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狂欢派对
达成共识之后,三个人也没有再多耽误时间,急急忙忙的吃完了饭就结束了工作,回去休息,以便于养精蓄锐应对第二天的工作,毕竟这两个案子之间如果真的有关联,那么整个性质和严重性就都变得大不一样了。
贺宁回到家之后,翻来覆去很久都睡不着,她也不知道自己的这种情绪应该怎么样去归纳,似乎是有些兴奋,但是又感到了有些战栗。兴奋的是卡在瓶颈的案子可能会另有转机,这不失为一个好消息,战栗的则是这两起案子假如真的有关联,那么案子本身的严重程度,还有这个凶手的作案手法,就都要比他们以前认为的要毒辣很多,究竟是有针对性的选择被害人,还是随机挑选哪一个不走运的倒霉蛋,对于社会的危害程度有多大,潜在的危险性又是什么样的,这里面有太多的不确定因素,到底是转机还是转折,其实也尚不可知。
贺宁睡不着,就干脆躺在床上瞪着天花板胡思乱想。被困在行李箱里面活活淹死又无法挣脱的庄文彬,还有这个眼皮被人给盯在了眼眶上面,然后才推下楼去摔死的女性死者,这两种逼迫着被害人无可回避的去直面自己死亡的行为方式,虽然说并没有看起来多么的血型,却还是透着一种残忍,这让贺宁忍不住会去想,究竟是什么样的仇恨才会让人想到了用这么残酷的方式去结束对方的性命。
这个世界上,只要是活着的人,其实多少都有那么几个令自己憎恨的对象,只不过是憎恨的程度不同,未必每个人的怨恨情绪都能够达到不计后果的程度,因此绝大多数的人都会选择隐忍,少数人选择用一些不需要付出多少代价的方式去反击,极少数人才会忍无可忍的选择了极端的方式去报仇雪恨。
贺宁想起她上学时候的一个老师曾经说过的一句话,那个老师说,想要做一个好警察,首先是要学会坏人的思路,懂得用犯罪人的思维去考虑问题,只有当你能够揣摩对方的出发点和用意,才能够进一步对动机有所了解,并最终根据对方的那种出发点反过来锁定嫌疑人的身份,成功的将一桩悬案告破。
贺宁当然也有恨过的人,有些说是恨可能有些牵强,充其量只能够算作是憎恶,也有因为某种原因而真是有些记恨的,同样是远远不足以让她动了杀人害命的心思,当然,每个人的个性也有着巨大的差异,有些人并不会把别人的生命安全放在心上,所以报复起来也自然是轻率了一些。她现在就努力的忽略掉种种顾虑,一心琢磨到底是有多恨一个人,才会不仅处心积虑想要杀死对方,并且还要让对方在面临死亡的时候承受最大的痛苦和恐惧。
想来想去,贺宁觉得除非对方真的是把自己的一辈子都给毁了,并且让自己连能够再努力翻身,重头再来的机会都没有,否则自己不会有那样的决定和手段。而即便是一辈子都被毁了的程度,装进旅行箱和钉眼皮姑且说得通,那穿裙子和剪短发呢?这又代表了什么呢?
贺宁晚上在局里的时候,听着唐弘业讲述那个女性死者的死状,心里面就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但是当时她也有些说不清自己到底是感觉到了什么,现在一个人静静的躺在床上琢磨了半天,她的感觉也愈发的清晰起来,原来最让自己感到怪异的是性别上面的交错。原本庄文彬身上的连衣裙,让她和汤力做了无数的联想,从异装癖,到传统观念里让男人穿裙子的羞辱举动,甚至冯拥军自己提到的那种理由——庄文彬一辈子喜欢跟女人纠缠不清,索性死的时候就让他穿女装好了,可是现在唐弘业遇到的却是把一个长发及腰的女人硬生生剪成了一头参差不齐的短发,还身穿白衬衣黑西装这种中性甚至说偏男性的服装,这又意味着什么呢?这样的举动,会不会并不是为了侮辱,而是代表着某种含义呢?
两个人,一个是男的,却被装扮成了女人,另外一个是女人,却被穿了西装剪了头发,变成了乍一看好像是男性一样的特征,这么做假如并不是为了最初他们推测的那样,出于某种羞辱的目的,那么到底会是意味着什么呢?
贺宁忍不住在这个问题上面陷入了沉思,越想越迷糊,到后来实在是困倦了,脑子里面好像是一坨浆糊似的,什么也想不清楚,便慢慢的陷入了沉睡当中。
第二天一早到了公安局,这一次贺宁和汤力并没有着急继续围绕着庄文彬展开调查,而是先对那名女性死者进行了一番了解,这些事他们也没有去向杨成做汇报,毕竟这两个人到底是不是真的有交集存在,这个还有待进一步的确认,两个案子是否能够并案处理,要不然就是作案手法上面有非常明显的一致性,要不然就是两名死者之间有着一些关联存在,眼下两个案子的作案手法很显然并不是通常意义上的“一致”,那么想要说服上级,就需要找到两名死者的关联了。
唐弘业手头这桩案子的女性死者名字叫做刁念华,今年三十六岁,未婚,是A市某银行的一名职员,职位大概属于中层管理,亲戚都不在本地,A市就只有她自己一个人独居于此,平日里因为性格外向,所以比较喜好社交,三教九流的朋友数量不少,这一点从她家里隔三差五的聚会就可以大概感觉出来。
三个人去刁念华生前工作的银行了解情况的时候,发现那边的人说起刁念华来,表情里面都或多或少的透露着一种古怪,似乎有那么一点反感,有那么一点顾忌,还有那么一点日爱日未,每个人都含含糊糊,谁也不肯明说。
几经周折,他们才终于遇到了一个性格相对耿直一些的大姐,已经五十出头了,说起刁念华来的时候,带着一股毫不遮掩的怨气。
“你们也觉得别人说起她来的时候不对劲儿了是么?”这个大姐自称姓车,平日里在工作上与刁念华有些交集,说起刁念华来语气也不是特别好听,“我还有几年就要退休了,我是什么也不在乎,什么顾虑也没有,有什么说什么,那些人怕得罪人,怕话传出去,我不怕!刁念华在我们行,那就是吃白饭的!她手里的那一摊工作,都是别人在替她搞定,从来都不是她自己真的去负责。你们见过哪个银行上班的人,早上想几点来就几点来,下午想几点走就几点走的?有的时候一个不高兴,随便找个什么借口,哪怕是手上起了倒刺这种狗屁借口都可以,说不来就一连好几天不见人影,回过头来到了月底,工资居然还正常算的!一毛钱都不会给她刁念华少开,这种好事儿,换成别人可能么?绝对不可能!”
“那为什么刁念华的待遇这么特殊呢?”贺宁问。
车大姐哼了一声:“谁知道她到底是搞定了哪一尊大神啊!到现在我们都不知道究竟她背后那位是个什么来头,反正我们行长对她都挺客气的,有什么事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背后的那个人,肯定比我们行长有能耐呗!”
“你指的是……她与别人有不正当关系,所以对方给她做靠山?”
“要不然就凭她,学历学历也拿不出手,水平水平也没见着有,凭什么能混到今天这个程度啊!”车大姐撇撇嘴,“而且我听说,她背后的男人那可不是一个两个,这是她惯用的伎俩了,没见都这个年纪了也没找对象么,怎么找啊?找了的话,还能方便跟别的男人来往了么!她现在住的那个房子,都是别人给花钱买的,这事儿可不是我造谣,那么大的一套房子,总面积都快要奔二百平了,她付全款买的,就咱们本地的这个房价,你们信么?而且也是巧了,咱一点儿都不乱说,给她买房那人当初付款的账户就是我们本行的,姓名我都知道,干嘛的我也知道,只不过这事儿估计你们也不太在意,我就不说出来了。”
哪一个大有来头的人给刁念华买了一套房子这件事,贺宁他们确实并不太在意,他们比较在意的是刁念华与庄文彬之间的交集,依着车大姐的这种说法,刁念华的异性关系也是比较复杂的,对感情可能没有什么忠诚度可言,这一点倒是与庄文彬略有相似,只是不足以构成什么关联。
“你知不知道刁念华是否认识一个叫做庄文彬的人?”贺宁问车大姐。
车大姐摇了摇头:“这个名字倒是没怎么听说过,我不敢肯定这人跟刁念华有没有什么关系,反正私下里我们内部比较确定的那几个里头没有这个名字。”
单位同事对刁念华的印象和态度是这样的,汤力他们也没有办法,只好继续跟着唐弘业他们走访了几个在刁念华坠楼前一天,曾经到她家中与她聚会的朋友,想要听一听这些人有没有什么别的说法。
一个比刁念华要年轻不少的二十多岁姑娘在被询问的时候,这样对汤力他们说:“我跟刁念华是通过别的朋友认识的,就是觉得她挺潇洒,别看比我大不少岁,但是玩起来疯起来,跟同龄人差不多,所以平时还算玩得来,不过我没有她自由时间那么多,平时上班的时候没有什么机会碰面,就休息放假的时候,她有时候张罗开party,就招呼大家去她家,我就会去,刁念华挺受欢迎的。那天晚上聚会的时候也挺正常的,绝对不像是能自杀的人,她还跟我说想要换台车呢,听说我朋友在二手车交易这一块有熟人,想让我帮忙联系联系,咨询一下,看看她那台车能不能给卖个好价钱,回头她好添点钱,再买一台更好的SUV开开。哦对了,她还预定了下个月出国旅游呢!去马尔代夫还是哪里的来着,当时把我们给羡慕的,一通起哄,问她跟什么人一起去那种蜜月圣地,她也没说,神神秘秘的,反正怎么看都是属于日子过得有滋有味,不可能自杀的哪一种。”
“那天聚会,人数有限制么?”汤力听完之后问了一句。
那姑娘摇摇头:“没有啊,人挺多的,中间饮料啊酒啊小零食啊这些还不够吃了,有人出去买,回来叫不开门,因为屋里音乐声有点儿响,所以后来干脆怕有人被关外面敲门和打电话都没人能听见,索性就不关门了,一直开着门,进进出出也方便,反正顶楼么,也没有什么人上上下下的。中间隔壁邻居还过来探了个头,嫌我们太吵,让我们安静一点,我们也没搭理那家人,后来那家人看我们不理睬,就也没有再过来打听过这事儿。”
“离开的时候谁是最后走的?”
“那可就记不清了,人太多,而且到后来喝的也不少,刁念华有个特点,作一宿都没事儿,但是结束了就得走,不能在她家里过夜,所以后来我们一大群人就呼呼啦啦的都走了,电梯一波坐不下,等了好几趟,走的时间都差不多。”
唐弘业连忙又问:“那临走的时候刁念华在干什么?大门关好了么?”
“关好了!关好了!”那姑娘一听这话,赶忙点头,生怕因为这件事情遭到误会,“当时是她到门口来送我们,后来嫌我们半天都下不去,她困了,就先回去睡,门是她自己关的,反正我看着是关好了,实际上我也没回去再拉一拉试一试,那我可就不敢保证了。”
“你说邻居曾经抗议过?”贺宁问。
姑娘对这件事十分笃定:“是,那个邻居岁数也得有五六十岁了,说家里还有老人,刁念华跟我们说不用理,我们还有朋友开玩笑呢,说那个邻居五六十岁了,自己本身就是老人了,老人家里的老人,岂不是活化石什么的。”
第四十七章 陈年旧事
向刁念华的这种朋友询问是否认识庄文彬基本上没有任何意义,所以贺宁他们也没有跟这个女孩子浪费太多的时间,道了谢之后,转战了刁念华的邻居家,刚好在案发当天,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前一天刁念华家里面聚会实在是太吵闹,所以躲出去了,还是因为另外的什么原因,上一次唐弘业他们想要上门了解一下情况的时候,邻居家里大门紧锁,没有人在,这一回也不算是多跑一趟。
好在这一次他们上门去,邻居已经回来了,给他们开门的果然是一个看起来六十岁上下的阿姨,穿着打扮比较得体,只是看起来略显疲惫,看到有警察找上门来,略微有些吃惊,当得知是隔壁邻居出了事,所以警察上门来了解情况之后,就不再有任何的惊讶,而是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
“那个女的啊,唉,把生活搞成那个样子,我原本就说早晚要出事的,”邻居阿姨把贺宁他们三个人招呼进屋,让他们在客厅里坐下来,还客气的倒了几杯水,这才坐下身,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我们家遇到这样的邻居,也真是‘走运’了!你们今天来的也是巧,再早来一个小时,咱们都不遇着,那天隔壁那家不是又找来一群人吵吵嚷嚷的闹么,我们去抗议了也没有效果,最后硬是把我们家老太太的心脏病给吵犯了……唉,大半夜的又叫救护车去医院,唉!”
贺宁连忙安慰了邻居阿姨几句,看起来邻居阿姨和刁念华之间的邻里纠纷也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矛盾颇深,即便是知道了刁念华已经死去的消息,仍然没有办法以“死者为大”的理由去克制自己的不安和怨气。
“真是没见过这女的那样的,我那天晚上实在是被吵得受不了,之前她就总这样,我报过警,警察也来过,来的时候跟她说,她就嗯嗯啊啊的答应,态度那叫一个好,一句二话也没有,结果等人家扭头一走,她就把声音开的比原来还大,我就只好再打电话报警,警察来了她还是之前那一套,态度就是好,警察只能教育批评,人家态度又特别好,除了屡教不改没有别的毛病了,别的也没有什么能做的,每次警察只要一走,那边立刻就声音更大,有时候还故意敲墙,也不知道是她那个人报复心重,还是她那帮狐朋狗友一肚子坏水儿,反正这么折腾了几轮,我们也放弃了,不报警了,报警有什么用呢,除了折腾人家晚上值夜班的警察,根本也解决不了问题,干脆就忍了吧!”
邻居阿姨满是怨怼的说:“最气人的是什么你知道么,我们这边那天晚上老人心脏病发作,兵荒马乱的打电话找10,10来了之后用担架车往下送老人,我们这边里里外外的折腾,傻子都能听得出来是家里老人有急症了,我之前也跟她们那边说过,希望她们小声一点就是因为家里老人心脏不好,结果从头到尾那家都没有出来过人,还特别大声的在家里面放电影,应该还是什么恐怖片那种,鬼哭狼嚎的,听着都渗人,说的也都是外语,我当时一肚子火,但是毕竟赶紧送老人去医院是最重要的,所以就没理那边,后来老人情况稳定了,我回家来休息的时候才听邻居说了,说我们家隔壁那个女的跳楼自杀了。”
“并不是自杀的,她是被人从楼上推下去摔死的。”考虑到对方的年纪比较大,贺宁没有太具体的去描述刁念华遇害的细节,只笼统的纠正了一下事情性质。
邻居阿姨还是吃了一惊,原本她似乎已经认定了刁念华就是跳楼自杀的。
“被人推下去的啊!我还以为是她喝多了想不开,或者一不小心就掉下去了呢!”她惊讶的说,“这是得罪人了?反正倒也难怪,成天私生活那么乱,不得罪人那才有鬼呢,幸亏我家孩子不是那样的,不然啊,我真的是要被气死。”
“你是说刁念华平时的作风……不太严谨?”汤力斟酌了一下用词。
邻居阿姨摆摆手,这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可就比汤力要直白很多了:“那不是不严谨,是非常的混乱啊!我在这儿都住了有年月了,跟这个女的做邻居也不是一天两天,一开始的时候说实话,我对她印象还挺好的,白白净净的,讲话好像也还挺斯文,时间久了才发现那都是装的。不过了,这都是后话,最开始我发现这女的不对劲儿,是她总跟男的一起回来,而且还总是换人,有的时候高个子的来,有的时候矮个子的来,有的时候今天还跟这个呢,明天就又带回来一个长得不太一样,以前没见过的,而且那态度也绝对不是家里来亲戚,或者来个普通男同事之类的。就是这样,我们也没敢太乱猜,平时见了面也照样打招呼,结果就那段时间,那女的就出了点事,她被一群人堵在家里面给打了。”
“这是怎么回事?”汤力赶忙问。
邻居阿姨说:“当时我不在家,不过我老伴儿还有我孩子正好在,听到隔壁又吵又骂,而且还是在走廊里面,就有点害怕,不知道是什么事,赶紧出去看看情况,然后就看到一群人乱哄哄的把那女的揪出来在走廊里面打,打的可重了,又挠又踹的,等后来结束了之后,我还在走廊里头看到那么老长的一绺头发呢。我老伴儿跟我孩子出去一看这架势,拉架也拉不开,就说是要报警,那些人一听要报警,就骂骂咧咧的走了,听骂人的那话里话外的意思,好像是那个女的把人家的男人给睡了,还花了人家不少钱,被人家老婆知道了之后,带着娘家一群人过来把这女的给狠狠的揍了一顿,要不是我们家里人出去干涉,还不知道要打到什么时候呢。过后那女的被打的不轻,我们家还帮她打电话叫了救护车过来,据说去到医院里头一检查,轻微脑震荡,肋骨断了两根,过后她也没敢声张,也没敢打官司什么的,一个人出院回家来了,那之后老实了好一阵子。”
“那你见过这个人么?”贺宁拿出庄文彬的照片递了过去。
邻居阿姨结果照片来仔细端详了一番,最后摇摇头;“没有,我应该是没有见过这个人的,来过这里的男的,我有印象的里头,要不然就比他年轻比他长得好,要不然年纪跟他不相上下的呢,感觉派头又比他大,像他这么其貌不扬的还真没怎么见着过。说句不大中听的话,那女的给我的感觉就是,要不然就找年纪大一点但是有钱有权有能耐的,给她好处,要么就是跟比她年纪还小,长得挺精神的小伙子来往,估计那就是她贴人家钱花了吧!”
“刁念华还有什么别的比较值得注意的地方么?”贺宁问。
邻居阿姨想了想,摇摇头,继而又好像是联想到了什么:“啊,对了,她有一条腿有一点点瘸,不仔细留意看不出来,平时走路她都是慢悠悠的走,所以谁也没发现,我有一次回家在楼下,她正好从后面过来,有点下雨了,她想让我帮她留个门,所以就小跑了几步,这一跑起来我就看出来她的脚是跛的了,那个时候我们当邻居的时间还不长,也还算是挺和平共处的,毕竟别人的私生活怎么样跟我也没有关系,我也不好太评头品足的,毕竟没碍着我什么事儿嘛。所以当时我还挺关心的,就问她是不是扭到脚了什么的,她说不是,她之前出过一次车祸,人没有什么事儿,就是脚骨折了,落下了一点后遗症。我那会儿是挺相信的,还挺替她觉得可惜的,挺有气质的一个女人,也算挺好看的了,这脚偏偏在车祸里头留了后遗症,也算是有点小瑕疵吧。后来出了她被打的那件事之后,我就有点忍不住觉得,保不齐她那个所谓后遗症,也是以为之前偷了别人家的男人,所以才被人给打瘸了吧!哦对了,自从她那一次被人打断了肋骨之后,就算是破罐子破摔了,也不在乎面子了,动不动就在家里聚会,隔三差五就吵吵闹闹的,后来的这么老长时间里头,我家从来没像现在这么安静过。”
跟邻居阿姨聊了一会儿,基本上她能够提供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信息,到底刁念华死前的聚会当中有多少人出席了,作为邻居她可说不清楚,那些人都是姓甚名谁,她就更加没有办法掌握了。
走访了一天,到了晚上,几组人马凑在一起开了一个碰头会,交流了一下彼此之间的收获,最后他们发现,刁念华遇害之前张罗的这一次聚会,规模照比她以往的那些次,可以算是空前巨大的,除了她认识的朋友,还有朋友的朋友,被她邀请过来参加聚会的人,又呼朋唤友的叫来了一些原本与刁念华并不算相识的其他熟人,所以到后期人数估算起来可能已经超过了二十个人,被走访的对象互相可以指认出一些参加聚会的人,但是谁也没有办法说全了到场的所有人的姓名,谁什么时间来的,又是什么时间走,根本就没有人掌握的到,就连刁念华家的防盗门到后来也是好像城门一样的大敞四开,随便人出出入入。
那么这样一来,就存在着两种可能性了,一种是那个推刁念华下楼的人,是受邀前往参加聚会的人当中的,此人也有可能认识庄文彬,并且对刁念华怀恨在心,所以在聚会之后偷偷留了下来,然后等到人都走掉了之后,才开始对刁念华下毒手。还有一种可能性,就是因为大门是大敞四开着的,凶手可能并没有在刁念华的邀请之列,但是趁着出出入入的人多,干脆就混了进去,潜藏起来,等到其他人都走了之后,才出来对刁念华动手。这两种可能性都存在,只可惜刁念华的家里面并没有设置什么监控摄像头之类的装置,一次很难加以判断。
既然不能够从案发之前参加聚会的人身上得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贺宁和汤力他们又把视线转移向了刁念华的旧同事身上。这一次他们注意到的旧同事,并不是刁念华出事之前工作的那家银行里的工作人员,而是另外一家银行,根据他们所掌握的工作履历,刁念华是差不多六年前调到这个银行的,在此之前她虽然也从事着银行系统的工作,不过却是在另外一家银行里面。
商量了一下之后,贺宁他们决定分头行动,第二天分成几组,去刁念华之前工作的那家银行,寻找当年与她关系还算密切的旧同事,看一看能不能从一些关于刁念华的陈年往事当中挖掘出一些有价值的线索,尤其是关于庄文彬的部分。
第二天,他们按照事先商定好的计划开始了进一步的走访调查,这一次贺宁和汤力的运气还不错,他们联系到的这名银行工作人员,曾经与刁念华在同一个部门,那时候刁念华年纪也还不大,比较年轻,职位也是普普通通,所以说起关于她的事情,这位工作人员并没有像后来刁念华工作的那家银行里的同事一样讳莫如深,说起刁念华来,尤其是得知了刁念华的死讯之后,也还是感到十分惋惜的。
“刁念华挺有头脑的,”这个和刁念华年纪差不多的王姓女职员说起话来人倒是挺实在的,感觉性格也比较单纯一些,“她就总说树挪死,人挪活,做人就得敢折腾才能有收获,我就安于现状,所以现在就还是在原单位,这个程度,人家当初也不知道怎么考虑的,居然就调到别的行去了,而且去了那边之后还平步青云,升了官了,真是让人羡慕不来啊!这都是命!”
这人似乎对于刁念华的绯闻并不是十分了解,也可能是刁念华当初在这里工作那会儿,作风还比较端正,或者至少行为比较隐秘,不那么容易察觉。
贺宁拿出庄文彬的照片,递给对方,问:“这个人你认识么?”
对方接过去看了看,起初没有认出来,仔细辨认了一番之后,终于有了印象:“这个人好像是当初刁念华的男朋友啊!”
第四十八章 破罐子破摔
终于有人认出了庄文彬,这一突破让贺宁他们都感到了一种由衷的振奋,找到了这两个被害人之间的关联,这就距离成功并案又近了一步,并且也证明了之前他们的分析和判断都是正确的,没有什么大方向上面的失误。
“这个人是刁念华以前的男朋友?”贺宁故意装作有些吃惊的样子,“两个人看起来年龄好像……相差的也不是很小吧?你确定是她以前的男朋友么?”
“确定啊,这都多少年了,十几年有了吧,刚一看到照片我就觉得像,但是有点吃不准,仔细看了看,确定就是他,没错的,”旧同事非常笃定的点了点头,“刁念华还在我们行的时候,有一段时间被借调出去,跟她当时那个男朋友认识的,后来借调结束之后,那个男的还动不动过来接她下班,两个人感情可好了呢!刁念华那时候确实是比较喜欢年纪大一点的男人,她说她小时候父母离异的早,她爸爸在她很小的时候离开家,就再也没有回去过,所以她就一直特别喜欢成熟的男人,觉得那样就好像特别有安全感似的。反正这也不碍着别人什么事儿,我们也不好对别人喜欢找什么样的对象去评头品足,你们说是不是?”
“那后来他们两个是为什么分手的呢?”贺宁在心里面估算了一下时间,刁念华今年三十六岁,这位旧同事说刁念华与庄文彬“谈恋爱”的时候是距离现在十多年前,并且当时刁念华已经在银行工作了,两个人是借调过程中认识的,从时间上面来看,当时庄文彬早就已经和许静结婚成家,连孩子都已经有了,而在借调期间内与女同事发展出越界的男女关系,这倒也有些符合庄文彬的做派。
“哟,我还真有点记不清了,感觉好像是不了了之,也没怎么提起来,反正就是分手了……”这位旧同事仔细的想了想,“在那之前,刁念华请了假出去旅游了一趟,结果回来的路上出了车祸……哦哦!我想起来了,好像就是从那之后就没怎么见过刁念华再跟她那个男朋友在一起。那次出事儿,对刁念华的影响挺大的,我估计两个人分手也跟那一次的事儿有关系。”
“车祸很严重么?对刁念华造成了什么影响?”
“刁念华因为那一次车祸,好像是有一只脚骨折了,还……掉了个孩子。”旧同事最后的那一句话说的并不是十分笃定,所以略显得有些没底气。
“掉了孩子这个事情靠谱儿么?”唐弘业开口问,之前刁念华脚在车祸中骨折过的这件事情,邻居阿姨提到过,并且也是从刁念华口中得知的,所以这件事的可信性还比较高,只是掉了孩子的这件事之前并没有听什么人提起来过,这位旧同事说的也是含含糊糊,就由不得唐弘业不开口去确认一下了。
“应该是靠谱的吧,我当初也没好意思太仔细去打听人家这事儿,就是出了车祸之后,她不是不能马上回来上班么,单位就安排了两个同事过去医院代表大家看望一下,本来那俩同事觉得,脚骨折了,肯定是住骨科吧?结果到医院的骨科一打听,没有刁念华这么个人,再一打听才知道,住妇产科那边呢,过去一看,刁念华是卧床休息呢,脚上也打着固定,问她怎么不住骨科,住到妇产科了,她就支支吾吾的说出车祸之后顶着肚子了什么什么的,到最后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后来那俩同事也大概感觉出来了一点儿,也就没有深问,但是这世界上也没有不透风的墙,回来之后没多久,大家伙儿私下里都知道了,八成是掉了孩子,所以才得在妇产科里头住院修养,毕竟比起来的话,脚伤就不算什么了。包括后来两个人不了了之的就分了手,说不定也是因为掉了孩子这件事给闹的。”
“刁念华本人没有跟你们提起过为什么她的男朋友突然就不跟她来往的这件事么?”贺宁问。
旧同事摇了摇头:“反正跟我在一个部门的时候是从来不提的,后来伤愈出院以后,感觉刁念华就好像是把她那个男朋友给忘记了一样,根本提都不提这个人。不过我感觉那件事对她的影响也挺大的,打从那以后,她就有点破罐子破摔了的那种倾向,谈恋爱什么的也不像以前那么严谨了,之后她也接触过几个人,反正……在我看来都是不怎么靠谱的那种类型,反正要不然就是长得挺好看,但是一看就让人觉得是小白脸儿,吃女人饭的,要不然就是有钱是肯定有钱,但是年纪啊长相啊,就没太有法儿看的那种,但是大家也就是普通的同事关系,这种事我们也不好太去评价什么,所以谁都没开得了那个口去劝她什么。”
为什么刁念华会在那一次车祸之后,突然之间开始对庄文彬讳莫如深起来了呢?先前那么高调的在单位里面公然出双入对,之后又不声不响的就结束了恋情,刁念华到底对庄文彬的已婚身份是否知情呢?贺宁有些疑惑了。
得到了这一消息之后,在结束了对这位旧同事的询问之后,贺宁和汤力把接下来的事情交给唐弘业,他们两个联系了许静,询问是否庄文彬在十多年前曾经出过车祸的事情,许静那边很快就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有过,那啥十一年多以前的事儿了,”许静回答的非常爽快,似乎对这件事印象非常深刻,连仔细回忆一下都不需要,“那时候庄文彬刚从亲戚那边买了一台二手车,当年来说,在咱们这种级别的城市,私家车还没像现在这么普及呢,那会儿谁有一台私家车也是挺有面子的事儿,正好在那之后没多久,他单位派他出去出差,当然了,现在回头想一想,到底是真出差还是假出差,我可就说不准了,总之就是有这么一回事儿,他非要自己开车去,不坐火车客车什么的,说是单位会给他报销油费,我也没怎么管他,结果回来的时候就出车祸了。”
“具体是怎么回事呢?庄文彬当时有没有受什么伤?”贺宁问。
“要是伤了倒好了,死了才好,就没有之后这么多烦人的事儿了不是么,”许静有些恨恨的说,在彻底和他们坦白了自己和庄文彬的情况之后,许静便再也不屑于掩饰自己的内心情绪了,“他人什么事儿都没有,但是把车给撞坏了,说是在公路上为了躲别的车,一下子也不知道怎么弄的,反正最后就是车子撞在路边的水泥柱子上了,车前脸儿撞瘪了一大块,里面倒是没有什么大毛病,他自己除了被吓得够呛之外,其他也没有怎么着,哦,好像是胸口什么的撞青了好几块,不过那都不算事儿,就忽略不计,等于是没有什么事儿了。”
“车子之后是怎么处理的?”汤力忽然开口问,似乎很关心车的情况。
许静回忆了一下:“车……好像就是前面那个机盖变形了,车灯撞碎了,回来修了修,花了当初好像两千还是三千啊,反正那会儿也不算少了,这还是找了熟人,没收人工费的情况下呢,车子修好以后庄文彬就不开了,说是吓着了,不敢开,没过多久就把那辆车又给转手卖掉了,里外里等于白搭进去好多钱,我还为了这件事跟他大吵了一架,但是吵也没有用,他还是把车给卖了,根本拦不住,非得说那台车没开几天就出事儿,晦气,我说根本就是他自己驾驶技术不过关。反正就是这么个过程,那时候其实庄文彬就不爱着家,不爱让我过问他的事情,所以我除了一肚子火之外,也什么事儿都干涉不了,都是他自己拿的主意。”
贺宁听她这么一说,倒好像是对汤力方才问那番话的意图也转过弯来了,于是便又问:“那当时那台车的车牌照是多少,你还能记得么?”
“这个我可就记不住了,”许静摇摇头,不过她很快就又想到了什么,“哎……之前庄文彬刚买那台车的时候,觉得牛的不行,还跟那个车子照过相,我回头给你们回家里去翻一翻吧,要是以前他的旧照片没有被我一生气都给撕了烧了扔了的话,说不定能找到那一张,不过车牌照有没有露出来我不能保证。”
“没关系,你尽量找吧!而且最好尽快!”贺宁对她说。
许静满口答应了,对于她的这种口头承诺,贺宁和汤力倒也没有特别担心,毕竟以现在的这个状态来看,她应该还不至于那么想不开,在配合警方的事情上推三阻四,毕竟她自己本身的嫌疑都还没有洗刷干净呢。
“哦,对了,你认不认识一个叫刁念华的人?”贺宁最后又忽然问许静。
许静听了这个名字之后,一脸茫然的摇了摇头:“不认识,姓刁的话,这个姓氏挺不常见的,我如果认识,哪怕是听说过这么一个人,都应该能有点印象,不可能一点儿都想不起来。刁念华……听名字是女的吧?该不会又是和庄文彬有一腿吧?呵呵,现在你们告诉我这个,我估计都不会有什么惊讶的!这女的又是什么来头啊?干什么的?多大岁数?跟庄文彬好过多久啊?”
虽然说庄文彬和刁念华确实曾经有过一段情,但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贺宁可没打算把这件事告诉给许静,免得许静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万一又闹什么情绪。
“刁念华是我们发现的另外一名死者,她的死和庄文彬的死有可能是出自于同一嫌疑人。”贺宁给了许静这样的一个解释。
许静一听这话,原本的紧绷也略微松弛下来了一点,甚至还松了一口气:“那这样一来,是不是就等于说能够证明我没有嫌疑了?我又不认识这个叫刁念华的人,不可能把她也给杀了啊,你们说是不是?这不合理啊。”
“照片的事,还请你尽快帮我们找一找。”贺宁并不打算正面回答许静的这个问题,不管是从主观的私心出发,还是从客观的严谨态度出发,于是她再一次回避了许静的问题,向她强调了一下照片的事情。
许静毕竟年纪摆在那里,参加了这么多年社会工作的她不可能看不出贺宁的态度,于是便也没有纠结于自己的嫌疑是否已经被洗脱的问题,答应了一定尽快找,尽快给贺宁他们一个确切的答复,想办法确定车牌照。
折腾了一天下来,结束了走访工作之后,贺宁和汤力也还不能马上就下班,他们还得回局里开碰头会,向杨成汇报这件事,准备正式并案处理。
回到局里的时候,杨成也还没有离开,正好他们几个就把具体情况做了一番汇报,杨成听说这两个案子的死者居然有关联,也是吃惊不小,连忙给他们开了一个会,听取了最新的进展之后,也同意他们认为应该并案调查的处理方法,让汤力他们先着手继续按照现在的思路去调查,他这就准备向领导请示,争取尽快得到答复。
在碰头会开完了之后,杨成把几个人留下来再单独叮嘱几句,其他人就可以继续去处理没有做完的工作,或者回家去休息,贺宁重新回到办公室,着手处理冯拥军的事情,等到刁念华的死是否与庄文彬有直接关联这件事情最终确定,冯拥军是否具有作案嫌疑这件事就也会有个定论,毕竟在刁念华出事的当时,他已经被限制了行动自由,不可能出去作案,只要排除掉合伙作案的这种可能性,那么冯拥军的嫌疑就可以消除掉了。
然而那样一来,就又冒出了另外的一个问题。
如果说冯拥军并不是杀害庄文彬的人,他之前说的所有的话也都是事实,那么带有他DNA的头发又怎么会出现在庄文彬的尸体上呢?
第四十九章 蛔虫来电
冯拥军的头发能够出现在庄文彬的身上,最大的可能性就是这两个人曾经有过近距离的接触,所以冯拥军的头发无意当中掉在了庄文彬的身上,两个人谁都没有察觉,于是这根头发就随着庄文彬一起被装进了行李箱里面。
可是偏偏冯拥军又信誓旦旦的表示,自己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尾随过庄文彬了,这些都是他自己空口无凭的说法,就连许静都不知道庄文彬日常的行踪轨迹,庄文彬自己又是已经死无对证,就更加的没有办法证实。
正在捉摸着,办公室的电话响了起来,贺宁被电话铃声唤回了注意力,赶忙伸手拉过听筒,接听起电话来,一接起来,就听到听筒那边传来一个甜甜的声音:“你好,是刑警队么?我想找一下汤力哥哥,他下班了没有?”
“你是关昕吧?”贺宁一下子就听出了对方的声音,其实就算是认不出声音来,就那甜腻腻的称呼,也不可能再有别人了,“汤力还在开会呢。”
电话那边似乎是愣了一下,然后才略微有那么一点点不情不愿的应了声:“哦,是大姐姐啊……你怎么还没下班走啊?汤力哥哥在开会,你都没在开,那不下班,还在单位里呆着干什么呀?等汤力哥哥开车送你回家么?大姐姐,我觉得这样不太好哦,你说现在的公共交通多发达啊,你不应该为了站那么一点小便宜就让汤力哥哥多浪费汽油钱呐!咱们女孩子也应该自立自强不是么!”
“是,你说的没错,”贺宁的语气仍旧是非常和善的,但是她的耐心却已经基本上被磨光了。自己从来没有冒犯过这个小姑娘,对方却几次三番的对自己说一些貌似无心,实际上却饱含恶意的话,贺宁从来都不是什么随便人捏弄的软柿子,只不过之前是看在汤力的面子上,一直没有计较罢了,而汤力的面子也不是可以重复使用没有限制的免死金牌,“作为一个自立自强的新时代女性,通常来讲我都尽量不去给别人添负担,不管是朋友聚会还是闺蜜碰面,从来不会拉‘赞助商’去负责请客掏钱就是了。”
“大姐姐,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是好心提醒你,你怎么这么说话呢!”关昕似乎有些不高兴了,语气里面带着毫不掩饰的责怪,并且似乎又还夹杂着一些委屈和无辜,“我只是就事论事,你干嘛扯上汤力哥哥请我们吃饭的那件事?你了解我跟汤力哥哥的交情么?凭什么说我是拉赞助占便宜呀?而且那天你不是也去了么!要说占便宜,你也有份,现在说起我来义正言辞的,你怎么好意思呢?!我看你比我大,所以叫你一声大姐姐,你可别欺负我小。”
贺宁并不打算浪费口舌去跟关昕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打嘴仗,只不过是不想继续对关昕的冒犯忍气吞声而已,所以便言简意赅的对她说:“既然你觉得委屈,那下回在没有了解到我们平时的工作情况之前,就也不要盲目对别人的事情指手画脚,抢占什么道德制高点吧。我这边还有工作,等汤力散会了我让他联系你。”
说完,她也不想再听关昕啰嗦什么,直接挂断了电话,继续处理自己手头的工作,又过了一会儿,汤力他们散会了,从杨成那里回到了办公室里面,唐弘业伸了个懒腰,看了看时间,问其他人:“你们饿不饿?出去垫垫肚子?”
忙了一天,到这个时间,面对这种提议,当然不会有谁还会表示反对,于是大家都准备把手头的事情处理完,就一起出去吃一顿再回家,汤力过来和贺宁商量了一下关于冯拥军的事情,说完了正事,贺宁才腾出空通知他。
“哦,对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前吧,你的小蛔虫打电话过来找你来着。”她带着一点戏谑,表情却又格外一本正经的对汤力说。
“什么情况啊?什么小蛔虫啊?这个代称听着怎么感觉既有点可爱,又有点恶心呢?”唐弘业向来是比较热衷于各种八卦信息的,一听贺宁这么说,立刻就嗅到了八卦的味道,尤其还是关于几乎堪称“八卦绝缘体”的汤力,这就让他更加感到好奇了,连忙凑过来,“老汤,什么情况啊?什么小蛔虫啊?”
汤力也是一头雾水,略显茫然的看着贺宁,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贺宁耸耸肩;“关昕,你的那个小小青梅竹马,来电话找‘汤力哥哥’。”
她并没有提后面关昕莫名其妙指责自己的那一部分,虽然不大令人愉快,但贺宁自认为对付关昕这样没有什么口德的小姑娘还不在话下,要是脸这么一点点事都要第一时间给汤力打小报告,那自己也未免有些太逊了。
“哎哎?什么情况啊?这里头有什么隐情啊?”唐弘业来劲儿了,用肩膀撞了撞一旁的汤力,“看不出来啊,你这样的老木头疙瘩,居然还有青梅竹马这么高端的配置呢?一起工作好几年了,我可一点儿没听你透露出来过,你这老小子还潜伏的挺深啊!哎,贺宁,老汤的青梅竹马,你见过么?长得好不好看啊?多大年纪?你怎么给人家起了那么个名字,还叫什么小蛔虫啊?”
“年纪不大,长得还挺好看的,”贺宁比较客观的说,“其他情况你问汤力吧,毕竟是他的青梅竹马,我给你提供线索算是怎么回事儿啊!再说了,小蛔虫可不是我给人家取的名字,是人家自己说的,她就是她汤力哥哥肚子里的小蛔虫。哦,说起来,跟你也有点关系,人家给汤力送来的饺子,之前被你给吃了。”
“哦!送饺子那事儿啊!那我有印象了!可惜人没见着!老汤,找机会把你的小蛔虫给叫来一起认识认识吧!毕竟青梅竹马这种事……”唐弘业笑得一脸日爱日未,冲着汤力一个劲儿的挤眉弄眼。
汤力有些无奈,叹了一口气:“她只是我老邻居的女儿。”
“都哥哥妹妹的了,还老邻居的女儿……”唐弘业起初不太相信,不过他看汤力的表情似乎是认真的,便又活了心思,“哦,看样子还真的就是老邻居的感情啊!那就更好了,咱们刑警队僧多粥少,优质光棍儿好多呢,小姑娘喜不喜欢跟她汤力哥哥一样当刑警的?她身边有没有小姐妹好朋友什么的有这种择偶偏好的?问一问,抽空联谊一下嘛!要是能解决哪个兄弟的终身大事也挺好嘛!”
汤力不吭声,以贺宁对他的了解,他很显然是并不想淌这一趟浑水。
“她有说什么事么?”回避了唐弘业的提议之后,汤力又问贺宁。
贺宁摇摇头:“她什么也没跟我说,就光说让你给她回电话。”
汤力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想了想,又继续去处理手头的事了,贺宁见状,忍不住问了一句:“你不给她回个电话么?”
“时间不早了,明天白天我抽空再打电话。”汤力回答说。
既然当事人“汤力哥哥”都这么决定了,贺宁便也没有再多过问,自己莫名其妙被关昕如此针对都还是一个无头公案,她也没有闲心去管别人的闲事。
等大家把手头的工作处理得差不多,又商量了一下第二天的工作安排,然后就一起到附近找了一个营业时间比较晚的小饭馆,解决一下最基本的果腹问题。
饭吃到了一半,汤力的电话响了,他把手机摸出来一看,来电话的是关昕,他又扫了一眼手机屏幕上方的时间,这会儿早就应该接近了大学寝室的熄灯时间,这个时候关昕还打电话过来会是为了什么事呢?汤力皱了皱眉头,起身到一旁去接了电话,很快他就又返回来,凑到贺宁耳边,小声对她说;“你能陪我去趟医院么?关昕进了急诊,自己一个人,我怕这个时间,我自己去会不大方便……”
贺宁原本是想要拒绝的,毕竟关昕给她的感觉并不好,如果可以的话,她巴不得越少跟这个小姑娘打交道越好,但是想一想汤力的处境,还真是有些不大方便,听他的意思,关昕摆明了是自己一个人独自在医院里面,具体情况怎么样谁也不知道,现在的时间也不早了,让汤力自己过去的话,的确可能会有诸多不便,虽然说关昕这个人挺不讨贺宁的喜欢,但汤力平日里待自己还是相当不错的,现在他张嘴是希望自己帮他这个忙,并不是去帮关昕,自己不管怎么说,似乎都不应该一口回绝,那样就有些太不够意思了。
“行,那咱们走吧。”这么一想,贺宁就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
汤力对她感激的笑了笑,好像松了很大一口气似的,然后同其他同事打了个招呼,就带着还没有吃完饭的贺宁急急忙忙的离开了饭店,开车朝医院赶去。
关昕在电话里告诉汤力的那所医院距离他们公安局不算近,距离关昕就读的那所大学同样也不算近,贺宁有些纳闷,不明白为什么关昕会选择了那么一所医院,据她这个外地人的了解,距离关昕那所大学几公里外就有一所不错的公立综合医院,到底是什么样的急症需要舍近求远的去别家医院就诊呢?
贺宁承认,自己可能是有些阴谋论了,她总觉得关昕这个小姑娘行为处事不是特别的光明正大,似乎总喜欢弄一些弯弯绕绕的小伎俩,再加上之前电话里面还中气十足的用一些莫须有的理由来指责自己,这才过了多长时间,居然就因为急症进了医院,贺宁心里面觉得这事儿可疑极了,只不过她就单纯的在心里面猜测一下而已,并没有把自己的想法说给汤力听。毕竟关昕也好,关昕的父母也好,跟汤力也是二十多年的交情,感情深厚的老邻居,汤力从小到大似乎也得了关昕的父母不少照顾,现在关昕突然之间说是急症进了医院,汤力肯定也还是有些担心的,在这种情况下自己的那种猜测肯定是不中听、不入耳的,贺宁的情商还没有低到在这种情况下去对汤力说自己怀疑关昕不过是想要搞事情而已。
两个人赶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多,快要接近十一点了,尽管如此,急诊大厅里面还是有不少人,汤力张望了一圈,很快就在靠近角落里的一张病床上看到了关昕的身影,于是他示意了贺宁一下,打算过去询问一下情况,这时候,贺宁从后面拉住了他。
“稍等一下,你先过去,我去问一下急诊这边的值班医生吧!”贺宁朝一旁指了指,“关昕再怎么说也是个门外汉,她除了能告诉你她哪里不舒服,到底为什么不舒服,该怎么治疗,她也未必能说得清楚,还是问问专业人士比较靠谱。”
汤力觉得贺宁这么说也有道理,便点点头,一个人朝关昕那边去,贺宁走到一旁,去询问一个还算有空的急诊医生关昕的情况,那个医生也是刚刚忙完,被贺宁一问,还有些搞不清楚状况,直到贺宁帮他把关昕现在所处的位置指出来,他伸长了脖子看了看,这才想起来她问的“关昕”是何许人也。
“哦,那个小姑娘啊,她没什么事儿,”这个医生看起来有三十多岁,确定他们询问的是关昕之后,也略显无奈,“你是她的家属么?是的话就把她给接走吧,回家休息去。她来了之后就说头昏,没力,眼前发黑,问她为什么会这样,之前有没有做过什么,或者吃过什么,都含含糊糊的说不清,血压没问题,血糖没问题,打了心电,也没问题,哪儿哪儿也不疼不难受,就是头晕没力气,说出来那症状根本就是个三不沾,我们说这不算急诊,让她要不然回去吃点感冒药好好睡一宿,第二天早上再看情况,她直接就往地上躺,说是要昏过去了,没办法,只好让她在那边躺一会儿,顺便叫人过来接。你给接回去吧,别在我们这儿添乱了,你看我们这儿真急诊的患者还那么老多呢,她占用资源也不行。”
第五十章 小把戏
没想到刚刚那么一打听,就被医生给这样抱怨了一顿,贺宁也是先愣了一下,随后心里面便也已经有了大致的猜测,她连忙向医生表达了一下歉意,然后才转身朝关昕躺着的那张病床的方向走了过去,此时汤力已经和关昕碰了面,正站在病床前面,关昕仍旧躺在病床上,视线被汤力给挡了个严严实实,所以看不到正朝这边走过来的贺宁,贺宁走到近前,正好听到她在对汤力说话,说起话来声音语气无力的,怎么听怎么透着一股子娇弱,病恹恹的,还有点委屈。
“我之前给你打电话,大姐姐接的,我在电话里就跟她说,我特别不舒服,难受得不行不行的,喘不上来气,头也晕,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难受的不得了,让她告诉你一声,忙完了赶紧给我来个信儿,不行的话就帮忙把我送医院来,我在A市无亲无故,就你这么一个熟人,除了找你,我也不知道还能求助谁了,”关昕说着说着,还哽咽起来,“结果我左等右等,也等不到你来,实在是太难受了,我只好自己一个人到医院来……汤力哥哥,你怎么这么晚了才来?要是我刚才不硬撑着给你打那通电话,你是不是还来呢?你不知道我生病了么?是工作太忙,还是大姐姐没有把我之前打电话的事情告诉你啊?她没说我病了么?”
汤力并没有应声,贺宁也同样没打算偷偷摸摸的在一旁偷听,大大方方的走了过去,听见脚步声,猜到是她过来了,汤力朝一旁让开了一点位置,贺宁面带微笑的看着关昕,关昕一愣,没有想到她也跟着汤力一起来了,脸色顿时就变得有些负责起来,眼珠子在眼眶里头兜了一圈,没有开口去同贺宁打招呼,而是眼巴巴的看着汤力,声音有气无力的叫了一声:“汤力哥哥……”
汤力没有应声,而是扭头问贺宁:“医生是怎么说的?”
他这么一问,关昕立刻就有些紧张起来,脸色也有些捉摸不定,最终,她还是抢在贺宁开口之前抢先对汤力说:“汤力哥哥,你别问了,我没事,再难受我也能坚持的,你这么一问,让大姐姐多为难,她肯定是觉得我没事,不然也不会弄到你现在才来,是我给你们添麻烦了,汤力哥哥,对不起……我要是但凡还能指望上别的什么人,我都不会这么晚了还害你跑一趟的……”
“她跟我说了,”汤力这个时候忽然开了口,“是我忙,现在才有空。”
他的这种回答,让贺宁和关昕都愣住了,或许汤力还不是特别清楚,但关昕和贺宁两个人却是心知肚明的,之前的那一通电话里面,关昕压根儿一个字都没有提到过自己有什么生病不舒服的情况,贺宁自然也是关于这方面的事情就连半个字都没有事先对汤力转达过,现在他这个应该被“蒙在鼓里”的人,却煞有介事的说起了谎,还特别的口气笃定,一副不容置疑的样子。
更重要的是,他这么一说,一下子让关昕愣是有些说不出话了,除了瞪大了眼睛吃惊的看着汤力之外,硬是半天都没敢有别的反应。
贺宁倒是很快的回过神来,想起汤力刚才问自己医生的说法,她瞄了一眼表情有些紧张的关昕,忽然起了一点恶作剧的心思,虽然不确定汤力会不会明白自己的意图,但她还是打算凭借着平日里与汤力合作的默契,决定赌一回。
于是她叹了一口气,对汤力说:“医生说他也说不清楚,常规检查没有发现什么问题,但是关昕的症状又那么多,还一直不见好转,所以刚才医生跟我说,问问要不要考虑做一些进一步的,比较深入的彻底检查,只不过呢……费用是一方面,最主要的是有的检查项目可能是要吃点苦头的,像什么肠镜胃镜这都是小意思,有的项目会比较疼,比如说骨髓穿刺啊什么的……让咱们考虑一下。”
汤力不动声色的听她说完,然后点点头,对关昕说:“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该检查还是要查。你别担心费用,我垫付,一会儿打电话通知叔叔阿姨……”
“别!别通知我爸妈!我也不做那些检查,不做骨髓穿刺!”关昕很显然是有些害怕了,也顾不得在病床上躺着扮演娇弱的小花,一咕噜坐了起来,只差没立刻跳到地上去穿鞋子,“那个医生胡说八道的吧!我不要做那些检查!走吧走吧,咱们走吧,我不想在医院里呆着了,汤力哥哥,你送我回学校去吧!”
“那可不行,你别任性。”汤力二话不说就拒绝了关昕的要求。
贺宁在一旁也趁机“苦口婆心”的劝道:“是啊,关昕,你可别因为害怕就讳疾忌医,你看你方才病得那么厉害,连医生都检查不出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这不就说明问题比较严重,需要更深入的检查才能够确诊么!你别担心,咱们做一切的目的都是为了恢复健康,到时候你爸爸妈妈会过来陪着你,你汤力哥哥只要忙完工作肯定也回来看你,这么多人给你加油打气呢,你就别怕了!”
“我不是怕,不是怕!”关昕有些急了,一边没有好气的回应着贺宁,一边不顾阻拦的从病床上起身,下地开始穿起了鞋子,“我方才就觉得好多了,之前难受肯定是因为我最近减肥,白天没怎么吃东西,所以低血糖了什么的呗!这帮医生,一点水平都没有!我自己都猜出个大概的事了,他们还弄不明白!还想给我做骨髓穿刺?我看穿他们还差不多!汤力哥哥,我真的好了,现在什么感觉都没有,真的,我们走吧,你千万别跟我爸妈说,他们该害怕了!”
贺宁在一旁强忍着笑意,在心里面默默的向急诊那几个医生说了声抱歉,为了吓一吓关昕,让他们莫名其妙的背了这么样的一个黑锅。
汤力别看方才嘴上劝的很坚定,实际在行动上面却并没有一丝一毫想要阻拦关昕离开的意思,此时只是一言不发的站在一旁,看着关昕以最快的速度穿好了鞋子,拿起原本放在枕头一旁的外套裹在身上,火烧屁股一样的急着要走。
最终,他们两个在关昕的“强烈要求”下,走出了医院的大门,一路上关昕的脚步快极了,好像生怕慢一点就会被人抓回去做骨髓穿刺一样。汤力也没有再提过一句她的身体情况怎么样,只是默默的跟着,三个人上车之后,汤力开车把关昕送回了学校,只不过经过了这么一番折腾,学校的寝室已经锁了大门,幸亏有贺宁跟着,贺宁去帮忙敲开了寝室管理员阿姨的门,假称自己是关昕的姐姐,关昕是因为晚上突然身体不舒服,所以去了医院,这才耽误了回来的时间,陪着笑脸跟人家说了不少客气话,寝室管理员阿姨尽管不大高兴,但总算还是出来把大门打开,给关昕放行了,关昕进门的时候,回过头来看了贺宁一眼,那一眼当中包含着多少怨恨,贺宁已经懒得去理,她打定了主意,从这一次以后,凡是汤力需要和关昕打交道的事情,自己能回避的一律回避,虽然说关昕这样的性格和段位,贺宁并没有特别的放在眼里,但是无缘无故的被人针对,那种感觉毕竟是不大舒服的,平时的生活已经足够充实了,贺宁实在是没有那种意愿去再找些事情来牵扯自己的精力,至于关昕为什么要莫名其妙的这么针对自己,贺宁不感兴趣,也不想知道,只想眼不见心不烦,那就最好不过了。
看着关昕平安的走进了寝室楼,寝室管理员阿姨也把楼门重新锁了起来,贺宁这才返回去找汤力,毕竟夜深了,汤力为了避嫌,没有到女生寝室楼跟前来。
由于晚间校园内不允许外来车辆入内,所以车子被留在了学校大门口,汤力和贺宁汇合之后,肩并着肩按照原路离开,到大门外面去提车,白天的校园或许是一个充满了活力和热情的地方,但是到了夜间,就都归于寂静,而这种寂静也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周围环境的感染,似乎又与校园以外偏僻路段的那种寂静有所不同,让人的内心里更多了几分安宁和平和。
算起来,贺宁毕业的时间并没有很久,刚刚一年有余,算上离校实习的时间也都还不到两年,可是这两年当中,她经历了很多的变动,不管是工作还是生活,所以再回到大学的校园里,恍惚之间有一种自己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飞速的成熟起来,跟过去已经快要成为截然不同的两个人的那种感觉。
深吸了一口气,贺宁有些搞不清楚自己的感受了,似乎有些怀念自己的学生时代,怀念学校里面那些简单纯粹的生活,想要回到过去,同时她又好像很怕回到过去,因为回头去看,她觉得那个时候的自己单纯到了有些发蠢的地步。
“在想什么?”一直没有吭声的汤力,忽然破天荒的开口主动问道。这对于他来说,可是相当反常的举动,毕竟这个家伙自己平时能不说话都不想多说话,好奇别人在想些什么,这可不是他惯常的行为模式。
贺宁收起自己刚刚已经飘散开去的心思,扭头看着他笑了:“顾左右而言他,那你是不是又想替关昕道歉啦?还是想跟我确认一下她之前给我打电话的时候,到底有没有提到过自己生病不舒服这种事?你要是想问这个的话,我倒也有事情觉得挺好奇的,刚才在医院里面,你怎么那么淡定坦然的就对关昕说谎了呢?”
“因为她说谎了。”汤力叹了一口气,“她没生病,也没跟你说过。”
他的语气非常的笃定,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这倒让贺宁有些激起了好奇心:“虽然事实如此,但是没有确认之前,你怎么那么肯定呢?”
“第一,我相信你,你不是那种人。第二,生病的人没力气说那么多话。”
汤力的回答让贺宁有些忍俊不禁,便开口调侃了他几句:“不过说起来,你也是够狠的,我吓唬吓唬她,你配合的倒是蛮默契的,这是要大义灭亲呐?”
“我今晚不应该让你一起来。”汤力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来都来了,说这些干什么呢,”贺宁摆了摆手,她并不打算说一些虚头巴脑的话,诸如责无旁贷之类,毕竟关昕与她并没有什么交情可言,完全是因为汤力的缘故才打了几次交道,并且都实在是称不上愉快,“下回这种‘美差’别再总想着我就行啦!你这个小妹妹,莫名其妙的对我好像有仇一样,我到现在都还是一头雾水呢,咱们两个老家不是一个地方的,我来A市的时间不算长,她更是才来这边,不管怎么说我都不可能有什么地方得罪过她,所以既然相看两厌,也就没必要非要碰面去找不愉快了,你说是不是?我也不可能看着你的面子,一忍再忍,一直那么忍下去。”
这番话贺宁可以说是讲得非常坦诚,汤力听完之后,面色有些复杂,不过最终他也是选择了没有多说什么,点点头,对贺宁说;“我以后尽量避免,但是如果她有什么冲撞到你的地方……”
“看在你的面子上,别跟她计较么?”贺宁对这样的说辞并不陌生,所以不等汤力说完,就笑着帮他补充完了后半句。
谁知道汤力去摇了摇头,非常认真的对她说:“如果她有什么冲撞到你的地方,不用留情面,给她点教训。”
噗——。
这下贺宁可没有忍住,一下子喷了出来,幸亏嘴巴里面没有含着水之类的东西。汤力这个闷葫芦,平时感觉花样并不多,关键时刻的言论却经常出人意表。
“行,”贺宁半开玩笑似的答应了下来,“那回头真有那么一天的话,她要是被我气哭了,你负责哄回去啊。”
第五十一章 疑点
虽然说自己莫名其妙的就成了别人敌视的对象,这一回居然还变本加厉的开始扯起了谎来,这让贺宁有些委屈,但汤力这样的态度也或多或少的给了她一些安慰,反正原本也打算能回避的尽量回避,不去与关昕更多的打交道,自然也就没有必要去纠结太多。所以贺宁和汤力关于关昕的话题也就到此结束,没有继续深入下去,贺宁自动自发的把关昕视为是被父母宠坏了的小女孩儿,其他方面也就懒得再去多浪费脑细胞,时间也不早了,累了一天,她现在最想做的就是赶紧回到自己的住处去,洗个澡,躺在床上大睡一场。
只可惜,人的愿望和实际情况似乎总是事与愿违,贺宁回到住处之后,迅速的洗了一个热水澡,可是躺在床上之后,她的大脑却觉得异常亢奋,没有办法入眠,于是她干脆在脑子里梳理起白天了解到的那些情况来。
刁念华与庄文彬之间果然存在着不同寻常的男女关系,这一点来讲,对于贺宁而言倒也没有什么值得惊讶的,毕竟在此之前,她和汤力也对庄文彬的生平有过一番了解,知道他是一个什么样个性的人,那些层出不穷的绯闻和出【HX】轨事实都等于是在帮贺宁提前打预防针,这才让她对于两名死者曾经在多年前有过一段婚外情的事实感到有一种“理所应当”的感受。
可是刁念华的遇害,难道就是因为和庄文彬曾经有染么?这就是贺宁眼下心里面最大的疑问了。假如说庄文彬除了刁念华之外再无其他绯闻,一直都是一副洁身自好的正人君子嘴脸,现在刁念华被挖出来曾经与他有过一段感情,甚至还有可能有过一个未曾有机会看到这个世界的孩子,所以在庄文彬遇害之后,刁念华也紧接着步了后尘,这倒是还说得过去,假设大致能够成立,然而事实上庄文彬的滥情已经是铁一样的事实了,和他有过出轨恋情的女性远不止刁念华一人,如果算上被庄文彬日爱日未勾搭过的那种不固定的关系,搞不好就更多了,其他人都活得好好的,比如被许静恨得牙痒痒的李芷慧,怎么偏偏就刁念华出了事?
假设说刁念华的那个旧同事说的关于她在车祸当中掉了孩子的那个传闻是真的,刁念华的的确确曾经怀有过庄文彬的孩子,只不过是在那一次车祸当中失去了,那倒是可以借此而使她变成了与庄文彬有染的诸多女性当中比较特殊的一个。可是这样一来,疑问就又来了,因为十多年前在车祸当中失去了一个未成形的胎儿,为什么会足以构成刁念华被杀的动机呢?这个很难说得通。
如果刁念华与李芷慧的情况差不多,或许还可以将这份嫌疑归咎于其遭到过情感背叛的前夫或者现任配偶,然而刁念华却是一直单身了这么多年,别说是配偶了,就连一个关系比较稳定的固定对象都没有,刁念华似乎在经历了与庄文彬的那一段情之后,就再也没有认真的对待过感情,甚至在疑似因为车祸而失去了腹中胎儿之后,破罐子破摔的开始利用男女关系这种事情给自己牟利起来。
贺宁总觉得刁念华失去了孩子这件事有可能是真的,这可能也是导致了她与庄文彬一段情不了了之的原因,并且从刁念华之后的一些举动来看,她应该是在与庄文彬的分手这件事上受到了感情伤害的,不然没有办法解释她在那之后忽然开始的放纵,这么多年以来,刁念华一直没有好好的去认真谈一次恋爱,没有选择走入婚姻,更没有自己的孩子,有的就只是声色犬马,纸醉金迷,住在装修豪华的大房子里,做着一份形同于挂名领工资的轻松工作,终日与一群狐朋狗友在家里面聚会胡闹,按照邻居和同事的说法,甚至会同时与不同的男人保持着关系,年长而有权有钱的,她从对方身上获取利益,年轻英俊的,她则从对方身上满足自己其他方面的需要。从表面上看起来,刁念华的生活可以说是五光十色的,也可以说是堕落糜烂的,但是结合她多年前与庄文彬在一起的时候,曾经毫不避讳的以恋人的身份向单位同事介绍庄文彬,那种小女人般的姿态,贺宁有理由相信她并不是那种真的只想潇洒痛快,根本无心走入婚姻牢笼的女人。
恰恰相反,刁念华有可能原本是非常渴望一份稳定的感情,渴望以婚姻作为一段感情的归宿,甚至有可能迫切的期盼着一个孩子的,这一切都是从庄文彬,或者说与庄文彬一起出了那么一次车祸开始,成为了一个转折点,改变了刁念华从那以后的人生轨迹,这种改变是好还是坏,谁也说不奇怪,毕竟在热闹之后,一切重归寂静,刁念华的内心深处是否会感到空虚和难过,这只有她自己知道。
只可惜,刁念华已经死了,这些猜测根本无从验证。贺宁有些困惑的想着,要是按照自己的这种推测和判断,刁念华对庄文彬应该也是心有怨恨的,假如真的是这样,为什么她却成了与庄文彬有染的众多女人当中,唯一一个和他一样被杀害的呢?按照自己的那一番推论来看,别说是成为被害人,相反刁念华如果动了心思,想要报复庄文彬,这倒是非常说得过去的。
可是刁念华总不可能在杀害了庄文彬之后,捆绑了自己,再解开,然后自己把自己的眼皮用码钉枪钉在了眼眶上面,从自家的天台上面跳下去吧?
贺宁觉得自己的思维陷入了一个怪圈,无法自拔。刁念华和庄文彬的被杀,如果根源是在庄文彬那一边,这件事情有些说不大通,毕竟刁念华与庄文彬交往的经过当中,她在某种意义上来讲,也是可以算作吃了亏的那一方,没道理其他从庄文彬身上只占便宜不吃亏的人什么事都没有,却偏偏报复了她。可是如果这两起案子的因由是在刁念华这边,同样也有些难以解释,与她有关系的男人截止到她被杀之前,也远远不止庄文彬自己,甚至可以说庄文彬早就是刁念华这里的老黄历了,论起被牵连着一起报复的话,轮也不应该直接轮到庄文彬。
难道说真的是因为刁念华当年肚子里面的孩子么?可是那个孩子就算失去了,直接受到影响的也是刁念华和庄文彬这两个当事人,别人又有谁能够因为这个理由就对他们两个在多年之后加以杀害呢?
实在是有些想不通,贺宁觉得自己的脑袋都有些发胀了,思绪却仍旧好像是被困在了迷宫里面,走怎么绕都绕不出来。最后她索性不去想这些,以免思维钻了牛角尖就更加不好调整出来,闭上眼睛强迫自己静下心来入睡。
在迷迷糊糊快要睡着之前,她忽然想起来,之前他们在去许静家的时候,曾经遇到过许静的弟弟许智明,许智明在楼下和他们坐在车里聊了几句,都是些无关痛痒的东西,过后因为事情多,那一番对话的印象也有些淡了,现在恍惚当中,贺宁又想起了这件事,并且记起当初许智明也提到过庄文彬的车祸。
至于有没有什么其他的细节,贺宁一下子也回忆不起来,时间已经很晚了,贺宁也不想在这件事上头浪费太多的时间,便强行让自己静下心来什么也不去想,这才慢慢的有了几分睡意,终于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由于休息的不太好,第二天一早贺宁显得有一点没精神,人也就显得有些蔫蔫的,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汤力比贺宁到单位的时间更早一些,一看她这副样子从外面走进来,顿时神色里就多了几分自责。
“是不是昨天关昕她……对你说了什么?”他有些担心的开口问道。
贺宁冷不防被他这么一问,还有些回不过神来,迟钝了两秒钟才意识到汤力指的可能是自己眼睛下面那两坨浓浓的黑眼圈。她连忙对汤力摆摆手:“没有,你别瞎想,跟关昕没关系,她还没重要到可以影响到我的心情呢。我是昨天晚上琢磨案子的事儿,有些睡不着,所以折腾到很晚,今天早上差一点起不来。”
接着她就把自己考虑的那些疑问都跟汤力说了一遍,汤力很认真的听完了她说的那番话,然后点了点头:“你想的没错,凶手选择他们,是因谁而起,这很重要。走,咱们先去一趟交警那边。”
“好,咱们这是要去查一下庄文彬的车子什么时候有过肇事记录吧?”贺宁立刻就明白了汤力的意图,既然许智明提到过,外人提到过,许静自己也提到过,这都可以说明车祸这件事的真实程度,因此自然也就不可能真的就指望着许静给找什么照片来证明车牌号码,还需要通过交警方面的记录来查询一下。
两个人来到交警那边,提供了庄文彬的个人信息,希望能够查到他名下曾经注册过什么牌照的机动车,那辆车是否出过什么车祸,交警方面的同事帮他们查了一番,最后得到的结果却是令两个人都大吃一惊的。
“庄文彬过去名下的确有过一台车,但是没有过肇事记录啊,”帮他们查询的交警同事经过了一番仔细的核查,最后回来对他们说,“那台车在他名下一共挂了大半年,就又转手了,之后他就没有再购置过任何其他车辆。你们要不要再重新确认一下是不是真的有车祸这么一回事,或者询问一下相关的当事人,会不会是车祸造成的损失并不是很大,所以事故双方选择了私了解决,根本没有报警处理?如果双方私下里和解私了的话,那么多年前,车子的保险还没有现在这么成熟完善,有些记录可能就不一定查得到了,我们这边就更不可能有底子。”
这可不能算作是什么好消息,但是事实如此,贺宁和汤力也不可能再强求什么,非得要求交警方面给硬生生的变出个事故记录来,没有办法,他们只好道过了谢,放弃了通过交警那边的底子来确认车祸情况的这么一条思路。
回到办公室之后,贺宁抽空做了一下总结,在随身的记事本上面把庄文彬和刁念华这两桩案子里面到现在为止不能够被解释清楚的疑点逐个罗列出来,包括冯拥军的头发为什么会出现在庄文彬的尸体旁边,冯拥军所谓的线人到底是谁,庄文彬身上的女装和刁念华被剪断的头发到底意味着什么,还有前一天晚上让她百思不得其解的那个疑问——凶手到底是通过这两名死者当中的谁来从而锁定了下一个人的呢?这些问题都是让她感到十分困惑的,并且觉得正是因为有这些个令人想不通的问题,才会让案情到现在都没有一个非常明朗的进展。
关于刁念华身上的那一身西装衬衫,倒是有了一个很好的解释,在去过刁念华工作的银行之后,贺宁就看明白了,刁念华身上穿着的衣服,正是这家银行职员统一配备的工作装,上衣都是统一的黑色西装,下身女式的分为长裤和中裙这两种,很显然刁念华死的时候穿的就是上衣配长裤的那一种搭配,然而这却仍旧透着不合理。根据邻居的反应,在刁念华出事的前一天晚上,她张罗了一群狐朋狗友到家中疯疯闹闹一直到了午夜,之后甚至还继续很大声的开着电视放恐怖片看,鬼哭狼嚎的十分扰民,这样的情况下,又有谁会选择穿着一身银行的西装款式工作服在家里面狂欢和休闲呢?
这么一来,那一身来自于银行的黑色工作西装就和刁念华被狼狈剪短的头发一样,都带有着某种目的。庄文彬作为一个男人,被穿了女装,而刁念华作为女人,却被硬生生的打扮得像是一个男人,这么做到底代表着什么呢?贺宁不相信这是随意而为之的举动,可是又猜不出对方的意图,这种隐约有所感悟,但是又怎么都想不明白的感觉,真的是太难受了。
第五十二章 套牌
汤力似乎察觉到了贺宁的这种纠结,不过他却并没有急着开口去打扰贺宁,让贺宁默默的做好了归纳总结,又给了她一点时间去思考,然后才走过去,轻轻的拍了拍贺宁的肩膀,对她说:“不用着急,会有答案的。”
贺宁回过神来,听了汤力的话,也对他点了点头,虽然不可能因为汤力这么一句简简单单的安慰就不再纠结方才的那些疑惑了,但是汤力那种沉稳的状态却好像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染力,让自己原本有些浮躁的心情慢慢的也沉了下来。
“走吧,去一趟许静家,她刚才来电话了。”汤力对贺宁说。
贺宁一听这话,立刻来了精神,赶忙起身跟着汤力下楼去,通过交警这边确认庄文彬的车牌照和车祸已经不大可能了,那么最有希望的自然还是得通过许静那边挖出一点线索来,贺宁感觉庄文彬和刁念华的那一场车祸搞不好不仅仅是他们两个人关系终结的转折点,对于本案来说也有着重要的影响。
两个人赶到许静家里的时候,一进门就发现她的客厅里面堆满了各种杂乱的东西,许静一边开门让他们进来,一边有些不大好意思的开口解释说;“不好意思啊,家里面特别乱,让你们见笑了。我们家的老照片,平时也不拿出来给谁看,所以被我塞到了柜子最里面,这一翻一找,东西就都被我给翻出来了,好在我之前跟你们提到过的那张照片也被我给找了出来,我拿给你们看看。”
“没想到你这一回倒是配合度挺高的,我还真有点不大适应呢。”贺宁看着许静忙着去翻那张照片的样子,忍不住调侃了一句。
“咦……我刚才放在这儿的,这一转眼就哪儿去了呢……”许静翻了翻客厅茶几上的那一堆零零碎碎的东西,这才听到贺宁说的是什么,她有些讪讪然的抬头看着她笑了笑,毕竟之前她的歇斯底里和故意捣乱都是不争的事实,现在再说什么去搪塞也是无济于事,索性也不打算去替自己开解什么,态度坦诚的表示说,“我现在是在为自己负责,为了摆脱自己的嫌疑,可不是为了庄文彬。反正实话我也都已经对你们说过了,现在也不怕你们笑话什么的,庄文彬的死,我一点都不难过,不管是因为什么,终归是他自己作出来的,天作有雨,人作有祸,报应到头上了也没有什么可委屈的,他这一辈子折腾成这样,没什么亏的,他死了呢,回头我对外就说是因为别的原因被人杀死的,争取保全一下自己的面子,也算是解脱出来,对我们谁都没坏处,我现在要是在你们面前假装的自己好像挺痛苦挺难过的,那才叫不对劲儿呢,之前是我犯糊涂了。”
她又翻翻找找了一会儿,终于从凌乱的一大堆东西里面翻出了一个薄薄的小相册,是那种非常简易的相册,九十年代那会儿还挺常见的,那个时候数码产品还并不普遍,拍照还都是用交卷相机,拍完之后自己家能够冲印照片的也少之又少,基本上都是拿着一卷胶卷到专门冲印相机的冲印店里面去处理,通常冲印店在冲洗好了照片之后,会把照片和胶卷连同那么一个简易的小相册一起塞进纸口袋里,交给顾客,对顾客而言算是多一个收纳照片的小相册,虽然放不了多少张照片,但胜在便于携带,而对于冲印店来讲,也是一种宣传的手段。
随着后来数码产品越来越普遍,数码产品的内存也越来越大,手机、电脑这些东西越来越智能化和普及化,越来越多的便捷冲印设备进入了个人家,冲印店慢慢的不在像往日那么红火,连带着这种小赠品也渐渐消失在人们的视野当中。
一转眼贺宁都想不起来到底自己有多久没有看到过这样的简易小相册了,这也可以从另外一个侧面说明了庄文彬的这张照片也已经有些年头了。
许静打开小相册,从里面抽出来一张照片递给贺宁和汤力,汤力接过来看了看,眉头微微一皱,转手把照片递给了贺宁。贺宁看到照片的那一刻,立刻就明白了为什么汤力会有一个蹙眉的动作。
这张照片是庄文彬的一张单人照,照片看起来的确有些年头了,拍照的季节应该是在夏天的时候,照片上的庄文彬比现在看起来要年轻不少,中等身材,脸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他身穿一条浅卡其色的长裤和翻领的Polo恤,上衣的衣襟还塞在了裤腰里面,手中夹着一个不太大的棕色手包,非常典型的属于那个年代的成年工作人员的打扮风格,在他的身后斜停着一台车,是当初一度十分热门的某款日本车,虽然放在现在并不算是什么,但是在十多年前,在当初的A市这种级别的城市来讲,还是很不错的,庄文彬站在车旁边,脸上挂着洋洋得意的笑容,身子微微的侧着,朝向车子的方向,很显然拍摄这张照片的时候,庄文彬最想要体现的正是他身后的这一台车,而同样最让贺宁感到惊讶的是,那台车的车牌照并不是他们之前在交警队那边查到的记录上面的那一个。
“庄文彬就有过这么一台车么?”虽然说交警那边已经给出了这样的回复,贺宁还是感到有些纳闷,开口询问道。
许静点点头:“是啊,就这一台,我之前不是跟你们说过么,他的钱他都拿出去当冤大头了,我的钱是用在家里面的,他之前自己拿钱把这台二手车买了回来,我也没拦着他,当然了,我也拦不住,但是后来他自己把车撞坏了,便宜处理掉了以后,再想买车估计手里也没有那么多钱了,我又不可能赞助他,这都是我的猜测,因为打那之后庄文彬就再也没动了想要买车的心思,我估计可能是折腾了一圈之后,元气大伤,他外面那么多相好的,多费钱啊。”
说着,她还有些鄙夷的哼了一声,虽然说在极力洗刷自己嫌疑,但是每次提起庄文彬,她都毫不掩饰自己的怨恨情绪,甚至对庄文彬的死有一种落井下石的喜悦夹杂在里面,对于她这种“恨的坦荡”,贺宁也不知道该作何评价。
对于许静的态度,贺宁并不打算做任何的回应,毕竟她和汤力今天来的目的并不在于这件事,趁着汤力到一旁去打电话的功夫,她又问许静:“那他那一次在外面出了车祸回来之后,你有没有问过他出事的地点是在哪里?”
“我不记得了,这事儿过去了十多年……你们那天问过我之后,我也仔仔细细的回忆了半天,应该是过去了有十一二年了吧,隔了这么久,好多事情其实我都记不那么清楚了,只能记得个囫囵个儿,很多细节都记不那么清楚,我当时肯定是问过他,毕竟是两口子,而且那个时候说实话,我多多少少也还做着一点白日梦,觉得万一他哪天回心转意,痛改前非,我俩日子还得好好的往下过,所以还挺尝试着去跟他沟通的,没有后来那样越来越僵,索性就只剩下吵架,什么都不想多说了。”许静回忆了一下,“庄文彬那个时候跟我的状态也跟后来不太一样,他那时候表面上还得假装着应付应付我,我问什么事情,哪怕是编瞎话,他也得编一个说得过去的,但是如果我刨根问底儿的一直揪着不放,他就会翻脸,跟我发脾气,火冒三丈的那种,嫌我管东管西人,然后就撂挑子走人。”
“你再仔细的帮我们回忆一下吧。”贺宁也知道时隔这么久,非要许静事无巨细的都给回忆出来,这也是有些强人所难的,但是这件事毕竟事关重大,贺宁也不能那么轻易的就放弃追问,到了现在的这个份上,那么多的疑问都挤在了一起,很有可能最后疏通了所有关节的线索却是非常不起眼的,正是因为如此,贺宁才反而更加的较真儿,更加的执着,生怕一不小心就错过了什么重要信息。
许静倒是也没有推三阻四,只是努力的去回忆起当时庄文彬出车祸之后的细节,在她冥思苦想的时候,贺宁也不好意思打扰她,就静静的站在一旁等着,过了一会儿,汤力从外面返回来,看许静还在回忆当时的情况,就轻轻的向贺宁示意了一下,贺宁知道他肯定是有了什么收获,赶忙走过去。
“庄文彬照片上的车牌照是一副套牌。”汤力刚刚出去就是给交警部门打电话,和对方确认照片上面的那一组牌照号码的,现在已经得到了非常确切的答复,“那个车牌照的真正拥有者车型与庄文彬的旧车不相符,之前交警抓到过一个使用该号牌套牌的,套牌的人说车子是熟人转卖的,套牌也是随车一起赠送。我委托了交警队那边联系当初那个套牌车主,做进一步了解。”
贺宁点点头,虽然说这不算是什么特别大的收获,但是聊胜于无,至少可以借此确定一下庄文彬套牌的事实,甚至关于当年车祸的一些细节。
“我实在是想不起来太多的东西了,”许静那边回忆了半晌,最终也只是略带着一点爱莫能助的摇了摇头,“我就记得当时庄文彬回到家的时候都已经是大半夜了,好像是凌晨一两点,我原本以为他第二天才回来呢,就反锁了房门在屋子里睡觉,他大半夜的突然回来,咣咣的在外面砸门,还把我给吓了一大跳,半天没敢开,后来哆哆嗦嗦的凑到门边上,透过门镜一看是他,这才给开的门。一进家门庄文彬就抖得筛糠一样,脸色都不对了,我一看他那副模样,也吓了一大跳,赶紧给他倒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那会儿被吓得都快没有个人样儿了,水杯都得两只手端着,一只手都拿不住,两只手端着还抖得水洒了一地,基本上没喝到嘴里去几口。我看他那个德行,还以为他在外面惹了什么事呢,结果追着那么一问才知道,他把车给撞坏了,还把自己给吓了个半死,后来我又问了什么现在也记不清了,就记得他一下子就火了,跟我大发雷霆,说他等同于是捡了半条命回来,结果我不安慰他,还问东问西,跟我狠狠的嚷嚷了几句,我一气之下就回房间去睡觉,不理他了,因为看他活蹦乱跳的,也不像是受了什么上的样子,到了第二天白天才发现,他胸口那里青了一大片,估计是撞在方向盘上头了。”
贺宁和汤力认认真真的听着许静说这些,虽然她并没有说出什么特别具体的细节,可是贺宁仍旧从这一番话里面听出一些端倪,她不动声色的继续听着,心里面也暗暗的思索着,等许静把能回忆起来的细节都大致的说了一遍,贺宁和汤力就对她道了谢,并且征求了一下许静的意见,问是否可以带走那张照片。
“随便,有需要的话尽管拿走就好了,用完之后你们是愿意烧了还是撕了都随意,反正我留着也没有什么用,”许静回答的干脆极了,“这是幸亏照片收的有点深,不然的话估计早就已经被我给撕吧撕吧扔了。”
离开许静家,贺宁和汤力走到了楼下,上车之后,汤力没有着急发动汽车,而是有话要对贺宁说,他转过头去正要开口,就看到贺宁也是一副想要对自己说什么的姿态,两个人对视一眼,愣了一下,汤力对贺宁点点头:“你先说。”
“好,”贺宁不是扭扭捏捏的性格,汤力让她先说,她就直接开了口,“其实许静刚才回忆起来的那一段往事,对咱们来说还是挺有价值的。庄文彬的车子在撞了之后还能开回家里来,之后还能简单的修一修,花上几千块钱就可以搞定,他自己在撞车后也只是胸口青了一片,没有其他任何的大碍的回到家,这就说明那绝对不是他所谓‘捡回半条命’的严重程度,那庄文彬为什么好像受到了很大的惊吓,整个人抖成那样,就值得商榷了,我觉得有可能和刁念华肚子里的孩子因为这件事没有了有关,也可能是因为别的,庄文彬在外面其实还捅了别的娄子,只不过他没有告诉许静而已。”
第五十三章 抵赖
听完贺宁的说法,汤力点了点头:“我同意。”
“那你想跟我说的是什么?”贺宁说完了自己的想法,又询问起汤力来。
“跟你差不多,”汤力笑了笑,贺宁说的跟他方才想的不谋而合,基本上他想要跟贺宁说的事情,贺宁已经都说了个七七八八,“还有一件事。如果能够找到后来的车主,或者当初的修车行,就可以掌握车子损坏的严重程度,根据损坏情况判断撞车后行驶状况存在多大影响,是否对车速构成影响。”
贺宁听他说到这里,也立刻就明白了汤力的意思:“所以如果能够得出这些结论,就可以根据庄文彬到家的时间,还有进出城的必经之路这些,大概的推测一下庄文彬有可能撞车的地点,然后到那附近去找人打听打听!对不对?”
“对,就是这个意思。”汤力点点头,贺宁跟他有这种不谋而合,可以省却了很多不必要的解释,不费口舌对于汤力来说绝对算是一件开心的事了。
两个人开车离开,准备按照方才的想法着手去办,在路上,贺宁忽然又想起来他们当初在那个早上与许智明之间略显匆忙的那一番没有什么重点的谈话。
“许智明曾经提到过,庄文彬在外面有个相好的,是在银行工作的,他只查到了对方是银行工作的,具体身份没有了解的那么清楚,现在看来,他说的那个人应该就是刁念华了。”贺宁终于想起了自己之前一直觉得隐约有印象,但是又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的事情到底是什么,那就是许智明曾经提到过刁念华,只不过当时他并没有说出刁念华的名字来,而且整个讲述又显得毫无重点,时间一久了就差一点点被淡忘的一干二净,“他不是还说么,那件事他告诉给了许静,但是许静维护庄文彬,不许他乱来,所以他就放手不管了。之后没多久,庄文彬就出了车祸,许静跟许智明说这就是庄文彬的报应,而且从那件事以后,庄文彬肯定吃到教训了。但是许静对于刁念华好像又真的是没有什么印象,不像对李芷慧那种咬牙切齿,你说是许静对咱们说谎呢,还是她当初敷衍了许智明?在许智明把事情告诉许静之后没多久,庄文彬就在和刁念华一起外出的时候出了车祸,你说这到底是巧合,还是蓄意谋划出来的报复行动呢?”
“不好说,等找到庄文彬的车就有答案了。”汤力回答说。
想要找到当初的那台车倒不是什么难事,毕竟就算是私下里的个人交易,交易过后也总还是要去车管所进行过户的,而且之前汤力就已经委托过交警方面的同事帮忙查在庄文彬之后的新任车主姓甚名谁,所以新任车主的身份很容易就被查到了,真正有难度的是那件事已经过去了十多年,那辆车子可能都已经临近报废年限,这中间转手了几次,在庄文彬之后的哪一任车主是否知道车子曾经撞坏过的事情,假如对方还能记得那固然是很好的,就怕对方经过这么长时间,已经对那些事情一问三不知了,这样一来事情就有些不大好办。
在庄文彬之后,那辆车的车主姓辛,是一名个体商户,与庄文彬七拐八拐的好像还带着点亲戚关系,被汤力和贺宁找上门的时候,这位同样快五十岁的辛先生还有些茫然,不知道为什么好端端的突然有警察上门来找自己问事情,后来一听说是关于庄文彬的,他就立刻二话不说的摆起手来。
“姓庄的事情你们别问我,我不想说跟他有关的任何事,你们问别人去吧!”要是从血缘上面论起来,辛先生可以算是庄文彬的远方表弟了,虽然说一表三千里,却也是沾亲带故的,但是他提起庄文彬的态度却是充满了排斥和厌恶,“论熟悉,我跟他没有多熟,论亲戚关系呢,那也是抻出八竿子可能才稍微能够扫上那么一点边儿,里外里可以忽略不计的,你们就别找我了,我跟他说不着话。”
“我们不是想跟你询问关于庄文彬这个人的事情,主要是想问一问当初他卖给你那台车的相关情况。”贺宁没想到这个辛先生居然对庄文彬反感到这种程度,不过她也并没有特别在意对方的这种态度,有排斥情绪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能够让辛先生如此厌恶,说明庄文彬曾经做过什么事情得罪过他,既然他能够记仇记这么久,说不定别的事情也不至于一问三不知,比毫无印象要理想多了。
“那台车?”辛先生听到贺宁的话之后,有些诧异,却并没有任何的纳闷,很显然他对于曾经的那台车还是印象很深的,“这事儿都过去那么多年了,你们警察为什么突然问起来这件事?我当初也没去报案啊,而且这都过去十年出头了,怎么现在忽然跑来问我这件事呢?是不是庄文彬在外面又招摇撞骗了?”
“庄文彬死了,”汤力言简意赅的对辛先生说,“我们在了解情况。”
“死了?”很显然这个答案远远的超出了辛先生的预料,把他给吓了一大跳,“什么时候的事儿啊?因为什么死的啊……哦,对,你们还在了解情况呢,肯定也不知道。算了,那就当我没问过吧。你们想知道那台车的什么事儿?”
“庄文彬卖给你的那台车,是不是出过事故?对这件事你知情么?”贺宁和汤力一样,问的直来直去,并没打算和对方绕弯子耽误时间。
辛先生点点头:“知情,但是我是事后才知情的,当初我是被庄文彬给糊弄了,还以为他真的是看在我们两个人有亲戚关系份上,便宜卖给我一台车呢。当初是这么回事儿,我那时候刚刚开始做生意,算是刚刚赚到了人生的第一桶金吧,我不知道你们了不了解,生意场上有些时候真的是佛靠金装,人靠衣装,你再怎么靠谱,要是打扮的灰头土脸的,别人也觉得你那么寒酸,肯定不靠谱。所以我手上有了点闲钱之后,就想着说买台车,谈生意见客户什么的,开着去,这不也让人家觉得我有底子,对我放心么。但是那会儿我手头确实闲钱也不多,还得留出一些来周转,就想买台二手车,庄文彬估计就是听说了这个事儿,主动联系我的,说他有一台二手车,别人抵债给了他的,他要车没有用,养车还费钱,就想转手卖掉,换成钱比较实在,然后他还把他的心理价位告诉给我,我一听,太划算了,而且毕竟沾亲带故的,应该也不至于太不靠谱,所以我就同意了。”
“他很快就带我看了车,车子保养的还挺不错的,我在这方面也不算是什么内行,再加上当初还是年轻,考虑到是亲戚,就轻信了,根本没太怎么去检查,也没说找个懂车的人帮忙看看,就给了钱,跟着他把手续办了。结果倒好,这车到我手里一共开了还没有半个月,就坏了!还是我去见客户的半路上,那把我害得就别提多惨了!唉,那一段跟你们没关系,我就略过不提了,总之就是把我还得很惨,我之后还得修车啊,到了修车厂,人家专业的修车师傅一看就看出来了,说我那台车是撞过的,具体的我也不太懂,大概意思就是说只把门面功夫做到位了,里面一些比较关键的部件根本就没给收拾过,结果这一坏,就得大修,一下子换这个换那个,折腾了好些钱进去,有那些钱,我添上都够买一台比那个破车更高一个档次的二手车了,所以我就特别生气,跑去找庄文彬算账。”
“他有跟你说撞车的具体情况么?”贺宁赶忙问。
辛先生摇了摇头,尽管已经时过境迁,但是回忆起那件事来还是让他有些咬牙切齿的,“我当时其实就是想着说算了,都是亲戚,我也不想太撕破脸,去到那里只要他跟我老老实实的认个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都跟我说说清楚,让我也心里明镜儿的,再承担一部分修车的费用,这事儿就算是翻过去。没想到我去找他之后,他居然给我来了个翻脸不认人,还反咬一口,说什么我仗着是他亲戚,便宜买走了他的车,已经占了那么大的便宜了还不算完,居然还想要讹他。这下把我气的,我们俩差一点就打了一架,后来我爸妈知道以后,也是没办法,跟我说算了,就当买了肉喂了狗,以后大不了别再跟他们家打交道。所以打从那之后,我就再也没跟庄文彬有过任何的交往,他人品有问题,问题还挺大呢!”
“你当年修车的地方,还在么?”汤力试探着问,其实对于这个问题的答案,他自己也没有报多大的希望,就算是规模很大的修车厂,也不敢保证十多年了仍旧没有易主或者转向经营,更别说当年负责修车的师傅那时候有多大年纪,经过了这么多年,是不是还从事着那一行,是不是还在A市了。
好在他们的运气还是不错的,辛先生先是摇了摇头,不过随后给出的答案倒是让两个人再一次燃起了希望:“那家修车厂早就已经不在了,好像是迁到市郊那边去了,具体搬到哪里去,我也不知道,这都多少年了。不过,当初帮我修车的那个师傅我认识,他家就住在我家附近,现在都六十多岁了,在家门口的小商店里头给人家晚上打更呢。你们要是想找他问问,我倒是可以告诉你们去哪里找人,但是过了这么老长时间,他还能不能记得,那我可就说不准了。”
“没关系,你把到哪里能够见到这个人提供给我们就好了,余下的我们自己处理。”贺宁一听这话,原本已经有些低落的情绪又好转起来,赶忙说。
辛先生也不拖拉,结果贺宁递过去的纸和笔就把自家地址写在了上面,还标注了那个当年的修车师傅现在是在哪个商店,以方便贺宁和汤力寻找,两个人向他道了谢,开车离开,直接过去他给的地址找人。
辛先生的生意不知道究竟做的怎么样,他家所在的那个小区倒是位于市中心附近,虽然小区比较老了,但是周围却很热闹,此时刚刚到了下午,那位当年的修车师傅还没有到上班的时间,贺宁向商店的老板询问了一下修车师傅的家庭住址,距离这里也不算远,步行只需要不到十分钟,于是贺宁和汤力就直奔修车师傅的家,在他的家里面找到了这位当年亲手处理过庄文彬那台车的老师傅。
老师傅已经六十出头,身体还挺不错,一个人独居,老伴儿几年前因病过世了,子女工作都在外地,所以他一个人无聊,索性找了一份夜间的工作,打发打发时间,顺便多赚一点零花钱。看到贺宁和汤力上门,老师傅挺开心,也不管到底是为了什么事儿来的,只要来个人陪他说说话聊聊天,他好像就很高兴了。
贺宁和汤力被他让进屋子里坐下,他又很积极的要给他们泡茶,贺宁好说歹说的谢绝了,这才让老师傅坐下来,并把他们这一次的来意说清楚。
老师傅听完了她的话之后,应了一声,不急不忙的点了点头:“哦,那辆车啊,我有印象。”
“真的么?”他回答的这么干脆,反而让贺宁有些吃不准了,间隔了十多年的事情,而且老师傅当初每天也不止经手那一台车,这样与他本人没有一丝一毫利益关系的事情,真的可以经过了十年多,还让他保留着印象么?这也由不得贺宁不感到惊讶和一丝丝的怀疑。
老师傅并不在意贺宁的难以置信,笑着点点头:“是啊,真的,买车上当那个小老弟,也住这一片儿,有的时候我能看到他,见到面了还打招呼呢!这要是换了别人,我可能记不住,那事儿我可记得,因为那个小老弟当时一发现自己受骗上当了,在我们修车厂里面就哭出来了,我当时还想呢,这要不是被骗急了,估计也不至于一个大老爷们儿哭成这个样子!”
第五十四章 道歉
这果然是因为视角不同,所扮演的角色不同,所以心境也差了很多吧,辛先生想起这件事的时候,尽管时隔那么多年,仍旧感到有些气愤难平,而修车的老师傅想起来,记住的却只是辛先生作为一个大男人当时哭的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狼狈模样,并且觉得很有喜感。不管怎么说,隔了这么老多年,老师傅能够记住这件事,对于贺宁和汤力来说就是最理想的结果,别的都不重要。
“当时那辆车子的损坏情况,你还能记得么?”贺宁小心翼翼的问。
老师傅摆摆手:“那可就记不得那么清楚了,这都多少年过去了呀,要不是那个小老弟哭成那样,让我觉得怪好笑的,而且现在也还总能遇到他,我估计连这件事儿都记不清了,反正就记得他是被人坑了,好像还是自己家亲戚什么的,欢天喜地的买回来一台车,结果没开两天就坏掉了,还以为是自己开得不好搞坏了什么零件,到我们这里一看才知道,那车以前就出过事情,根本就没有好好修理过,只不过是做了一大堆的表面功夫,保证能临时开一开而已,这下可把那个小老弟给气坏了,估计那辆车他也被人坑了不少钱进去,不然不至于那样。”
“那师傅,你能不能帮我们回忆回忆,你说那辆车之前出过事,是被人给故意从里面搞坏过呢,还是……单纯的出过什么车祸之类的?”贺宁试探性的问。
“不不不,虽然说太详细的事情我可能也记不大清楚了,但是有一件事我还是可以肯定的,那个车没人动手脚,就是撞了,撞的可能是车前脸儿,我隐约记得我们当时检查了一下那台车,然后跟那个小老弟说,他那个亲戚实在是不怎么厚道,明摆着是车子前脸儿撞了,而且里面有撞坏的件儿,结果那家人花钱把车表面给修补的跟没出过事儿似的,里面最关键的需要花大价钱换的件儿一个没换,都是随便补了补,具体都有什么我就真的记不住了,你们也不用问我,我但凡能记住一点儿也不至于跟你们在这儿打马虎眼。反正卖车那家绝对是不厚道,坑人不带这么坑的,沾亲带故的还杀熟,这实在是有点儿过分了。”老师傅摆摆手,十分笃定的否定了贺宁关于有人给车子做手脚的这种假设。
“那师傅,从你的专业角度出发,当初那辆车子撞成了那么样的一个程度,如果原来的车主不修的话,开起来速度会受影响么?”贺宁又问。
老师傅嘿嘿一笑:“速度么,以那辆车受损的部件来看,影响不会特别明显,该开还是可以照样开的,别飙车就没有什么大问题。不过有问题的是能开出去多远,那种情况下的话,开个二三十公里问题还是不大的,超出那个范围,开得再远一些可就不好说了,还有就是不能熄火,一旦熄了火恐怕就不能再发动了。”
贺宁认真的听着,把她认为比较重要的信息记录下来,这位修车的老师傅能够回忆起来的差不多也就只有这些,再多了也想不起来,毕竟时间过去的比较久,他本人的年纪也不轻了,能记得这些就已经让贺宁和汤力感到有些惊喜。
聊的差不多了,贺宁和汤力起身告辞,老师傅还有些恋恋不舍,毕竟平日里自己一个人独居,也实在是寂寞得紧,想找个说话聊天的人也不是特别容易,所以他很希望贺宁和汤力能够留下来陪他多聊一阵子,只可惜贺宁他们也有工作在身,没有那么多的闲暇时间可以用来陪伴这位老师傅,老师傅对此也表示理解,甚至还有些懊恼自己为什么没有记得更清楚一些,要是自己还能记得更多的细节,就可以再多和贺宁、汤力他们聊上一会儿了。
离开老师傅的住处,贺宁和汤力先回了一趟公安局,调了地图出来,以庄文彬家所在的位置作为中心点,向外推算路线,范围大约定在十几公里到五十公里以内,把这个距离范围当成是可能发生过车祸的范围区间,之所以选择这样的一个距离,是因为如果再近一些,距离庄文彬的家不足十五六公里的距离内,无论从哪个方向来推算,都还没有离开A市主城区,环境相对比较繁华热闹一点,假如当初是在那样的一个环境下发生了车祸,不可能无声无息的就没有了下文,要么当场就会报警处理,留下记录,要么至少也会被附近的道路监控录像给捕捉到。假如说距离超出了五十公里,又有些过于远了,这样很难保证车子在那种情况下,能不能够顺顺利利的开回到庄文彬的家中,所以他们把范围暂定为从十五六公里到五十公里,打算在这个范围内得不到任何的线索再另作打算。
另外一方面,贺宁也从另外一个角度着手寻找线索,她开始查找十几年前A市本地的各个报纸,查找上面的社会新闻,试图找一找上面有没有关于市区以及市区周围是否有过出了车祸的相关新闻,看看能不能找到与庄文彬遇到的那一起说严重又不算特别严重,说不严重倒也造成了一定后果的车祸。
他们两个人各自负责一边,但是这两边却都不是什么省心省力的活儿,汤力那边需要综合考虑的问题很多,十几年里,随着城市扩张和城区改建,A市的一些道路发生过一些变化,就连原本的出城告诉收费站都做了一定的迁移,变更了位置,出城高速路也重新修过,这些都与十多年前不大一样,自然也就都成了汤力需要考虑到的问题,需要找到十多年前的城区地图来加以推测。
贺宁那边也并没有更省心一些,A市本地大大小小的报纸也有很多家,每家报纸不管规模大小,更倾向于什么风格,关于本地面上的社会新闻板块终究都是有的,而车祸这种事,大车碰小车的,机动车碰了非机动车的,人撞了车,车撞了人,等等等等,原本不查不知道,这一查都差一点把贺宁给吓了一大跳,她以前从来不知道一年里头居然每一天都恨不得有类似的交通新闻出现。于是乎,她的工作量自然也高了起来,一时之间快速浏览着各个报纸每一天的社会新闻,直看得有些头昏脑涨,就连心情也受了影响,她发现现如今各个报纸为了吸引眼球,特别喜欢在社会新闻的板块里面报到各种负面的东西,乍看起来或许并不会特别明显的感觉,可是一口气看得多了,整个人就都不由自主的跟着情绪低沉起来。
人果然还是需要多接收一些积极的信息啊!贺宁叹了一口气,由衷的感慨。
在两个人分头处理这些事的过程中,汤力的手机响了几次,他每次都是看一眼上面的来电人是谁就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拒绝接听,过了一会儿,贺宁的手机响了,她摸过手机看了一下,是一个不认识的号码,出于职业习惯,她向来不能随随便便的就拒接来电,以免是知情见过面的什么人打电话过来提供情况,于是她就没有多想的选择了接听,才把手机放到耳边,听筒里就传来了啜泣声。
贺宁被吓了一大跳,赶忙开口问:“你好,请问是哪位……?”
“大姐姐,是我……我是关昕……”电话那边的人抽抽搭搭的回答。
贺宁脸色一滞,眉头皱了皱,她已经打定主意要跟这个小姑娘划清界限,不再打任何交道了,为什么她还会把电话打到自己这里来呢?
除此之外,还有另外的一个问题:“你是怎么知道我手机号码的?”
关昕在电话那边抽抽搭搭,可能也没有想到贺宁一开口居然是丢过来这么一个问题,不由的愣了一下,然后带着浓浓的鼻音,瓮声瓮气地说:“是……是我第一次去你们那里的时候,顺手从你桌上拿了一张名片……大姐姐,对不起!之前的事情是我不好,我脑子进水了,神经搭错了!你就当我是精神病,当我是傻缺,当我是……是……随便是什么都行,我求求你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
哟?居然主动打电话给自己是为了道歉?这到底是什么新的花招,还是什么新的花招,还是什么新的花招呢?贺宁的心里面冒出了一个大大的问号。不是她不厚道,非得把有人家一个小姑娘往坏了去想,实在是因为前车之鉴印象深刻,所以不能排除她这一次又是头脑搭错了想要搞什么事情,或者是因为汤力在上一次假急诊事件之后便不再理睬她,所以她这是以屈求伸来了?
贺宁对这个小姑娘可是不会掉以轻心的,于是她语气温和的对电话那一段的关昕说:“你在说什么呢?为什么要跟我道歉啊?你身体怎么样?好了没有?”
“我身体没事儿,大姐姐你就别这么说了,你越这么说,我就心里面越不是滋味儿!”关昕哭哭啼啼的回应道,“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上一次我不该装病,更不该明明电话里面没有跟你说我什么生病难受的事儿,后来到了医院又说谎,跟汤力哥哥说我告诉过你了。大姐姐,我一时糊涂,你别怪我!我就是一个人到了这么一个陌生的地方上学,无亲去故的,特别没有安全感,唯一能依靠的就只有汤力哥哥这么一个人而已,所以就觉得跟他联系的时候最踏实,最安心,有家人在身边的那种感觉,结果每一次我找他,他都不是忙这个就是忙那个,反正永远都是工作上面的事,我心里面就觉得特别不痛快,觉得自己在这么一个陌生地方唯一的依靠都靠不住,所以就有点闹脾气,正好那天是你接电话,我……我就发了邪火儿,其实心里面明知道自己说的话都不对,但还是忍不住就说出来了,过后汤力哥哥不理我了,也不接我的电话,我越想越后悔,也知道自己错了,我这么做,肯定是让他在同事面前抬不起头来了,所以大姐姐,我求求你原谅我吧!我真的知道错了,以后我再也不敢这么样了,你千万别跟我计较。”
贺宁默默的听着她说这些,不动声色,等她说完了才再一次开口,绝口不提到底原不原谅关昕,只是对她说:“你的身体没问题我就放心了,这人啊,出门在外,远离父母,就怕有个头疼脑热的,以后你也得多注意身体,别感冒了。”
“大姐姐,你能不能帮我跟汤力哥哥道个歉?我真的知道错了,你让他别不理我吧!”关昕听贺宁这么说,就权当她是已经接受了自己的道歉,这才又可怜巴巴的对贺宁说,“你帮我跟他说说情好不好?大姐姐我拜托你了!”
“没事儿的,我们最近比较忙,你也别忘心里去,该干嘛干嘛吧!汤力不是跟你的哥哥一样么,亲哥哥一样的话,哪会跟你记仇呢!”贺宁来了个四两拨千斤,根本不去回应关昕的那种请求,“我这边也还有事,你多注意身体,要劳逸结合哦,好了,那我先挂了啊,拜拜!”
她一股脑的说完,根本不给关昕反应的机会,直接就把电话给挂断了。
挂断了电话之后,她并没有去和汤力说这件事,一来她并不想去充当关昕的说客,对于这个小姑娘,她仍旧没有丝毫的信任可言,二来汤力要不要因为上一次的事情生气不理睬关昕,这也是汤力的个人问题,轮不着她一个外人去指手画脚,故意装什么人格高尚。
重新把注意力转移回到那些新闻报道上面,贺宁直把方才关昕打来的那一通电话当成是给自己换换脑子,还别说,这么一来,没过多久她还真就有了收获。
在一份十一年前的报纸上头,报到了一起交通事故引起的惨案。
第五十五章 当年事
这篇报道来自于A市当地的一份小报,报纸本身名不见经传,那篇社会新闻的报道篇幅也不算大,内容描写的并不具体,只是非常简略的说了一下在什么路段发生了一起车祸,有一座桥的护栏被撞坏,其他情况还有待进一步确认。然而贺宁仔细的翻了翻这个报纸未来许多天的内容,他们并没有对这一则新闻加以跟进,不知道是认为没有新闻价值还是什么其他的缘故。
贺宁赶忙把这篇报道的内容拿给汤力看,汤力也已经基本上把几条比较可能的进出城线路归纳了出来,两个人一核对,发现那篇报道上面提到的车祸地点,恰好在汤力推测出来的几条路线其中的一条上面,于是两个人决定先去那边看一看,如果没有什么特别值得关注的收获,到时候再去考虑别处。
这片新闻报道上面提到的地点位于距离庄文彬的住处三十多公里开外,距离出入城区的高速公路并不算远,因为有了方便快捷的封闭高速之后,那条路上就几乎没有多少车子经过了,即便是有,也是走小路去附近村镇里面探亲访友,或者去农家乐休闲娱乐的人。不过这条进出城的封闭高速是最近五年内才建成和投入使用的,也就是说十几年前那会儿,这里并没有封闭高速,进出城收费站也并不在这里,而是位于另外一处,汤力查询了相关情况,那个时候这里只有一条二级公路,可以通向原本的进城高速收费站,报道当中提到的那座小桥就在距离那条原本的二级公路不太远的一条岔路上面,在当年也算是一条捷径了。
新闻报道当中提到的出事地点就是岔路上面的那座桥,桥下面的那条河横穿A市而过,正是庄文彬被溺死的那一条,只不过这里的位置更加上游一些罢了。考虑到这一点,贺宁心里面也觉得这篇新闻上面提到的车祸,应该和庄文彬、刁念华的案子有什么关联。
赶到那里之后,他们先是把车停在路边,到那座当年出过事故的小桥上面去看一看,这座桥在这里已经有一些个年头了,宽度仅够两辆车并行通过,桥面应该是水泥的,贺宁也不太懂这方面的东西,只能大概的去猜测判断一下,那水泥路面上面有很多坑坑洼洼的破损,估计因为这里平时经过的车辆已经不多了,所以并没有被修补过,就连桥两边的水泥护栏也有明显的风化痕迹,水泥柱之间的铁链子也已经锈迹斑斑,贺宁和汤力仔仔细细的在这座不算长的小桥上面来回查看了好几回,想要找到桥的护栏有没有修补过的痕迹,但是检查了两遍,仍旧没有丝毫的发现,他们两个决定改变策略,开车过了桥继续往前走,到距离这个地段最近的村镇里面去打听打听,看看能不能够有所收获。
车子过了桥又开了大约十分钟,就到了一个镇子上面,路两边开始多了很多各种各样的小店,还有一些民居平【HX】房,贺宁和汤力随便找了一个空地,把车子停在那里,然后下车步行着在周围转了转,打算找人询问一下。他们想要寻找的询问目标是四十岁以上的本地居民,这样才能够确保在当年那桩车祸发生的时候,对方的年纪不至于太轻,什么也搞不懂,同时也不会是因为最近几年才迁居到这附近,所以对再早先的事情什么都不了解。
转了一圈,两个人注意到了一个卖日杂小百的店铺,门面看起来已经有些陈旧了,门口摆着小货架子,上面摆放着一些零零碎碎的塑料制品,店里面几个年纪在四五十岁上下的男人正抽着烟,七嘴八舌的聊着什么。
“就去这家问问吧。”汤力对贺宁说。
贺宁点点头,没有提出什么异议,这家日杂小百的招牌已经很旧了,被太阳晒的有些褪了色,连招牌上面的字也有残破的地方,这至少说明不是最近这一两年才刚刚换上的新招牌,更名换主的几率会小一点,另外,店里面坐着好几个四五十岁的人在一起聊天,彼此之间很熟悉的样子,这说明了店主要么是本地人,所以跟周围的人都很熟,要不然至少在这里聊天的这些人里面,会有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对周围曾经发生过的事情有一些了解。
两个人走了过去,到了店门口,坐在那里抽烟的人有两个很自觉的缩了缩腿,以为他们是要进去买东西的,其他人更多的则是充满好奇的看着他们两个,偷偷的打量他们,因为汤力和贺宁两个人对于这个小镇来说,是彻头彻尾的陌生人,并且他们两个又是步行走过来的,没有开车,这就更让人莫不清楚来头了。
一走进去,汤力就二话不说的掏出了自己的证件,出示给周围的人看,然后对他们说:“你们好,我们想要向你们打听点事情。”
那几个原本在聊天的人纷纷安静了下来,有些好奇的看着他们,等着他们发话,一个店主模样的人最先点了点头:“行啊,你们要问什么就问吧。”
“大家都是本地人吧?距离你们镇上不太远有一座桥,十多年前那里是不是曾经出过一次车祸?”贺宁开口询问起来,“你们对这件事了解多少?”
“你是说十……十一年前的那个事儿吧?”一个脑袋上面扣着一顶前进帽的男人掰着手指头数了数年头,“那事儿我知道啊,当时我还去帮忙来着呢。当时是有一辆车从桥上头窜出去,掉河里头去了,车都泡在河水里头了,那个小破桥,也不是特别结实,承重不太行,市里头弄来了一台大吊车,想要把车直接给吊上来,结果不行,那吊车上桥本身就够呛了,再吊底下河里头那台车,估计桥面就要吃不住了,没办法,只好人和机器都得上,机器把车从河里面吊出来一点,然后找人往岸边上拉,我当时比现在年轻,体力还挺好的,也被找去了,我琢磨着能帮就帮一把呗,也算是做好事儿,给自己积德了,所以我就去了。哎呀,过后我都后悔了,我要是不去多好,这把我吓得,好几天没睡好觉。”
“那是你胆儿太小吧?”旁边一个留着小胡子的男人开口调侃他。
前进帽一瞪眼睛:“我胆儿小?你还真有脸说这话!我这胆子就算是够大的了,这要是换成你那个德性的,估计到那儿以看见就吓尿裤子了吧!其实吓人也不是很吓人,不就是死人么,跟那死猫死狗死猪也没啥特别大的区别,顶多就是被水泡过之后,确实是有点儿看着让人不太舒服,主要是车里头的那俩人太惨了,俩人一个是车顶上那个安全带,卡死了,根本打不开,还有一个是被卡在车里头了,就是那个车估计是车头撞到了柱子还是石头什么的,撞了一个大坑,变形了,正好可能方向盘的位置什么的,我也不是很懂,反正就是把人给卡在那里,动弹不了,俩人,一男一女,估计是两口子,全淹死了。那俩人估计也是运气太不好了,你们刚才来的时候看到那条河了吧?里头水其实还行,也不算特别深,这要是再冷一点,水位还低呢,结果出那事儿的时候,正好赶上大夏天,汛期!那河里的水,急啊!别提多急了!而且还深,那车掉里头直接就没顶了。”
“啊,你说这事儿我也有印象了!”店主听前进帽说了半天,也想起来了一些事,“我听说那辆车的牌照都被水给冲跑了,后来才被人给捞出来,好像是外地的牌照,挺老远的那种,反正不是咱们本地的,连咱们省的好像都不是,当时不是还有人猜呢么,说外省的车,怎么就跑咱们这个地方来了呢?死的还是一男一女,保不齐是不是什么跑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来偷【HX】情的野鸳鸯呢!”
“别瞎说,这事儿咱们都是瞎猜的,在人家警察面前可不行不说八道,万一影响了什么那可就不好了。”前进帽一听这话,赶忙摆摆手,“而且了,我觉得那个男的,还有那个女的,应该是两口子,看他们穿的那个衣服,给人的感觉也不像是那种在外面偷鸡摸狗不干正经事儿的人,不可能的,我觉得是两口子。”
“哟,你还能看出来人穿的是不是不干正经事儿的人呢?”旁边有个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打趣似的问了一句。
“本来就是么!”前进帽是个认真的人,被人这么调侃,便也有些不高兴起来,“正经人家的好人,谁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特意跑大老远的出去偷【HX】情啊!能干那事儿的都是一群不要脸的,那种人还能穿成什么样!肯定是流里流气,露胳膊露腿露大白肉的呗!我看那两口子穿的都挺正经,肯定不是那种人!”
“这都过去多老长时间了,你还能记得人家穿的是啥?你蒙人呢吧?!”小胡子似乎跟前进帽抬杠有些上了瘾,明知道他都已经有些不悦了,却还是故意开口去说质疑的话,“你要是有这好记性,当年你咋不干脆把书年到底考大学得了!”
“我当初不念了那不是因为家里没钱供了么!你以为跟你似的呢!白给念书都不念!”前进帽彻底不高兴了,脸色也跟着阴沉起来,“你一辈子能见过几次死人?还是那么近距离的看着!我印象深一点有什么好奇怪的?”
其他几个人一看他真的生气了,连忙收起之前的嬉笑,好声好气的劝他别发火,大家也不过是调侃几句,跟他开个玩笑而已,前进帽这才不大吭声了。
汤力和贺宁又和前进帽打听了一下当年负责打捞和后续处理的公安机关是哪里,得知是该县的县公安局,于是他们便道了谢,离开了这家日杂小百,开车直奔县公安局,打算找一找当初负责这件事的警察了解一下情况。
截止到目前,了解到的情况让贺宁和汤力都多少感到了一些意外,他们之前怀疑桥上面那一起交通事故可能与庄文彬、刁念华有关,但是却并没有认为会严重到这种地步,现在他们也有些吃不准到底这一起车祸,与庄文彬和刁念华遇到的到底有没有关系,不过既然已经查到了这个程度,就自然是要等到有了结论之后再做判断了,没道理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就轻易的放弃线索。
在去县局的路上,唐弘业给汤力打了一通电话,说关于刁念华住处的现场勘查结果有了一个小小的收获,在刁念华家里面他们找到了很多凌乱的脚印和指纹,却唯独只有那么几个地方,被擦拭的一干二净,这几个地方分别是房间里所有的门把手,厨房洗碗池的水龙头,以及刁念华家楼上的一个高脚柜,高脚柜高不到一米五,长约一米,宽约半米,里面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就连原来中间的隔板也被拆掉了,并且柜子的里里外外都没有找到任何的指纹,只有很明显的擦拭痕迹。
这个收获虽然看起来好像并没有什么实质的收获,却也能够说明不少问题,原本因为大门的门锁没有任何被人撬坏的痕迹,所以大家都认为凶手是堂而皇之进入刁念华的住处而不会引起她的戒备和怀疑,现在看来,进去应该是堂而皇之的借着其他人出出进进的时候跟着进去的,进去之后凶手便想办法躲藏了起来,没有被刁念华发现,这个凶手应该并不是刁念华邀请来的好友当中的,甚至不是刁念华的朋友又邀请来的朋友的朋友,因为知道自己的存在是不合理的,所以才会那么小心翼翼的把门把手上面的指纹擦掉,至于水龙头,很有可能是因为对刁念华施虐的时候有血沾到了身上或者手上,所以需要打开水龙头清洗一下。
第五十六章 回忆
唐弘业在电话里又询问了一下他们这边的进展,汤力大致的对他说了一下,车子很快就到达了县局,于是汤力也结束了通话,跟贺宁下车去县局找人。
事情发生在十多年前,确切的说是十一年前,间隔的比较久,这期间有没有发生过什么样的人事变动还真是不好说,所以贺宁和汤力也是一种碰运气的心态,到那里说明了身份和来意,等待了一会儿,接待他们的人就带回来了一个并不是让人很满意的消息。当年处理过拿起交通事故的警员有两名调离本地的,一名已经退了休,还有两个现在不是正在警衔培训,就是出差,总之都不在这里。
既然如此,那么唯一还能够尽快联系上的就只有那名已经退休回家的老警察了,汤力请县局的人代为联络,询问是否愿意和他们见一面,说一说当年的那件事,县局的人又去询问了一下对方的联系方式,这回倒是很快就有了答复,对方愿意跟他们见个面,并且提供了现在的居住地址。
汤力他们立刻照着地址赶了过去,和那名已经退休三年多的老警察碰了面。
这名退休老警察姓高,虽然已经退了休,但是状态保持的很好,贺宁和汤力过去的时候,这位老高警官正在自己家的楼下锻炼身体呢,已经有些微寒的天气,他硬是红光满面,额头上一层薄薄的热汗,看起来精神头儿好极了。
“哎呀,你说这人啊,就是矛盾!我年轻那会儿,跟你们现在似的,也忙,成天东奔西走的不是加班就是值班,那时候就想啊,真累,什么时候让我闲下来,什么事儿都不做也没有关系,那可就太舒服了。结果现在呢,我退休了,真的是一天到晚什么事儿都不做也没有关系了,反倒把自己给憋得那叫一个难受!”他和汤力、贺宁他们打过招呼之后,叹了一口气,颇有些感慨的说。
“前辈,我们想跟你了解一下当年的那一起交通事故,后来调查的结果是什么样的呢?有一个明确的结论么?”贺宁虽然觉得这位老警官很亲切和善,但是眼下对于他们来说,却并没有时间和心情去与之闲聊,案子调查到了这个地步,很多事情就都变得呼之欲出,真相影影绰绰,似乎只隔着一层薄薄的窗户纸。
老高警官摆摆手:“不用叫我什么前辈,我听着也不咋太习惯,我就是个粗人,跟你们现在的年轻人不一样,你们这都是念过大学,受过高等教育的,我们那会儿不如你们,全靠这一辈子积累下来的工作经验。按年龄来说,你们就叫我一声高叔叔吧!你们想要打听的那个事儿,刚才你们过来之前,局里头我以前的同事也大概的把情况跟我说了,让我帮忙回忆回忆,我就一边锻炼身体,一边仔细的想了想,其实那次的事情,主要的经过我心里头还是有印象的,因为觉得那事儿挺惨,对我的冲击还是挺大的,就是具体的一些细节记不清了,毕竟过去了十一二年。我就尽量回忆给你们听,你们有什么想问的就直接问,别客气。”
贺宁和汤力赶忙点点头,这位老高警官是个痛快人,这对于他们来说自然也就是非常大的好事,尤其对于汤力而言,因为可以省去了很多的口舌。
“当时我们接到报警,说有一辆车冲破了桥护栏,掉到河里面去了,所以我们就赶紧组织人员,到现场去准备营救,但是到了现场一看就知道根本没希望了,那车被淹的就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一点点的车顶,河里面的水流也很急,要不是桥护栏有缺口,所以有人好奇的往下看了看,发现了不对劲儿,估计还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有人发现有车辆坠河了呢。”老高警官一边回忆一边对他们说,“当时是汛期,就在我们接到报警的那天早上,还下着很大的雨,我记得那场雨在那之前就已经一连下了好几天,时大时小,反正就是一直都没有停过,出事的那座桥原本桥面上面很多的砂石灰土,那几天都被大雨快要给冲干净了。所以我们当时的第一反应是认为那辆车是因为天气原因,出现了驾驶上的操作失误,所以才会失控的撞破栏杆,直接一头扎进河里去的,毕竟这种事也比较常见,所以第一步就打算先把车子给吊上来再说,哪怕车里的人估计高低是没救了,那也得先弄上来,然后再该干什么干什么,不能就那么在水里头一直泡着。”
“后来因为桥面承重的限制问题,打捞那辆车的时候也是费了不少的力气,好不容易,在附近村民的协助下终于才把那辆车给拉上来,拉上来一看啊,唉,当时我们那几个人里面,有一个同事比较年轻,也比较感情丰富,当场眼圈就红了。车里头有两个人,一男一女,救的话,铁定是没救了,尸体都已经在河里面被泡的有些变了形了,最让人心里难受的是,那两个人到死的时候,两只手是握在一起的,感觉就好像是知道逃不出去了,两个人肯定是要一起死,所以临死的时候还互相牵着手,我们想了好多办法,最后把两个人的手给分开的时候,好像还把其中哪一个的手指给弄骨折了。这也难怪我们那个年轻的同事会觉得心里不舒服,咱们平时嘴上说说不愿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那都是说说而已,也没见谁真的就同年同月同日死的,这倒好,不是活够了,是不得不死,那种感觉你们说,得是多绝望,多害怕啊!唉,就连我想一想,都觉得有点心里头不是滋味儿。哦对,那个男的是因为车头变形导致方向盘卡住了下半身,动弹不了,女的好像是安全带卡死了,解不开,反正是挺倒霉的。”
听了老高警官的这一番讲述,贺宁和汤力的心里面也多少有了一点判断,老高警官的说法和前进帽他们说的并没有什么明显出入,看样子当年的事实真的就是这样的,只不过这个案子是否能够和庄文彬他们扯上关系,还不能确定。
“那,高叔叔,后来那件事是怎么样定性的呢?”贺宁赶忙问老高警官。
老高警官摇了摇头,脸上的表情有些遗憾:“没有定性,唉,这事儿也是没有办法,那事儿要是搁在好天儿,可能还不至于什么结论都得不出来,偏巧了那几天就一直都下大雨,降雨量还挺大的,路面有很多地方都积水很严重,又湿又滑,出事地点那附近的路上面,有很多被雨水从一旁小山坡上冲下来的泥巴,这些都影响挺大的,车子轮胎沾了泥巴,再行驶在湿滑路面上,就很容易会打滑失控,你们两个肯定会开车对吧?那在那种又湿又滑的路面上,一旦轮胎打滑,车子失控了,踩刹车会是什么效果,不用我说,估计你们也能知道。而且湿滑地面不容易留下刹车痕迹,车轮上面的泥巴那种东西,被水一冲一泡就也什么都留不下了。我们在现场的桥面上勘察不出来什么,那辆坠桥车辆的车头和车尾都有伤,车头严重一点,车尾相对轻一点,桥两侧的护栏也都有被撞伤的痕迹,坠桥那一侧更严重,直接水泥护栏都被撞断了。当时我们做出过一个推测,认为有可能是交通肇事,那辆坠桥的小轿车有可能是被别的车给撞下去的,但是一来从彻头彻尾的受损位置做了推测,我们的还原结果只能怀疑这辆车与其他车辆可能发生过碰撞,但是没有办法直接还原出是怎么被别的车撞出了护栏的,这个有点解释不通,二来那个桥周围你们也是看到了的,到现在都还是连个监控设备都没有安装过,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儿,除了想要抄近路的车会经过,就算是在当年途经车辆也不算特别多,要人证没有认证,要物证没有物证,你说这让人怎么办?最后根本就没有办法定性,说是直接被别的车撞得从桥上掉下去了,痕迹也对不上,说是自己车子失控坠桥,还是一样的不合理,可把我们给为难坏了。”
“那死者的身份有没有确认过?”汤力默默的听完,这才开口问。
老高警官点点头:“确认过了,当初为了确认这件事儿,还真是让我们没少费工夫,好不容易才总算是有了结论,车子里的两名死者是一对夫妻,死的时候三十出头,两个人是在H省做生意的,也是那边的人,之所以会开着车子到咱们A市这边来,也不是为了真的到咱们A市去,而是途经,从A市外围超额近路,准备到B市去的,他弟弟在那边生活,要结婚,死者两口子是特意大老远的从外地赶过来,想要参加弟弟的婚礼,没想到……唉!这婚礼没有参加成,实体被泡成了那个样子,葬礼都办不明白。也幸亏是有那么个弟弟在咱们省内,要不然啊,我们想要确认死者的身份都不知道需要花费多久呢!唉,要说起来啊,那两口子也是挺倒霉的,正常来讲,如果不是一个被安全带卡住了,一个被方向盘给挤住了,也不一定就说是两个人一个都活不下来,要不然就车内破窗,要不然的话,我记得他们车里好像后排座的车窗也没有关严,瘦一点的人挤出去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性,偏偏这两个人都被卡住了,动不了,只能眼睁睁的送死了。”
说完之后,老高警官又忽然想起来了一个细节:“要说起来,我们当初确认死者身份,过程还真的是挺曲折的,首先车牌照都被水冲跑了,车里也没有找到什么能够证明车主身份的东西,车子的后备箱在坠河之后被摔开了,估计行李什么的都在那里头,被水冲走了根本也找不回来。没有办法,我们当初就只能按照发动机编号来查了,最后终于锁定了车主的身份,但是联系那边,说是死者的父母都去世了,岳父母不和他们生活在同一个城市,所以谁也不知道他们的行踪,死者唯一的弟弟虽然在B市,但是也说没有接到过哥哥和嫂子的通知,什么都不知道,并且我们也不能百分百断定死者就是他的哥嫂的前提下,人家当时正要结婚呢,哪肯在那么一个节骨眼儿上就不清不楚的跑来认尸呢!”
“那最后这件事是怎么解决的?死者不是来参加弟弟的婚礼么?他没有到,难道弟弟就不觉得奇怪么?”贺宁也有些好奇起来。
“唉,别提了,我这就说到那件事的来龙去脉了,一开始死者的弟弟确实是不知情的,说不知道自己哥嫂的行踪,后来还是死者的一个朋友想起来的,说死者跟他提到过,想要给弟弟一个惊喜,事先不告诉他自己哪天能到,然后突然之间就露面那种,有了这个情况,那个朋友也帮忙劝说,死者的弟弟这才松了口,答应愿意到我们这里去辨认尸体,这一认就傻眼了,没想到真的是自己的哥嫂。”
“死者夫妇姓什么叫什么,还有印象吗?或者是死者的弟弟,他叫什么,是在B市那边做什么的呢?”贺宁开口询问老高警官。
老高警官被她问的楞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那我就不太清楚了,当初出现场的时候是我去的,后来调查死者身份什么的,我就没有跟着一起,听以前的同事们提到过那么几句,当时记得听清楚,过了这么多年,一点儿也想不起来了,之前跟你们说的这些之所以能够记得起来,而且印象还挺深,可能也是因为被淹死的那两口子怪可怜的,临死还手牵手的那个镜头实在是挺让人看着心里难受的,所以记得也就格外牢靠了。”
第五十七章 种子
十多年前的陈年旧事,当时又因为证据不足没有被定性成为交通肇事之类的,人证物证什么都缺,到最后也是一个不了了之的结局,只是明确了死者的身份,联系到了相关家属过来处理后事,虽然说打捞那辆汽车的过程让人印象深刻,但是印象深刻又和影响大不大没有什么直接的联系,所以平淡了这么多年之后,关于那件事情的很多具体信息就都模糊了记忆,查起来的话自然是会有个记录的,只是隔了十一二年,也不是一下子说调出来就能调出来的。
好在过来找这位老高警官之前,汤力已经和县局方面的人打过招呼了,请他们帮忙把当年关于这件事的相关记录尽快找到,所以就算不能够从老高警官这里得到一些更具体的信息,也还可以等一等县局那边的反馈,不至于两手空空。
既然聊的差不多了,汤力和贺宁就打算告辞,老高警官坚持要送他们到小区门口,两个人推辞不过,只好欣然接受,三个人一边闲聊着一边朝小区门口走,走到了一半,老高警官忽然停下脚步,然后猛地一拍大腿。
“哎呀!我这脑子啊!还是老了!有一个特别重要的事儿,差一点居然就忘了告诉给你们听!”他对贺宁和汤力说,“当初出事的可不止是那司机两口子!”
“车上还有别人?”汤力也愣了一下,没想到居然还有插曲。
老高警官摇摇头:“车里头除了那两名死者之外,没别人了,所以当时我们都以为就是两名死者,谁都没有从车子里面逃出去,但是后来确认了身份之后,说这两口子还有个孩子,老家那边没人知道孩子去哪儿了,也没听说是他们把孩子托给谁家帮忙照顾,估么着可能是跟父母一起出了门,去参加叔叔的婚礼。所以后来我们也又组织人员沿着河到下游去找过,没找到,所以当时推断可能是被水给冲走了,不知道冲到哪一段,一直到后来也没有人联络我们通知这方面的事,一晃十一二年过去,我都差一点儿就把这件事给忘记了。”
“那两名死者的孩子当时多大?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这个知道么?”贺宁一听还有这样的一个细节,下意识的感到这可能会是比较重要的信息。
“我记不太清楚了,应该是十来岁的样子吧,听说是个女儿。”
老高警官的话让贺宁的脑海当中迅速的闪过一些东西,她来不及抓住,和汤力先告别了老高警官,在开车返回市区的路上,才终于有时间好好的去梳理一下自己这一段时间以来有些凌乱的思绪,试图找回之前一闪而过的那个念头。
这一次的案子,先是庄文彬。由于庄文彬在男女关系方面非常的不检点,有过很多超越了道德范畴的不正当关系,所以他们打从一开始就等同于把嫌疑人朝着与他有过不正当关系的人,或者是与他有过不正当关系的人的配偶、前任配偶这一类型,甚至是多次遭受到感情背叛却又咬着牙不肯离婚的许静,随着调查的深入,这个方向似乎进入了一个死胡同。紧接着,刁念华出现了,最初仅仅是遇害方式与庄文彬有着一些微妙的相似之处,引起了他们的怀疑,继而掌握了一些证据,证明这两个人不但相识,曾经还关系匪浅,刁念华甚至为了庄文彬失去过一个没有来得及降生到这个世界的孩子,两个案子就此开始并案调查。
到了这个时候,他们还是认为这两个人的死,与他们曾经的不正当关系应该有关,只是贺宁一直都想不通两件事,其一是为什么庄文彬有那么多关系日爱日未的女性,为什么凶手偏偏要选择一个已经与他断绝往来十多年的刁念华,其二是两个人一个被套上了女人的衣裙,一个被剪成了贴着头皮的短发,这里面除了羞辱的成分之外,究竟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意味呢?
原本这两个疑问是贺宁百思不得其解的,不过现在她好像忽然之间明白了。
庄文彬和刁念华两个人相继成为了被害人,这并不是因为他们曾经有过一段不伦之恋,而是因为他们有过那一次共同外出,并且遇到车祸的遭遇。虽然并没有任何的直接证据能够证明庄文彬和刁念华的那一次撞车一定与他们刚刚了解过情况的这一桩有什么关联,但是庄文彬的车子撞的还挺厉害,这是不争的事实,辛先生可以作证,修车厂的老师傅也能够作证,可是庄文彬在那之后却对这件事情讳莫如深,连车子都不肯留在自己的手里,如果单纯只是不小心撞到了树或者电线杆之类的东西,他需要如此的紧张和害怕,急着把汽车脱手么?
除非,庄文彬撞车的实际情况比他表述出来的要严重很多。他生怕如果不赶快把车子脱手,真的追查起来他会需要承担更严重的后果和责任。
假设这两起车祸之间是有因果关系的,事情又是发生在夏季,那么庄文彬和刁念华遇害的时候身上所穿着的那两身衣服似乎就有了一个合理的解释。
贺宁越琢磨老高警官说的那些话,眉头就皱得越紧,对于整件事情她已经有了个大致的判断,结论也是呼之欲出的,只是还需要再额外确认一些小小的细节。
返程的一路上,贺宁都格外沉默,汤力也同样是一言不发,专心开车之余,他估计也思考了一些事情,回到了公安局之后,两个人立刻不约而同的忙碌起来,贺宁翻出来一张照片,又查了查户籍,而汤力则把之前存回来的,关于刁念华遇害之前她家所在那个单元的监控录像又重新调了出来,仔仔细细的浏览器来。
“汤力,你……”贺宁对照了半天,起身过去找汤力,一看汤力正对着电脑屏幕皱着眉头若有所思,她正要开口对汤力说明一下自己的想法,朝汤力的电脑屏幕上面一瞥,立刻就眉头就舒展开来,忍不住多了几分笑意,“咱俩还挺默契!”
说着,她把自己刚刚打印出来的户籍资料和手里的照片一并放在汤力的桌子上,那是之前汤力从冯拥军那里偷出来的照片,照片上面是傅雨和庄文彬呆在一起的照片,户籍资料也是傅雨的资料。而汤力现在电脑屏幕上面暂停住的画面上,是电梯里面的情形,电梯里面有很多人,电梯似乎停在了某一层,一个戴着鸭舌帽的人正低着头往外走,画面被放大了许多倍,鸭舌帽的边缘处,隐隐约约露出来几丝头发,看起来是短发,但是头发的发色却透着一点点的红。
“你也是因为那位县局的老前辈说的事情,所以怀疑到傅雨的么?”贺宁问。
汤力点点头,看到贺宁拿过来的资料,他也笑了笑:“就是忽然一个比较大胆的猜测,没想到真的对上了。”
“是啊,我原本只是觉得傅雨每一次跟咱们打交道的时候,表现出来的情绪都有点太过于恰如其分了,那么中规中矩的合适,反倒给人一种不太合适的感觉。我不知道这么说会不会听起来有点别扭,”贺宁也说出了自己的考虑,“其实打从一开始,她就一直在试图误导咱们,第一次见面是有意的误导,但是很容易会被戳穿,而第二次见面时候的说辞,就是在第一次那个谎言的基础上再给自己开脱一下,进一步的洗除嫌疑。裙子是她租的,她和庄文彬确实有过接触,她今年21周岁,她的户籍是一直到了前几年才托关系落到亲戚的户口上面,她父母家所在的地方,我也特意通过地图确认过,是在河边的地带,位置处于十一年前那一场车祸的车子落水地点的下游。我觉得这一切不可能都只是巧合而已,现在再加上你发现的这个,她还出现在了刁念华家附近,那就更能说明问题了。”
“只是现在证据还不够充分,我们只能证明她和庄文彬关系匪浅,不能证明庄文彬遇害之前与她接触过,她完全可以狡辩说自己出现在刁念华家那栋楼是因为别的什么缘故。”汤力虽然也因为这样的进展而感到高兴,却并没有欣喜若狂,因为他知道,有了这样的怀疑和证据,还不足以敲定傅雨的犯罪事实。
贺宁点点头:“那就再从庄文彬那边着手,重新捋一捋,找一找咱们之前没有特别深入过的方向,反正怎么也得等县局那边把当初车祸里面死亡的那对夫妇的资料调出来给咱们传过来之后才能进一步确认咱们的怀疑,不是么?”
两个人又讨论了一番,把庄文彬那个案子案发时候的时间地点都仔仔细细又推敲了一遍,贺宁又提出了一个十分大胆的推测。
“你说,咱们在桥这边查了那么久,一直都是一无所获,你说会不会因为拖着箱子的人,是从桥那边上来的?”她把自己的想法说给汤力听。
汤力愣了一下:“桥那边没有什么人家,只有一跳绕城公路和一个公园。”
“对啊,这就是咱们原本觉得不可能是打从那边来的原因了,但是现在我觉得恰恰有这种可能,庄文彬本来也不是什么正经人,谁知道他会不会为了追求设么刺激,或者在有心人的教唆下,突发奇想的有了什么念头呢!”贺宁说,“之前咱们猜测过,庄文彬肯穿上那条裙子和钻进箱子,可能是出于自愿,也可能是因为惧怕对方,知道自己没有反抗的余地。现在回过头来想一想,按照咱们两个怀疑的对象,是之前就与他有过一些日爱日未的傅雨,那么庄文彬出于自愿这一点就是非常有可能的了,他当时可能不仅没有意识到自己会有危险,甚至还把那当成了是什么小情趣也同样是很有可能的。所以他心甘情愿的穿着女人的裙子,钻进了大旅行箱。两个人之前未必非得从事发的那座桥过河到对岸,不是还有另外一座桥么,他们完全有可能从那座桥过去。”
汤力听完之后,也觉得似乎是说得通,只是对于这种猜测背后那些可能有些重口味的“剧情”有些不知道该作何评价,他立刻就着手确认起来。
没用多久,事情就有了进一步的收获,首先是汤力这一边,虽然另外一座桥上面只有一个不太清楚的监控摄像头,并且没有能够从画面当中找到傅雨的身影,但是汤力特意跑了一趟河对岸隔着绕城公路的那座小公园,小公园不大景气,明日里白天都游人稀少,更不要说黑灯瞎火的夜间了,不过幸运的是,公园的正门口居然还有一个可以正常使用的摄像头,并且汤力的运气也很好,他要查的日期正好临近了被自动删除掉的日子,如果再晚来个一两天就不好说了。
在对那一段视频进行仔细的辨认之后,还真的有所收获,日期就是刘法医他们当初尸检的时候推测的日期,在夜里快十点的时候,有一个身穿牛仔裤和男式毛衫的人,曾经拖着一个大旅行箱从公园里面走了出来,从这个人走路的姿势来看,箱子似乎是不轻的,而那个拖着箱子走路的人,个子照比一般男性也要略矮一些,身材更加瘦小,尽管身着男装,看不清楚脸孔,还是更像一个乔装的女人。
又没过多久,县局方面也反馈回来了信息,当初车子坠落河中被淹死的夫妇男的姓李,他与妻子育有一女,名叫李曼曼,在出事的那一年刚好是十一岁,被人最后一次看到是在李姓车主出发去外地参加弟弟婚礼之前,之后就再也没有看到过,经证实,李姓车主在出发前的确有带着李曼曼一起出发。
这样一来有很多之前有些解释不清的事情,现在就也变得合理起来。傅雨很有可能就是李曼曼,老高警官提到过,车子在掉入河中之后,打捞上来的时候后车窗开着半截儿,李曼曼当时在车上的话,也只是一个十岁的小女孩儿,如果身材比较瘦小的话,硬挤应该也能够挤得出去,毕竟人求生的本能还是比较强大的。刁念华家里面的高脚柜被擦拭过,以那个高脚柜的空间,傅雨那样的身材想要蜷缩着躲在里面还是很有可能成功的,事后的擦拭自然就是为了消灭痕迹,只是没想到反而变得欲盖弥彰起来。
第五十八章 解脱
傅雨那边原本汤力就一直有交代其他同事留意着她的动向,就在这个时候,那边也传回了消息,说傅雨似乎是准备出远门,前几天就订了火车票,出发日期就在最近这几天。贺宁和汤力商量了一下,决定趁着这个时候截住她。
当贺宁再一次出现在傅雨住处的门口时,这姑娘一看到她,先是楞了一下,然后突然之间发力,一把将贺宁推开,拔腿就朝楼下冲,贺宁被她那么一推,后背和后脑勺都撞在了墙上,撞得生疼,差一点背过气去,赶忙下楼去,等她到了楼下,正好看到垂头丧气的傅雨被守在下面的汤力抓了个正着。
一行人带着傅雨上车,直接回到公安局,将傅雨带到了审讯室,傅雨整个过程中一声不吭,就好像突然之间丢失了声带一样。
“傅雨,知道为什么带你过来么?”贺宁正襟危坐,开口询问道。
傅雨翻了个白眼,摇摇头:“不知道,你们警察神呗,想抓谁就抓谁!”
“那如果我叫你李曼曼,你是不是就知道我们为什么带你来了?”贺宁不理睬她那种近乎于挑衅般的回应,这一次一开口就直击要害,比她吐实。
果然,听到了“李曼曼”这三个字,傅雨身子一抖,好像被电到了一样,下一秒脸上便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容,她一改方才的姿态,一副已经豁出去的模样,对贺宁点点头:“你们都知道啦?那看这个样子,我今天算是出不去了。”
她这么说,就等于是间接的承认了自己的罪行,只不过间接承认对于贺宁他们可不是足够的,于是贺宁便又问:“为什么要杀害庄文彬和刁念华?”
“报仇呗,他们两个害得我家破人亡,我让他们两个人一命还一命,有什么不公平的?我被他们害那么惨,都还没讨利息呢,就算够意思了。”傅雨冷着脸回答说,“这对狗男女,当初两个人开车的时候也不好好开,一边开车一边在车上不干好事儿,要不是这样,他们也不会撞上我们家的车,不会让我们家的车撞破了桥护栏,这笔血债我已经记了十一年了!你们知不知道这对畜生当初做了什么事?如果你们知道的话,肯定会觉得他们死不足惜的!”
“那你说说看。”汤力对她示意了一下。
傅雨很显然话匣子一打开就没打算再收起来,反正已经被捕归案,她也没有打算负隅顽抗,就索性一股脑的把这些年心里面的愤恨都给控诉了出来。
“我爸妈当初是想要赶一赶时间,早一点能感到我叔叔那边去,所以才开的夜车,偏巧赶上刚刚下过雨,我爸还说这种天气车子不好开,路面会打滑,结果到了那里,一共就就只有那么窄的一座桥,庄文彬和刁念华的那辆车一下子就撞过来了,我当时坐在后排,被撞车那一下子给弄的鼻青脸肿,之后连喊疼的机会都没有,我们家的车子控制不住方向了,我爸一个劲儿的打方向盘想要把车子给稳住,也没稳住,后来车子就屁股先出去,差不多一半在桥外面,一半在桥上面,我在后排座连动弹都不敢动弹,恨不得连气也不敢喘,就怕一乱动就掉下去了。当时庄文彬的车也停在对面,我爸把车窗降下去,小心翼翼的求庄文彬,让他帮我们把车拉上来,或者帮我们去找找帮手,找人帮忙。我这辈子都没那么害怕过,觉得自己是不是马上就要死了。我爸我妈就一直求他,一直求,他后来答应了,把他的车调整了一下位置,靠过来,说是要绑了绳子帮我们把车拉上去,结果临到关头,他忽然又变了卦,没绑绳子就上了车,然后就直接开车往前那么一顶,我们家的车就从桥上面掉下去了……”
尽管事情已经过去了十一年,但是傅雨再次讲起这件事的时候,还是好像刚刚经历过一样,红着眼睛,浑身上下都不住的颤抖。
贺宁听她说到这里,也觉得特别出乎意料,她原本以为肇事一方是庄文彬,那么就是庄文彬把对方的车子撞下了桥,谁能想到这中间居然还有这么一个转折。
“后来我杀那个女的之前,她还求我,跟我说她是无辜的,她也被庄文彬害的很惨,什么孩子没了,什么以为是自己男朋友,没想到居然是别人的老公,可是这关我什么事?我就知道当初庄文彬开车过来把我们家的车给掀下桥的时候,她坐在车子里面一动没动,根本没有拦着庄文彬,那她就跟庄文彬一样,都是杀人凶手,一样该死!”傅雨恶狠狠的说,似乎要把自己的牙都咬碎了一样。
“你当初是怎么活下来的?”贺宁知道这个问题是有些残忍的,但是她又不得不问,毕竟傅雨是如何从李曼曼变成了傅雨,又如何确定了庄文彬和刁念华的身份,对他们加以报复,这都是调查的关键问题。
“那天热,我就把后面的车窗降下来了一半,车子掉到河里之后,水就往车子里涌,我爸喊让我从窗口出去,我就拼命从窗口挤出去,结果一挤出去我就直接被外面的河水给卷走了,我都来不及看看我爸妈到底怎么样,再后来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等我再醒过来,都过了好几天,我被后来我的养父母捡着了,从河里面捞出来,他们还以为我死了呢,结果发现一身都是伤,但是还有口气,就把我给背到家里,他们俩没有孩子,生不出来,捡了我特别高兴,再出去一打听,是上游有车掉河里了,车里俩大人都淹死了,他们就估计我是那辆车里冲出来的小孩儿,爹妈没了,那他们就可以把我留下当孩子了。”傅雨并没有表现的更加悲痛,似乎坠桥那件事引起的恐惧过后,她对于其他事情就都已经麻木了,“我那一段时间在河里面泡了那么久,抢了水,一身伤,连惊带吓,身体特别不好,等后来身体好一点了,我养父母轮流看着我,怕我跑了,我跑了他们好不容易捡来的孩子就又没有了,我原来想去找我叔叔,我在这个世界上就我叔叔那么一个亲戚了,但是我叔叔不在A市,我养父母那个地方又是鸟不拉屎的小山沟沟,我惦记了几天就死心了,我知道这辈子我是再也回不去以前的那个家了。”
傅雨说到这里,吸了吸鼻子,朝自己后背的方向偏了偏头:“我后背上都是被河里面的石头划伤留下的疤,因为他们那一对狗男女,我原来幸福的生活都没有了,原本我爸妈条件很好的,我吃的用的就算不说是最好的,也都从来不缺不少,到了我养父母那边,家里穷的都快穿不起裤子了,所以到了他们家,书也没怎么念下来,他们也没钱供我,而且还怕我借着读书上学的功夫再跑了,哦,对了你们看他们给我取的这个名字就知道家里有多穷了,正好姓傅,就叫了傅雨,谐音就是富裕的意思,他们也穷怕了,还指望我将来赚钱供他们养老呢。我原来是挺恨他们的,但是后来大一点也就看开了,要是他们不救我,我就淹死在河里面了,想留着这一条命报仇都没机会,所以他们也是我的恩人,冤有头债有主,害我过这种苦日子穷日子的是庄文彬那个王八蛋,不是我养父母。”
“你是怎么找到庄文彬和刁念华的?你当年从十岁,这么多年还能记得他们的样子?”贺宁对于这件事也是有些惊讶的。
傅雨笑了笑,笑容里的情绪有些复杂:“谁知道呢,可能是人在那种往前一步就活,稍微往后一点就死的情况下,记性会比较不一样吧。反正他们两个人当时被我们家车的车灯照着,那两张脸就感觉好像是印在我脑子里了一样,想忘都忘不了。我是先凑巧,遇到了刁念华,我跟着我几个朋友去她们家聚会来着,到那儿我一眼就把她给认出来了。那天她还喝多了,我就故意找茬儿跟她聊,我就说男人都不是好东西,玩弄感情,欺负我们女的,反正三套两套,她就开始诉苦了,说她当初本来想好好的谈恋爱结婚,过安安稳稳的日子,结果没曾想被人骗了,怀了人家孩子,孩子都掉了才知道那个男的有老婆有孩子,打那以后她就谁也信不过了,就开始更乱来。我就继续套话,她就说庄文彬叫什么名,在哪儿上班,后来还总和别的女的纠缠不清,她都知道,我就悄悄的记下来,然后就偷偷的跟踪庄文彬,接近他,按照我的计划一步一步的准备报复他。”
“你的计划具体一点来说,是什么样的?”汤力问。
“其实也挺简单的,就是接近他,牺牲一点,跟他好上,然后找机会对他下手呗,要是能的话,最好还能栽赃给别人,别怀疑我,那就最好不过了。”傅雨自嘲的笑了笑,“最后那几句是废话,要是能成我现在就不在这儿了。”
“冯拥军的所谓线人,也是你吧?”贺宁想到那个境外服务器的IP地址,想起傅雨成天和一群社会闲散人员泡在网吧里面,于是便询问起这件事来。
傅雨轻蔑的嗤了一声:“那个大傻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除了说狠话,实际上怂得不得了!我是跟踪庄文彬的时候发现他的,我发现他也跟踪庄文彬,我就偷偷的打听了一下,知道庄文彬当初是睡了他的老婆了,他恨得不行,所以我还挺开心的,就开始假装线人,给他提供线索,打算让他报复庄文彬,这样我就对付刁念华就够了,谁能想到他那么大的大个子什么也不行!除了满世界瞎嚷嚷惹事儿之外,根本没胆子把庄文彬给怎么样,我没办法了,只好自己出手。”
“那冯拥军的头发是怎么回事?还有为什么你自己去亲自租裙子?你第一次见我们撒谎的目的是什么?”汤力一口气问了三个问题,他坚信第一次傅雨对他们撒谎的时候,绝对不只是为了误导,否则的话,误导了他们之后,她满可以赶快对刁念华下手,然后远走高飞,而不是一直守在本地。
傅雨耸耸肩:“头发是我偷偷跟踪他,从他身上弄到的。我没事儿的时候就看电视,那电视不都是那么演的么,啥啥啥里头有DNA,你们警察找到谁的DNA就怀疑谁。冯拥军那个大废物,活该他莫名其妙被怀疑!他耽误了我多少工夫!对,你猜的对,我之前骗你们也是故意的,这也是我看电视看小说学到的,租裙子那事儿,我倒是可以自己出钱找别人帮忙租,但是那裙子穿庄文彬身上去死,你们警察早晚要找裙子是哪儿来的,甭管我找谁帮忙租的,回头都容易挖来挖去把我给挖出来,所以还不如我自己来呢,还有我跟冯拥军那个蠢货当线人,谁知道他会不会傻乎乎的漏出什么,把我给牵扯出来,所以被动的露馅儿,还不如我自己亲自安排呢。我给了他一张我找朋友帮忙拍的我和庄文彬呆在一起的照片,告诉他那个也是庄文彬最近找的一个相好的,结果还真被我赌对了,他真把那张照片抖给你们了。这样你们不就知道我第一次是说谎了么,我那一次骗你们就属于随便骗着试试,能行得通就更省事了,如果行不通,当然了,一大半儿是行不通的,那就正好,就是我想要的那种,先说一个特别不靠谱的谎话让你们怀疑我,然后你们发现不对劲儿了,过来找我求证,我再说一个真真假假掺在一起的理由,你们就该觉得说得通,相信我,不怀疑我了,毕竟哪个杀人凶手会自己把有自己的照片给人提供出去啊,你们说是不是?”
她的这一番回答,让贺宁和汤力都有些不知道该作何反应才好,傅雨的小心思超出了他们原本的预期,也让人不得不感慨,这是多么深的仇恨才能够支撑着这个刚刚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做出这么多的安排,只为了杀死当年的仇人。
“那为什么要给庄文彬穿裙子,你是怎么说服他穿上裙子钻到箱子里去的呢?你为什么又要选择这两种方法杀死他们两个?”贺宁问。
“还用说服么?那个老不正经的,我说跟他玩点情趣,他扮演女人,我扮演男人,我们俩在公园里玩点刺激的,他自己就乐得屁颠屁颠儿的套上裙子,钻箱子里去了。”傅雨充满了鄙夷的回答说,“穿衣服呢,也没什么特别的,我爸妈出事那天,我爸穿的是西装,我妈穿的是连衣裙,所以我就打算反过来好了,也算是让庄文彬临死再露把脸!用那两种方法是为了公平。我爸妈是被憋在车子里头活活淹死的,后来我特意去打听过,我知道是怎么回事儿。所以我想让庄文彬被关在箱子里头,等水淹进去,他还挣不出来,我想让他也体会体会那种绝望!等刁念华,很简单,我们的车子从桥上掉下去的时候,我这辈子都没有试过那么绝望那么害怕,那是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去送死一样,所以我就想让她亲眼看着自己摔死,体验一下我们一家三口当初的那种感受,这样才公平。”
“既然你以前也出入过刁念华的家,为什么还要把你藏身用的高脚柜擦那么干净?”
“还是心虚呗,原本我就想,只要我报仇成功,哪怕第二天就被抓了,我也心甘情愿,没有什么遗憾的,但真做起来,我还是希望能不被抓到,光是他们死,我不用陪葬就更好了!”傅雨说到这里,已经没有了任何沉重的情绪,就好像是在随便的闲聊,而不是供述一段杀人经过一样,“说实话,杀刁念华比杀庄文彬爽,为了杀庄文彬,我还得跟他相好,真是太恶心了,我自己都想吐。刁念华就不一样了,我杀她之前,别人都走没了,我把她给捆上,用她家那个大家庭影院放恐怖片,开老大声,电视机里头吱哇乱叫,她也吱哇乱叫,邻居都分不出来谁是谁,而且她总那么闹,听说左邻右舍的都麻木了,谁都不会觉得有什么好反常的,因为她三天两头就找狐朋狗友回家鬼混,那个单元进进出出的走生人都没人有反应,简直没有更方便的了。”
“现在你后悔做这些事么?”汤力问。
傅雨毫不犹豫的摇了摇头:“不后悔,如果不是他们两个,我现在可能生活的很幸福,家里有钱,我可能大学都要毕业了,那我是什么样的生活处境?再看看我现在过的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我都觉得活着特别没意思。我养父母养了我几年,给我吃喝,也没供我念书什么的,我赚钱就给他们寄回去,也算是报答他们了,现在害死我爸妈,害得我这么惨的人渣也已经被我弄死了,我给我爸妈报了仇,你们抓着了我,回头把我押去毙了,那也顶多就算是过去跟我爸妈团聚而已,没有什么大不了,我算是看开了,这么报了仇痛快的死,都比之前那么活着强,谁愿意动不动睡觉都梦见车掉进河里,然后一身冷汗的吓醒啊。”
她停顿了一下,缓了缓:“死对我来说,其实也算是一种解脱了。”
第一章 厂房
两起行事古怪的谋杀最终以沉寂多年后的复仇作为结局收了尾,让贺宁他们也感到唏嘘不已。傅雨的境遇是值得同情,也十分可怜的,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她有权力剥夺庄文彬和刁念华两个人的生命。她遭遇的那些痛苦和折磨都是来自于庄文彬和刁念华那一念之差的决定,这一举动除了害死了傅雨的亲生父母之外,更是彻底的改变了她的人生轨迹,她想要有所诉求,要求公平和正义,要求庄文彬和刁念华受到法律的惩罚和制裁,这都是完全合理的,只是在那样一个特殊的情况下,没有物证,除了大病一场许久没有好转过来的她这么个当时年仅十岁的小女孩儿之外,连其他的证人都再也找不到了,想要证明庄文彬和刁念华的所作所为有一定的难度,并且经过的时间越久,这件事想要改变性质就越是难上加难,希望渺茫,换成任何人可能都会感到一样的绝望,一样的痛苦。
所以在这个案子了结了之后,贺宁一度感到心情十分的沉重,她可以很肯定的说,傅雨的报复是错的,但是作为一个并没有承受那些痛苦的局外人来说,她又没有权利和资格去要求傅雨必须选择放下仇恨,不去计较,毕竟事情没有发生在自己的身上就没有办法切身的感受到那种痛苦和难过,只不过法不容情,这一切的一切,都源于庄文彬和刁念华那一念之差的罪恶,他们是应该受到惩罚的,只不过能够惩罚他们的只有法律,而不是某一个人。
庄文彬和刁念华的案子结束之后,A市迎来了入秋以来的第一场寒流,气温骤然下降了将近十度,一下子就好像从秋天跳跃着准备冲向冬天了似的。贺宁没有来得及增减衣服,再加上之前一段时间比较累,突然闲下来居然就病倒了,倒也不算多严重,发了低烧,这一场低烧来得有些缠绵,一连几天都不见减退,别的倒是还好说,就是那持续低烧太消耗人,贺宁比平时显得更加疲乏,感觉自己仿佛被放进了一只锅里,小火慢炖,现在连骨头都是酥的了。
生病期间,贺爸爸和贺妈妈找了个周末,又请了两天假,过来A市照顾了她几天,原本贺宁是想要瞒着他们的,结果居然被他们从方圆那里打听到了风声,就直接大包小包的带着各种吃的用的跑过来了,每天好吃好喝变这样儿的做给贺宁吃,只可惜贺宁胃口不大好,吃的不多,即便是吃进去了,也好像都没有很好的消化吸收似的,因为生病消瘦下去的部分一丝一毫也没看到补回来的迹象,倒是被贺爸爸、贺妈妈以“感谢帮忙照顾贺宁”为由,拉来吃了好几顿好饭好吃的方圆,眼见着脸颊就又圆润了几分,搞得她哭笑不得,直埋怨脂肪居然也欺负人,居然专门挑着她一个好欺负的来死缠烂打。
“不怕,我就喜欢饱满的。”跟着方圆同来蹭饭的她的亲亲男友戴煦听了这话后毫不在意的说,顺便伸出手,充满了宠溺的轻轻捏了捏方圆的脸蛋。
“哎呀,我的天……”坐在对面的贺宁故意夸张的低下头,用手掩住了自己的双眼,“不行,这一张桌子上面有四盏电灯泡,晃得我眼睛疼……”
一旁的贺妈妈起初还没有明白贺宁的意思,一脸疑惑的抬头看了看头顶上的吸顶灯,随后意识到大白天的,家里边并没有开灯,然后才明白贺宁指的是什么,她也笑了起来,伸手不轻不重的朝贺宁的背上拍了一下:“你这丫头,就不能有点骨气么?要是嫌晃眼睛,你自己也找一个合心合意、两情相悦的,也带回来,亲亲热热的,把他们两个给晃回去!捂眼睛算什么能耐呀!”
“就是,这一点我赞同阿姨的观点!”方圆毫不留情的趁机落井下石。
“真是腹背受敌啊,这顿饭吃的真是太艰难了!”贺宁夸张的发出哀嚎。
一旁的电灯泡三号和电灯泡四号——贺爸爸还有同样因为是搭档所以一起被邀请来吃饭的汤力都被她逗得忍俊不禁,默默的笑着。
贺爸爸和贺妈妈毕竟也还有工作,所以到了该回去的时候,尽管还是不大放心,也仍旧没有办法,临走的那天,汤力主动开车过来,帮贺爸爸他们载着行李送去车站,贺爸爸和贺妈妈拜托汤力帮忙监督贺宁,不要让她忙起工作来就忽略了身体,顺便也叮嘱了汤力一些关于劳逸结合之类的事情,贺妈妈临走前还特意做了一些容易存放的食物给贺宁留下,并且也带了汤力一份。
“这小伙子人挺好,踏踏实实,感觉挺厚道,你工作当中有这么一个稳重可靠的同事帮忙照应着,我和你爸也比较放心。”贺妈妈如是说,说完之后她又忍不住咕哝着补充了一句,“可惜啊,太闷了,跟他聊个天儿可是真够费劲儿的。”
贺宁对此忍俊不禁,当然了,她并没有把这句评价和贺妈妈做的吃的一起传递到汤力那里去,汤力收到贺宁捎给他的食物,也没有说什么客气话,只是道了谢,在那之后倒是又给贺宁买过几次小点心、小零食之类的,估计是想要还人情,只不过后来的这几次,他选东西的水准比起先前的那一次可是有了一点差别,第一次买的东西一看就是女孩子会喜欢的那一类,后来这几次可就杂了,不过贺宁倒是还好,别看她长得一副小女人的模样,实际上性格里面却或多或少的带着几分男孩子气,所以不管汤力买了什么,她都是乐呵呵的照单全收,两个人算是礼尚往来。她把那些零食都放在了单位里面,留着值班的时候,或者什么时候需要加班的时候用来当做夜宵,饿了的时候稍微垫垫肚子之类的。
这样按部就班的平静生活一过就是一个多月,眼见着天就越来越冷了,A市也从下雨变成了几场寒流来袭时下的几场冰雹,再后来甚至还飘了一次雪花,只不过还没等落到地上就已经融化了,连个水点儿都瞧不见,贺宁也不知道是不是之前的感冒让她的肠胃有些不大对劲儿,在一连掉了几斤的体重之后,那几斤肉似乎就打定主意不肯再回来了,虽然这件事对于身边的其他女同事来说是让人羡慕的,但贺宁自己却并不怎么欣喜,原因很简单——她怕冷。
气温一降再降之后,她在办公室里的时候,都不得不怀里抱着一个电热宝,否则冷起来手脚冰凉还是其次,主要是脸色也不大好看,冷得发青,看起来就好像带着几分病容,气色也显得不那么好,这一点让贺宁十分的懊恼。
当然了,除此之外,还有一件让她非常舒心如意的事情,那就是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面,她一次关昕的声音也没有听到,更没有和关昕碰过面,不知道是不是汤力刻意的把与关昕有关的事情给隔离掉了,总之贺宁觉得她的生活和工作都处于一片安宁祥和当中,这辈子她还真的是第一次对哪一个人,尤其还是个没有什么交情的同性,感到如此的困扰过,一想到那个小姑娘,她就脑仁儿疼。
之前她对汤力说过,如果关昕再招惹自己,自己不会客气,一定会回击,汤力对此并没有任何的异议,表现得非常帮理不帮亲,但贺宁还是希望能避免冲突就尽量避免,毕竟自己也不是那种以与人冲突为乐的人,关昕归根结底又是和汤力有牵扯,渊源不浅的老邻居,看在汤力平日里对自己十分照顾的份上,贺宁也不想让他有什么为难的,所以像现在这样的状态就是最好不过的了。
刑警队里面相对清闲的日子总是非常有限的,在初冬的一个夜晚,深夜十一点多,贺宁洗漱之后已经准备睡了,就在这个时候她的手机响了起来。
一听见手机铃声响起来,贺宁的心就往下一沉,做这一行的,在这个时间听到手机铃声响,本能的就会在第一时间联想到一些不好的事情,十有八九是局里面有什么需要急着处理的突发事件。即便是私事,也同样是凶多吉少,都快要到半夜了,家里的亲友如果来电话,恐怕也是家里面有谁得了急症,必须要让自己赶回去之类的,总之就不可能有什么好事。
她赶忙从床上爬起来,连鞋子都没顾得上穿,光着脚几步跑到书桌旁,拿起手机一看,果然是局里面的电话,贺宁赶忙接听,得到通知让她立刻到一个地址去,那边接到报案,有人发现了一具死尸。
贺宁连忙答应着,挂断了电话,紧接着汤力的电话就打了进来,得知贺宁已经接到了通知之后,便让她等着自己的电话,一会儿他就开车过来接上贺宁,然后再一起到现场去,末了,他还不忘提醒贺宁一句,让她记得带一件厚衣服,这个时间出现场,估计后半夜就要在公安局的刑警队办公室里呆着了,办公室里面原本就冷,更不要说到了后半夜的时候,所以一定要注意保暖。
这样的合理化建议,贺宁还是乐于采纳的,她赶忙换上衣服,又翻出一件薄棉衣来穿在身上,没过多久汤力就来了电话,她赶忙下楼去与汤力汇合。
贺宁以为自己穿的已经够厚了,没想到走出单元门的那一瞬间,一阵风吹过来,她还是立刻感觉到自己的体温被那一阵寒风带走了一大半似的。
汤力的车子就停在楼前的小马路边上,贺宁一路小跑的上了车,车子里开了暖风,那种温暖的感觉让她长长的出了一口气,随后便闻到了一阵咖啡香。
汤力递过来一个保温杯,“太晚了没有地方买,我从家里冲了两杯,提提神。”
贺宁道了谢,接过来喝了几口,这个时间她还真是已经有那么一点困倦了,正需要这样的东西来帮自己打起精神来呢。
“那边什么情况你了解么?我没来得及问。”喝过咖啡之后,贺宁觉得自己刚刚身上的寒气都已经被驱散了,浑身上下暖融融的,于是开口和汤力聊起来。
汤力点点头:“了解了一点。”
他说完这句话,并没有立刻讲下去,而是停顿了一下,然后才对贺宁说:“具体情况还不太清楚,听说报案人被吓得不轻,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好,放心吧,我胆子还可以,不算特别大,但是应该还够用。”贺宁半开玩笑似的回答说。她的胆子原本并不算是很大,只是普普通通而已,不过在选择了做外勤一线之后,她意识到如果胆量不够,在工作上面会非常的碍手碍脚,没有办法成为一名合格的刑警,就更别说优秀了,于是在业余时间里,她没少去查看各种重口味的案例和现场图片,为的就是磨练自己的胆量。还别说,这种方法居然有用,她的胆量比起最初的时候已经有了很明显的提升,至少在出现场的时候都不需要安心自己露怯的问题了。
汤力已经提醒过了她,就没有再多说什么,毕竟自己也只是得到了通知而已,现场是个什么样子,他也同样没有看到过,所以说太多也都是没有价值的废话,自然就是能省则省。
这一次的案发现场是在A市近郊的一个工厂里头,这个工厂原本是A市一个规模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国有企业,之后经过了改革,承包,私有化,几次转手和几次转向经营,最终还是因为不景气而彻底的停产倒闭,设备变卖了之后,厂房就一直空着,厂子占着不小的一块地,随着前几年A市的房价开始抬头,很多人都猜测这块地估计过不了多久就会被卖掉,建起商品房之类的。
这大半夜的,在一个废弃那么久的厂房里面会发生什么事呢?
贺宁和汤力都有些好奇。
第二章 Bon appetite
【本章高能预警,口味轻的,胆子小的,怕黑的,自己一个人在家的筒子,请不要在夜间阅读,因为这一章真的真的真的非常重口味!】
汤力一向比较记路,出发之前在手机上确认过那个停产的工厂位置在哪里,一路上连再次确认一下都不需要就畅通无阻的赶到了那里,到达了现场的时候,警戒线已经拉了起来,原本应该空旷寂静的厂区里面聚集了差不多十几个人,都是年轻人,目测二十多岁的样子,一个个伫立在寒风当中瑟瑟缩缩,他们都并不是公安局的人,穿着打扮也不像是上夜班的工厂职工,更何况这个厂子停产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工厂的工人也早就都离职另外找了工作。
“这么晚了,怎么会有这么多人在这附近啊?”贺宁有些惊讶。
汤力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一番景象,不过他倒是显得更沉得住气一些,不动声色的一边停车一边留意了一下那些人,见这些人一个个冷得发抖,身上都穿着非常时尚却又单薄的衣服,里面还有几个女孩子,披散着长头发,踩着高跟鞋,借着车灯还有现场打得照明灯,可以看到她们脸上精致的妆容,因为太冷了的缘故,这些女孩子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似乎是希望挤得近一点可以汲取一点对方的体温来温暖自己,在寒冷的yin威下,她们都再也顾不上自己的形象,恨不得缩成一只只的鹌鹑,只求能够稍微暖和一些。一旁的男青年们也并没有好多少,一个穿着吊脚牛仔裤的男青年站的位置距离汤力的车子最近,他看起来顶多二十岁,为了保持自己的面子和风度,硬是腰杆儿挺直的站在那里,看起来一副不畏寒冷的样子,只可惜他瑟瑟发抖的裤脚已经把他给深深的出卖了。
为什么这么冷的天气里,会有这么一群人聚集在这么一个偏僻的地方呢?
两个人下了车,准备到案发地点所在的那个库房去看一看,刚走到一半,就看到唐弘业迎面过来了,表情似乎有些不大对劲儿,一看到他们两个人到了,就急急忙忙的冲他们摆手,似乎是有什么话想说,两个人停下脚步,站在原地等着,等唐弘业走到跟前,又愁眉苦脸的冲他们摆了摆手。
“老汤进去看看就行了,贺宁你就别进去了,肯定承受不了。”他一边说,一边还在喘粗气,似乎也是在努力调整着自己的状态,“太变态了,我好歹比你多参加工作一段时间,见得也多一点,要不是意志力还算可以啊,方才我就已经吐在里头了……哎呀,没法儿跟你细说,我现在胃里面还直翻腾呢!”
“是比较血腥么?”贺宁皱了皱眉头,猜测着唐弘业指的是什么。
唐弘业摇摇头:“要光是血腥倒是还好说一点儿,美国那些恐怖片也够血腥的,这个血腥的成分也有,但是最让人受不了的是……变【HX】态。幸亏今天晚上估计咱们也没有觉可以睡,否则我真担心自己会做噩梦呢!”
他越是这么说,贺宁心里面的问号就越是在不断的膨胀,想要进去看一看的意愿也跟着变得更加强烈起来,她不是不知道唐弘业的提醒是出于好意,也知道唐弘业的承受能力只可能比自己强,不会比自己弱,他都是这样的反应,就说明这个案子的的确确是有些吓人的,可是就算是这样,她也还是希望能够进去看一看,否则错过了出现场的机会,想要了解到现场的具体情况,就只能依靠现场拍回去的照片,但是照片毕竟是平面的,冲击力和效果都远远比不上现场,甚至还需要用自己的想象力去加以补全,想象力本身就是非常主观,非常私人的,人与人之间存在着非常明显的差异,而犯罪人精心布置的现场也正是这个人手段和个性的最佳体现,如果没有亲眼看过,恐怕很难感受到对方想要通过现场传达出来的信息,这对于揣测凶手的动机等等都或多或少的存在一些影响。
“我没关系,放心好了,我一定会特别注意,不吐在里面污染现场的。”贺宁对唐弘业笑了笑,开口对他说,算是婉言谢绝了他的好意提醒。
“哎,贺宁,这个时候你就别犯倔要强了,这次可真不是闹着玩儿的!”唐弘业没想到贺宁会坚持,连忙又开口规劝,“老汤能不能扛得住我都不敢保证,更别说你了!走吧,让老汤进去看看,你跟我过去直接给那些人做笔录吧,这些人里面有一个是负责打电话的,其他那些也有差不多一半都是目睹了现场的人,这帮人都是三三两两开车过来的,原本说带回局里做笔录,但是人太多了,怕盯不住,中途再开溜了哪个,所以就决定在这里做笔录了。这大冷天儿的,这里人又多,一时半会儿都处理不完,正好你帮帮我,咱们还能快点。”
“我就进去看一下,很快就出来,不会耽误多久的,等我出来了就立刻过去帮你一起做笔录。”贺宁并没有被唐弘业说动,依旧坚持自己的想法。
唐弘业有些无奈了,把目光投向了汤力,意思是让汤力也劝上几句,大家都是同事,于公于私,他都实在是不忍心看着贺宁这么一个漂亮姑娘进去以后被吓得花容失色,平日里汤力与贺宁打交道的机会最多,所以他自然就认为贺宁可能会更容易把汤力的劝阻听进去,当成一回事去认真对待。
汤力收到了唐弘业的暗示,也看了看贺宁,问:“你确定要去?”
贺宁很坚定的点了点头:“要是有什么事儿稍微困难一点我就回避,现场是这样,回头调查当中也是这样,抓捕的时候也是这样,那我还算什么刑警?”
“那好吧,咱们进去看看。”汤力听了她的话,之后居然一句劝说都没有,就直接作出了妥协,接受了贺宁这样的想法。
“哎你……你们俩……唉,算了算了!”唐弘业瞪了瞪眼睛,主要是有些气汤力这个战友实在是没有力度,不过既然贺宁这么坚决,他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好说,“那你们谁也别强撑着啊,我先去那边做笔录,你们俩看完了现场赶紧出来帮我的忙,不然的话,这么老多人的笔录,那得做到猴年马月才能弄完啊,咱们就干脆收拾收拾,准备在这儿‘跨年’算了!”
汤力对他点点头,和贺宁一起朝那个库房走了过去,库房里面已经架起了照明灯,刑技的同事正里里外外的忙碌着,从他们每个人脸上严峻的表情来看,里面的情形恐怕真的是不大好,所以走到了库房门口,汤力又把贺宁拉住了。
“你确定么?再想一想。”他对贺宁说。
“想好了,我得进去看看,而且你就别做我的思想工作了,勇气这东西,就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你再多跟我问几次,我搞不好就真的打退堂鼓了呢!你放心,我不会硬撑着的,真的受不了我会第一时间撤出来。”贺宁回答。
汤力看她态度这么坚定,点了点头,两个人向着案发的这个库房走了进去。
这间库房的面积不算大,之前不知道是用来囤放什么东西的,在厂子停工停产之前就已经清空了,现在刚刚走到门口,就能闻到一股子扑鼻而来的腥气,当然了,这与原本仓库里放过什么东西可能并没有什么直接的关系,而是与这里面刚刚发生过没多久的事情有关,那么重的血腥气也给人一种不祥的预感,贺宁和汤力的表情都严肃了一些,意识到这不会是一个太小的案子。
在库房门口,借着照明灯的光线,贺宁看到那两扇对开的铁皮门上面有一些黑乎乎的东西,考虑到这边的光线并不太亮,因此可以基本上推测出来,那些所谓黑乎乎的东西,有可能其实是暗红色的,而走到门边上就可以闻到的腥味儿也暗示着那门上暗红色的东西,有可能是血,从痕迹的形状来看,像是泼洒上去的。
再往里走,里面的照明设备架了起来,光线就清楚很多了,这间库房是非常简单的构造,就是一间面积不大不小的空屋子,顶棚比较高,有一些横梁还有柱子支撑着整个房屋结构,地面是水泥地面,上面有很多的灰尘,里面还横七竖八的堆着一些乍一看好像是桌子一样的东西,不过仔细看看倒是不难发现,那些并不是桌子,而是之前用来摆放什么货品的那种木头台面,至于原本是用来摆放什么的,那就不得而知了,并且也与眼下的案子没有什么关联。
距离门边比较近的几个柱子上,都挂着一些东西,贺宁走到其中一个的旁边看了看,那根柱子是挂这一个长约一米的玩偶,是那种搪胶材料制成的仿真娃娃,模样像是两三岁的幼儿,披散着彩色的长头发,娃娃的脸上不知道被人封上了什么东西,左一块右一块,上面还有很多暗红色血迹一样的东西,看起来十分诡异。
贺宁又往前走了走,另外的一个柱子上同样挂着一个这样的搪胶娃娃,不过这一回,这个娃娃的脸倒是没有被人动过,但更加诡异的是,那个娃娃的胸前赫然是一只女性的iong部,上面沾满了污渍,贺宁这一次不需要靠近去看也能够从那iong部的形状猜出那是来自于真人的iong部,从人的身体上切割下来之后,又被缝在了搪胶娃娃的胸口上,娃娃的体积毕竟不算大,那只iong部甚至比娃娃的身躯还要略宽一点,因此边缘还有一些露在外面,皮肉微微的翻起来,看着很不舒服。
贺宁的心里面咯噔一下,唐弘业之前说这次的案子有些变【HX】态,从这几个挂在柱子上的娃娃就可见一斑了,不过还好,她除了有些心跳加速之外,基本上还能够保持淡定,深呼吸了几下就调整过来了。
然而,事情却并不是那么简单的,如果仅仅是那么几只可怖的搪胶娃娃,也不会让唐弘业的脸色都变得那么难看,无论如何也想要劝阻贺宁进去现场。
很快,他们就看到了真正的重头戏。
一具女尸被绑在靠近库房中间位置的一根柱子上头,两只手臂被用木头条固定住,还有两条腿也是一样,尸体看起来像是一个不出头的“大”字形,之所以是不出头的“大”字,是因为这具女尸的头颅并没有在尸体上面,尸体的肩膀上面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
女尸的iong部少了一只,留下的是碗口那么大的一个血淋淋的缺口,看起来十分突兀,而整具无头女尸除了那一处之外,全身上下竟然找不到哪怕巴掌大的一块好皮,满身的皮肤都好像被人给剥掉了似的,整个尸体血葫芦一般。
贺宁觉得自己的胃在腹腔里面猛地抽搐了几下,愈发浓烈的刺鼻腥气也让她的呼吸变得有些困难起来,没吸一口气,胃里面就翻搅一次,想要通过深呼吸去调整都做不到。
于是她努力的让自己的大脑快速的运转起来希望自己能够去考虑一些事情,这样一来就可以分散注意力,减轻自己的不适感。
这是一具无头女尸,那么尸体的头又在哪里呢?凶手把死者的头给弄下来,是为了掩饰身份还是别的什么目的呢?
她的疑问很快就得到了解释,在尸体的不远处有一张木头台面,摆在库房的正中间,几个刑技的同事正围在那里拍照,等他们移开一些,木头台面上面的东西便也呈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死者的头,在那台面上被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是眉弓骨一下的头部,被摆在那里,就好像是什么寻常的装饰品一样,嘴唇被人剪掉了,露出了一口森森的牙。
而眉弓骨以上的头盖骨部分,连同死者的一头黑发,被放在一旁,就好像是一只碗似的,里面居然还盛着一些汤汤水水似的东西,头盖骨的左边放着叉子,右边放着餐刀,正前方还摆着一块白色的餐巾,上面绣着一句话。
“Bonappetit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