能性,第一种,因为婚外情暴露了,所以不得不分开,断绝往来,那这里面可能会感到愤怒,并且对这件事情恨之入骨的人就有两个,一个是麻经纬,另外一个是庞成礼的妻子,秦姐,这两个人有一个共同点,不知道你们发现了没有,他们都属于在自己的配偶面前逆来顺受型的,就一门心思的为对方付出,对对方好,不管对方是不是给了自己相同的感情回报,但是问题在于,他们可以这么不计回报的付出,却未必能够容忍配偶感情背叛和出轨,假如被他们知道庞成礼和祝盼香真的有情况,会不会出离愤怒?会不会把这么久以来的隐忍一股脑的都想要发泄出来?如果是第二种可能性,祝盼香认真了,庞成礼发现情况不妙之后想要抽身而退,但是遭遇到了祝盼香不依不饶的死缠烂打,他会怎么样?毕竟他对外还是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并且前程大好,如果真的被祝盼香纠缠起来,说不定会有什么样的影响,为了前途不受影响,庞成礼会不会起了杀心,并且故意伪装成变【HX】态杀人的现场,来干扰咱们的判断呢?”
“你还别说,这两种都有可能,正所谓叫狗不咬,咬狗不叫,越是那老实巴交,不多言不多语的,搞不好心里面反而越阴暗。”唐弘业说完这话,忽然看了看一旁的汤力,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哎,老汤,我说怎么这话说出来以后,我觉得好像打击面儿有点广似的!老实巴交,不多言不多语,这不就是你么!不过我可没说你内心阴暗啊!我说的是秦姐和麻经纬这两个人!还请你一定、务必、千万不要对号入座,乱往自己的身上安啊!”
“什么叫欲盖弥彰!本来没想对号入座的人,被你这么一说,估计都想要对号入座一下了!”贺宁在一旁趁机拆台。
汤力有些无奈的看了看唐弘业,苦笑了一下,自己平日里因为少言寡语,没少被唐弘业调侃挤兑,知道他从来都是没有恶意的,所以汤力也就习惯了。
“那现在怎么办呢?”开一开玩笑,也算是暂时的舒缓了一下紧张的情绪,贺宁很快就收起了玩笑的心思,问其他两个人,“分析也分析了一大通了,那咱们下一步到底该怎么做呢?对谁‘下黑手’合适?秦姐还是庞成礼?”
“他们是夫妻,找谁没有区别。”汤力看了看时间,“咱们这就去一趟。”
“也好,据我所知,庞成礼的病休还没有结束呢,这会儿也已经是下班时间了,秦姐应该也回家了,而且她是辅助科室,应该可以准时下班,那咱们就去找庞成礼问问吧!”唐弘业立刻就这个提议表示了支持,之前庞成礼本来遭遇了医闹之后,还可以继续坚持上班,倒是一听说了祝盼香遇害的消息,立刻就坚持不住,要回家休养去了,这真是想让人不多心都很难了。
三个人达成了一致之后,饭也顾不得吃一口,就急急忙忙的出发了。
庞成礼的家距离公安局还挺远,三个人赶到的时候,庞成礼和秦姐正坐在桌前吃晚饭呢,饭菜还挺丰盛,四菜一汤,三个人进门的时候,给他们开门的是秦姐,庞成礼顶着还没有完全消退的淤青坐在饭桌前没有起身,看到是之前打过交道的警察来了,这才站起身来,对他们点点头示意了一下,算是打了招呼。他的碗里面是几根碧绿的青菜,而秦姐的饭碗里却有一只大大的对虾,颜色红彤彤的很好看,她的碗旁边还堆着一大堆的虾壳,贺宁还眼尖的注意到,她的手指甲缝里也有红红的汤汁,估计方才给他们开门之前,秦姐是正在剥虾呢。
打开门让三个人进到屋子里面来,秦姐一边招呼他们,一边大大咧咧的又重新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继续剥那一只还没有剥完的大对虾。
“你们怎么来我们家了呢?是有什么事儿么?”她一边剥虾一边头也不抬的问,“上次对我老公动粗的那个人不顺眼已经抓起来了么?”
一边说着,她手里的虾也剥好了,秦姐非常自然的把手里面的虾放进了坐在自己对面的庞成礼饭碗里面,那动作自然到了一看就知道她是经常这么做的。
那就难怪得她的碗旁边会堆着一大堆的虾壳,而庞成礼却只是若无其事的在吃着青菜,敢情剥虾和吃虾在这还算是不同的分工呢。
庞成礼见到贺宁他们上门来,原本就表现的有点紧张和戒备,现在冷不防被秦姐塞了一大块虾肉在自己的碗里,不仅有些恼火,用筷子夹了虾肉塞回到秦姐的碗里:“你自己剥了你就吃!给我干什么!”
秦姐噗嗤一乐:“你可别装了,平时不都是我剥了你吃的嘛!”
庞成礼的脸色变得更加阴沉了,那块虾肉是无论如何也吃不下去,索性连筷子都一起放下了,站起身来走向贺宁他们三个人,示意他们到一旁的沙发上落座,贺宁他们也不与他客气,在客厅里坐了下来。
秦姐看庞成礼不吃饭了,自己也不吃,筷子一放就跟着过来,坐在了庞成礼的身边,根本不在乎庞成礼的表情和脸色有多么的不耐烦。
贺宁他们最先表明了来意,庞成礼表示并不意外,那天自己刚刚报了警,警察就来了,他原本就觉得有些奇怪,以往医院有什么事情需要警察出面的,来的警察也都是着装的,那天贺宁他们身穿便装出现,庞成礼就已经意识到他们的来访原因绝对不会是单纯为了自己的事情而已了。
这倒是让贺宁略微有些惊讶,没想到庞成礼不仅头脑很不错,表现居然也可以做到如此的不动声色。
第七十二章 可怜可气
之后汤力他们就与庞成礼展开了一番常规的询问,庞成礼可以说是表现的十分淡定坦然,有问有答,从他的语气和神态里面,俨然祝盼香就是自己科室里面的一名普通护士,两个人关系平平,并没有十分熟识,更别说更日爱日未的其他关系了,对于祝盼香的很多事情,他都推说自己不太了解,并不去深谈。
“我们科室里头护士很多,大家相处的都还是比较愉快的,不过再怎么愉快,人家毕竟是一群女同志,跟我这种半大老头子也没有那么多事情可以聊,也不怎么方便啊,是不是?所以我也没有那么自讨没趣,看到一群女同志聊天,我还一个劲儿的往跟前凑合,那也太不会看场合了。”庞成礼笑着说。
他表现的一派自然,根本就让人没有办法找到任何的破绽,贺宁的注意力也因此而发生了转移,开始悄悄的注意起坐在庞成礼身边的秦姐来,秦姐坐在庞成礼的身旁,紧紧的挨着庞成礼,尽管庞成礼对她这种粘着自己的行为和姿态,似乎是有些不大喜欢的,秦姐却好像看不出来一样,依旧故我。
贺宁总觉得秦姐似乎是故意想要在外人面前彰显出自己与庞成礼的亲密关系,可是作为庞成礼法律认可的妻子,她真的有必要这么做么?除非她心里面很清楚,自己与庞成礼并没有半点亲密可言,反而可能还有别的女人趁机钻了空子,所以她才会反而更想要在外人面前做出种种关系亲密的行为举动,好让别人认为她与庞成礼仍旧是感情笃深,琴瑟和鸣的那种状态,一道道自欺欺人的效果。
如果有机会可以试探一下秦姐对于庞成礼在外面的那些风【HX】流举动是否知情,那就最好不过了。贺宁在心里面暗暗的打算着。
也不知道是不是运气特别好,居然真的被贺宁等到了这样的一个机会。他们和庞成礼聊了一会儿,庞成礼的手机响了起来,他看了一下上面的来电显示之后,表示说这是一位非常重要的朋友,找他应该是咨询一些关于手术方面的事情,他必须要接听,于是便略微表达了一下歉意,拿着手机离开了客厅,走到了房间里面去,还回身顺手把房间门给关了一个严严实实。
秦姐略微有些坐不住了,她人虽然是坐在客厅里面的,但是身子已经扭向了房间的方向,似乎是在伸长了耳朵,使劲儿的想要听清楚屋子里面的声音似的。
“秦姐,你平时也经常去庞医生的科室找他吧?那这么一来二去的,是不是和他科室里的人相处的也都还不错吧?”贺宁主动开口问。
秦姐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房间的方向,起初根本没有听见贺宁在对自己说些什么,贺宁只好开口向她再问一遍,她这才猛地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了,连忙讪讪的对着他们三个人笑了笑,然后开口说:“哦,是,我这个人大大咧咧的,跟谁都还比较处得来,再加上我老公这个人啊,特别不懂得照顾自己,别看他在外面是一个特别成熟的技术骨干什么的,实际上跟个小孩子没有什么两样,我要是不经常去给他送点吃的,叮嘱他一下,他有的时候忙起来啊,就连吃饭这么大的事儿都能给忘掉了。所以么,一来二去的,我跟他们科的人也挺熟了。”
“哦,这样啊,那可就太好了,有一件事我还真想向秦姐打听打听。”贺宁一听秦姐这么说,顿时觉得机会来了,她略微凑近了一点,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的对秦姐说,“是这样的,这个问题呢,我怕问了庞医生,他会觉得不方便,不好意思,怪难堪的。毕竟他方才不也说了么,作为一个男医生,科室里女同事的一些事情,尤其是私事有关的,他也不好意思打听太多,不过你就不一样了,你是女的,又因为庞医生的缘故和他科室里的那些女同事混的很熟,肯定或多或少的能直接或者间接的了解和掌握一些情况的吧?”
“这个我倒是也不敢保证,不过你先问问试试,我尽力呗!”秦姐到底是架不住贺宁的这种哄法儿,被夸了几句和庞成礼关系亲密,就有些飘飘然了。
贺宁看她这个样子,强忍着想要叹息的冲动,在她的认知里面,夫妻本就应该是这个世界上最亲密无间的人,至少贺爸爸和贺妈妈就一直都是这样的正面范例,正常来讲,对一个妻子说“你是你丈夫身边最亲密的人”,这个妻子应该是会非常理所当然的态度,而不是像秦姐这样,听到了类似于这样的话,就好像是得到了一种什么殊荣,接受了某一种褒奖和表扬似的。
由此可见,这对夫妻的感情是多么的名存实亡。
“我们听说,祝盼香似乎和医院里的什么人关系非同寻常,并且还一不小心怀上了对方的孩子,表面上是请病假回家休息,实际上根本就没有回家,而是躲起来去解决怀了孩子的这件事了。据你所知,这个传闻是真的么?”
听了贺宁的问题,秦姐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就僵住了,原本噙在嘴角的那一抹淡淡的笑容就好像被冻住了似的,完全凝固了,整个人也显得有些僵硬不自然。
“有这种事么?这我还真不知道,也没有听说过。”她眼神闪烁了一下,很快的做出了回答,“不过这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毕竟跟别的有家有室的男人搅在一起,本来就不是什么见得了光的事情,谁会那么傻乎乎的满世界去宣扬啊,就算真的有,不也得是遮遮掩掩,不能让别人知道么?你们说是不是?”
“那倒是……”贺宁顺着她的话应了一声。
秦姐看贺宁似乎是认同自己的那总说法的,这才略微放松了一点点,这一放松,便也就敢开口多说几句话了,她随口又说:“不过话又说回来,咱们先不说祝盼香到底有没有你们说的那种事,但就说你们说的那种情况,反正我是顶顶看不上的,一个女人家家的,已经结了婚嫁了人,就应该本本分分的过日子,不好好的跟自己男人过日子,倒是跟别人家的男人纠缠不清,这种女人真的是败类中的败类,放在古时候就得被沉潭!游街!被人拿石头活活砸死!”
最初秦姐的情绪还算是比较平稳的,可是说着说着,她就好像不受控制的开始激动起来,鼻翼扇动,胸口的欺负也逐渐变得剧烈起来,似乎某种情绪正呼之欲出,就像是藏在暗影之中的怪兽,一直被压抑着蛰伏着,现在终于开始蠢蠢欲动,甚至跃跃欲试的想要跳出来嘶吼、咆哮。
“这种事,其实也是一个巴掌拍不响的,那句老话不是这么说的么,苍蝇不叮无缝的鸡蛋,有缝的鸡蛋那不是臭鸡蛋么?所以苍蝇也好,臭鸡蛋也好,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贺宁笑呵呵的接了一句。
秦姐悄悄的用很不显眼的幅度撇了撇嘴,略微有点含混不清的咕哝了一句:“那怎么可能是一样的,男人本来就都是有便宜不占非好汉的主儿,女人明明知道是被人白占便宜上赶着去让人占,那才是贱呢。”
贺宁的耳朵一向很灵,秦姐这话虽然是含含糊糊的自己嘀咕,却一个字也没有逃过她的耳朵,都被听了个清清楚楚,不过贺宁却并没有打算去和秦姐再争论什么,秦姐方才的答话和反应,都已经印证了她的猜测,她自然没有必要再去浪费口舌与她辩论什么,毕竟经年累月形成的思维方式也不是一朝一夕能改变的。
很显然,秦姐是知道祝盼香和庞成礼之间的不正当关系的,甚至连祝盼香曾经一不小心怀上了庞成礼的孩子这件事都知道,否则她不会在方才贺宁只是含含糊糊的提到了“医院里面的什么人”这样一个条件的时候,就第一时间一口咬定了对方是“别人家的男人”,并且还恨得那么咬牙切齿,眼神里面闪烁着凶恶的目光,就好像恨不得能把对方剥皮吃肉敲断了骨头连骨髓都一并喝掉似的。
至于为什么秦姐明明就是知情的,却还一只装聋作哑,一个劲儿的单方面去与庞成礼努力的示好和维系,贺宁认为这也与秦姐的思维方式有关。从方才的那一番话里面也不难听得出来,秦姐在出轨的这件事情上头,压根儿就没有把同样有着出轨行为的男人和女人放在同一个标准上面去衡量,她似乎认为男人出轨虽然不好,但却是占了便宜的,而女人出轨却是吃亏,是贱。正是因为了这种不平等的衡量标准,她在家庭当中始终把庞成礼抬得很高,她自己则卑微到了一定程度,所以对她而言,并没有底气去理直气壮的约束自己的丈夫,或者维护自己作为妻子的权利,她只能一味的讨好着自己的丈夫,单方面的仇恨与丈夫关系日爱日未的其他女人,生怕自己捅破了那层窗纸之后,庞成礼会一不做二不休的选择离开她,去和外面的什么女人双宿双飞。
贺宁觉得秦姐这样的女人,又可怜又可气,很难简单的去加以评价。
庞成礼的那一通电话很快就打完了,等他结束了通话从房间里返回客厅的时候,秦姐就迅速的收起了方才戾气十足的态度,又恢复了之前那种唯唯诺诺的模样。贺宁也没有什么想要和她沟通的,该试探的东西她也都已经试探出来了,现在索性也不再开口说什么,由唐弘业和汤力开口又程序性的同庞成礼聊了几句,之后三个人便离开了庞成礼的家,开车重新返回公安局去。
“庞成礼跟祝盼香绝对关系非同寻常,虽然咱们没有办法直接问他,但是你看他对祝盼香的死表现出来的那个态度!我看没有什么震撼或者惊讶,倒好像是生怕表现的太在意了似的,还美其名曰当医生的见惯了生死,所以已经比较坦然了!这是我听说过最扯的一个借口,”唐弘业对庞成礼那种虚假的风度是一百二十分的看不顺眼,在回公安局的路上便忍不住评价上几句。
“秦姐知道庞成礼和祝盼香的事,并且应该是知道的很清楚。”贺宁把自己方才那么去与秦姐套话和试探的出发点向汤力和唐弘业说了一下,“她的反应彻底的暴露了她的内心世界,我觉得这种明明知情,还能假装成不知情的样子,继续若无其事的同对方一起生活的人,比那种一听说对方有一丁点出轨的蛛丝马迹就立刻暴跳如雷,恨不得掘地三尺也要弄清楚究竟的人要可怕太多了。”
“那倒是,刚才那个秦姐眼神真是够凶的,跟她平时老实巴交的模样一点都不像。”唐弘业点点头,一边说着一边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来摆弄着,“时间可真不经混,都这个点儿了,我赶紧订三份餐,估摸着一会儿咱们回到局里,也差不多送来了,咱们仨就凑合着解决一顿吧。你们觉得怎么样?”
“我没意见。”汤力点点头,又看了看一旁的贺宁。
贺宁也不是个挑吃喝的人,既方便又能节省时间的方法,她当然不会有任何的意见。
既然没有人反对,唐弘业就全权做主,选择了一家看起来还算价格公道的快餐店下了订单,准备着回到局里就可以填饱肚子。
大约十分钟之后。
“咦?那家店说太晚了没人送餐,所以把我的订单给取消了!”唐弘业再一次查看订单情况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订餐被取消了,他愣了一下,随口抱怨了两句,又找了另外一家重新订餐。
又过了十分钟。
“有没有搞错啊!居然又取消了!”唐弘业有些火大起来,“我为了保险起见,方才第二次是分了两家订的,居然一个不接单,一个也是因为找不到送餐员,所以取消了!咱们仨今天晚上是命中由此一饿还是怎么着啊?为什么别人订餐多晚多远都有人送,到了咱们这儿就这么不顺当呢!”
第七十三章 伪装
贺宁起身原本也并不觉得饿,只不过也怕到时间了不好好吃饭,回头真的把胃给搞坏了,得不偿失,还要耽误工作,所以到底能不能尽快吃上这顿饭,对她的影响也并没有特别大,可是唐弘业方才的话却让她脑海当中迅速的闪过了一个念头,可惜闪过的速度有点太快,那个念头本身又有些模糊,所以并没有一下子就被她抓住,在返程的其余时间里,唐弘业继续锲而不舍的想办法订餐解决果腹问题,而贺宁则一直试图让自己弄清楚那个一闪而过的念头到底是什么。
到最后,还真是被唐弘业把晚饭给订成了,确定不会晚上饿肚子了,唐弘业感到非常满意,一心就等着晚餐送到,看样子他是真的饿了。
回到局里,汤力似乎也是怀着什么心事似的,坐在自己的办公桌旁出神,唐弘业则趁着晚餐还没有送来的功夫,开始调查起庞成礼的妻子秦姐的个人情况,大约过了二十几分钟,办公室门口传来敲门声,唐弘业喊了一声请进,推门从外面进来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身上穿着送餐员统一配备的制服棉衣,还带着一股凉凉的寒气,他的手里面提着一个袋子,里面很显然就是唐弘业点的晚餐。
“哪位是唐弘业?”他气喘吁吁的,估计是急急忙忙跑上楼来,现在气还没有喘匀,“哪位是唐弘业,来接一下餐。我刚才打电话也没人接,只能自己进来找了,你们这儿真不好找,这大晚上想找个人问问都没找到!”
唐弘业赶忙迎上去,顺便摸出自己的手机看了看,上面还真有两通陌生号码的未接来电,再仔细一看,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给开了静音模式,难怪方才压根儿就没有意识到有电话打进来。
“哎呀,不好意思啊,电话静音了,没看见,辛苦你跑这一趟了!”唐弘业迎到跟前来,从送餐员手里接下那个塑料袋,“喝口热水再走吧!”
“谢谢你,水我就不喝了,回头你给我打个好评就比什么都强啦!”送餐的小伙子也是个爽快的人,随口发句牢骚说刑警队不好找,倒也没有真的有什么怨气儿,“我其实都下班了,后来看你们这儿正好跟我回家也是顺路,所以就帮你们送一下,我得赶紧回家了,家里头还有人等着我呢。”
说完转身就要走,却又被贺宁给叫住,重新顿住了脚步。
“不好意思,我能稍微占用你一分钟半分钟的时间么?”贺宁起身也迎上前去,对送餐的小伙子笑了笑,“我有两个问题想要跟你了解一下。”
虽然急着走,但是贺宁态度非常的诚恳,一脸的微笑,话也说的礼貌客气,送餐的小伙子倒是也不好意思说拒绝的话,便点点头同意了。
“你们送餐有范围么?还是说只要给合理的费用,多远你们都给送?”贺宁开口向这名送餐员询问起来。
“那也不是,市区范围内吧,”送餐员摇摇头,“这不是给多少钱的事儿,主要是太远了的话,一来一回就要耽误好多时间,送餐收费,你多给又能给多少呢?总不可能已给就给个一两百、两三百吧?你就算一下子给我个三五十,我也不愿意送太偏僻太远的,跟别的订单路线合不上,就只能为了一个单空跑,来回一折腾耽误的时间,估计也就没多赚多少钱了,万一因为路不熟,到那里再找不到,又要现打听,这里外里就得耽误更多时间了,不划算,一般没人愿意干。”
贺宁听了点点头,又问:“那时间呢?你们平时大概是什么时间段送?”
“早上七八点钟开始送早餐,晚上大概八九点就结束了,再晚的话,你们想要订餐就只能找那种商家自己负责送的了。”送餐的小伙子如是说,看样子他还以为贺宁之所以会过来向他打听这些,是为了以后工作忙的时候订餐打算呢。
贺宁问完了这两个问题之后,便没有再继续耽误对方的时间,向他道了谢之后就让他离开了,唐弘业把晚餐交给贺宁,自己陪着送餐的小伙子,把他给送到了楼下大门口,这才又重新返回来,回来的时候贺宁已经把晚餐从口袋里拿出来,都放在了汤力的桌子上,椅子也都放好了,只等唐弘业回来一起吃。
“贺宁,你刚才问送餐的事儿干嘛?你是不是想起来什么了?”唐弘业毕竟也是一名专业的刑警,并且从警的时间比贺宁还要长一些,他可不会以为贺宁特意过去询问送餐小伙子这些事情,就只是为了方便以后加班的时候订餐,贺宁能这么认真和着急的询问那两个问题,肯定是和他们手头的案子有关系。
“先吃饭吧,边吃边说,不然一会儿全都冷了,别的不说,都对不起刚才那个大冷天这么晚了还特意帮咱们送餐过来的送餐员。”贺宁没打算卖关子,只不过她很清楚,自己刚刚想到的东西一旦说出来,三个人可能就未必能有心思吃饭了,正所谓磨刀不误砍柴工,既然都已经到了这个时间,索性就吃过了饭再说。
唐弘业和汤力谁也没有提出什么异议,他们两个谁都不是磨磨蹭蹭的人,只要想,只要需要,他们两个可以用一两分钟时间就风卷残云一样的填饱肚子,当然了,现在他们两个虽然吃的也比较快,但是还是照顾着贺宁的速度,贺宁吃的再怎么快,也毕竟是个姑娘家,不可能好像他们那样的狼吞虎咽,如果他们两个人匆匆忙忙的就解决了“战斗”,剩下贺宁自己一个人,估计她也容易吃不下去,汤力和唐弘业两个人都不约而同的放慢了一点吃饭速度,算是等一等贺宁。
贺宁吃的也不慢,她心里面也惦记着赶紧吃好了饭,她就可以把自己想到的东西和其他两个人分享了。方才回到办公室里她还在努力的想要抓住那转瞬即逝念头的小尾巴,正苦于想不起来那灵光一闪到底闪的是什么,正好那个送餐的年轻小伙子从外面走了进来,一看到他,贺宁一下子就知道自己方才想到什么了。
很快她也吃好了饭,因为三个人都吃的有点急,贺宁怕这样会胃不舒服,先起身去倒了三杯热水,三个人一人一杯,作为方圆的好闺蜜,贺宁可是亲眼看到胃不好这种看似不严重的小毛病,实际上是有多折磨人了,所以在这一方面,她想来是比较注意的,这也算是对自己,对工作,还有对家人负责的表现吧。
“贺宁,你刚才想到什么了?跟外卖有关系?是庞成礼和祝盼香在短租房里面的事情么?”唐弘业喝了一口贺宁端过来的温开水,开口向她询问起来,知道贺宁想到了什么,再看她的那种态度,唐弘业意识到贺宁想到的肯定是比较重要的东西,只是一提到外卖,他首先想到的就最近调查到的庞成礼。
贺宁摇摇头:“不是庞成礼他们在出租屋每天都叫外卖的事儿,那件事儿你也不用惦记着,这都是过去多久的事情了,连小区里面的监控录像都已经自动清除掉,根本不存在了,你难道还指望外卖的送餐员会记得他们么?”
原本唐弘业还真的是往这个方向猜测的,被贺宁这么一说,他也意识到确实不大可能,便立刻放弃了这样的猜测和判断。
“其实给我启发的是方才在回来的路上,唐弘业你说的那句话。”贺宁说。
“我说什么话了?”唐弘业有些一头雾水,“我一路上不就忙着订餐呢么?”
“对,就是订餐,你的订单被取消了两三次,所以一着急,你就说‘为什么别人订餐多晚多远都有人送,到了咱们这儿就这么不顺当呢’。你为什么会说出来别人送餐多晚多远都有人送的这种话来呢?”贺宁问唐弘业。
唐弘业愣了一下:“我……就是记得好像有送餐的送很远什么的……你不说我还没觉得,你这么一说我倒有点懵了,我是在哪儿看到有送很远送很晚来着?”
“是在咱们调取了祝盼香案发当日,那个废厂房附近唯一能够拿到的道路交通监控录像里面。”贺宁没有卖关子,直接帮唐弘业揭晓了正确答案,“当时画面当中出现了送餐小电瓶车的身影,你当时还感慨来着,所以我就估计你可能是那时候看到了那样的镜头,感叹过送餐的居然那么远也送,心里面就留下了那样的一个印象,今天订餐怎么都找不到人送的时候你就想起来了,才会下意识的冒出那样的感慨和抱怨,只不过当时这个感觉一闪而过,我没抓住,方才看到送餐的那个人,主要是他的那一身衣服,我才想起来,顺便和他确认一下。”
“对对对!是有这么一回事儿来着!”唐弘业被她这么一提醒,也重新回忆起来,发现自己还真的是因为那个印象,所以之前才会有那样的牢骚,“所以你刚才问过了专门负责送餐的送餐员之后,就更觉得有送餐员往那种周围都没有什么居民区或者学校、办公单位之类的地方跑,荒郊野外的,很不合理,对吧?”
“嗯,我觉得咱们应该把那一段监控录像再重头到尾的过一遍筛子,这一次重点注意什么就很清楚了。”贺宁看他们都明白了,便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打算,“当时其实我心里面也觉得有那么一点奇怪,但是当时没多想,现在回过头来就越想越觉得奇怪了,送餐也是有一个派送范围的,太远的地方别说送餐的人愿不愿意去了,估计那些饭店餐馆也未必愿意接受这样的订单不是么?”
“对对对!你说的很对啊!”唐弘业一下子振奋起来,一扫方才吃饱了饭之后有些困倦的那种状态,“还是那句话,咱们拿到监控录像的那条路附近一段距离之内都没有什么居民聚居区,也没有什么单位学校,荒凉的厉害,哪有人会在那种地方大老远的订餐还非让人去送啊!那个送餐的肯定有点问题!是伪装吧?”
“现在话也不用说的那么死,至少先暂时有这么一个怀疑吧,咱们再过一遍筛子之后就知道了。”贺宁倒是不敢把话说得太满,谨慎起见还留了一点余地。
“对,先再把那一段视频过一遍筛子,别的回头再说!”唐弘业嘴里应着,眼珠子一转,发现汤力这么半天一声都没吭,“老汤,你想什么呢?”
“庞成礼,”汤力回答说,这也是他从离开庞成礼家之后就一直在思索的问题,“你们认为庞成礼的可疑之处在哪里?”
“与祝盼香的不正当关系,还有祝盼香疑似因为他而怀过孕,并且希望能够庞成礼对她有个交代,但是庞成礼最终选择了让她服药把胎儿流掉,并且不愿意给她任何真正意义上的交代。”这个问题贺宁也考虑过,所以会打起来也非常的不费力气,“如果放在别人身上,可能大不了就是给一些钱作为补偿就能够摆平的,可祝盼香不一样,对她来说,之所以委委屈屈的‘下嫁’麻经纬,就是因为她自己认为和张健在一起的时候伤了身体,所以恐怕很难受孕,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做母亲,有自己的孩子了。所以她假如真的和庞成礼有那么一层关系,并且还不小心怀孕了,肯定会非常想要把孩子生下来,让庞成礼给自己一个交代的,比如离婚之后和她结婚之类,这样一来,她想要追求的婚姻、孩子还有经济条件,不就一下子全部实现了么。这肯定是祝盼香的如意算盘,只可惜庞成礼不同意,所以李梅提供给咱们线索说后来他们两个人闹掰了,关系差到了一定程度,连面都不能碰,庞成礼绝情,祝盼香可未必那么爽快的就愿意分手,这样一来,假如祝盼香痴缠庞成礼,庞成礼不就有动机了么。”
第七十四章 启发
贺宁说完之后,汤力沉默着,没有吭声,贺宁等了一会儿,见他不说话,便也大概知道了他的意思:“你不这么想对么?”
汤力点点头:“之前我也是这么想,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怎么个不一样法儿?觉得庞成礼身上的疑点变少了?”唐弘业有些不解。
“庞成礼正处在事业上升期,前途一片大好,没有必要大费周章的杀人,对他没有好处。”汤力把自己的想法言简意赅的说了出来。
“那可不一定啊,”唐弘业对此持反对意见,“看起来的确是前途大好,又是什么骨干,又是什么中坚力量的,还是传说中的科主任候选人,未来的院长苗子,可是这些能够实现的前提是不能出任何差错,对吧?一旦出了差错,那还什么苗子不苗子的,被人抓住了小辫子,不就什么都白费了么!听之前李梅提供的情况,祝盼香跟庞成礼肯定是有事儿的,并且后来还闹掰了,祝盼香如果不依不饶呢?就像方才贺宁说的那样,她之前就是因为认定自己不能怀孕生孩子,所以才和张健没有成的,那她和庞成礼要是真的怀上了,她会那么轻易的就选择放弃这个孩子么?到最后不管是迫于无奈还是压力,还放弃了,之后庞成礼也没有给她一个什么交代,换成是我,我也得气疯了!说不定庞成礼就是为了保住自己的大好前程,所以才选择了对祝盼香下毒手呢?贺宁,你说是不是?”
贺宁在最初听汤力说不同意自己之前观点的时候,确实是有些困惑的,但是在唐弘业表达自己观点的时候,她一直在琢磨汤力的那句话,现在已经恍然大悟,明白了汤力想要表达的重点在哪里。
“不,不是的,”她对唐弘业摇摇头,“汤力说的重点不是在于‘前途一片大好’,而是在于‘大费周章’。你说的对,庞成礼不管是什么好苗子什么接班人,都离不开一个最基本的前提,那就是不出岔子,所以正常来讲,庞成礼就算按照咱们之前分析的那样,因为被祝盼香纠缠敲诈甚至威胁,所以恼羞成怒,想要把她除掉,保证自己的前途不受影响,那他会怎么做呢?作为一个医生,或许他会有很多种其他可以考虑的方式,神不知鬼不觉的让祝盼香的死乍看起来就像是意外或者是疾病猝死,而不是这么重口味的方式,并且还那么大费周章的布置现场。安排的那么麻烦。要知道,设计的越复杂,环节越多,就反而更容易出岔子,这个道理咱们都懂,庞成礼如果是处心积虑要铲除掉对自己前途有威胁的祝盼香,你觉得他有可能没有考虑过这一重风险么?”
唐弘业原本还真忽略了这一点,现在听贺宁这么一说,也意识到了。
“要是这么说来的话,那庞成礼的嫌疑就没有那么大了啊!相比之下就算他抛弃秦姐,跟祝盼香结婚,也不过是一时的丑闻,对前途可能会有一点名誉上的影响,实质上未必会影响特别深远,毕竟有生活作风污点的人还是很多的,也没各个都受到特别大的影响,很多不是该混得好,照样混得好么!要不然他干脆多出点血,赔钱给祝盼香也行啊,祝盼香想要的无非也就是名利那些,确实好像没有必要冒那么大的风险把人给杀了。”唐弘业回过味儿来之后,也觉得越想就越有道理,“老汤,还是你细心,你要不说我都忽略了这一点了!”
“我之前查过关于祝盼香血液当中所含的香豆素类抗血凝药物,也就是华法林的相关资料,这种药的用药量是比较精准的,如果超量服用,会造成服药者的身体不适。”汤力对唐弘业的称赞只是淡淡的一笑,并没有放在心上,他方才一直考虑的还有一些其他情况,“张健说过,据他所知,祝盼香并没有血栓或者心梗这一类的心血管疾病,也没有动过这方面的手术,所以不排除被人下药。”
“华法林如果服用不当,会有哪些不良反应?明显么?”贺宁问。
汤力点点头:“很明显,比较常见的有牙龈出血,皮肤瘀斑,甚至血便血尿。”
“那也就是说,除非祝盼香是自己主动服药,假如真的是不知情的情况下遭人下药,那这个人对于华法林这种药物的用量可以说是非常了解,所以才会让祝盼香服用了一段时间,都没有出现明显的不良反应!”贺宁顺势得出了结论。
“事情得一样一样的做,饭得一口一口的吃,贺宁之前提到的那个送餐车,这个特别好,我觉得特别关键!咱们一会儿就分头把之前存回来的监控录像重新再筛一遍吧,这回可就目标明确,没有那么盲目了!”唐弘业摩拳擦掌,之前他还感觉到有些茫然找不到方向,现在就已经精神抖擞了。
汤力也点点头,之前他的思路都被其他的考量占据着,听过了贺宁的分析之后,也觉得这个发型非常重要:“祝盼香的尸体是被肢解过之后又运到现场的,并且当时尸体的尸僵已经基本消失,运输并不需要特别大的容器。”
“可不是么,送外卖的那种保温箱,装一个脑袋还不在话下。”唐弘业接口。
他这么一说,贺宁的脑海当中忍不住又浮现出了当天晚上在案发现场看到的画面,顿时胃里面又感觉到有些不舒服了,她赶忙在心里面强行叫停,不让自己继续回忆当时的情形,以免真的恶心起来,耽误接下来要处理的工作。
因为有了目标,这一次对监控录像的筛查就变得很容易了,没用多久他们就注意到了一辆电瓶摩托车,正是贺宁印象中在上一次处理监控了录像时候看到的那一辆,电瓶摩托车就只是普普通通的,没有什么特别之处,骑电瓶摩托的人身穿着一件看起来夹克衫,颜色款式很像时下里常见的送餐员服装,电瓶摩托后面还驮着一个四四方方的保温箱,那保温箱的颜色看起来也和平日里在路上总能看到的送餐保温箱大同小异,因为监控画面的清晰度达不到特别理想的水平,所以那人衣着和保温箱的款式很多细节也看不了那么真切。
贺宁把画面停了下来,上网搜索了一下真正属于那个公司的送餐员图片,放在一起两厢这么一比较,不同就显露出来了,监控画面当中拍到的这个怪异的“送餐员”衣服的颜色要略浅一点,保温箱的颜色则是满满的,一点别的颜色都看不到,不像真正的送餐员那样,上面还带着公司特有的标志图案之类的。
“我当时怎么就没注意到这些细节的不同呢!”贺宁确定了这些不同之后,也就等同于确认了这个“送餐员”身份的真实性是很低的,这让她忍不住觉得有些懊恼,“我要是那个时候就注意到了,说不定早就有所突破了!”
“你不能太求全责备,”汤力开口安慰她,“越是司空见惯的东西,反而越容易忽略细节,被先入为主的印象误导,当初没看出来的也不止你一个人。”
“就是,”唐弘业想来属于有点大大咧咧的个性,他倒是没有觉得有什么值得懊恼的,“后来不也还是你先看出来的么!你要是现在没发现这事儿,我们说不定到最后也没有留意到呢,归根结底这事儿还多亏了你呢!”
“可惜,这人带着头盔还有墨镜口罩,根本就看不清楚长相。”贺宁被他们两个这么一说,心里面也略微舒服了一点,但她可不好意思被人鼓励几句就真的居功,自己的这个发现确实很重要,但是能不能够成为破案需要的突破口还不一定,还需要继续探查,“我刚才筛了一遍,只看到这个人骑着车子驮着个保温箱过去,但是并没有看到他返程的踪影。如果这人真的就是运送尸体的凶手,那肯定是之后又通过别的路线绕了回去,没有原路返回。”
汤力把那辆电瓶摩托车的牌照号码仔细确认之后记录了下来,在非机动车车辆管理系统当中进行了一下核对,很快就发现这个牌照是伪造的假号牌,实际上并没有这个编号登记在案的电瓶摩托车。
穿着可以以假乱真的送餐员类似服饰,电瓶摩托车后面驮着同样乍看可以以假乱真的送餐保温箱,还用着假冒的电瓶摩托车号牌,这个骑电瓶摩托的人的可以程度一下子也跟着加深了许多,只是暂时还没有这个人的庐山真面目。
又过了一小段时间,他们很快就又有了新的收获,虽然说那个骑着电瓶摩托车假扮送餐员的人仍旧不能够确定身份和去处,不过他们却发现了另外一个当初一心盯着轿车而忽略了的对象——一辆装着大大小小好几个纸箱子,貌似是送快递的三轮摩托车。
“这辆车挂着的牌照,和方才那辆电瓶摩托车,牌照样式不一样,但是上面的数字组合是完全一样的。”汤力在这辆看起来十分不起眼的三轮摩托上面注意到了异常的细节,“我确认了一下,一样,都是套牌,造假的。”
“这车子上面几大几小的几个纸箱子,算一算的话,好像也够用来运输尸体了,”贺宁指了指画面上那辆三轮电瓶车后面一个几乎有大半个人那么高的大纸箱,“尸体的尸僵已经消失了,所以躯体是柔软的,蜷缩一下就能塞得下。”
两个人又查了一番,一直到最后也没有看到那辆三轮摩托返回的踪迹,由此可见,那辆三轮摩托和之前的电瓶摩托一样,肯定是绕路返回的。
“假如真的是这样的话,这个凶手把人给杀了,然后再肢解,分次分批的装箱子,一趟一趟的运到案发现场!”唐弘业觉得有些目瞪口呆,“那这个人的心理素质未免也太好了吧!有同伴的时候另算,我也跟你们俩说句实在啊,你让我单独跟一个死去多时的人呆在一起,反正我是不敢,更别说是自己害死的了!”
贺宁听了唐弘业的感慨,忽然之间心里面就又冒出了一个念头,她抬头看了看汤力,发现汤力也抬起头来,正看向自己,两个人的目光一对上,立刻就明白了,彼此现在心里面想的东西,应该是半斤八两,不谋而合的。
“恐惧应该也算是一种情绪吧?”贺宁问唐弘业。
“那当然算了,是人就有七情六欲,惊恐也算是‘七情’当中的其中一个了!”唐弘业回答的非常爽快。
“是啊,生气也好,恐惧害怕也好,这都算是情绪,是个人就应该有情绪,”贺宁一边喃喃的说,一边脑子飞快的运转着,“假如在任何人都会感到恼火愤怒的事情或者说境遇面前,有的人始终都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总是轻描淡写,若无其事的,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照常把日子过下去,那么这个人是不是要么就是根本没长心,要么就是伪装的很深,所有的憎恨情绪都藏在了内心深处,对谁也不说,只一个人偷偷的盘算着排解的途径或者报复的手段?”
汤力和她想的一样,所以也跟着补充了一句:“该气愤的不气愤,该维护自己利益的时候不维护,该理直气壮的时候偏偏伏低做小,在本来应该平等的关系当中,一方一味的退让和纵容另一方,要么是天生懦弱,要么是卧薪尝胆。”
“还有该害怕的假如不害怕,也说不定是因为以前有过类似的经历,所以已经习惯成自然了。”贺宁又举了一个例子,“就像恐怖片看多了胆子会变大一样。”
“你们俩的意思是……”唐弘业似乎有些明白了。
“我这里还有一样东西,你们看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启发。”汤力说着,从自己的办公桌抽屉里拿出了一张一寸多宽,一巴掌长的纸条,把它放在桌面上,缓缓的推到了贺宁和唐弘业的面前。
第七十五章 真容【上】
【最近评论区里总有各种刷广告的,简直神烦,关键是那些人还如出一辙,广告词都是什么自从看小说or怀孕后脸色不好长斑了,老公不爱回家不爱理人,加了什么贵账号之后没斑没痘老公连洗脚水都给端了,我只想说,编这种广告词的人是有多没骨气?真要是那样,别顾着祛斑祛痘了,先把老公换了吧!以上是被那些牛皮癣小广告活活恶心疯了的某莫一番牢骚。今明两天这一卷完结,咱们新年新一卷走起~么么哒!】
纸条不起眼,边上甚至还有撕扯的时候没有留神被不小心扯破了的痕迹,上面印着浅绿色的格子,灰色的字,不是别的,正是当初汤力和贺宁去找麻经纬的时候,从他住处的门上面揭下来的那一张电费催缴通知单。
“这个怎么还在你这儿?”贺宁看到那张电费通知单有一点惊讶。
“之前忘了给他,但是后来就没有打算给。”汤力一边回答,一边指了指那张缴费通知单上面的数字,“麻经纬家欠的电费是不小一笔。通常居家过日子的人家很少会一直拖欠电费不交。我认为这笔欠费是近期产生的。”
贺宁看了看那个电费单上面的抄表时间,截止日期刚好是在祝盼香出事之后,居民电费都是一个月一抄,除了那种囤房户,或者是把房子闲置或者出租的人家,可能会出现缴费不及时造成的长期欠费,通常正常的居家住户都不会一个月追着一个月的继续欠费下去,所以这笔大额欠电费应该就是近期产生的。
贺宁过去在C市家中的时候,也会时不常的帮工作忙没时间的贺爸爸、贺妈妈缴纳电费,所以对正常的家庭用电量还是有一定估计的。很多人家为了避免欠费可能带来的麻烦,通常会习惯于提前预存一些进去,当然了,这种并非绝对,即便是刨除这种可能性不谈,普通人家正常的用电量,一个月内想要欠费五百左右,也并不是常事,算不上寻常。
贺宁忽然明白了为什么汤力后来决定不把这张欠费通知单交给麻经纬。
唐弘业还有点没有回过神来,看着贺宁和汤力的眼神略微有点茫然。
“你想一下当初刘法医是怎么说祝盼香尸体的尸僵情况的。”贺宁提示他。
唐弘业顺着这个方向那么一想,忽然之间也明白过来。
“那咱们下一步是不是该往根儿上调查调查了?”他问贺宁和汤力。
汤力点点头,看了看贺宁:“你记不记得郝睿曾经怀疑麻经纬对郝聪投毒?”
贺宁对那件事还是有印象的,当时她并没有多想,但是现在把所有这些结合在一起,能够想到的东西就不一样了:“郝睿说郝聪当时和麻经纬吃一样的东西,麻经纬什么事情都没有,但是郝聪却吐的厉害,很难受的样子。”
唐弘业听了之后也立刻就明白过来,不过他忍不住感到有些瞠目结舌:“不会吧?如果真的是咱们认为的那样,那麻经纬在这方面来讲,也是挺倒霉的啊!”
“如果咱们的猜测是错的,那他却是挺倒霉的,但是如果咱们的猜测是正确的,那么让他倒霉的这两个女人,付出的代价才真叫大呢。”贺宁说。
“按照我们现在的这种思路,在祝盼香身上,麻经纬具有给她下药的便利条件。高额的电费可能与祝盼香尸体的尸僵情况有关,利用电器加热,通过温度加速尸僵的产生和消失。我们一直没有找到的第一现场,可能我们之前已经去过几次了。”汤力想到这一点,脸色变得有些不大好看起来。
贺宁知道他是在懊恼,其实她或多或少的也有那么一点类似的感受,但是客观情况摆在那里,祝盼香之前离家出走是事实,她反反复复“钓鱼执法”一样的闹离家出走,挂羊头卖狗肉,这也是不争的事实,他们在调查当中也因此受到了误导,懊恼归懊恼,到了现在这一步,就已经没时间去恼火既成事实了。
“现在需要尽快调查出结果的有两件事,第一件事,郝聪当初是否有过怀孕之后偷偷堕胎的情况;第二件事,麻经纬是否有了解和熟悉华法林、柠檬酸这一类药物作用和禁忌的途径。”她对汤力和唐弘业说,然后看了看时间,“恐怕这都不是今天晚上能够做的,A市有那么多所医院,就算咱们可以一家一家的跑一夜,大晚上的也未必能找到可以给咱们调系统查询的人。”
“也是,只不过现在明确了怀疑对象之后,让他就那么在外面游荡着,总觉得心里有些不大踏实。”唐弘业抓了抓自己的后脑勺,叹了一口气。
“不用担心,”对于这一点,汤力倒是并没有太多的顾虑,“如果郝聪真的有过出轨和堕胎的行为,那么麻经纬能够伤害和造成威胁的群体范围也就很狭窄了,仅限于对他感情背叛的配偶。在他下一次步入婚姻之前,暂时没有威胁。”
汤力说的是有道理的,如果事实真是如此,那么不管手段是多么的隐秘或者残忍,麻经纬针对的对象始终都是背叛他的配偶,所以他本身所具有的社会危害性并不是特别大,不用担心会忽然之间对不相关的人大开杀戒。
既然晚上没有什么是开夜车可以解决的,三个人就尽快商量好第二天的工作任务,然后结束工作回去休息,养精蓄锐,准备第二天四处调查。
第二天一大早,汤力就来到了贺宁住处楼下等着她,两个人按照之前规划好的路线,开始一家一家的跑医院,询问郝聪当年是否做过流【HX】产手术的事,而唐弘业则负责去挖麻经纬的情况,三个人都忙得马不停蹄,另外一面还安排了人手暗中盯着麻经纬的一举一动,虽说从犯罪学角度来讲,麻经纬并不算是什么危险犯,不会造成大范围的人员伤亡,但他们仍旧不敢掉以轻心。
就这么一忙就忙了两三天,到了第三天晚上七八点钟,唐弘业带着他的收获回来,一群人开了一个碰头会之后,认为是时候可以行动了。
当他们出现在麻经纬同事小文的家门口时,小文和麻经纬正在一起吃晚饭,看到贺宁和汤力站在最前面,小文还以为他们又是来找麻经纬了解情况,正准备要回避一下,给他们让出一点空间来,汤力已经抬手向他示意了一下。
“麻经纬,请你跟我们走一趟。”汤力越过小文,直接来到麻经纬的身旁。
庞经纬坐在饭桌前,手里面还端着饭碗,捏着筷子,他的腮帮子鼓鼓的,在汤力说出这句话的那一瞬间,笑容僵在了脸上,嘴里面的饭菜也忘了咀嚼。
小文也意识到了情况似乎不大对劲,他不敢多说什么,安安静静的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喘一口,似乎有些进退两难,觉得十分尴尬。
只不过眼下他是否尴尬已经不是重点了,汤力说完那句话,就好像石像一样一动不动的立在桌旁,等着麻经纬,麻经纬似乎只愣了那么一下,随即很快的就回过神来,他对汤力笑了笑,指了指自己的腮帮子,然后开始慢条斯理的一口一口咀嚼着嘴里面的饭菜,就好像汤力根本不是来带他回公安局,而是来邀请他出门去游玩的普通朋友似的,汤力倒也不着急,就默默的站在一旁等着。
好不容易,麻经纬嘴巴里面的这一口饭好像足足咀嚼了一个世纪似的,终于才不急不忙的咽了下去,把筷子放下,碗一推,缓缓站起身来。
“好了,这口饭吃下去,总算没浪费粮食,浪费粮食有罪啊!”他好像没事人一样,笑呵呵的对汤力说,“那咱们现在就走吧,我也不耽误你们的时间了。”
汤力点点头,拉着他的胳膊,两个人并排走出了小文的家,麻经纬被安置在车子的后排,旁边坐着两名警员,车子风驰电掣的一路疾驰,直奔公安局。
到了公安局,麻经纬要去的地方自然是审讯室,他自己对此也没有感到任何的惊讶,也没有做出丝毫抗拒的反应,配合度出奇的高,并且至始至终都情绪平稳,看样子好像早就有了这样的心理准备似的。
汤力和贺宁在他对面坐定下来,汤力拿出几份材料,逐一放在麻经纬的面前,其中一份是当初郝聪在A市某一家医院进行人工流【HX】产手术的门诊病历复印件,一份是麻经纬父亲前几年到A市来看病的时候的病例复印件,其中用荧光笔标注出来的部分,是医生给开出的口服用药,这药正是华法林。除此之外还有两张照片,一张是监控画面当中的那个假外卖员,另一张是那个快递员,最后还有那一张从麻经纬家门上揭下来的电费催缴通知单。
“有什么想说的么?”汤力开口问他。
“你们发现那个送外卖的和送快递的都是我了啊?”麻经纬抬头看着汤力和贺宁,笑了笑,“我还以为自己遮的那么严,连我亲妈都认不出来了呢。其实我早就想好了,这一次如果能逃过去,我就继续过我的日子,该怎么过怎么过,要是被发现了,我也不想又躲又藏的,就干脆痛痛快快的承认了,对咱们谁都好。原本呢,我是想图个省事儿,你们要是没发现郝聪的事儿,我就只承认祝盼香是我杀的就可以了,既然现在你们都发现了,那我也不遮掩了,有什么是你们没查清楚的,或者需要我来主动交代的,直观开口,正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手里头两条人命,横竖是活不了的,没必要给你们的工作添乱。”
“你先交代一下杀害祝盼香的动机和手段吧。”贺宁对他说。
“好咧。”麻经纬笑呵呵的点点头,现在的他看起来和之前一直窝窝囊囊的受气样子截然不同,仿佛是换了一个人似的,“其实我也有我的无奈,我真的只想过安安稳稳的小日子,只要日子过得下去,什么受点气,什么吃点亏,我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唯独就是不能接受感情背叛。跟祝盼香结婚那会儿,我确实觉得自己是个丧偶的二婚,先头有个老婆的,所以得多让着人家点儿,好歹人家是个大姑娘嫁给我。这几年来,我对她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她日子过的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这我都无所谓,但是后来我发现她背着我跟别的男人有瓜葛,我那时候就已经有点动了杀心了,只不过还在想该怎么做,什么时候下手合适,没想到这期间祝盼香变本加厉,还跟人有了孩子,背着我偷偷的出去做手术打【HX】胎,她以为我傻,什么都不知道,其实我心里都有数着呢,我就咬着牙等,等一个合适的时机,后来这不就被我等来了么,我就下手了。”
“你稍等一下,我有两个问题想问你,”贺宁打断了麻经纬的话,“你是怎么发现祝盼香做过手术这件事的?你所谓的合适时机指的是什么?”
“先头郝聪就给我戴过这么大一顶带血色的绿帽子,这种事儿经历过一次,再遇到我也就算是熟手了,一看祝盼香回家以后那脸色,那身体状况,我就知道肯定是有那种事。”麻经纬很平淡的回答,“时机么,就是祝盼香跟她初恋又勾搭上了,她还以为我真的傻,什么都不知道也不注意呢,她半夜里爬起来跑去厕所跟那个男人打电话发短信,我都在外面听的真真切切的,后来我也拐弯抹角的打听过关于她跟她初恋的那些事儿,我也看出来,她对她那个初恋是有点动了心思的,要不然不会总跟人家说什么如果不是他,自己就不会嫁给我这种废物之类的话。我想来想去,这是个好机会,她之前不管是跟谁相好的,反正这一次她一死,那个不知道是谁的相好的,还有她那个初恋,肯定都会有嫌疑,我以为我这么一个窝窝囊囊,什么都逆来顺受的丈夫,你们应该不会认为我有勇气或者说那种必要去杀祝盼香呢,没想到,我还猜错了。”
第七十六章 真容【下】
“所以你是找什么样的时候,在哪里对她下手的?”汤力问。
“她那几天本来是偷偷请了假,跟初恋约好了要出去的,结果临到关头,初恋把她放鸽子了,她没地方可以去,只好在家里装病,医院那边以为她休假,她原本也的确是跟我找茬儿吵了架之后走的,只不过被人放了鸽子之后才回来的。听说好像是她初恋的岳父有点怀疑了,所以人家没敢跟她出去。我一看,这不是最好不过的时机么,所以就在家里把她给勒死了。在动手之前我早就查过很多的资料,我知道人死之后尸体会变僵硬,你们公安局的人最后会根据尸体的僵硬程度来判断死亡时间,所以我提前从网上买了好几组电暖气,把祝盼香勒死之后,我就在她周围开着电暖气烘,屋子里热的跟大夏天似的,所以她的尸体很快就软了,之后我就按照之前的计划,把她给分尸了,需要用到的部分切下来,该缝的缝好,娃娃啊,外卖的衣服啊保温箱什么的是我从网上买的,电瓶摩托借的,三轮摩托租的,我主要是觉得现在满大街就送外卖和送快递的最多,最不起眼儿,肯定没人会去注意,没想到你们居然注意到了,可能这就是老天爷打算让我栽在你们的手里头啊。”
“哦,我还杀了一只鸡,拌了点儿柠檬酸进去,为了现场的效果好。”他又忽然想起来,赶忙又把话题拉回来补充道,“在动手之前一段时间,我就开始悄悄的给祝盼香吃华法林了,你们拿到我爸当初的病例了,肯定就是知道我爸吃过那个药,我那会儿听医生的嘱咐,所以对这个药什么效果,什么不良反应特别熟,这回的计划里头就属于顺手一用。我就想着她血不凝,一来你们也不好判断到底什么时候死的,再放个烟雾弹,二来也可以把现场布置的吓人一点,让你们觉得杀人凶手可能是个变【HX】态,哪曾想,没放出来那么多血,感觉不太够,所以后来就只好杀一只鸡来凑了,鸡又没吃华法林,就拌柠檬酸!”
“你为什么要印发那种传单,还故意布置了那么一个恐怖的现场?就只为了把案子引向变【HX】态杀人的方向?”贺宁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的一个答案。
“我还真就是这么想的,”麻经纬坦然的点了点头,“之前郝聪那会儿,我已经试过一次伪装成意外了,这一次如果我的老婆又出了意外,你们当警察的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不怀疑我呢,所以既然不能用最自然不引人怀疑的方法,那就干脆走个极端,来个最夸张的,让人一看就往变【HX】态的方向联想,不那么容易把祝盼香跟郝聪的事情联系在一起。我就奇怪了,你们为什么就没有把这个案子当成是那种变【HX】态杀人狂去判断呢?就没怀疑过是祝盼香遇到了变【HX】态,被人家给盯上了么?”
因为变【HX】态杀人狂或许会因为某种原因盯上祝盼香,对她进行残忍的杀害,但是却没有那种机会,也不会那么大费周章的给祝盼香服用华法林来起到防止血液凝固的作用,尤其是在鸡血里面额外掺过柠檬酸的前提下。
当然,这一点汤力和贺宁都没有必要去浪费口舌对麻经纬解释说明。
“那当初你是怎么发现郝聪对你不忠的?”贺宁问他。
麻经纬看着她笑了笑:“小妹妹,这个世界上可不止是女人才有什么第六感,男人也没有迟钝到那种份上。我当初是真心实意的爱郝聪的,一心想要跟她好好的过一辈子,我承认我这个人可能在事业上不太成功,但是我在生活上已经尽可能的去做补偿了,一个女人又希望自己的老公温柔体贴家务全包任劳任怨,又希望他同时还得在外面叱咤风云,有权有钱有事业,这本身就是贪心不现实的,我知道自己的短板在哪里,岳父母愿意帮忙扶持扶持,我就把握住机会努力工作,他们不肯成全,那我就在家里面多照应照应,男女不管谁主外,谁主内,只要两个人保持一种平衡,那不就行了么!偏偏郝聪没有定力,当初她跟我在一起是不是为了跟父母赌气,这个我吃不准,但是后来她确实是被她爹妈影响很大,结婚以后就越来越开始抱怨嫌弃我,总拿我跟别的男人比……其实那个时候我挺傻的,我根本不知道郝聪外遇的事儿,就只是觉得她对我越来越冷淡了,后来要不是她那个神经病的疯弟弟说郝聪吐的厉害,问我是不是想害她,我这才觉得不对劲儿,后来发现,她跟那个当初家里头想撮合的男人搞在一起了,只不过人家已经不可能跟她这个结过婚的有什么结果了,肯定也就是占她便宜而已,结果她呢?一方面对我这个一心一意照顾她,对她好的人满腹牢骚,全是不满,另一方面又心甘情愿被人占便宜,还肚子里都有了!这我当然接受不了啦!”
“然后你就把她杀了?”
“倒也没有那么快,我那个时候其实还抱着一丝幻想呢,假如郝聪觉得对不起我,跟我忏悔,祈求我的原谅,只要她跟外面的那个男人断绝往来,我还是可以不计前嫌的,结果后来被我发现,那个男人就是当初她爸妈想促成的那个,郝聪后来偷偷摸摸的把孩子弄掉了,过后居然一点都没有觉得愧疚,心思还越来越野了,看我越来越不顺眼,我这就明白了,原来女人一旦走上了不忠的那一条路,就根本没有回头改邪归正的可能性,给自己男人戴绿帽子只不过是早晚的事儿,我是那个时候才觉得心灰意冷,开始努力的维护着,找机会解决她。”
说到这里,麻经纬嘿嘿一笑:“其实我不去考电影学院,真是浪费了我的演技,郝聪到死才发现我这个旱鸭子其实一直都水性很好,比她还要好,那天晚上她自己提出来要求游泳,我就带着她去了,正好天黑人少,我看准时机就开始撺掇她去深水的地方游,结婚那么久,她一直以为我不会水,所以我悄悄靠近她的时候,她都没有察觉是我,等发现的时候就什么都晚了,我把她按到水里头,她使劲儿的噗通,怎么噗通也挣不脱我,我一口气可以憋很久,再加上力气比她大好多,等我都憋得快要不行了,她基本上就没有什么抢救的余地了,等别人发现我们俩的时候,我也呛了很多水,再发挥一下自己的演技,假装差一点就要被淹死的模样,当时救我们上来的人就都信了。我那时候其实挺害怕,我怕郝聪还有救,没死透,那我就全完了,结果还不错,她彻底的死透透了。”
麻经纬的这一番话让贺宁觉得听着心惊,可能是她的资历还不够深,见识过的形形色色的犯罪人也还不算太多,她见过负隅顽抗的,见过穷凶极恶的,也见过坏事败露就吓得魂不守舍,还没等开始审讯就先精神崩溃,溃不成军的,这些似乎都算是比较正常的反应,没有什么让她感触特别深,但是麻经纬这种人,她还真的是第一次见,他非常的淡定,说起自己的杀人过程简直是侃侃而谈,就好像是一个征战沙场的将士在对别人说起自己战场上的丰功伟绩似的,丝毫看不出有任何的后悔,也似乎并不为自己身陷囹圄的处境而感到悲伤或者害怕。
汤力也对麻经纬的这种平淡和泰然感到有些惊讶,但是他也从麻经纬对那一番话里听出了一些其他的端倪:“你能把郝聪强行压在水下直到她溺水身亡,从这一点来讲,你的体能还是很不错的,为什么——”
“为什么会被郝睿揍个半死,连肋骨都骨折了,包括这一次也能让祝盼香她爸把我给打了,是不是?”麻经纬已经猜到了汤力想要问的会是什么,不等他说完就主动把话给接了过来,“也是出于两种考虑吧,一来呢,我觉得我如果是被揍的那一个,会显得比较弱,这样就可以降低自己的嫌疑,毕竟一个连挨打都没有还手能力的人,怎么杀人啊,是不是?更何况当初郝聪那件事,我也是被人从水里捞出来的,吐了一地的水,身上还有很多被郝聪抓伤的地方,这摆明了是我下水救人,结果差一点自己也被拖累死的效果么,我之前又一直推说自己不会游泳,换成谁能相信一个不会水的把一个会水的给淹死在水里头了?二来呢,我也是觉得,郝聪对不起我,祝盼香对不起我,所以我杀她们也算是冤有头债有主了,但是给我戴绿帽子的又不是她们的爹妈她们的兄弟,所以人家兄弟气不过要揍我一顿,或者爹妈气不过要揍我一顿,也是应该的,我得受着。”
他这一番话把贺宁和汤力都给说的有些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了,麻经纬这样的人,他们还真的都是第一次打交道,实在是让人有些捉摸不透,又古怪到有些不寒而栗。你说他这个人心狠手辣,冷血无情,他又知道自己害了别人家的女儿,所以宁愿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当做是赔罪的表现;你说他有同情心,他却因为前后两任妻子出轨有外遇这种道德范畴的错误,就将她们残忍的杀害,到了祝盼香这里,更是为了祸水东引,制造出变【HX】态杀人狂的假象而硬生生的布置出了那么恐怖血腥的“惊悚派对”。麻经纬的道德标准和行为准则,实在是匪夷所思,常人没有办法去理解和揣摩。
“祝盼香的尸体,你是分几次运到那个废弃厂房的?你怎么知道那里有一个废弃的厂房?”贺宁想来想去,觉得还是不要去试图理解麻经纬的想法了,最重要的是把案子的相关情况都了解清楚。
“大概分了三次吧,身子大,占地方,还好后来不那么僵硬了,我用大塑料袋裹着塞到提前从网上买来的那种运货的大纸箱里,还有那些娃娃,一个一个的都不大,但是凑到一起就挺占地方,是单独运了一次,剩下血啊,脑袋啊什么的,都不太占地方,一个保温箱就都塞下了。”麻经纬回答的特别坦然,“送的时候我还琢磨呢,一般那些送快递的也好,送外卖的也好,不都是出来送一次,拉好多件,然后一松就送一条线,所以我要是送完之后原路返回,万一被你们发现了肯定要怀疑的,我还特意绕了个远,从别的路七拐八拐的绕回家附近去,没想到居然还是被你们给发现了。那个厂房其实我原来是不知道的,后来听我教课班级的几个小孩儿聊天,讲什么鬼故事,说郊区废弃厂房闹鬼什么的,我就上网一搜,还真有那么一个地方,没事儿的时候就跑去看过一次,确实是完全废弃了,根本就没有人去,我当初还特意实验了一下,在那里放了一百块钱,过了一个礼拜再去,一百块钱还在那儿,这我就确定了。”
“你就没有担心过,大白天的你就已经把尸体运过去布置好了,没等怎么样就被人发现么?毕竟你早早就把传单给扔了出去,你就不怕有好奇心比较强的人,大白天就跑去想要一看究竟么?”贺宁从刚刚接手这个案子的时候就觉得,不管凶手是谁,这个做法实在是太大胆。
“早发现就早发现呗,大不了就是效果大打折扣,反正我去送尸首的时候是假装成快递员什么的,要是到那周围发现有人在周围活动,那我就赶紧离开就行了。”麻经纬回答说,态度非常的放松,就好像他们讨论的是什么寻常的话题似的,说完之后,他还补充了一句,“其实啊,这种事就是属于一回生两回熟。当初我杀了郝聪那会儿,其实挺害怕的,好在当时我也是刚刚溺水被救上来的,浑身发抖啊,脸色铁青啊,这不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么,所以也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儿过。”
说完之后,麻经纬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似乎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其实我的人生也挺悲剧的,有的时候我想一想,也都不知道自己活着有什么劲,你们抓到我,回头把我给毙了,毙了就毙了吧。要不然谁知道我会不会那么倒霉,下次结婚再遇到一个对感情和婚姻不忠的,那我还是照样会忍不住想把她给处了,留着我肯定是个祸害,回头到了法院,可千万别给我求情,就让我死了吧!”他对贺宁和汤力说,说完之后,还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然后就好像是一口气说出了这么多,所以非常疲惫了似的,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第一章 噩梦
【祝大家新年快乐!】
贺宁一直自认为是一个胆子比较大的姑娘,当初在学校的时候,集体去参观标本室,有好些女生吓得脸都变了颜色,她却还是能够保持淡定的,对她来说,那些已经失去了生命的人体部件除了能够用病理特征或者伤口创面之类,向其他人传递一些信息,帮助活着的人掌握如何治疗疾病或者侦破案件,并没有什么其他的含义,或许因为她相对而言还是一个比较理性的人,所以自然不会把原本看过的恐怖片情节套到真实生活当中来,自然也就不会做一些无谓的联想。
所以她曾经对自己身边比较胆小,看了一点恐怖片之后就会做恶梦的朋友发过豪言壮语,无论看多么恐怖的恐怖片,之后她都可以倒头就睡,别说噩梦了,就连梦都不会做,一觉睡到大天亮,她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做噩梦。
事实证明,话永远都不要说得太满。
头二十多年一直没有怎么经历过噩梦困扰的贺宁,这一回可是结结实实的体验了一把,并且还是回味无穷的那一种,当她凌晨三点多钟从噩梦当中惊醒过来,满头大汗的坐起身来,一颗狂跳的心并没有因为醒来意识到之前的一切都是一场梦而平静下来,她的呼吸有些急促,嗓子眼儿干的快要冒出烟来。
稍微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贺宁下床去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坐在椅子上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着,握着杯子的手有些微微发抖,脑子里转来转去的还都是方才那一场噩梦当中的画面,因为太真切了,所以即便彻底的清醒过来,还是会觉得有些心悸,内心始终沉浸在那种夹杂着悲伤和恐惧的情绪当中无法自拔。
她梦见自己向调转工作之前那样的下班回家,回到了自己位于C市的熟悉的家中,进了家门之后,屋子里面一片漆黑,电灯都打不开,就好像停电了一样。贺宁摸着黑朝屋子里面走,一边走一边叫着父母,然而屋子里并没有一丝声响,除了黑暗之外,就只有一片让人不安的死寂。
忽然,贺宁的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她一个趔趄,伸手扶住了一旁的门框,这才险险的稳住了身子,她不知道方才脚下差一点绊倒自己的是什么,眼下让她皱眉头的是刚刚手在摸到门框之后碰到的那又黏又湿的触感,这种触感给她一种特别不好的预感,搓了搓手指,手上粘了不少湿湿黏黏的东西,太黑了看不清,只能把手端到面前用鼻子闻一闻,这一闻不要紧,一股浓重的腥气一下子钻进了贺宁的鼻孔,她的心也随之咯噔一下,高高的悬在了嗓子眼儿上。
血!这气味分明就是血!
自己的家中一片漆黑,悄无声息,门框上面有大片厚厚的未干血迹,刚刚自己脚下差一点绊倒的会是什么,贺宁已经不敢去想了,那一瞬间,她似乎忘记了自己是一名刑警,一颗心一瞬间就被无边无际的恐惧感吞噬,甚至有一种想要逃走的念头,心里有一种强烈的预感,接下来的事情可能超过了自己的承受能力。
然而,她没有机会逃走,甚至没有机会去逃避眼前的一切,下一秒钟,屋子里的灯忽然齐刷刷的亮了起来,强烈的灯光刺激到了她的眼睛,让贺宁本能的低下头闭上眼,等她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了地上躺着的人。
那是贺爸爸和贺妈妈,两个人相距不远的躺在血泊当中,浑身的衣服都被血浸透了,并且耳朵鼻子嘴巴这些部位,好像也被人用刀给割掉了,脸上只剩下几个黑乎乎的血窟窿,暗红的颜色看在贺宁的眼里,就好像是滚烫的烙铁一样,贺宁发出了痛苦的尖叫,想要扑过去摇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父母,希望能够证明这一切都是一场无聊的恶作剧,然而这个时候,她却发现自己的两只脚根本就一动也不能动,仿佛已经被钉在了地面上一样。
“你想去哪儿?你哪儿也去不了!”
一个男人似笑非笑的声音传来,那声音听起来也是那么的熟悉。
“董伟斌!”贺宁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就喊出了对方的名字。
她的面前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多了一个人,超过一百八十公分的瘦高个儿,白白净净,浓眉大眼,看起来也是一表人才,正是当初在学校里也让一众女生私下里没少讨论的魅力达人“董师兄”,只不过现在的他看起来没有了往日里的书卷气和刻意营造出来的英气勃发,眉眼间都是阴郁,看起来就好像变了一个人。
“贺宁,我终于见到你了!”他一边说一边笑了起来,笑容看起来有些不怀好意,“真没想到,现在想要见你一面,居然需要这么麻烦。”
“你干了些什么?你究竟干了些什么?!”贺宁几乎是用咆哮的方式吼出了这句话,她感觉到自己的心在狂跳,巨大的悲痛和恐惧夹杂在一起,就如同海浪冲刷礁石一样的反复拍打着自己的大脑,理智已经荡然无存,她的眼里只有躺在血泊当中的父母,还有那满目刺眼的血红,她的心跳快到了几乎快要在胸腔里炸开,眼眶几乎要瞪得裂开来,恨不得能够扑过去拼命的撕扯对面的那个男人。
“我干了什么?这个问题问的很好,”董伟斌脸上的笑容收敛了起来,“我只不过是给自己讨一个说法罢了,因为你离开了我,因为你不肯见我,我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你能这么做,一定是你父母教唆的,他们教唆你离开我,我就让他们付出代价,这很公平,难道不是么?我原本只是想要好好的跟你谈,只要你肯回头,我还是可以放你一马的,但是你偏偏选择了拒绝我,不理我,你这是对我的背叛,既然你背叛了我,那你也一样要付出代价。”
说着,董伟斌拿起了一条绳子,一步一步朝贺宁走了过来。
贺宁想要跑,可是她的腿动弹不了,慌乱之间,她的手碰到了自己的口袋,竟然摸到了自己的手机,她根本来不及多想,迅速的摸出手机,想要打电话给汤力,可是无论她有多么的着急,可就是找不到汤力的电话号码,想要自行输入那一组熟悉的数字,却又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正确的输入进去。
“你是想要找你的那个搭档吧?”董伟斌忽然停下了脚步,开口问贺宁。
贺宁的心头再次浮现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董伟斌笑了,这一次他笑得更加张狂:“他就是你的救命稻草吧?现在你是不是除了他,谁也指望不上了?那我就帮你断了这份念想吧,你看这是什么!”
说着,他的手从身后那么一掏,拎起来一团黑乎乎又带着浓重血腥气的东西,那一团黑乎乎的东西缓缓的转了过来,赫然露出了汤力的脸。
贺宁倒抽了一口气,眼前一阵发黑,身子一软便跌落下去,这一跌就仿佛跌入了万丈深渊,随后她便在黑暗当中惊醒了,带着一身几乎浸透睡衣的冷汗。
幸好是在自己的家中,幸好是自己住了十多年的熟悉环境,贺宁喝完了杯子里的水,这才稍微稳定住了情绪,没有了方才刚刚醒来时的战栗不安。即便如此,她还是打开房门走了出去,蹑手蹑脚的走到了父母卧室的门口,把耳朵凑近,聆听着屋子里面的声音。
这种事情她从小到大都没有做过,不过现在,听到父母卧室里面传来断断续续的鼾声,贺宁的心里便又踏实了几分,这才又蹑手蹑脚的回了自己的房间。
春节的几天假期,她高高兴兴的回家来陪父母一起过年,眼看着就要返回A市了,这个时候做了这么一个噩梦,还真是让人心里面有些不舒服呢。
贺宁脑海里不由自主的又浮现起方才噩梦里面的画面,赶忙甩甩头,不让自己再去回忆这种不真实却又实实在在让人感到不愉快的梦境。看样子自己还是受麻经纬那个案子的触动太大,即便那个案子已经落幕了个把月,可是麻经纬那残忍的报复手段,以及事发之后的冷静和坦然,现在想起来仍旧让贺宁感到有些可怕,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贺宁敢打包票自己绝对已经很久没有去主动想起过那个案子的事情了,只是潜意识里的波动,恐怕她自己也没有办法控制。
至于为什么是董伟斌,原因自然也是很简单的,就在白天的时候,贺宁险险的躲过了一次董伟斌的突袭来访,董伟斌有一次不请自来的跑到了贺宁父母家里面拜访,说是过年了,来看望看望两位老人,实际上当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一边跟尴尬的贺宁父母寒暄,一边眼睛还贼溜溜的一个劲儿朝贺宁紧闭着的卧室门瞄,如果不是她恰好出门去会同学,估计还真被他给堵了个正着。
听说他得知贺宁的的确确没有在家,又被贺妈妈骗说贺宁已经提前回了A市,董伟斌的表情很复杂,当然,临走的时候,贺妈妈把他拿来的礼物又塞回给他让他带走,假惺惺的推拒了几次之后,董伟斌的脸色倒是多少恢复了一些。
估计就是因为得知了这件事,贺宁才会把他也给梦到了吧。
想一想方才的那个梦,贺宁也觉得有些可笑。董伟斌这辈子最珍惜的恐怕就只有他自己了吧,他的形象,他的前途,他的人生计划,他的一切。其他人重要与否都取决于是否可以为那几条服务。
刚才那个梦里面的一切,算不算是对董伟斌的丑化,这个贺宁不好说,不过却百分百算是对自己的美化,贺宁是很有自知之明的人,很清楚自己绝对没有重要到可以让董伟斌为了自己不惜一切代价,不计后果的做一些事情。
他现在的所谓执着,恐怕只是因为身边没有了更好的选择,仅此而已。
更何况以他的身体素质,想要对汤力下手,贺宁还真是把他在梦中给塑造的太威猛了,现实生活中,这两个人实力水平之间的差距还是很一目了然的。
汤力……
贺宁忽然想,过年回家之后,自己就一直忙着走亲戚会朋友,每天都安排的满满的,除了大年三十儿夜里汤力发了一条信息过来,祝自己春节快乐,自己也给他回复了一条之外,竟然没有顾得上去问一问他那边的情况。
这个春节,听说是汤力父母到A市去和汤力一起过年,又听说关昕的母亲在汤力父母去A市之前,哭哭啼啼的在汤力父母面前告了汤力一状,汤力父母只是在电话里告诉汤力他们从关家那边得知了一些事,打算春节过来团聚的时候顺便好好的谈一谈,汤力当时还在处理麻经纬那个案子后续的一些事情,所以也没有心思去在电话里多费口舌,只是应了下来,随后便抛在脑后了。
现在贺宁忽然想起来,还真有些担心,不知道汤力父母是不是很有主见的人,会不会听了关昕母亲的一面之词,对自己的儿子横加责备。
第二天一早,贺宁吃过早饭之后就给汤力打了一个电话,电话只响了几声就接通了,汤力的声音听起来一如既往的平静,贺宁听到他那没有什么波澜的语气,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面居然觉得好像踏实了一点,前一天晚上做噩梦之后的那种心里面慌慌的感觉也被冲淡了许多。
“你父母没相信关昕她妈的话吧?”贺宁问,“有没有说你什么啊?”
“没有,具体的见面再说吧。”汤力的语气听起来似乎有些无奈,不过他并不想在电话里面多说什么,很快就转移了话题,“什么时候回来?”
“明天下午的车。”既然他说回去再说,贺宁便也不再追问。
“好,到时候我接你,你今天好好陪陪家人。”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