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避祸
两个人一边吃饭一边又讨论了一会儿这一次有些诡异的案子,吃完了饭之后汤力就收拾好餐盒之类的垃圾,随身带出去,回自己家去了,两个人商量好了第二天一大早就出发,避开早高峰出城,争取尽快赶过去找人,毕竟如果苗远没有如他们意料之中的那样就在那所比较大的寺庙里的话,他们还得再跑几个地方。
自从两个人确定了恋爱关系之后,贺宁就又搬了一次家,搬到了距离汤力家步行只需要十分钟的另外一个小区,没有办法,两个人在工作中经常需要碰了头之后再出发去别的地方,原本贺宁的住处距离汤力家可不近,两个人在一起之后,即便不需要出现场或者跑走访,汤力也坚持要每天接送贺宁上下班,里里外外总是需要绕很多的路,又耽误时间又浪费汽油,于是两个人一商量,汤力的房子是买的,自然不方便挪动,那就贺宁这个租房子住的人挪挪窝,搬到汤力家附近去,这样一来两个人都可以节省下不少的时间。
第二天一大早,贺宁早早就收拾妥当,依照着两个人约定的时间下楼去,汤力已经等在那里了,只不过他的脸色看起来有些奇怪,似乎有些不大高兴似的。
“怎么了?这一大早就有人惹你啦?”贺宁很少看到汤力流露出不高兴的表情,他可是一向比较沉得住气的人,情绪大多数时候都是相当稳定的。
“你不用调侃我,呆会儿你脸会比我还臭。”汤力叹了一口气,对贺宁说。
贺宁一愣,隐隐的心里面已经有了一点猜测,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测是不是正确的,她小心翼翼的问:“咱们是直接出城,还是得回一趟局里?”
“局里。”汤力一听贺宁这么问,就知道她应该是猜到了,回答的时候有些无奈的看了看贺宁,叹了一口气。
贺宁强忍住自己想要翻白眼的冲动,撇了撇嘴,倒是没有说什么。
汤力开着车回到了公安局,刚到大门口,还不等拐进院子里,就已经看到了那个他们两个人早就已经有所预料的人站在路边等着呢,汤力面无表情的把车子靠边停下来,坐在车上没有挪动,那人倒也不以为忤,自己迎上来,拉开车门就上车坐到了后排座上面,汤力从后视镜看了他一眼,贺宁倒是没有什么反应。
能享受到两个人这么冷漠对待的人,自然就只有董伟斌一个了。
“领导今天早上找我,说我们也可以跟着出去参与到走访调查工作当中,实际接触一下具体的工作,所以就把我给分过来了,我得先说好……”上车刚一坐定,关上车门,董伟斌就先理直气壮的开了口。
不过他的话还没有说完,贺宁就一抬手,把他的话给打断了:“不是你主动要求跟我们这一组,是领导安排的,你也没有办法。嗯,好,我们都知道了。”
董伟斌没想到贺宁竟然就这么把自己的台词都给抢了,一下子有些接不上来,怔了怔,便沉默的没有说什么,一个人有些心不在焉的坐在后排透过车窗看外面飞快掠过的街景,汤力和贺宁也没有什么聊天的兴致,索性就沉默的开车,谁也不开口,一直到快要到达目的地的时候,贺宁才转过身去,对一副百无聊赖样子的董伟斌说“一会儿到了那边,你能不说话尽量不要说话,愿意旁听就旁听,不愿意的话就在车里呆着。如果乱插嘴耽误了调查工作,这个责任你来负。”
“贺宁,你这就有点针对我了吧?”董伟斌对贺宁笑了笑,“轮工作经验的话,我比你还早参加工作几年呢,你忘了么?所以严格说起来,我是你的前辈。”
“行,那一会儿就前辈你来好了,我在一旁多学习学习。”贺宁也不因为董伟斌的话而感到生气,语气轻飘飘的回应了一句,头也不回。
董伟斌呵呵一笑,好像贺宁是在同他开玩笑似的,不过贺宁没再说什么,他也就没搭腔,很快汤力就把车拐下了公路,又沿着小路行驶了一段路程,眼前终于豁然开朗,出现了一片很大的停车场,停车场都是用雪白雪白的石板铺就而成的,所以在阳光底下白灿灿的,位于这荒郊野外,老远就能看到,特别的醒目。
汤力把车开过去,找了一个车位停好,三个人下了车,这座寺庙果然香火鼎盛,别看位置有点偏远,但是停车场里几乎快要没有空车位的情况还是昭示着里面香客的人数,他们三个人进了大门之后,果然满眼都是人,还好因为佛门清净的缘故,来这里的香客虽然很多,却没有什么高声喧哗的人,所以并不显得嘈杂。汤力和贺宁走在前面,因为他们来这里的目的不同,所以脚步也显得比较匆忙,董伟斌跟在他们身后,其实也搞不清楚他们到寺庙里面来到底是要调查些什么,自然也就说不上话来,只能那么跟着走。
别看香客多,放眼看去真正属于这座庙宇里面的和尚却没怎么看到,汤力他们转了一圈也没找到什么可以询问的人,这座庙占地面积很大,他们总不能一处一处都走上一遍去找人,这样实在是太耽误时间了。最后汤力想了一个办法,示意了贺宁一下,他们便依照着立在一旁的示意图,直接朝庙里的斋堂方向找了过去,到了那边之后,果然看到了几个中年女人正在忙忙碌碌的洗菜择菜,估计是在准备做中午这里吃的斋饭,看到他们三个人过来了,其中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还很热心肠的冲他们摆摆手,说:“来早啦!饭还没做好呢,你们呆会儿再来!”
“大姐你好,我们不是来吃饭的,”贺宁摇摇头,对她笑了笑,拿出了自己的证件,“我们是A市公安局刑警队的,想过来打听个人,这里有给香客提供住宿的地方对吧?我想问一下,你知不知道从哪里能了解到住客的情况?”
“啊,你说的是后面的那个佛光宾馆吧?就在后头,你们一直走到底,从后门穿出去就是了,那边是私人承包的,不归庙里头管,你们想要打听人就去那边打听就行了,挺好找的!”这位大姐很热情的伸手替贺宁他们指了指方向。
贺宁道了谢,三个人顺着那位大姐指引的方向找了过去,穿过了后门,果然就看到了一栋三层的小楼,建筑风格虽然不太一样,但是外墙的颜色却是极力在向这座寺庙靠拢,远远的乍一看,给人的感觉就好像两者是一体的似的。
进了宾馆大门,他们发现这里看起来和普通的宾馆也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只不过是大厅里面放着的音乐是佛曲,也摆放着一些大大小小的佛像做装饰。
通过前台的服务员找到了宾馆的经理,经理亲自帮他们查了一下这里的入住记录,半年之内都没有过一个名字叫做苗远的人入住过,汤力给他看过了苗远的照片,他也很确定的表示没有见过这样的一个人。贺宁向他打听了一下在这里住宿的收费标准,得知最便宜的三人间,每天每位也需要一百八十元,这个价格肯定比市里面同等规格的宾馆要贵上很多,很显然这里是借助了地理位置上的优势,知道来到这里还想要住下来多逗留一段时间的香客,除了这里之外,没有更好的选择,总不能每天开着车往返于市区和这里之间,所以不管多贵都别无选择。
基于这样的收费标准,贺宁也不认为苗远会选择在这里藏身,一天一百八十元最低的住宿费用,一个月下来就是五千多块钱,苗远这一躲藏就是几个月,算下来的话,可不是一笔小钱,就算苗远真的参与了尹厚禄尸体调包的事情,得到了好处费,那恐怕也未必能够承受得起这样的花销。
从宾馆出来,沿着寺庙外墙边绕回到停车场,上了车之后,贺宁和汤力开始商量接下来要到哪家寺庙去继续排查,这余下的十几座寺庙位置都很分散,想要规划处一条最节约时间的合理路线基本上是不太可能的,而且如果都走访一遍,需要花费的时间精力也很多,还是需要有所取舍才行。
贺宁对照着自己之前标注过位置的地图,率先把几个相对比较偏远,并且也没有什么名气,规模很小的寺庙排除掉了,像这座大庙,虽然也在市区以外,不近,但是因为名气比较大,规模也比较大,所以专门有人组织接送服务,票价就和做通勤车差不多,每天固定时间接送,其他的那几座规模比较小,香火也没有那么旺的寺庙可就没有这样的周边服务了,所以如果没有私家车的话,想要去那边也不是很容易,那么偏僻的地址,就算是叫出租车,也未必有司机愿意接,考虑到远远的客观情况,贺宁觉得可能性不大。
最后经过了一番分析,贺宁认为还是应该先从市区范围内的着手。
“理由呢?”在后排听了半天,一直也插不上嘴的董伟斌,终于逮到了机会在贺宁发表完自己的看法之后开了口,“大隐隐于市?”
说完之后,他自己还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好像为自己的幽默感而得意似的。
汤力面无表情的看了看他,董伟斌的玩笑因为没有人搭腔而变得有些冷了,自讨没趣的摸了摸鼻子,撇了撇嘴,虽然说他可以大言不惭的在贺宁面前仗着自己早参加工作那么两年,佯装是什么前辈,但是在汤里面去却不行,毕竟按照他的那种理论和逻辑,汤力也是他不折不扣的前辈师兄,再加上汤力不苟言笑的样子和以往学生时代的盛名,还是会形成一种无形的气场,让董伟斌不敢造次。
“你昨天说的对,苗远躲到庙里面去不敢出来,避祸肯定是想要避祸的,只不过这个‘祸’却并不是什么真正意义上的‘人祸’。”贺宁也好像没有听见董伟斌说的话一样,权当他是一团不太清新的空气,继续对汤力说。
汤力对自己不理不睬,董伟斌倒是不觉得有什么问题,贺宁这么不理不睬的,他却有点觉得面子挂不住了,而他想要挽回面子的做法,就是继续插嘴。
“不是人,难道还是鬼?”于是,董伟斌又不合时宜的再一次开了口。
贺宁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态度依旧很平淡,没有什么起伏,这回倒是终于把视线转移到了董伟斌的脸上,对他说:“答应我,以后连基本的功课都没有做过,就不要勉强自己出来跟案子了,好么?”
董伟斌被她这一句话噎得根本说不出话来,因为他的确是前一天刚刚报到,今天就急急忙忙的跑来跟案子了,并且前一天晚上还跟林飞歌在外面吃饭吃到很晚,哪里有什么时间去好好的了解一下案情,现在被贺宁直接戳到了脊梁骨,连还嘴或者否认的余地都没有,只好一张脸一阵红一阵白的不吭声了。
贺宁看都没有再多看他一眼,继续对汤力说:“其实想一想看,荒郊野外的那种寺庙,规模大的,周边住宿费用高,苗远未必能够承受得起,等到规模没有那么大的,暂且不说能不能容留香客住下来,就算可以,相比之下可能比在市里还吓人吧?每天白天人也没有很多,到了晚上天一黑,周围就安安静静的了,光污染是没有了,可是最基本的夜间照明恐怕也好不到哪里去,对于苗远那么一个很有可能因为做了坏事正在心虚的人来说,可不会是什么好的选择。”
“你说的对,”汤力这一次连看都没有去看董伟斌一眼,听贺宁说完之后,便点了点头,“市里面一共三座寺庙,咱们把香火最旺的那一个留在最后,先从其他的两个着手,如果都没有收获,咱们到时候再对思路进行调整。”
第十七章 斋饭
【嘤嘤嘤,又老一岁,要变老莫了~/(ㄒoㄒ)/~~】
没有人想要去听董伟斌的意见,董伟斌也确实是没有什么意见,毕竟之前他冒冒失失的开口搭话,被贺宁讽刺的也是心里不怎么舒服,偏偏贺宁的话切中要害,他又无力反驳,所以这一次倒是学乖了,没有开口去自讨没趣。
汤力开车返回A市的市区,直奔其中一座位于市区范围内,但是搜索起来又似乎在本地并没有多大名气的寺庙,根据导航的提示才总算在远离市中心的那一座寺庙,这里看起来人气倒真的是不太高,安安静静的。
汤力在附近把车停好,和贺宁他们一起过去敲门,也不知道是以为这里向来不对香客开放,还是他们来的日子不对,两扇木门是紧闭着的,汤力在木门一角看到了门铃的按钮,便伸手按了几下,过了一会儿边有人来开门了。
给他们开门的是一个看上去二三十岁的和尚,身上穿着青灰色的僧袍,腿上面打着绑腿,看到三个人站在门前,有些诧异,估计以往这样的日子里不会忽然有人到访,所以一下子有些搞不清楚状况。
“师傅,你好,”汤力开口同这个给他们开门的和尚打了个招呼,并且出示了自己的证件,“我们是公安局的,想到你们这里了解一下情况,你们这里有没有收留过一个叫做苗远的年轻人在庙里面住下来?”
“这个……我也不大清楚,我们这里是住着几个居士,不过他们的俗家姓名我也不全知道,”给他们开门的和尚面露难色,“要不然你们进来吧,我带你去找我们院主,有什么事情你们和我们院主谈吧。”
“我进去也没问题吧?”贺宁向来不是一个有宗教信仰的人,只是对别人的信仰保持尊重的态度,所以对于寺庙这样的地方到底有什么样的规矩她了解不多,一些皮毛还大多数来自于武侠电视剧甚至西游记,像是方才他们去过的那一座香火鼎盛的大庙,她倒是没有什么顾虑,毕竟从各地跑来烧香拜佛的人很多,男女老少都有,人家也是大敞四开着门,迎接八方香客的样子,那基本上就可以理解为对于有信仰的人来说,这是朝拜的地方,对于没有信仰的人来说,就相当于是一处比较特别的景点了。可是这里就不太一样了,这里看起来安安静静的,大门紧闭,所以贺宁反而吃不准会不会有女客不便入内的规矩。
那个和尚一听贺宁这么问,忍不住笑了出来,对她摆摆手说:“这位女居士,这里除了不能允许你留宿,别的都没有问题,你不用担心。”
于是三个人就进了大门,给他们开门的和尚把大门重新关好,然后带着他们去找这座寺庙的院主了解情况,一边走一边对他们介绍说,因为这里不是那种特别有名气的大庙,所以除了每个月的初一和十五会大开庙门,让人可以来这边进香拜佛,其余的日子没有什么特殊的事情,他们是不对外开放的,庙里面的僧人也并不是很多,大约只有十几位,还有几个留宿的居士,总体来说人员很单纯。
和方才他们去过的那座庙比起来,这里的确是显得没有那么气派了,建筑都是青灰色的砖和青灰色的瓦片,门窗的样式也很复古,还好走进的时候可以看得出来,都是塑钢材质的,地面上是石板铺成的,加上环境特别的幽静,的确给人一种由内而外的幽静感,再心浮气躁的人到了这种环境下,好像也能沉稳一点。
院主的房间在后院,给他们开门的和尚带着他们七拐八拐的来到了院主门前,让他们三个人在门口稍作等候,他敲了敲门,推门进去说明情况,大约过了四五分钟便又退了出来,对他们点点头,做了一个手势:“你们进去吧!”
汤力他们向他道了谢,抬步走进了院主的房间,院主的房间也并不是十分的宽敞,不过看起来非常的简单和整洁,正对着房门的椅子上坐着一个身穿暗黄色僧袍的和尚,看样子就是之前那位口中的院主了,他看起来也就只有三十出头的样子,挺年轻的,在他旁边的椅子上还坐着一个小和尚,五六岁的样子,身上也穿着蓝灰色的僧袍,剃着小光头,脑袋瓜儿圆溜溜的,手里还抱着一个平板电脑,看到贺宁他们走进来,充满好奇的用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打量着他们。
汤力和贺宁他们同院主打了个招呼,贺宁看那小和尚实在是很可爱,忍不住开口逗他一句:“你这个小师傅也用平板电脑这些东西啊?”
“那当然了,这又不是古时候,”小和尚一副贺宁少见多怪的样子,不过紧接着就又补充了一句,“不过师父不让我多玩儿,说玩儿多了就要近视了。”
院主在一旁看着他,有些哭笑不得,然后伸手拍了拍他的脑袋,对他说:“你先出去吧,要是没有什么事儿就去斋堂帮师兄们摆摆筷子盛盛饭。”
小和尚有点不情愿,他对于突然到访的这三个陌生人更加好奇一些,但是别看院主说起话来慢条斯理,语气也不重,但平日里应该也是颇有威严的,他不敢违逆,十分不甘心的撇着嘴抱着自己的平板电脑走出了院主的房间。
等他走了之后,院主才起身双手合十作礼,估计是怕他们有什么误会,有些无奈的对他们说:“起身他并不是我们寺里的弟子,这么小的孩子还得上学呢,而且什么也不懂,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不是真的想要受戒入佛门,我们是不会收的。这孩子在家里面被宠坏了,不知道是看了什么电视,就哭着闹着要当和尚,父母怎么劝都不听,后来实在是闹得家里人都受不了,幼儿园也不去,没有办法了,就找我们商量,问问能不能留他在这里住一阵子,毕竟是小孩儿么,我们这里吃的都是素菜,也清淡,每天的生活也比较单调,只要他发现当和尚不是他在电视上面看到的那么热闹,估计自己就哭着喊着要回家了。现在这是他在我们这里的第四天,估计再有个三两天,也就该腻了。”
怪不得这里会有一个这么小的小娃娃当和尚,听了院主的一番解释,贺宁他们才恍然大悟,原来那个小朋友背后还有这么一个原因。
“你们找我是要找什么人么?”院主解释过了小和尚的事情,又开口问。
汤力把他们的来意对院主做了一下说明,院主听完他的话之后,脸上顿时就多了几分了然,连照片都没有需要看就点了点头。
“这个人的确在我们这里。”他对汤力他们几个说,“住了有一阵子了,刚开始的时候不告诉我们真名,让我叫他小张,我看他眼神一直有点闪闪躲躲的,怕他万一是什么在逃的人,我得对我们寺里的其他人,还有开放日的时候来这里的居士们的安全负责,所以当时就跟他说,我必须要检查他的身份证,否则不能收留他。他没办法,就把身份证给我看了,身份证上面的名字就是叫做苗远,因为他最开始的时候对我说了谎,所以我对他的印象也就比较深刻一些。”
“他现在还住在你们这里么?一共住了多久了?”贺宁问。
“现在他还住在这里,已经住了有三个多月差不多了。”院主回答道。
“那你们这里的借宿费用是多少钱呢?”贺宁又问了一句,想要借此来判断一下苗远有可能从尹厚禄尸体被掉包的这架势里面获得了多少好处,有可能充当和扮演着一个什么样的角色,是主要人物,还是次要人物。
院主摇了摇头:“我们是分文不取的,原本也没有接待住宿这样的打算,只不过是比较熟悉的居士偶尔过来住一段时间,如果有心帮忙做点什么,我们也不拒绝,钱是不收的,苗远住进来之后偶尔也帮忙到斋堂去干点杂事,也没有惹什么麻烦,住也是和其他人住在一个房间里面,睡通铺,所以我们也不会向他收取什么费用,我问过他,他没有想要落发修行的打算,所以我们就随便他,想住就继续住着,不想住随时可以离开。”
“据你观察,苗远住在这里的期间,有没有什么不大对劲儿的表现?”
“胆子比较小,如果这种是你们问的那一类的话,”院主回答说,“他好像很怕黑,天黑以后就不敢一个人出房间,也不愿意一个人呆着,我们每天晚上有禅修,他之前说要参加,我也同意了,但是他坐不住,静不下心来,我跟他说不要勉强,随缘吧,他就不参加了,我们到了时间在房间里面坐禅,他就在门口坐着,哪儿也不去,一直到坐禅结束,他才跟着人一起回去休息。他还比较喜欢在白天的时候很喜欢到大雄宝殿门口坐着,尤其刚来的时候,后来好了一点。”
“那他来的时候,是用什么理由求你们收留的呢?”贺宁问。
院主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毕竟他是个出家人,情绪要淡定很多,所以即便对于苗远当初给出来的理由感到十分的不能理解,也没有太强烈的情绪表达:“他求我让他在这里住一段,因为他想要离佛祖近一点。所以原本我是认为他有心想要落发修行的,但是之后发现又并不是这么一回事。”
苗远给出来的这个理由在别人听起来的确是有些无厘头,但是在了解过了一些背景情况之后,尤其是关于林荣德忽然之间发疯的那一系列反应,之后就不难判断苗远这么做的意图到底是什么了,原本经常听说那句著名的谚语,平时不烧香,临时抱佛脚,用在别人身上都只是比喻罢了,偏偏到了苗远这边,他倒是切切实实的把这句谚语给实践了出来,一星半点儿都不差。
“那他现在也还在寺里呢吧?能不能安排我们和他见一面?”汤力问院主。
院主点点头,既然警察找上门来,这里面自然也是有缘由的,他本着出家人的淡泊心性,并不多问,当即带着三个人离开了自己的房间,去找苗远,结果过去一打听才知道,苗远今天出门了,说是想要出去取点钱,透透气,晚点就回来,他随身带来的行李衣服之类的东西都还在这边,没有被带走。
既然如此,也不知道苗远到底多久回来,三个人打算先出去到外面找个地方解决午餐,然后再回来等苗远,院主当即邀请他们留在寺内跟他们一同用餐,在确定不会打扰到其他人,也不会造成什么不便之后,贺宁便欣然接受了这样的邀请,汤力当然也没有什么意见,至于董伟斌么,这么半天他就一直在充当着人肉背景板,对案子的事情一无所知让他什么话都插不上,所以到了这个时候自然也没有谁去特意询问他的意见,当然了,如果他不情愿留下来,也可以选择自己出去找地方吃饭,并没有人会拦着他,但是他也选择了一起留下来。
于是这一顿晚饭三个人就都留在了寺内,这庙里面的斋饭实在说不上好吃,毕竟这里并不是那种以营利为目的的斋菜馆,和尚们吃饭的目的就是填饱肚子,似乎并不太挑剔口味,所有东西都很清淡,也没有什么油星,汤力一贯不挑食,贺宁就权当是为了清淡减肥,毕竟她以前还从来没有在寺庙里面吃过斋饭呢,也觉得很新鲜有趣,唯独就只有董伟斌,一副味如嚼蜡的模样,因为院主交代过了,在寺内吃斋饭不可以浪费粮食,盛了多少就得吃光多少,所以他在盛饭的时候就好像是在准备猫食一样,只挑了那么几根白面条出来,单看饭量的话,倒好像他是个正在节食减肥的姑娘家,一顿饭下来也是引得其他和尚不住的朝他这边端详,董伟斌被看得如坐针毡,但是他总不能说自己是以为平素里无肉不欢,现在清汤寡水的吃不进去,那么大的一个大男人,在吃的问题上面挑三拣四,未免有点不好看,于是只好眼观鼻,鼻观心,假装自己什么都没有察觉到。
第十八章 收人钱财
这一顿饭吃下来,有人舒服,有人不舒服,不过好像这件事也并没有谁在乎,因为有贺宁在,毕竟不是特别方便,所以他们就在院子里面找了一处阳光充足的地方坐下来,等着外出的苗远回来,好在天气一天比一天暖和,现在也是正中午,一天当中最为晴暖的时间段,所以在院子里晒晒太阳倒也挺舒服的。
院主过来同他们说了一会儿话,他虽然没有直接询问苗远到底涉嫌犯了什么事情,被警察一直追到庙里头,但是心里面也是大致有数的,所以他也比较委婉的提示了一下汤力他们,说苗远最初刚来的时候,连庙门都不肯出,好像有些战战兢兢的,不过最近倒好像是松懈了不少,晚上还是相对比较紧张一点,白天就已经不是最初刚来那会儿的模样了,隐隐的有了一些快要呆不住的倾向,所以才会有了早些时候跑去外面活动活动透透气的这种举动。
汤力和贺宁听完了院主的这一番提醒,交换了一下眼色,很显然苗远最近是渐渐的把原本悬在嗓子眼儿的心快要放下了,这倒也不奇怪,从他在林荣德发疯之后的种种表现来看,尹厚禄尸体被调包的事情苗远是跑不掉的,不管出于什么样的动机和理由,能够做出这样事情的人,即便会因为林荣德的事情也会有受到惊吓,忍不住产生了唯心的恐惧感,但是有胆子参与到那种调包尸体的事情当中的人,谁又能指望他有多么强烈的道德意识呢?一个道德意识淡泊的人,神神鬼鬼这些迷信的东西也很难束缚的住,这可能就是所谓的鬼怕恶人。
苗远最初会觉得害怕,说明他还不够“恶”,但是很显然他也没有林荣德那么老实,所以纵然也会有些心虚害怕,却不会带来强烈到足够让人精神崩溃发疯的良心谴责和精神折磨,所以他只是非常写实的演绎了什么叫做“临时抱佛脚”,之后渐渐发现好像危机解除了,并没有什么可怕的科学无法解释的事情发生,于是便又开始渐渐的松懈下来,不再愿意一天到晚窝在这个有些冷清的寺庙里。贺宁完全有理由相信,他们现在来的很是时候,如果不现在过来找苗远,应该过不了多久,苗远就会彻底的离开这里,到那个时候他会去哪里,可就真的不好说了。
院主同他们说了几句话之后就也去处理别的事情了,三个人坐在院子里等苗远,原本寺庙里面就比较安静,三个人又枯坐着无话,就这么枯坐了几分钟之后,贺宁和汤力都清清楚楚的听到了一声肠胃发出来的饥鸣,这声音来自于谁,答案是显而易见的,即便是寺庙里的斋饭也并不具备什么神奇的功效,那么几根别说是喂人了,就算是喂鸡恐怕也不太够。贺宁和汤力倒是没有什么反应,董伟斌自己却有些不大自在了,他用清嗓子的声音试图掩饰胃里面发出的声响,然后站起身来,一边往外踱步一边嘴里自说自话的嘟囔着:“总坐着腿都僵了……”
想也知道,根本不会有什么人回应他,于是他便一个人走开了。
董伟斌走了之后,贺宁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何苦呢你说?整个儿就是损人不利己,也不知道图什么,知道的是当初我才是被坑了的那个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给他带来了什么过不去的情伤,放不下的心结呢!这人有些时候换一个角度看,真的就变一副嘴脸,原本我觉得这人那么现实,所以一定是很精明会算计的,我这种不够现实的比较傻,所以吃亏。怎么现在看起来,反倒是他事事处处表现的那么蠢呢?再这么下去我都要怀疑自己当初的智商了!”
汤力也有些无奈,不过他还是用他的方式安慰了贺宁,对贺宁说:“不用怀疑自己的智商,他也未必是真的蠢,只不过是目的性太强,反倒让思维方式狭隘了。更何况好与坏都是比较出来的,只有遇到了更聪明的人,才会觉出别人傻来。”
贺宁得克制着自己,免得在这个安安静静的小院子里头笑出太大声来,外人对他们都不够了解的情况下,很多人听说贺宁和汤力在一起谈恋爱,都有些吃惊,觉得为什么这么一个活泼外向的姑娘,竟然会选择跟汤力那样一个闷葫芦在一起,只有贺宁最清楚,汤力的“闷”是要分对象的,对待不同的人和情况,表现出来的程度略有不同,不过归根到底,他只不过是有很多时候不愿意浪费口舌去表达,闷可能是表现的有些闷,但是绝对不是呆,在他少言寡语的假象背后,脑子里面有些时候经常也有一些很鸡贼的想法,金句也时不时的就会冒出来。
所以说,和汤力谈恋爱,何止是不无聊,都快让贺宁笑出腹肌了倒是真的。
毕竟这是在寺庙里面,他们两个人谈论工作不太合适,聊两个人之间的私事似乎也不太合适,所以就索性并肩坐在那里,安安静静的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尴尬或者无聊,反而很放松,
大约过了半个多小时,那个自己吵着闹着非要到寺庙里来当和尚的孩子一溜小跑的赶了过来,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对贺宁和汤力说:“院主师傅说了,你们要找的那个人他回来啦,让我叫你们到前面去呢!走吧走吧,你们快跟我过去吧!”
贺宁和汤力赶忙站起来,跟着这个“小和尚”一起来到了前院,院主已经在那里等着他们了,站在院主身边的还有一个瘦高瘦高的年轻人,正是他们要找的苗远,可能相由心生这个词主要形容的是人的一种精气神儿给旁人带来的最直观的印象,现在看着苗远,贺宁就觉得他总是显得有那么点獐头鼠目的感觉。
“你们要找的就是这位了。”因为很清楚苗远并不是佛教的信徒,所以院主并没有称他为居士,而是直接把苗远介绍给了汤力和贺宁,然后便一个人先离开了,至于苗远的去留,这也不是他需要过问的,所以他也没有说什么。
苗远估计只是被院主告知了有人找他,对方是什么人,他却是一点也不知情的,现在院主把他留在这里就走了,还显得有点茫然。贺宁站在他对面,能够闻到从他身上散发出一股淡淡的香味儿,闻起来好像是烤肉串,也不知道苗远是不是这么久以来一直躲在庙里头,清汤寡水的已经受不了,所以今天特意跑出去吃点香喷喷的来给自己解解馋,吃饱喝足之后才重新回来的。
“你们找我?”苗远有些困惑的看了看汤力,又看了看贺宁,因为完全不认识他们,所以也有些茫然,一边上上下下的打量着面前的这两个人,一边问。
汤力出示了自己的证件,对他说:“A市公安局刑警队,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苗远愣了一下,脸上的表情也微微的出现了一些变化,他的面部表情略显僵硬,扯了扯嘴角,眼神一边忽东忽西,忽左忽右的游移,嘴里一边问汤力:“你们是警察啊?警察找我干什么啊?我在庙里头吃斋念佛,这也犯法?”
“只是叫你回去了解了解情况,你不用这么紧张吧?”贺宁对他笑了笑。
苗远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然后点了点头:“那行吧,你们等我一会儿啊,我去上一趟厕所,不行了,憋得我受不了,你们等一会儿,我上完了就跟你们走!”
说完他转身就要走,刚走出去半步,肩头就被汤力给勾住了。
“正好,我也急,还不认识路,一起去吧。”汤力对他说。
苗远的脸白了几分,不过他还是比较识时务的,没有做太多挣扎,有点垂头丧气的跟着汤力一起走了,贺宁在原处等着,过了差不多十几分钟,两个人就回来了,不光是人回来了,苗远的手里还提着一个行李包,里面塞得满满的,都是他来这里的时候带来的换洗衣物之类的东西,他的表情比方才去卫生间之前还要显得更加不悦,却又没有任何的办法,看得出来他对汤力带有着一点畏惧情绪,所以再怎么不情愿,也不敢造次,汤力和贺宁带着苗远一起离开了寺庙,到门外面去等董伟斌,准备开车返回公安局。
还好,他们刚一出门,就看到董伟斌迎面走了过来,嘴巴上面带着一层油光,一看也是刚刚在外面吃了东西,见汤力和贺宁带着一个不认识的人从寺庙里面出来,也一下子就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停下脚步站在原地等着他们。
四个人上了车,一路返回公安局,这一路上汤力和贺宁谁也不说话,苗远也是好像脸上的肌肉都已经僵硬了似的,也沉默不语,董伟斌当然更加没有自言自语的爱好,他和苗远并排坐在后排座上谁也不理谁,就这么一路回到了公安局。
苗远被带回了公安局之后,整个人就好像是被逼进了墙角的老鼠一样,又战战兢兢,眼神里面又带着一种还存有侥幸心理的狡猾,一路上都在偷偷的观察着三个人的表情和神态,偷偷的在心里面做着衡量和判断。
贺宁和汤力早就已经培养出了十足的默契,所以面对着神色不定的苗远,谁也不说话,就那么沉默的看着他,苗远不敢盲目开口,生怕给自己惹麻烦,但是一直这么被人这么盯着也同样有一种如坐针毡一般的难受,苗远的额头上面开始渗出了细细的汗珠,身子也在椅子上偷偷的挪动。
董伟斌虽然说当初也是警校生,但是第一在校期间的专业与他现在来到的刑警队有点不对口,第二刚刚毕业就留校做起了行政工作,虽然也还没有脱掉那一身制服,却也渐渐的把原本学过的东西都还了回去,一线的实际工作经验就更加没有,所以在沉默的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之后,他倒是先有点沉不住气了,开口倒是没有冒冒失失的开口,只是眼神有点飘,一个劲儿的朝贺宁和汤力递眼色,想要让他们给点暗示,接下来要怎么做,贺宁和汤力都注意到了他的这种举动,并且很显然的,苗远也注意到了,当他发现带自己回来的三个警察里面,有一个搞不清楚状况的人,他的眼珠子转了转,顿时就比方才淡定下来一点。
“你不用朝他那边看。”贺宁捕捉到了苗远的目光,清了清嗓子,以便对他说,一边朝董伟斌那边偏了偏头,“他新调过来的,今天第一天上班,所以对你的那些情况都还没有来得及去仔细打量了解一下呢。”
苗远被她这么一说,脸色顿时就又白了回去,也不朝一旁的董伟斌那里瞟了,而是略显慌乱的看着贺宁,等着她继续往下说,可是贺宁却就此打住,不吭声了,这让他更加淡定不下来,身子在椅子上面拧来拧去,眼看着就要坐不住了。
他越是这样,贺宁和汤力他们就越是能够沉得住气,心里面也越觉得胜券在握,苗远做的事情虽然说性质比较严重,但是他的年纪毕竟还比较轻,才二十二岁,不是什么城府很深的人,心理承受能力不会太强,并且受过的教育程度也比较有限,不一定有多么复杂的心思,做那件事情的动机估计多半也是受到了钱财的诱惑,所以才动了这个歪心思,想要攻破他的心防并不是特别难的事情。
“当初为什么要做那种事?”汤力冷不防的开了口,向苗远抛出一个听起来显得有些没头没脑的问题。
苗远听了他的发问,顿时肩膀就垮了下去,哭丧着脸,半垂着头,好一会儿才没精打采的闷声回答道:“那还能是为了啥,收人钱财,与人消灾,不就为了那俩钱儿么……”
第十九章 狸猫换太子
他这一开口,贺宁就彻底松了一口气,苗远这是扛不住了,只要他松这么一个口,接下来的事情就都可以从他的嘴巴里面问出来。
“收了什么人的钱财?帮人消什么灾?”汤力又问。
原本以为万事开头难,苗远都已经开了口,现在应该不难继续沟通下去,没想到被汤力这么一问,他就又迟疑起来,纠纠结结的把两只手交握在一起,拧来拧去,眼见着两只手的皮肤就都被拧的红红的。
“怎么不说话了?还得现组织语言,编剧情?”贺宁故意笑呵呵的对苗远说,语气里带着几分嘲讽和调侃,摆明了是不信任他那番话的态度。
苗远有点怕了,他赶忙摇摇头,说:“我不是在组织语言,编剧请,我说的都是真的!我要不是为了那点儿钱,闲着没事儿我干那种事?但是当时找我帮忙那事儿的人是我哥们儿,我要是把他给说出来了,那我不就不够哥们儿了么!”
“没想到你这个人还挺讲义气的,”贺宁对他点点头,“那既然这样的话,那我们就不多问了,事情是你做的,既然你不愿意说是谁指使的你,那就等于是你自己主观上愿意做那件事,主动去做的,那这件事的主犯就是你了。”
“不不不!可不是我啊!我无缘无故的弄死人干什么啊,我跟人家也是无冤无仇的!”苗远一听这个黑锅要他自己一个人背,顿时就急了,这时候也顾不上什么哥们儿义气,连忙说,“是我一个小学同学,他找的我,说是听人说我在火葬场开车,专门帮忙拉死人的,让我帮这个忙,过后给我三万块钱,我一开始也害怕,不想帮,怕出什么岔子,他说没有问题的,其他事情他都安排好了,我就按照他说的去做就可以了。这真的不是我主动要做的!你说我开车就开车,要是没有那三万块钱的事儿,我闲着没事儿偷死尸干嘛啊!还是那么老大岁数的一个人,就算我是什么卖肾卖眼珠子什么那些的,我也不要那么老的啊!”
“具体一点说,你的那个小学同学叫什么名,是干什么的?他是怎么找到的你,花那么多钱让你帮忙的目的又是什么?”汤力板着脸对苗远说。
汤力板着脸的样子颇有几分威严,而贺宁虽然是面带微笑的,但是说出话来也一点都没有好对付的迹象,几番对话下来,苗远现在的脸色已经是相当难看了,比苦瓜还苦,现在被汤力问到,哪还敢有什么隐瞒,赶忙回答汤力的提问。
“我那个小学同学叫叶茂才,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干嘛的,在这之前我都多长时间没跟他联系过了,”他回答说,“他说他是跟我们过去的同学打听到我电话的,也没具体跟我说是谁告诉他的,我也没多问,反正是他先打电话找的我,说真的,我自从被介绍到火葬场去开车拉死人之后,就觉得这活儿干的挺没面子,所以平时也不太愿意跟别人联系,怕被人问起来,人家都觉得丧气。叶茂才给我打电话我也挺惊讶的,然后他就说他有事儿想要求我帮忙,我当时还乐呢,我说就我这一摊活儿,还能有人找我帮忙呢?我能帮什么忙啊!他就说,让我帮忙留意留意,有没有那种身边也没有什么亲人给处理后事,就是不太被人重视的那种死人,他挺着急的,最好眼下就能有。我当时就懵了一下,说这有打听活人的,怎么还有打听死人的呢?那死人还能弄出什么花儿来啊?他就说他也是别人委托的,让帮忙找这么一个没有什么人管的死人。”
“我觉得这事儿听起来有点怪,就没敢答应,我说那你得告诉我你要干啥,而且现在这人要是没了,哪有没几个家属跟着哭天抹泪的去处理后事的啊,要不然的话,我们那边那几台专门拉活人的中巴大巴什么的,还不早就都处理啦?!叶茂才跟我说,其实是这么回事儿,他一个远方亲戚家里头出了点事儿,他们家的男的之前好像是因为工作上头的什么事儿,落了点儿工伤,还挺严重的,连班儿都上不了的那种,所以每个月单位都得给不少钱,那叫啥钱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是白给他钱养着他,让他治病用,结果最近那个人吧,在家里就死了,他们家里头上有老下有小,条件也不咋好,都指望这个男的每个月单位给的那些钱,再加上他老婆打零工赚点小钱过日子呢,这下子他一死,单位要是知道了,肯定就不给钱了,所以他们家就想说别让人知道,但是不让人知道的话,那死人也不能就一直搁在家里头啊,必须得处理了,所以他们就想着说,能不能不给自己家这个人办手续说死了,就假装他还活着,偷偷摸摸的顶着别人的名字把人给烧了,说白了就是转着圈儿的骗单位每个月给的那些钱呗!叶茂才一听说我是在火葬场拉死人的,就想找我打听打听,有没有那种也没有什么家属跟着的,有家属跟着不好操作,没人跟着的就可以研究研究怎么弄了。”
“你这个故事有点漏洞啊,”董伟斌在一旁听了半天,忽然插嘴对苗远说道,“他们家人想要把这个工伤后来死了的家人顶别人的名字给烧了,那骨灰不就也被当成是别人,埋到别人的墓地里去了么?”
“那又能怎么样啊?”苗远对此倒是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反而还因为董伟斌提出来的这个疑问而感到有些委屈似的,梗着脖子说,“那不都是为了钱么!你是不是没受过穷啊?家里活人都不知道怎么才能活明白了,谁还在乎死人埋哪儿!那不是还有人就想死了以后让人把骨灰给他扬到海里去什么的呢么!反正死都死了,能给家里人做点贡献,那不也死得其所的吗?现在要是换成是你,让你死了之后,埋别人的坟里头去,然后给你家里头好几十万,你不愿意?”
“你就没怀疑过你的这个叫叶茂才的同学说的事情是真的还是假的,就愿意冒险帮他?”贺宁其实也对苗远的说法有点怀疑,但是在这种情况下,除非苗远自己就是真正的主谋,否则扯谎胡编乱造,对他也未必有什么好处。
“我咋没怀疑过呢,这事儿我也怕给自己惹麻烦啊!”虽然贺宁也是在发问,但是毕竟这个质疑又似乎是站在他的角度上来考虑的,苗远就没有先前那么抵触了,并且也终于逮到了机会替自己解释几句,赶忙说,“我就问过他啊,我说真的假的啊?给我那么多钱,让我帮忙弄这事儿,划得来么?回头万一让人家单位知道了,不给他们家钱了,他们可别又跑来找我,想要把给我的钱往回要啊!这事儿要是真能做成,那我也是得冒可大的险了,要是弄得里外不是人,那我图啥?叶茂才说不会的,那个男的之前上班是在外地,不在咱们本地这里,山高皇帝远的,而且都好几年了,单位那边从来都不问,反正是公家单位,又不用老板自己掏腰包,一时半会儿也发现不了,再说了,只要能瞒住个三五年,他们就连本带利都赚回来了,绝对不会回过头来再找我把钱要回去的。”
“所以你就答应帮他做这件事了?”
“我没有啊,我没敢!”苗远赶忙摆摆手,“我一开始跟他说不行,我不敢,而且也没见到过那种到死了都那么不受人待见,都没有人给处理后事的,他说这事儿根本成不了。结果吧,隔了一天我就遇到那个老头儿的事情了,火葬场让我去医院把人给拉回来,我去一看,那个老头儿死了,就他一个什么亲戚帮他办手续,没儿没女没老伴儿,他那个亲戚工作还特别忙,一会儿电话都没停过的打,就让把老头儿拉走烧了,他就负责取骨灰就行,我一看,这不就是叶茂才想找的那种人么!我就想啊,这是不是老天爷都想让我赚那两万块钱啊?”
“你等一下,”汤力听到这里,抬手示意了苗远一下,“你说多少钱?”
“两万啊……啊,这是那么回事儿,我给你们解释解释,”苗远说完之后才意识到自己前后的两次提到钱数好像并不一致,他有些慌忙的开口解释道,“是这么回事儿,叶茂才是答应说他远亲家里说谁能帮忙这个事儿,就给谁三万块钱,我倒是想三万块钱都揣自己的口袋里啊,但是我就是个开灵车的,烧死人那活儿它不是不归我管么!我也得再去求别人帮忙,毕竟这也不是什么正常的事儿,我啥好处都不给人家,人家凭什么帮我瞒着帮我烧啊!所以我一看到那个死了的老头儿是没人管的,赶紧就去跟我认识的一个火化工偷偷商量来着……”
“你说的这个火化工就是林荣德吧?”贺宁问。
“对对对,就是他……你们都知道了哈?”苗远先是肯定了贺宁说出来的答案,然后有点心虚的笑了笑,“就是他,一个是我之前就跟他还算熟一点,我俩都去的比较晚,而且吧……都不是特别愿意在那地方干活儿,也都是没办法,他是老婆逼着去的,嫌他以前赚钱太少,我是被我舅硬塞进去的,我要是不愿意干他就得收拾我,回头跟我爹妈说,我爹妈也得收拾我,就这么着,我跟林荣德就比较有话说,再一个,他不是缺钱么,他老婆就是一听到晚的嫌他赚钱太少,不乐意,他要是能有这个来钱的道道儿,他老婆肯定能高兴啊!我找他的时候,一开始他不敢,说是害怕,我说给他一万块钱,不让他白干,这就跟在平地上白捡一摞钱是一样的,不要白不要啊!而且这样一来还能堵住他老婆的嘴,省得他老婆总嫌他没有别人家男的有能耐,会赚钱。后来他就同意了,我估计他平时没少被他老婆嫌……然后就这么着呗,我就跟叶茂才联系,说有那么个人,问他要咋办,他说让我去他那里找他,他在外头租的房,然后我们俩就‘狸猫换太子’,把他那个远亲的尸首带回去烧了,那个老头儿他负责处理就行了,不用我管。”
“狸猫换太子”这个词被苗远用在了这种地方,听起来实在是显得有点别扭,但是考虑到他的文化程度,还有眼下的这个节骨眼儿上,也没有人回去和他纠结措辞的准确性和是否足够恰当这种问题。
“那你们干嘛要这么多此一举?直接把他远亲的尸体让你带回去偷偷火化了不就可以了么,何必非要顶别人的名呢?”董伟斌又觉得有些不合理了。
苗远似乎是很不喜欢听董伟斌说话,本来还是挺迫切的希望警察能够听自己解释,相信自己的说辞,现在被董伟斌这么一问,他又忍不住有些不高兴了,眉头一皱,语气里带着不爽的说:“你以为我傻啊?你以为我把那个老头儿的尸体拉回去再弄出来调换成另一个人是为了好玩儿啊?那火葬场是你随便带回来几个人就可以的么?想烧几个烧几个?那我要是能那样的话,以后看谁不爽,我就直接给弄死,然后拉去烧了,那还不神不知鬼不觉了?”
说完之后,他又觉得这话好像不太对劲儿,听起来颇有些歧义,赶忙冲着贺宁和汤力摆摆手:“我这就是瞎举例子啊!可不是真的!我没那么大胆儿,真的!我这个人晕血,哪有那个胆子杀人啊!我要真有那个胆子杀人,干脆就去当职业杀手得了呗,那来钱多快啊……”
“哎呀,我也没想过要做职业杀手,我真的就是瞎胡说的!瞎胡说的!”他觉得自己好像越描越黑了,有些慌神儿,同时也有点恼火,于是便朝董伟斌瞪了一眼,“你新来的什么都不懂,能不能别瞎问了?”
第二十章 说亮话
董伟斌没有想到自己会被苗远给呛了这么一句,一时之间面子也有点挂不住,可是又不能发作,只好黑着一张脸在一旁瞪着苗远。
倒是贺宁对苗远说:“不要把自己的恼羞成怒归咎到别人的头上去,如果你没有做过这些事,现在何必心虚的解释不清呢?你行得正坐得直,就不怕别人问。现在也还来得及弥补,把你知道的情况都交代清楚,争取一个好态度吧。”
“我哪还敢有啥不好的态度啊……”苗远被贺宁敲打了两句,态度也收敛了一点,原本他觉得贺宁和汤力似乎都不怎么理睬那个“新人”董伟斌,以为肯定是对方不太重要,或者是人缘儿不太好,方才心里面正恼火,一股邪气压不住,所以就找茬儿一样的冲董伟斌来劲了,觉得都怪他的那个傻问题,才会让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越描越黑,现在被贺宁这么一敲打,也忽然意识到,即便是刚出生的小奶猫,那也不是老鼠可以随便去欺负的,就算是刚来报到的新人警察,也毕竟还是警察,以他现在所处的立场来看,得罪了对自己也没什么好处。
“我真的就是收了叶茂才三万块钱帮他远亲干这件事儿,然后又分出来一万给了林荣德,那段时间我们那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好像人都扎堆儿死似的,烧个死人还得排号儿,有的要等两三天,这边刚刚拉过来,就得先排上队,等到守三天的灵,就差不多排到了,要是家里头不打算弄那些仪式,也是死人留在我们那儿,他们回去,按日子提前过来等着领骨灰,所以正好我也算是得了个方便,趁着乱糟糟的,就让林荣德帮我,偷偷摸摸的又把那个老头儿的尸体给运出去了,把叶茂才的那个远亲给替换回来,林荣德就给叶茂才远亲的尸体烧了,之后该给那个老头儿的亲戚骨灰也都给了,钱是叶茂才提前就给了我的,说是拿到手我也就能放心了,也省得反悔,”他说,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懊恼极了,“我那两万块钱,一分钱没花,都给我爹妈了,真的!我要是说一句谎话,现在就让老天爷发雷劈死我!我当时真的就是赌一口气,嫌他们总说我没出息,所以我就想着说给他们甩两万块钱,堵嘴,以后省得他们总看我不顺眼!他们花没花,我就不知道了!”
“叶茂才说没说过他的那个远亲是他什么人?那个远亲的模样,你还记得么?”汤力眼下比较关心的重点并不是那两三万酬劳的事,而是这个叶茂才到底是个什么来路,所谓的远亲又会是什么人,以汤力的工作经验,他是绝对不会相信苗远说出来的那个尸体调包的理由的,不管是他骗人,还是被人骗。
“他没说啊,从头到尾就说是他一个远亲,我也没多打听,当时想的是有些事儿不好多问,知道太多了容易给自己惹麻烦,结果哪能想到,现在我啥也没打听,反倒麻烦更大啊!”苗远哭丧着脸,“早知道我当初说啥也得好好的问问啊!起码现在还能跟你们说道说道,显得我态度也积极主动一点儿不是么!他那个远亲长什么样……我也就隐隐约约的有点儿印象,但是记不清了,真的,不骗你们,这事儿是我干的没错,我干了什么事儿我都承认,但是你们也考虑考虑我是干什么的,是不?我是在火葬场专门开车灵车到处拉死人的,说句有点儿不太那啥的话,我车上拉的死人,我就能记得男的女的,岁数大还是岁数小,别的也没啥印象,都是死人,你说我没事儿去看那个干嘛啊!~你遇到那个老头儿那种病死的其实还挺好的,最起码干干净净的,也没有什么特别吓人的地方,不像有的人,被车撞了的啊,什么跳楼或者从哪儿掉下来,摔又没摔死,送医院抢救了半天最后还没救过来的,那种别提多吓人了,我都不敢多看两眼,所以我平时也不太注意那些。你现在问我叶茂才远亲长什么样,我说不太上来,就记得岁数没多大,三四十岁?长相……长相……哎呀我的天老爷啊,我现在紧张的头皮都发麻了,真的是一点儿都想不起来,你们让我慢慢想想,行不行?”
“行,”汤力对他点点头,“我带你去找人画像,你慢慢想。”
“行行行!”苗远连忙好像得救了一样的开口说,“只要被让我对着你们几个,我肯定能比现在多想起来点儿啥!我一看你们几个警察在我面前戳着,我就心里头紧张的不行不行的,害怕,脑袋里头就空空的,什么也想不起来!”
“你调包尸体的时候都没害怕,现在看到我们反倒害怕了?”贺宁说。
“哎呀,我这是说真的,你们就别笑话我了,”苗远哭丧着脸回应道,“而且给那个老头儿和叶茂才的远亲调包的时候,也不是我动的手,我跟叶茂才说了,那事儿我帮他行,但是我可不能才收了那么点儿钱,还得帮忙搬上搬下的。后来去换的时候,都是他把老头儿的尸体弄下去,又把他远亲的尸体装上车的,我一点儿没碰到,所以我才没那么害怕呢!林荣德是负责烧死人的,他肯定得动手,所以后来他就害怕的要命要命的,直接就疯了,我当时也是一听说他疯了,而且还听人说他疯了还嚷嚷什么不是故意要烧谁什么的,我这心里就毛毛的,所以才跑到庙里面躲着去了么,我觉得跟菩萨佛祖什么的呆在一起,真有点儿什么,它们也不敢进去庙里头吧?好不容易我这刚放心下来,你们就又找到我了……”
汤力示意他起身跟着自己走,苗远一看可以离开刑警队,当即就松了一口气似的赶忙跟着汤力走,贺宁看他那副逃离魔窟一样的表情,没好意思告诉他,呆会儿负责画像的也同样是警察,估计他现在这种如释重负的表情出现的太早了。
汤力带着苗远去画像,剩下的自然就是贺宁和董伟斌了,等汤力和苗远一走,董伟斌就对贺宁笑了笑,说:“刚才谢谢你那么替我说话!”
“哦,不用谢,你也不用有什么误会,只是身份角色的需要罢了,别说是你了,就算是局里的警犬被苗远凶几声,那也是不行的,这属于职业荣誉问题。”贺宁摊开手,耸了耸肩,说完之后,她意料之中的看到董伟斌的脸色因为自己的那番话一下子变得阴沉起来,便又对他说,“其实我想说的是,你不管是为什么到A市来锻炼的,又为什么会跟我们这个案子,这都跟我没有什么关系,你也不用动不动就特意敲打我几句,让我这个别误会,那个别多想,我真的没有多想什么,只不过是单纯的嫌你碍眼,不信你看我真诚的表情。”
她一边说一边指了指自己的脸,然后在董伟斌刚刚要开口说什么的时候,又向他做了一个打住的手势:“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是不是想说如果已经放下了,那相见还是朋友?是不是想说如果我表现的很介意很排斥,说明我内心里面还没有真正的放下?我跟你说,那种心灵鸡汤一样的理论对我来说就是影响局部空气指数的那种气体而已,我是不接受的。假如我以前总去哪一家餐馆吃饭,结果有一天从饭里面吃出来一只蟑螂,可能从此以后我见了那家店就想绕着走,想起来就觉得恶心,你说这是为什么?原因很简单啊,因为就是单纯的觉得恶心而已啊!难不成我这种反应是因为我还对那家店念念不忘,心里头放不下?”
董伟斌原本似乎确实是有话想说的,可是被贺宁抢先表达完了态度之后,他倒是一下子有些找不到语言了,原本想要对贺宁说的话都好像是被堵死了的道路,如果说贺宁想多了,自己根本不是那种意思吧,似乎不太对,毕竟方才先想到了的人好像是他自己,是他先自作多情的感谢贺宁维护自己的这一举动,而贺宁的回答可以说是非常的直截了当,一点也不委婉,这让他倍感尴尬。这种时候如果坚持认为贺宁是死鸭子嘴硬,不肯对自己的内心诚实呢,贺宁方才又给出了那样的一个比喻,让他无言以对,所以一下子气氛就变得有些尴尬起来。
“董伟斌,我其实一直想要跟你说说清楚的,但是之前又觉得没有这个必要,第一你的确是不配,第二说多了好像反而会让你产生一些不太符合实际情况的遐想,但是介于你最近的这些个‘身不由己’,我觉得咱们还是把话说得清楚一点吧。”贺宁正襟危坐,一本正经的对脸色复杂纠结的董伟斌说,“不管之前的那些到底是不是真的巧合,以后如果你不回避,那就由我来选择回避。你之前的所作所为,我不会因为那些就对你耿耿于怀,但是也不会说什么已经过去了,原谅你,毕竟做了不那么道德的事情,什么时候被人想起来了就唾弃一遍也是正常的,我要是说自己已经释怀了,不放在心上了,那我要么是傻,要么是虚伪的应付你,这两者我都不想要。傻过一次就够了,浪费时间和精力去在你面前故作大度,我实在是没有那么多生命可以用来浪费。从过去来讲,我没有办法释怀那种侮辱人智商的欺骗行为,从现在来讲,我也已经开始了一段新的感情,每天还有个前男友在身边打转,这样的事情好说不好听,所以,以后我会避免你那些所谓的‘你也没有办法’的无奈情况,你也好自为之吧。”
原本以为董伟斌会继续道貌岸然的解释自己是多么的坦荡,所以对贺宁所说的这些一无所知,不明白她为什么会有这样那样的误会,没想到董伟斌这一回的反应却并没有依照着贺宁事先推测到的路数来进行,他稍微沉默了几秒钟,忽然开口问贺宁:“你有别的男朋友了?这事儿我怎么会没有听说过?”
“第一,我不是有别的男朋友了,我是只有那么一个男朋友,请注意你的措辞,不要诋毁我的品行。第二,我的事情没有必要向你报备,而你身边用来打听我个人情况的途径也似乎不太正确,这么说足够清楚明白么?”贺宁耐着性子对他说,“所以既然现在咱们也算是打开天窗说亮话了,以后就好自为之吧。”
“等一等,你男朋友是谁?”董伟斌被贺宁戳穿了以后,索性也就不再去遮遮掩掩的故作坦然了,而是直截了当的盘问起贺宁来。
贺宁本来是不想要理睬他的,但是一想到董伟斌最近的这一系列举动,到底是什么意图那已经是非常明显的事情了,自己如果真的想要早点摆脱他的这种貌似合理,实际上却好像阴魂不散一样的纠缠,最好的做法就是打开天窗说亮话。自己如果不给他一个清楚明白的答案,他还会想方设法的去用他的办法查证,那势必也会影响到自己和汤力的生活乃至工作。
就像贺宁方才对董伟斌说的那样,那也是她自己非常真实的想法,即便自己对董伟斌压根儿没有任何多余的想法,只觉得好像看到了癞蛤蟆一样,但是有那么一个前男友似的角色一直在周围搅扰个不停,这对于汤力而言一定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情,既然两个人已经是男女朋友了,让自己男朋友不痛快,自己也不舒心的事情,当然是要尽快处理掉比较好。
“我男朋友你见过,这两天也见了好几次了。”于是贺宁十分坦然的回答了董伟斌的质问,“汤力就是我的男朋友,所以以后你最好不要在我们两个人的面前转来转去,就当是给自己留点脸面和尊严了,不好么?”
请忽略这个单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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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内容是侦情二里面关于陆向东的一点番外内容,小莫写的时候觉得很满意,很喜欢,其余的也都在那边发过,如果哪位订了这个单章,但是没看过那一本的,感兴趣的可以去看一看,不感兴趣的就可以无视拉,再次鞠躬,么么么。
冬天的夜,很冷,北方的气温已经降得很低很低,低到地上白皑皑的积雪没有丝毫的融化。
一个男孩穿着宽大不合体的棉大衣,一个人呆呆的坐在自家的小院子里,两只眼睛出神的望着天空中迷蒙的那一弯月牙。
“儿子!怎么这么晚还没睡啊!”一个高大的男人从院门外走进来,看到坐在院子里的男孩,敦厚的面容上登时绽开了笑容,“瞧,我给你拿了什么回来!”
说着,男人扬起了手中提着的东西,在男孩面前晃了晃。
“糖葫芦!”男孩儿一见,立刻雀跃着跳起来扑了过去。
男人故意把手里的东西举高,让孩子够不到,男孩儿急得直跳脚,好半天男人才觉得逗弄够了,把那串糖葫芦递到孩子面前,男孩儿接过来结结实实的咬了一大口,裹了糖的山楂把他的腮帮子撑的老高,男孩儿看着父亲一脸美滋滋的嚼着嘴里的食物,男人抚着孩子的脑袋,看着儿子的眼神里满是慈爱。
一阵冷风吹过,吹散了那原本真切的画面,男孩儿把衣服裹紧了一点,揉揉酸涩的眼睛,看着黑漆漆的院子,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他的叹息是那么的悠长,带着远不像他这种年纪该有的苍凉。
男孩儿又抬眼看了看天上昏黄的月牙,他没有手表,也不知道现在是几点了,他只知道,母亲还没有回来,自从三周之前,父亲的遗体下葬了之后,母亲就几乎每天都像今天一样,很晚很晚依然不知道身在何处。
事实上,自从警察找上门来,说父亲的车被找到,父亲却不知所踪那天之后,母亲就开始三不五时的离开,起初还是悄悄的在男孩儿睡着了之后溜走,后来演变成了不等他睡觉,草草的做完晚饭就离开。
对父亲的寻找和调查持续了一年多,在这一年多里面,母亲在家的时间越来越少,大多数时候,早上男孩儿睁开眼睛的时候,她就已经不在了,等男孩儿放了学回到家里,家里依旧只有冷锅冷灶等着他,母子两个人见面的时间少之又少,男孩儿很多次想要询问母亲的去向,可是每一次开口都会招来一通责骂,久而久之,他也怯了,不愿开口。
多少个夜里,男孩儿独自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心里反反复复的想着,猜测着,父亲到底去了哪里?为什么连自己开的那辆货车都抛弃了?他会不会也同样的抛弃了自己和母亲?
母亲躲出去,是不是因为怕看到自己的脸会感到伤心?因为大家都说,他长得很精神,汲取了父母的所有优点,但是却更像父亲。
母亲一定是想念父亲的,想的撕心裂肺,想的好像整个人都被掏空了一样,就好像他每一天的感受一样。
三周之前,警察又一次找上门来,告诉他和母亲,父亲找到了。那一瞬间,男孩儿觉得自己的嗓子眼儿一阵发痒,几乎要无法抑制的笑出声来,可是,对方的下一句话,却把他的笑声封存在了嗓子眼儿里,没有办法发出来。
父亲死了,那个本本分分了三十几年,靠开长途货车养家糊口的父亲,因为一片好心着了骗子的道,不仅被人劫走了所有货物,还因此而丢了性命,抛尸于一处荒凉的山洞里。
安葬父亲的那一天,母亲没有掉一滴泪,男孩儿也没有,他咬着牙,嘴唇上有着深深的齿痕。
他无数次偷偷的看母亲,心中想,母亲做的对,如果父亲还能够回来,能够看到这一切,他一定也会称赞他们母子两个人的坚强,因为打从他很小的时候,父亲就对他说,我们是男子汉,男儿有泪不轻弹。
想到这些,男孩儿的鼻子一酸,眼角湿润了,他仰起头,瞪着夜空眨巴这眼睛,努力的想要让眼泪重新流回眼眶,决不让半滴眼泪沾湿衣裳。身上的棉衣,是父亲曾经最喜欢的一件,他说,是他和母亲结婚的时候穿过的,平时都舍不得拿出来,总是好好的叠在柜子里。
父亲死后,几乎所有属于他的东西都被母亲处理掉了,男孩儿趁着母亲不注意,偷偷的留下了这件棉衣,他心里想,母亲一定是怕看到父亲的遗物心中难过,可是他一想到身边在没有什么东西能够证明父亲曾经的存在,心里也撕扯一样的疼。于是他偷藏了这件棉衣,小心翼翼的不让母亲发现,怕会一不小心刺痛母亲的心。
虽然父亲不在了,但是还有他,他一定会努力长大成才,依靠自己的力量,把母亲照顾的很好。
父亲曾经说过,母亲是个不容易的女人,丈夫一年当中有几乎大半年在外跑长途,她一个人被留在家里,还要拉扯儿子,所以,他们父子两个都要对母亲很好很好,来作为补偿和报答。
现在父亲走了,父亲的那一份许给母亲的幸福承诺,就让他来一并承担吧!
男孩儿抽抽鼻子,身子瑟缩了一下,方才呼之欲出的眼泪耗掉了他身上仅存不多的热度,他还不够大,家里的炉灶还不会用,母亲不在的时候,他经常被左邻右舍的阿姨婶子拉到家里去吃饭,今天很不巧的是,放学回来的时候,左右的邻居他都没有遇上,尽管肚子很饿,家里的厨房里空空荡荡,连只老鼠都看不到,可是年幼的自尊心却不允许他去敲邻居的门,只为讨一口填饱肚子的饭菜。
缩紧身子,男孩儿整个人几乎都要缩进了父亲的旧棉衣里,棉衣上面仿佛还残留着父亲的气息,让他在冰冷的冬夜里没来由的感到一阵安心,人竟然昏昏沉沉的依着墙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男孩儿被摇醒了,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觉得自己的脸都冻得快要麻木没有知觉了,母亲正站在自己身旁,皱着眉头看着自己。
“妈,你回来了!”男孩儿一见母亲,立刻从栖身的石头墩上跳下来,不知道是不是一个姿势太久,落地的时候他脚一软,险些一头扑倒在地上。
母亲向后退开了一步,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耐烦。
“你这孩子到底能不能让人省点儿心?”她不悦的斥责道,“大半夜不老老实实在屋里带着,跑外面来作什么妖!”
男孩儿瑟缩了一下,两只手紧紧的攥着棉衣的衣襟,生怕母亲发现什么端倪又会更加不开心。
索性的是,母亲并没有发现这件棉衣的秘密,好像甚至也没有留意到它穿在自己儿子的身上是多么的宽大不合体。
“回屋睡觉去!”母亲一声令下,男孩儿不敢忤逆,急忙一溜小跑的回到自己的房间,钻进被窝,把父亲的棉衣卷成一团,抱在怀里。
母亲回来了,这让男孩儿的心变得很踏实,依旧一片寂静的家也仿佛多了几分生气,让他不再感到那么害怕。于是,他逐渐放松下来,脸埋进父亲的旧棉衣里,沉沉的睡着了。
第二十一章 神兵
本以为自己这么说了,董伟斌应该会觉得很伤自尊,甚至讥讽自己几句,然后拂袖而去,没曾想董伟斌听完了她的话,却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贺宁,你真的不用这样的,”他非但没有恼火,反而笑过之后还是一副有些无奈的模样,叹了一口气,“我承认,我之前确实一时犯了糊涂,做了错事,这个我可以道歉,如果你提出来,希望我怎么样去弥补,我也愿意尽力而为,毕竟那件事的的确确是我亏欠你在先的,但是……你真的没有必要为了刺激我,为了让我放弃,就编出那样的理由来。贺宁,别的都不说,咱们毕竟认识也认识了很久,你是个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性格,我还是知道的。”
贺宁差一点把自己的白眼翻到后脑勺上面去,感觉火气都已经冲到嗓子眼儿了,又被她硬生生的压了下去,该说清楚的,她都已经毫不委婉的直截了当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现在董伟斌的反应到底是装傻充愣,还是因为不愿意接受贺宁的说法,所以自欺欺人,这都不好说,两种可能性都存在,但是不管是哪一种,她都已经没有必要再浪费口舌去和他解释什么了,说的再多,反而会更加给他一种自己心虚气短,所以极力狡辩的错觉。当一个人自我催眠的太厉害,就听不到也看不到真实客观的事实了,只会按照自己头脑当中的剧本去对眼前的事实进行“主管创作”,以此来更加笃定自己的认知,董伟斌原本就是一个有些自恋和自以为是的人,他会有这样的表现倒也不算是特别令人感到意外的。
所以她便打消了继续和董伟斌浪费口舌的想法,并且在心里面暗暗的叹了一口气,觉得自己之前还真的是失策,居然低估了董伟斌,以为他是仗着认定了自己不会好意思把话都挑明了说开了,所以才能一直这么装出一副很无辜的模样,苍蝇一样嗡嗡嗡的绕来绕去,只要自己把话都说开了,让他没有办法再自欺欺人,也因为觉得没有面子之类的原因,干脆拂袖而去才好呢,这也算是长痛不如短痛,一劳永逸的打发掉了自己的麻烦,谁能想到董伟斌竟然是这么的油盐不进,完全不把贺宁的开诚布公当成是一回事,果然也是正应了那句话——你永远也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有心想要装糊涂的人,不管你怎么解释,恐怕都不会有反应的。
不过贺宁还是觉得有些不爽,凭什么自己说出现任男友是汤力的时候,董伟斌要流露出那样的神情来呢?就好像自己找汤力来做挡箭牌是一件非常愚蠢的事情,汤力就绝对不可能是她的男朋友一样。不管董伟斌认定的那种不可能是贺宁和汤力谁配不上谁,这都同样让贺宁感到不愉快,如果不是现在她硬压着火气,不让自己再去和董伟斌做没有任何意义,反而只会惹来更多胡搅蛮缠的辩解,现在她可能早就已经怒气冲冲的发飙了。
“董伟斌,我只能说,我确实是不够了解你的。”贺宁站起身,面无表情的对董伟斌说,“我那时候确实是年少无知,原来你比我原来以为的还要更蠢。”
说完之后,她便大步流星的走了,把董伟斌一个人扔在办公室,去那边找汤力一起陪苗远做画像工作了。董伟斌原本好像也有点纠结到底要不要跟上去,可是最终他还是选择了留在办公室,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贺宁最后的那一句话多少让他有些感到不悦起来。不管怎么说,这样的结果还是让贺宁满意的。
到了那边找到汤力,苗远还在协助画像师进行画像,汤力在一旁远远的等着,原因是苗远说汤力在他面前,他就会觉得特别紧张有压力,一紧张有压力脑子里面就会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一点模糊的细节都记不住,那样不也是浪费时间么,倒不如让汤力走远一点。汤力最后只好做出了妥协。
看到贺宁来了,汤力倒是没有特别的惊讶,但是看到贺宁脸色异常阴沉,那个不受欢迎的小尾巴也没有跟过来,为什么贺宁会阴沉着脸,答案不用问贺宁,汤力心里面也有数了,他皱了皱眉头,端详了贺宁一番,用眼神询问她。
贺宁对他笑了笑,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汤力对董伟斌当然不会有什么好印象了,但是即便如此,贺宁也不想把董伟斌方才的反应告诉汤力,因为董伟斌的态度和说辞都太具有侮辱性,她自己听着就已经觉得很生气了,如果告诉汤力,他或许比自己沉得住气,但是心里面也不会舒服,索性还不如不说。
汤力看她不想说,就也没有多问,毕竟眼下这也还是在工作时间里,他也不想太大张旗鼓的去议谈论工作之余,生活上面的事情。再者说了,能让贺宁感到那么不高兴,背后的缘由根本不需要费脑筋去猜测也能够清楚明白,贺宁不愿意再去提,他就也不问,不让贺宁再回忆一遍,有多生气一遍,所以他就只是轻轻的趁别人不注意的时候,捏了捏贺宁的手,对她笑了笑,算是一种安慰。
两个人坐在那里等了老半天,苗远那边的画像才总算是有了眉目,不过画出来的画像看起来却好像给人一种略显笼统的感觉,人物的脸上没有太多的细节。对此,依照着苗远表述来进行画像的画像师是这么说的。
“他应该是对那名死者确实没有什么太深的印象了,能够说出来的内容少之又少,”画像师摇了摇头,“再追问的太多,想让他再说的具体一点,他就懵了,不由自主的开始对自己的描述进行主观加工,然后我按照他那种已经加入了主观加工的表述划出来的画像,他看了以后又说不对,反反复复好几次了以后,我才觉得有点不太对劲儿,赶紧问他对那些他说出来的细节到底能不能够确定,这一问才发现,他根本都不知道自己之前说过些什么,前后一对比就能听出来,版本几乎每次都有不一样的地方,所以最后没办法了,我也不追问细节,就让他自己说,能说多少算多少,反反复复的画了几次,最后一对比,基本上差距不大,只有细微差别而已,所以这就是以他的记忆能够得到的最终画像版本了。”
这对于贺宁和汤力来说可不能完全的算是什么好消息,只能说是聊胜于无,有一个大致的模样,总好过完全没有任何线索。这个案子与以往他们接触过的不一样,到现在来看,他们接下来的调查工作需要一环接着一环的线索和证据,如果再这中间任何的一个环节上面出了岔子,都可能导致链条断开,失去方向。
苗远并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了,叶茂才家是住在哪里的,只说原本叶茂才和他也不是同一个村的,只不过两个人都一起在镇上的中心小学念过书,具体叶茂才的老家是在该镇周围的哪一个村子里,苗远也记不清楚了,他唯一还能清清楚楚记得的,是叶茂才当初让他去给尸体碉堡的那么一个地点。
“就是一个小区里头,我忘了小区叫什么名字了,那个小区里面,有那么几栋楼的一楼是车库,然后好些人就把车库租出去给人住,叶茂才就是租了那么一个车库在住,当时我去找他的时候还问他为啥住在那种地方,他说图便宜,别的也没跟我说过什么,我那时候也没想到过应该自己多盘问盘问啊。”苗远给出了这样的回答,一张脸苦的已经堪比苦瓜了,只差没有哭出来。
介于这样的一种情况,还有苗远的实际心理承受能力,贺宁和汤力决定也不为难他了,他接下来要面对的是关于他那一部分责任该如何处罚这件事了。
把苗远交给其他同事去经手处理,汤力和贺宁回到了办公室,这一回去才发现,办公室里还挺热闹的,林飞歌又在这里,当然董伟斌也在,除了他们俩之外,办公室里还有一些其他人也在,其中就包括有唐弘业在,所有人都在一边吃着东西,一边聊着什么,气氛好像还挺不错的,看到汤力和贺宁走进来,唐弘业率先和他们两个人打了个招呼,示意他们过去跟前,看他们似乎没有那个意愿,还特意捏了两块点心过来,直接塞到汤力和贺宁的手里头。
“赶紧吃吧,不吃白不吃!”他冲两个人挤挤眼睛,把声音压得很低的对他们说,“林飞歌今天太阳打从北边出来了!以前铁公鸡一样的一毛不拔,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心情那么好,买了一大堆的点心过来,分给大家一起吃。你们俩赶紧尝尝吧,这是千载难逢的滋味,而且过了这一村,谁知道有没有下一店。”
贺宁笑了笑,从唐弘业手里面接过那块点心,其实只要董伟斌在这里一天,他们那些人吃到林飞歌请客的零食几率就越大,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你们两个这是要干什么去啊?”唐弘业看汤力行色匆匆的拿了车钥匙就准备离开,连忙叫住他,开口询问起来,“今天市里面有好几天路涉及到工程建设,都被封路了,路况可不是特别好,你们要去的地方经不经过那几个地方啊?唉,要不然我跟着你们俩一起走一趟算了!”
说完之后,他都不等贺宁和汤力反应过来,就径直跑去拿自己的外套了,一副赖定了汤力的样子,汤力和贺宁有点无奈,却也不觉得有什么意外,方才唐弘业一看他们还要出门就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其实汤力和贺宁就已经有所察觉了,以他们对唐弘业的了解,唐弘业这么急不可耐的想要跟着他们走,应该是有什么话,或者有什么烦恼想要同他们说,需要他们来做听众来着。
三个人简单的商量了一下,就准备出发了,正要走,董伟斌忽然跑了过来,叫住了他们三个,并且询问三个人的去向。
“咱们这是要去哪儿?”他一脸无辜的问,就好像之前并没有同贺宁发生过那一场小小的争执似的,一切都很正常似的,“怎么唐弘业你也才加么?”
“哥们儿,不是‘咱们’,是‘我们’!”不等贺宁和汤力做出反应,唐弘业就抢了一个先,他伸手搭上董伟斌的肩头,笑嘻嘻的对他说,“我呢,就发扬一下风格,跟着老汤和贺宁跑一趟好了,你呢,就留下来,好好享用一下你的茶水和点心!可别辜负了人家你的‘林妹妹’对你的一番心意啊!”
他一边说着,还一边朝林飞歌的方向挤了挤眼睛,由于平日里唐弘业也是刑警队里面相当活泛的一位,喜欢耍宝,喜欢调侃,所以大家也并没有把他的话太当真,只是跟着起哄的笑了笑,附和了几句,倒是林飞歌,一脸娇羞,竟然破天华的露出了几分比较淑女的羞涩,两只鼓鼓的眼睛里满是柔情的朝董伟斌瞥了几眼,嘴里面抱怨着其他人都是白眼儿狼,嘴里头吃了她的点心还没有咽下去呢,就翻脸不认账,竟然把人情都推给董伟斌董师兄一个人背。
大家伙这么一说一闹,董伟斌还真就有点没有办法脱身了,唐弘业趁机拉着汤力和贺宁一起离开了办公室,急急忙忙的下楼去,就好像董伟斌是一条被甩在后面的恶犬似的,怕他会忽然从后面追上来咬人。
“你这是什么情况啊?”贺宁的心情可以说是非常不错的,她没有想到唐弘业会在这样的一个节骨眼儿上面神兵天降,帮了自己这么大的一个忙,实在是太及时了,这让她心情大好,不过与此同时也忍不住好奇起唐弘业这么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了。
唐弘业种种的叹了一口气;“你可别提了,我都要郁闷死了!”
第二十二章 人走屋空
这话倒是让贺宁和汤力都觉得有点稀奇的,唐弘业在刑警队里一直是出了名的乐天派,绝大多数时候都是乐呵呵的,甚至有点没心没肺,所以想要看到他这么郁闷还真不是一件太容易的事情,除非是因为……
“不会又是你那个青梅竹马吧?”贺宁记性还是可以的,记得春节之后,唐弘业从家里回来,就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原因是过年回到家里,又被父母把他拿来和那位优秀的青梅竹马比较了一番,所以才会内心无比苦闷。
“不是她还有谁?!所以刚才我才死活不能让那个过来实践锻炼的跟着一起啊!我都不认识他,当着一个陌生人的面,说我一天到晚活在一个姑娘的阴影里头,我的脸就更不知道往哪儿搁了!”唐弘业垂头丧气的瞥了一眼贺宁,他并不知道董伟斌与贺宁的那一层关系,所以也并没有多想过什么,“我是刚刚得知的这么一个噩耗,咱们这边不是最近有点缺人么,所以正在到处借调,她好像就被选中了,十有八九是要过来!你说这要命不要命?!不躲吧,我这等于是正撞在枪口上,面前有她晃来晃去,背后有我爸妈天天数落念叨我,我受两面夹击啊!可是你说我要是躲吧?先说工作躲不开啊!我还能为了这事儿把工作给辞了?犯得上犯不上?再说了,我倒是琢磨过,可以申请个外出培训学习的机会什么的,但是扭头又一想,凭什么啊?那样我也太怂了?人家追到我的主场,我反倒成了那个被吓跑的人?这要是传出去不是更要命么!真是左右为难,煎熬啊!”
“有什么煎熬的,”贺宁倒是不理解唐弘业到底在别扭些什么,忍着笑说,“从小到大谁还敢说自己在自己父母那里,没有个传说中的别人家孩子作参考的呀!汤力不是之前都已经给你过建议了么,要么接受挑战,要么接受现实!”
“汤力!你管不管?你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贺宁挤兑我啊?”唐弘业看得出来贺宁都快憋不住乐了,于是有点没好气的伸手拍了拍驾驶位的座椅靠背。
汤力头也不回:“她引用的就是我的话,你让我管什么?”
“行行行!我认输还不行么,你们现在是两个人一条心了,根本就不能理解我的那种苦恼!”唐弘业一看汤力这态度,也不指望他帮自己说话了,烦恼的搓着脸,“也不知道那个瘟神什么时候过来,我这一天到晚如坐针毡啊!据说啊,人家知道信儿了之后,就跟她爸妈和我爸妈说了一下,嘴上说让我爸妈帮她保密,问题是我爸妈是那样的人么?当时就给我打电话了,说人家一个小姑娘,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举目无亲,让我必须帮忙照顾好她,否则唯我是问!你说我图啥?本来日子过的挺舒服的,自由自在,有事就忙忙工作,没事就打打球,泡泡健身房,现在倒好,平白无故的就多了一份保姆的工作!”
“提前知道了,有个心理准备,有什么不好?”听他抱怨了半天,就连汤力这种对别人的事情好奇心一向不怎么强的人,现在都觉得唐弘业这话说不通了,“那总好过突然出现在你面前,让你受惊吓吧?”
“那怎么能一样呢!”唐弘业把眼睛一瞪,“现在让你选,要么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一刀就把脑袋给砍掉,要么一把钝刀子一下一下的拉脖子,哪个难受?”
“被你说的,我现在都好奇了,你这个青梅竹马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贺宁看唐弘业那副苦恼的样子,一边觉得有趣,一边又真的被勾起了好奇心,“难不成她还是母夜叉孙二娘?专门开黑店卖人肉包子的?一个女孩子,至于把你吓成这个样子么!感觉好像人家要来,天就都要塌了似的!”
“唉,你不懂,你们都不懂,”唐弘业唉声叹气的直摇头,“我那不是怕,我是愁啊!一看就知道你们俩都是顺风顺水的别人家孩子!专门给身边的同龄人添堵的那种优秀青少年!所以根本不理解我的这种痛苦!从小被比较到大,一次都没赢过!好不容易我考了警校,当了警察,想着说,这回我的职业多少总能让我在性别上占点优势了吧!结果人家什么擒拿格斗,什么障碍实战,项项全优!还参加过大比武竞赛,拿过奖!过后我当然是又被家里头嘲笑了一顿!要不然你们以为我现在没事儿就喜欢往健身房跑,为的是什么?我为的是有朝一日自己能够打一场翻身仗,在体能这方面捍卫自己最后的一点尊严啊!”
“你一个大男人,想和你那位青梅竹马的姑娘拼体力取胜啊?”贺宁这下终于忍不住了,直接笑了出来,“你就没考虑过跟人家比一比智慧么?”
虽说女人也有通过后天努力,体力上面并不输一般男子的,但是那毕竟不是大多数,日常生活当中有些时候体现不出来,但是实际上论起来,大多数的说情况下,正常身材的普通男女,男性在体力上还是具有一定优势的。再加上唐弘业本来就不是什么瘦瘦小小的角色,贺宁总觉得他一心惦记着用拼体能来战胜对方这个想法,或多或少有点欺负人,显得不那么公平,不那么大丈夫。
“不用了,这方面我认输,我这个人,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唐弘业做投降状,“从小到大考试都没有比她考的好过,我没有以卵击石的乐观心态!”
“智力上妥妥的碾压你,体力上也不输人……你这个青梅竹马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贺宁觉得自己有点想象不出来那个姑娘会是一副什么样的尊荣了,“怎么按照你的描述,我觉得你那个青梅竹马可能是个五大三粗的女金刚呢?”
“差不多吧。”唐弘业嘴上这么说着,眼神闪躲了一下,伸手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把身子往后一靠,唉声叹气道,“你们一定要记住我曾经风华正茂的样子!因为不久以后,你们就会看到一个日渐憔悴,郁郁寡欢的我了!”
“那敢情好,让我们也开开眼,换换口味。”汤力一边开车一边说。
唐弘业哀怨的看了看汤力开车的背影,对贺宁说:“贺宁,老汤被你带坏了。”
“这你可别赖我!我可从来都没有教坏过他,他骨子里就有那种被压抑了很久的蔫儿坏基因!”贺宁笑着冲唐弘业摆摆手,“只不过是以前藏得深,跟我在一起之后,有自信有底气展露真我,所以就把本来面目暴露出来了而已!”
“就不爱跟你们这些热恋中的人说话,字里行间全都是爱情的酸臭味儿!”唐弘业哀嚎一声,“算了,就让我在自我否定的自卑中自生自灭,日渐枯萎吧!”
贺宁和汤力都被他逗笑了,不过谁也没有太把他的话当回事儿,唐弘业是谁啊?天大的愁事儿也就够他萎靡二十分钟的主儿,再者说了,他对那位青梅竹马的这种评价,十有八九也是主观加工的成分多,汤力和贺宁也不会当真的。
唐弘业的这种苦恼,原本也是没有什么解决办法的,他并没指望汤力和贺宁能为他做什么,不过就是随便发发牢骚,说出来痛快痛快而已,这种苦恼根本就没有解决方案,他也不可能真的自生自灭,日渐枯萎,否则也不会活蹦乱跳的一直坚持到现在。贺宁和汤力甚至还觉得有些期待呢,毕竟想看一个整天都打了鸡血一样精力充沛,并且嘻嘻哈哈能说能笑的人忽然之间变成霜打了的茄子,也不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情,他们都有些好奇这个青梅竹马到底什么样子。
唐弘业抱怨了一通,也就算是心里面舒坦了,接下来他需要做的无非就是安然的接受事实,放弃所有无谓的挣扎,准备面对青梅竹马的挑战。
三个人谁也没有在唐弘业青梅竹马的这个话题上面纠缠太久,后来就话题很快就转移到了案子上面,唐弘业对他们的这个案子有所了解,但是了解不算特别深,对于调包火葬上尸体的事情,还是觉得有些诡异。
“真不知道怎么去评价这种事,你说他唯心吧,他敢做出来这种事情,你说他唯物吧!一个吓疯了,一个吓得往庙里头躲!”唐弘业摇摇头,觉得有些匪夷所思,“就为了一两万块钱,做出这种事……真的是连付出代价的零头都不够!不过这都过去那么久了,你们现在要去那个叶茂才当初叫苗远去取尸体的地方,应该不会是指望着找到叶茂才本人,就是想去看看那里会不会是第一现场吧?”
“对,就是不知道在叶茂才之后,那里有没有再被租出去,有没有对那里进行过比较彻底的清理。”贺宁对他点点头,“苗远说,他当时没敢多看那具被调了包拉去火葬场的尸体,不过大概印象记得对方的状态不像是那种凶杀或者跳楼之类的尸体看起来那么恐怖,看起来比较正常。如果说死者是被叶茂才或者其他人谋杀的,那作案手段应该也相对比较隐秘一点,致命伤不在非常显眼的部位。”
“这种案子可真的是麻烦,别的案子还可以广撒网,东边不亮西边亮,这个倒好,就只能是一条道跑到黑,中间要是断了,就只能想办法把路接回去,改一条路都没有选项。”唐弘业抓了抓自己的后脑勺,“不过也不错啦,一般人谁能遇到这么奇怪的案子啊,也真是够给你们增长见识的!”
三个人很快,来到了苗远给他们描述过的那个小区,依照着苗远之前回忆的路线,还真的很快就找到了那个位于一栋小楼底下的车库,只不过车库的大门被一把硕大的铁将军给牢牢锁住,很显然里面是没有人在的。
汤力他们几个在仓库外面转了转,也没找到哪里有贴什么招租广告之类的东西,估计这里应该是有人在使用的,这样一来事情就有点麻烦了,谁也不知道现在使用仓库的人是把这里当做什么,是用来住人,还是囤货,多久会有人来一次,更没有办法联系到车库主人,向他了解情况,到底是在这里等待一段时间,打听打听,还是离开这里,再找别的途径,三个人都有点犹豫。
那个顶着尹厚禄名义被火化了的男性死者,苗远没有办法提供出来非常具体的相貌描述,所以想要通过苗远协助画出来的那副画像去找人,那可太难了,那幅画像唯一的作用,恐怕就是在已经有了范围的情况下,帮忙缩小范围的。
正在纠结这件事,忽然旁边有人叫他们三个人,三个人看过去,只见一个六十岁出头的老人,皱着眉头朝他们走了过来,一脸戒备的看看他们。
“你们几个,干什么的?你们是这个小区的人吗?在人家车库门口转悠什么呢?”老人一边开口问,一边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汤力他们,一副防贼的模样。
“大爷,你好,我们是公安局的,你认识这个车库的主人家么?”贺宁对这位老人笑着打了个招呼,一边说一边拿出自己的证件,连同汤力和唐弘业的一同递给了那位大爷
老人一脸狐疑的从贺宁手里头把他们三个人的证件拿过去看了看,还特意比对了一下三个人和证件上面的照片,紧皱着的眉头这才松开来,态度也明显好转了许多,一边把证件还给他们,一边笑着对他们说:“啊,原来你们几个是公安局的警察啊,那误会了!我是这一片儿的治安监督员,咱们这也算是差一点就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了!看着事儿闹得!”
“没事儿,要是大家都像大爷这么有警惕性,我们估计就失业了!”贺宁顺势夸了老人一句,然后问他,“大爷,那你是这附近的治安监督员,应该对周围的住户挺了解的吧?这个车库之前是不是有个人租来住过?”
“有啊!不过早就不住了,早就搬走啦,不知道去哪儿了!”老人回答。
第二十三章 垃圾
“大爷,那你认识那个租这个车库的人么?知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是干什么的?”贺宁一听,这位老人还真的知道一些什么,赶忙同他打听。
“那我倒是不知道,我没跟那个人说过话。”老人摆摆手,一脸好奇的问,“怎么着?那个人是不是什么通缉犯啊?我之前其实就有点怀疑来着,你说好端端的哪有人会放着正经房子不租不住的,非要住车库啊!一看就不对劲儿!”
这话就多少带着那么一点事后诸葛亮的味道了,不过好在贺宁他们过来这一趟,也不是真的想要找到叶茂才本人,只不过是想要打听打听叶茂才在这附近的时候都做过一些什么事情,所以这位老人如果能提供点情况,还是很有帮助的。
“大爷,这个车库的主人你能打听着联系方式么?我们想联系一下房主,问问租房那个人的情况。”唐弘业也在一旁适时的开口问。
“那你们不用问他了,那家人我认识,都是老街坊老邻居了,他们一家子都搬去外地了,主要是儿子有出息,在大城市落脚,前年家里添了个小不点儿,老两口就呆不住了,跑去帮忙照顾小孩儿,家里头这边房子什么的都是让亲戚帮忙看着,车库闲着没有什么用,可以出租,房子人家是不往外租的,说是不差那点房租钱,以后在大城市呆腻了,还得回来找老朋友热闹热闹呢。”老人说,“他们家的那个亲戚啊,自己工作也忙,没事儿就不过来,有事儿了才过来,就你们要打听的那个人住在这个车库里的那段时间,他们家亲戚就租出去的时候来了一趟,那人搬走了之后又过来打扫了一下卫生,其余的就没有来过了。说实话啊,还不如我来的积极呢!我那时候就总是不放心这个人,觉得他鬼鬼祟祟的,还是那句话,好端端的一个人,放着房子不住,跑来租车库住,那玩意儿冬冷夏热的,根本就没有办法住人啊!肯定是有问题,很有问题!”
“当时住在这个的那个人,是不是这个长相?”汤力拿出了叶茂才的照片,递给老人,让他帮忙辨认一下,这照片是根据苗远提供的信息,通过户籍系统的存档调出来的,根据系统更新的时间,距离现在大约有四五年,虽然不算是特别近期的,但是对于一个二十出头的人来说,从十七八岁到现在,样貌或许会有一定的改变,但是总不至于变得面目全非,应该不难进行辨认。
老人接过去看了看,很笃定的点了点头:“对对对!没有错!就是这个小子!我当时就一直不放心他,你也看到了,我们这个小区有点老了,好处就是街里街坊的互相都认识,熟,有什么事儿也比较容易有照应,生人也不多,真有个什么可疑人物出现啊,我们也特别容易注意到,及时监督什么的,但是也有个坏处,我们这个小区太老了,物业也不给好好管了,你看,随随便便的出出入入,之前就有一户人家遭了贼了,所以我们才组织了一群老当益壮,退休了没什么事儿,有的是时间的老街坊,当了治安监督员,就为了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可以赶紧打电话报警!这一片儿归我每天巡逻,所以照片上这个人啊,我盯他很久了,原来就怕他干什么坏事儿,后来一直也没有看他怎么样,最后还搬走了,我这才算是松口气,没想到这才多久啊,没几个月,你们就找过来了,看样子啊,这个小子应该是在别处犯了什么事儿,所以才跑到我们这里来住车库里,想要躲起来吧?”
“我们现在有这种怀疑,”汤力对老人点了点头,“平时这个人都做些什么?”
“什么也不做,神神秘秘的,要不我能那么盯着他?”老人看起来是真的花了不少心思在监督叶茂才上头,被汤力问到这个问题,回答的十分笃定,“他有的时候一整天一整天就闷在这个车库里,这个车库吧,你看,就门上面这里有一个小的通风窗,里面没有窗子,背靠背那就是人家另外一家的车库了,冬天是有点供热,那也就是为了不把车冻坏了的温度呗,也不是给住人准备的,再说了,这破车库,连个外墙保温都没有,大门也是四面钻风的,真是冷的都没边儿,他一整天一整天的在里面呆着,有的时候一大早上出去买点吃的,有的时候一大晚上的出去,感觉好像除了扔垃圾和买吃的,也不干别的事儿。要不然就是出去了,一出去就是好几天也见不到这个人,我都以为他搬走了呢,过几天又出现了!搞得最后他彻底走了的时候,我都还以为他是出去不知道折腾什么了呢,一直到后来人家主人家的亲戚过来打扫卫生,我才知道那人是彻底走了。你们是没见,那车库里面啊,被他搞得就好像是猪窝一样!那叫一个脏!光是吃东西的那种包装盒,一次性筷子什么的,人家清理出来满满的三四大袋子!”
“这人在这里住了一共能有多久?”贺宁问。
老人想了想,盘算了一下时间:“也没有太久,好像差不多就两个多月。”
两个多月的时间,绝大多数的时间里面除了购买食物和生活必需品,其他时候蜗居不出,个别时候会外出几天不出现,最后忽然之间选择搬走,走的悄无声息的,这整个过程听起来的确有些鬼鬼祟祟,难怪这位老人会感到警惕。
“那你能够确定这个人已经不住在这里是什么时候呢?”贺宁又问。
老人这件事情记得倒是比较清楚,说出了一个大致的时间段,然后又补充说:“从那之后啊,这个车库就再也没租出去过,一直锁到现在……哎哟,要不然,我还是帮你们去打听打听这家那个亲戚的电话号码得了!让他过来,把门打开,你们该看看就看看,可别耽误了你们的事儿!”
贺宁他们也是正有此意,所以自然是不会拒绝的,当即就表示了感谢,老人就让他们等着,自己跑去找熟悉的老街坊打听车库主人家亲戚的联系方式了。
“咱们要是走到哪儿都能碰到这样的治安监督员,那可就省了心了!”唐弘业看着老人离开的背影,忍不住感慨说,“看看人家那觉悟!多高!”
“你可饶了人家老人家吧!都退了休了,你还想把人家都给发动到外头来给你当什么监督员!”贺宁知道唐弘业也只是随口发发感慨,所以也开了个玩笑,“咱还是多努努力吧,治安良好,老人该下象棋写书法还是跳广场舞的,多好!”
唐弘业哈哈一笑,转而又叹了一口气:“不过话也说回来啊,如果这些老人家能够专心致志的跳跳广场舞,跳完就赶紧回家去休息的话,那我也是不胜感激啊!最让人头疼的就是那些老太太跳完舞不回家,还喜欢扎堆去八卦别人家的事儿,一听说谁家孩子还没找对象没结婚没生孩子,那就跟打了鸡血一样,我妈三天两头就因为我的事儿被人家敲打一回,说她就是太纵容我了,要是催得紧一点,说不定现在都已经抱孙子了,我妈这一被人家挤兑,心里面就不舒服,回家就要打电话来数落我,你说我这招谁惹谁了呢?唉……算了算了,我跟你们俩也说不着这个,你们俩现在算是暂时的摆脱困境了,我还在困境里面呢!”
贺宁和汤力相视一笑,对唐弘业万分同情,其实他们两个人在这一类问题上倒是挺相似的,都没有唐弘业这样的烦恼,汤力父母因为年轻时候工作忙的关系,在汤力身上投入的精力不多,所以现在汤力成年了之后,自己本身也很有主意,可以安排好自己的生活,他们便也从来不会过多的去干涉儿子的生活。至于贺宁么,贺爸爸和贺妈妈都觉得,如果女儿能够遇到两情相悦,并且值得托付的优质男青年,那当然也是一件好事,在没有那样的人选出现之前,他们可不愿意孩子讲究凑合,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巴不得在身边多留几年呢。
过了一会儿,那个老人回来了,走路急匆匆的,一看就知道赶得很急,呼吸都有一些不均匀了,上气不接下气的。汤力他们三个人赶忙向前迎了一段,免得老人走那么急会体力上吃不消,毕竟年纪也已经不比年轻人了,再怎么看起来身体素质很好,体能方面也还是会有所下滑的。
“我给你们打听出来了!”老人十分开心的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条,递给汤力,“好家伙,我打听了好几家人啊,后来才把那一家子的电话给打听着,他们老两口在咱们本地的电话早就停了,我这是拐着弯打听着他们儿子的联系方式,打电话过去,他们儿子又把爹妈的电话告诉我,我又打给他们老两口,跟他们要到了他们亲戚的电话,要不是绕了这么一大圈啊,我早就回来了!”
“其实你把那老两口儿子的电话号码给我们就可以了,余下的我们可以做,不用这么给你添麻烦的。”贺宁赶忙同他客气了几句。
老人摆摆手:“这怎么能叫麻烦呢!我可是这一片的治安监督员啊!今天这是我给忘了,不然我可是有红袖箍的人我跟你们讲!这件事也算是我的职责所在,所以这都是我应该做的,你们不用跟我客气!赶紧吧,拿着电话号码,该联系联系,该找人找人!我就不在这儿耽误你们时间了!”
说完他很潇洒的冲着三个人摆摆手,大步流星的走开了,也不知道是回了家,还是继续履行他“治安监督员”的职责,在小区里面继续巡逻去了。
贺宁按照那个电话号码打过去,很快就联系到了车库主人的亲戚,对方听说自己负责代管的仓库里面可能出过事情,吓了一大跳,赶忙就答应带着钥匙赶过来,贺宁他们三个人又等了差不多半个小时,对方就急匆匆的赶来了,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气喘吁吁的,来了之后就赶忙询问具体情况,汤力把叶茂才的照片给他辨认的时候,他一眼就认出了这就是之前租自己家亲戚车库的那个人。
“他住在这里头?”车库主人的亲戚听说了这件事之后,显得也很吃惊,“我平时上班,也没怎么过来,他跟我租的时候说是用来囤点货的呀,没说需要住在这里啊!我的天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我说怎么当时他退租了之后,我过来收拾东西,发现里面有那么多餐盒之类的垃圾呢!”
“能把车库打开,让我们看一下里面的情况么?”汤力对他说。
车库主人的亲戚赶忙一边从兜里面往外摸钥匙,一边点头:“可以可以!我特意拿了钥匙才过来的,幸亏平时为了方便,钥匙我都一直放在办公室里,这下可好了,今天正好派上用场,这要是让我开车回家去现取,那你们可就有的等了!”
“在上一任租客搬走之后,这里有没有再另外出租或者出借给其他人使用过?”贺宁一边走一边出于谨慎考虑,再一次同对方确认道。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车库主人的亲戚连连摆手,“我其实之前还挺生气的呢,觉得那个租车库的人太不是东西了,不光给我弄的那么脏,打扫了那么久才打扫出来,而且退租的时间还那么尴尬,搞得我白帮我们家亲戚垫付了一冬天的车库取暖,现在天是一天比一天暖,人家没车库的也不在乎把车停露天了,搞得我这再租也一直没租出去,就这么空着呢。没想到啊,将错就错的,还算是对你们有帮助了!来来来,到了,我帮你们把门打开!之前我除了往外扔垃圾,别的可就都没有处理过了,你们随便看吧!”
第二十四章 干大事
说着,他们就已经来到了车库门前,车库主人的亲戚用钥匙打开那把硕大的铁将军给打开,一使劲儿把车库门给推了上去,这个车库看起来也有一些年头了,和这个小区一样,都有些旧旧的,所以就连车库门都比较有年代感了。
估计是因为车库已经锁了很久,通风不太好,车库门刚一打开,扑面而来就是一股灰尘带来的土腥味儿和不流通的空气混杂在一起的气味,不太好闻,贺宁他们下意识的闭了一口气,这才慢慢的适应了那一股子淡淡的异味儿。
三个人并没有直接进去,而是站在门口先观察了一下里面的情况,车库里面看起来空空荡荡的,这家的亲戚打扫的还挺彻底,里面倒是看不见什么垃圾之类的东西了,车库的三面墙跟前都有可以用来收纳物品的架子,架子上倒是灰扑扑的,不过也没有什么东西,一看这个架势,贺宁他们都有些犹豫了,车库主人的亲戚站在旁边也是一脸茫然,一个劲儿的问,他之前收拾卫生会不会耽误事。
“你除了扔垃圾不是没有用什么清洁剂之类的东西清洗过么?”唐弘业问。
“没有没有,我拿扫帚扫了扫地面,把垃圾都给扫门口去,然后装的袋子,别的我什么都没弄,这个我是可以保证的!”对方赶忙回答。
既然这样,那三个人倒是还能够稍微笃定一点,只要没有用化学成分的清洗剂进行过彻底的清晰冲刷,那么想要找到血迹之类的痕迹还是有希望的。
汤力给局里面打了一通电话,局里很快就派人赶了过来,这个案子十分蹊跷,所以寻找第一现场也是非常重要的事情,对于接下来的侦破工作也很有意义。
大约过了半个多小时,公安局的车到了,来了几个刑技的同事,他们很快就开始对这个车库进行检查,检查工作非常的仔细,力求不落下一寸面积。然而就在这样仔细的检查彻底落幕之后,结果却是令人有些失望的,这个车库里面并没有发现任何的血迹,即便是用对血迹最为敏感的试剂对车库进行喷洒,也没有任何有血迹存在过的结果显现出来,要知道,这种试剂向来是让血迹无所遁形的,哪怕是被水冲刷过的,哪怕是重新粉刷过甚至油漆过的都一样。
那么也就是说,在这间车库里面,的确是没有血迹存在的,那么苗远到这里来把尹厚禄的尸体与那名身份不明的男性死者进行调包,也只能证明这里是涉案人员叶茂才逗留过的地方,并且把这里当成了暂时存放和中转尸体的库房,是不是第一现场这件事情完全没有任何的证据可以加以证明。
白白浪费了那么长时间,最后得出来的结论居然是这样子的,说一点都不失望那也是假的,但是事实如此,谁都没有办法,找不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刑技的同事们就开车回了公安局,贺宁他们几个按照原计划,向车库主人的亲戚道了谢,感谢他的配合,并请他最近尽量不要把车库出租出去之后,这才离开,直接驱车到叶茂才的父母家里面去,虽然现在他们并不指望叶茂才还会那么胆大包天的继续住在父母家中,但是从户籍情况来看,叶茂才的户口一直都和他的父母是落在一起的,至少说明过去的大部分时间里,他应该是和父母生活在一起的,那么找他的父母谈一谈,说不定会有用。
叶茂才家和苗远一样,都不是市区的,而是在A市远郊的一个村子里,汤力之前就已经对大概的位置有所掌握,但是具体涉及到找路,因为从来没有去过那边,乡道也没有什么路标指示牌之类的,时间已经不算早了,为了能够提高效率,三个人先驱车来到那个村所属的镇子上,来到了镇派出所,找到了负责叶茂才家所在那个村子平时日常工作的片警,说明了身份和来意,片警当即便跟着汤力他们上了车,帮他们一路指引方向,很快就来到了那个村子里,并且准确的来到了叶茂才父母家的门口,一点弯路都没有走,节省了很多的时间。
再来这里的路上,他们三个人就和片警进行了一番沟通,为了不让叶茂才的父母起疑心,就说他们是县公安局的,按照工作需要,在村子里做人口普查的信息补充工作,片警对这样的计划也表示同意。
“那个叶茂才,我还真没怎么打过交道,他爸妈我也只是认识,没太接触过,印象中老两口都是非常老实的人,平时少言寡语的,也没惹过什么麻烦,感觉就是那种一万年也不会惹上什么是非的老实人。”片警是个三十出头的人,和汤力他们攀谈道,“我去他们村里的时候,很少看到他们家儿子,以前打听过,说是他们家儿子一直在外面打工,很少回来,听说初中都没有念完,因为学习不太好,自己也不想念,就辍学了,虽然说读书这方面不太有出息吧,但是挺孝顺的,对他爸妈特别好,这个在村子里也是挺有名的,还挺多人羡慕叶家的两口子呢。你们可能不知道,叶家的老两口算是老来得子,在叶茂才前头他们有过五个孩子,没有一个活下来的,好像是听说叶茂才爷爷那一辈往上,有一种什么遗传病,有的人就遗传上了,有的人就没有,叶茂才他爸估计就是属于‘中了奖’的那个人,所以在叶茂才之前,不是怀不上,就是流产,还有过一个刚出生没过几小时就没有了的,等叶茂才出生的时候,他们两口子都四十多岁了,为了这么一个好不容易得来的儿子能够好养活,叶茂才小时候有好长的一段时间都是穿着女孩子的衣服过日子的,还给取过一个女孩子的名字,迷信说这样就能骗过老天爷,别把孩子给带走什么的,一直到十五六岁才改回去。他原来好像叫叶凤凤什么的。”
说完,他叹了一口气:“原本我真是想不到,这个村子里出了名孝顺懂事的叶茂才,居然也能有干坏事儿的那么一天!我记得有一次我还听到别家的村民教训自己的孩子呢,说孩子不懂事,让孩子跟叶茂才学着点,叶茂才说过,他必须要对自己的爹妈好,因为自己的爹妈岁数比别人的都大,别人六十岁的时候,爹妈可能才八十多岁,自己爹妈八十多岁的时候自己刚四十,而且他也不知道自己爹妈能不能活那么久,所以他跟爹妈在一起的时间比别人都短,就得加倍的对爹妈好,这样才能让自己的爹妈跟别人家的爹妈享到一样多的福。我回家还跟我媳妇儿说呢,我们俩要孩子也要的晚,我就跟她说,你看到没有,懂事的孩子,不在于生的早还是生的晚。得!以后这个例子我还不能举了,她肯定觉得丧气。”
汤力他们听了之后默默点头,其实叶茂才以前叫叶凤凤还是叶燕燕对于他们来说都并不是特别重要,重要的是叶茂才是一个大孝子,呆会儿到了他父母那里,无论如何也不能露出马脚来,如果被叶茂才父母知道了他们的真实目的,难保不会走漏风声,给叶茂才通风报信,那样可就真的要坏事了。
四个人在叶茂才父母家门口下了车,这时候天色都已经有些暗了下来,片警对这里比较熟悉,站在叶茂才父母家的院门口先喊了一声,然后示意三个人跟着他一起进去。叶茂才父母家的房子还是略显破旧的,砖墙不知道是不是年头太多的缘故,已经有些颜色暗淡了,墙缝里面原来的水泥早就已经脱落的七七八八,甚至还有一间仓房的墙体上面带着一条看起来让人略微感到有些心惊的裂痕。他们住的那间房子情况也并不比仓房好太多,屋顶的瓦片都已经斑斑驳驳了。
因为听到了片警之前在门口喊的那一嗓子,很快屋门就开了,迎出来一个老人,这位老人看起来已经有快七十岁的样子,模样很是苍老,又黑又瘦,后背还有那么一点佝偻着,他的脸上皱纹很深,一看就是吃过苦的人。
这个老人还没有开口,贺宁就已经认出来了他就是叶茂才的父亲,原因很简单,虽然这位老人与他们手里系统里面得到的存档照片上的叶茂才比起来,年龄差距恨不得有五十来岁,但是两个人的五官还是有非常醒目的共同点,眉眼之间极其相似,尤其是那两条好像小扫把头儿一样的眉毛,简直堪称标志性。
“哎呀,这不是陈儿么?”叶茂才父亲迎出来之后,先是看到了熟悉的片警,愣了一下,开口同他打了个招呼,然后又看到了跟在片警身后的三个人,因为觉得面生的缘故,一下还显得有些茫然,“你咋忽然到我家来了?”
“不光是你家,还得去别人家呢。”片警很显然是和叶茂才父亲非常熟悉的,他停下脚步,回身指了指自己身旁的汤力他们,有鼻子有眼儿的对叶茂才父亲说,“这几位是县公安局的警察,我们上级单位来的,到我们派出所做人口普查的补充抽样回访,随机抽取了一部分人家进行走访,了解了解情况,检验一下我们平时的工作表现,事先会抽到谁我们也不知道,正好就抽到你们了,就过来看看。”
“噢噢噢,那赶紧进来吧!进来,到屋喝口水,坐下说!”叶茂才父亲看起来是一个相当质朴的人,面对片警小陈的这种说法,他简直不疑有他,连忙把她们几个人朝屋子里面让,一边往里走,一边还开口大声招呼自己的老伴儿,“茂才他妈,你赶紧出来一下,人家领导上咱们家来了解情况了!”
后厨房里面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一个同样七十来岁的老太太一边拿着一条脏兮兮的旧毛巾擦着手,一边从厨房里面走了出来,一脸惶惑,很显然是还没有搞清楚到底是怎么样的状况。
“别愣着啊,赶紧去少点开水,给人家喝点水,这都到家里来了,别的我们也没啥好东西了,喝口热水招待招待还是应该的!”叶茂才父亲非常热情的招待着他们,顺便对贺宁他们三个人说,“三位领导,陈儿可是我们这一片的好警察啊!平时没少帮我们解决问题,我们大家都特别的拥戴他,喜欢他!他的工作表现绝对没问题,你们放心,我们这些群众都监督着他呢,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你是……叶大叔吧?”贺宁装模作样的看了看自己手里面的记事本,好像是在确认对方的身份似的,“你好,我们是县公安局的,这一次不是来针对陈警官一个人的工作表现才来的,是抽查一下,免得他们的信息统计不够准确完整。所以说,你不用紧张,我们就是问一些非常普通的问题,不是针对陈警官自己的。”
叶茂才父亲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又连连点头,嘴里答应着。
“你们家一共几口人?”贺宁见叶茂才父亲已经有了回应,便继续开口问。
叶茂才父亲赶忙竖起了三根手指头,他的手指头看起来皮肤十分的粗糙,也十分的厚,皮肤纹路里面都是黑乎乎的印子,还有指甲缝里也是一样。
“三口人,”他对贺宁和汤力他们说,“我,我老伴儿,还有我儿子。”
“你们还有个儿子?”唐弘业也演技很好的皱了皱眉头,转头对片警小陈说,“你们之前不是说他们家就两口人常住么?”
“是是是!陈儿说的没错,”片警小陈还没有来得开口回答,叶茂才父亲就先急不可耐的开了口,“平时就我们老两口子,我儿子是做大事的人,去了外地上班,挺稳定的,所以平时基本上很少回来了。”
第二十五章 巨款
【有筒子在评论区里说关于精神病院男护士那里并不是第一次出现的问题,这个确实是小莫疏忽了,这大半年的时间里,小莫基本上是恨不得一分钟摔成两半用,就差没练分身术了,所以请大家多多谅解,既然不是与逻辑有关的设定bug,只是一个叙事部分的瑕疵,希望大家就不要过多纠结了,以后会注意避免的,也多谢提醒,么么哒!】
看得出来,叶茂才的父亲的确是一个厚道人,生怕他们误会了片警小陈工作做的不够好,所以才会忙不迭的开口替小陈说好话呢。
“那平时家里就你们老两口?你们的主要经济来源是从事什么类型的工作呢?”贺宁装模作样的拿着本子,一边抬头问一句,一边准备做记录的样子。
“我老伴儿平时没有工作,就在家里头给我做个饭什么的,”叶茂才父亲说,“我早些年是在外头做木匠的,给村里人还有别的村儿的打家具,后来这几年生活条件都开始好起来了,而且现成的那种家居有的贵,有的也挺便宜的,村里人愿意找木匠自己做家具的也开始少了,大块的木材也不好搞,所以我就改行了,当年我年轻那会儿也找师傅学过泥瓦匠,现在跟人家一起干活儿,谁家盖房子了我就去给砌墙去,谁家修院子我也可以给做地面,反正只要我能干得了,啥活儿我都干,但我可不偷不抢,我们老叶家祖祖辈辈都是老实人,不干昧良心的事儿。”
说这话的功夫,叶茂才的母亲也从外面进来了,手里端着几个不锈钢的水杯,里面装着还冒着热气的开水,很热情的挨个递到他们的手里头,水很热,所以贺宁他们只能端着杯子,谁也没有办法喝,反正他们也不是过来讨水喝的,所以这也不重要。别看叶茂才父母家里什么都很旧,屋子很旧,家具很旧,衣服鞋袜样样都很旧,但是这几个不锈钢的水杯倒是崭新崭新的。
片警小陈也注意到了,他端着杯子看了看,咦了一声:“你们家这是新添置的吧?上次我过来做人口普查的时候,你们家那都掉了碴儿的大搪瓷缸子可还没下岗呢!上头还有什么生产队什么的字样,除了你们家我在别处都很久没看到过这种东西了!那几个大缸子哪儿去了?收起来了?”
“嗨,那玩意儿还有啥好收的呀,就像你说的似的,都掉碴子了!”叶茂才父亲摆了摆手,“扔了!都扔了!这几个新的,都是我儿子上次回来的时候给我们买的,我们俩是觉得能用就行呗,花那钱干啥,现在啥东西不贵啊,他说不行,咋也不差几个杯子的钱了,就把家里那几个破破烂烂的都给扔了。”
“你是什么时候过来做普查的?”汤力看起来很认真似的问片警小陈,“跟他们家儿子错过了是么?之前你的记录上面好像没有他什么事儿。”
“是是是!陈儿来我们家了解情况那时候,我儿子还在外面打工呢,陈儿问我们,我们说了,但是他没见着我儿子本人,”叶茂才父亲忙不迭的又替片警小陈解释起来,生怕会耽误了他的工作成绩,“等后来过年的时候我儿子才回来,一共也没住几天,大年初二就走了,我们寻思着反正就这么两天,回来过个年而已,平时他也不在家,所以就没有想和陈儿特别说这件事儿。”
“你们儿子叫……叶茂才对吧?”贺宁继续假装的好像对叶茂才的情况不太熟悉的样子,“他在外地打工,还是在本地工作,只是不住在家里?”
“他原来是在本地,但是不住家里,在市里头找了个活儿干,后来他老板特别欣赏他,觉得他人好,聪明,还勤快,就打算带他去外地,跟着老板一起干,过年他就回家来住了那么两天就走了,就是老板催他赶紧走,到了那边年后好开工呢,”叶茂才父亲说起自己的儿子来,满眼都是掩藏不住的骄傲,“我儿子可真是数一数二的好小伙儿啊,勤快,能赚钱,对家里好,还孝顺,这要是回头哪家的闺女看上我儿子了,那可绝对是有眼光!不是我这个当爹的吹牛,远了不敢说,就这附近的十里八村,可找不出来比他更靠谱的好小伙子了!”
“你瞧你这个人呀,”叶茂才母亲在一旁笑着拍了拍老伴儿的腿,“人家这是警察上门来登记一下信息,又不是媒婆上门来给你儿子介绍对象的,你说那些没用的干啥呀!陈儿他们那种单位,男的多女的少,而且人家给政。府干活儿的能看上你儿子?再怎么勤快人好,咱儿子书读的也确实是不太多啊。”
“哪有你这样的,当妈的这么说自己儿子?”叶茂才父亲很显然是非常以自己的儿子为荣的,一听老伴儿这么说,登时就有点不高兴了,皱着眉头撇了撇嘴,向贺宁问道,“小姑娘,我问你一句话,没别的意思啊,就是随便问问,你一个月能赚多少钱?能赚上七八千那么多不?”
“赚不到。”贺宁非常坦诚的摇了摇头,一来这确实是一个事实,作为一个参加工作念头还不多的年轻警察,她当然不会有七八千那么高的工资了,二来即便是有,她现在也同样还是会给出否定的答案,因为很简单,叶茂才父亲能这么说,肯定就是说明了他接下来要谈到叶茂才的收入问题,并且叶茂才的收入情况看样子也是非常让他感到得意和骄傲的,只有让他能够顺顺当当的说下去,才能知道接下来他会提到的事情背后,潜藏着那些他们可能感兴趣的东西。
“你看!就是吧!这还是县公安局的人呢!陈儿,你们镇上派出所的还不如人家县公安局的赚得多吧?”叶茂才父亲多少带着一点得意的说,“我们家茂才,别看读书没有你们读的多,赚钱可比你们多多了,刚开始头几年挺辛苦的,赚的也不算太多,但是这孩子沉得住气,能稳下心来。这不,现在也熬出来了,这回春节回来,直接给我扔下十万块钱,说是之前听说我想要翻新翻新家里头的房子,这一年他吃用上面省着点儿,攒了十万块钱给我们,让我们翻盖新房也轻松点儿,别不舍得花,回头他还能再挣,这回跟着老板去南方,肯定赚得更多,让我和他妈两个人放心,以后他让我们俩过上好日子。你们说,就这样的男青年啊,哪儿找去啊?光是读书读的够多,手比较笨,一天到晚也不会赚钱,那家里日子咋过?难道还能全家一起喝西北风?所以说啊,面子是一回事儿,真的过起日子来,靠的还得是里子!对不对?”
“哟,那这个叶茂才可真的是赚得不少!一年省吃俭用能攒出十万块钱,那再怎么省吃俭用,一年吃喝拉撒全加一起,也得两万块钱花销吧?那他这一年最起码得赚十二万往上,折合一个月赚一万打底啊!”唐弘业一脸惊讶的说,“那这倒确实是比我们当警察的来的实惠多了,我们俩人绑一起也就赶上他一个吧!他干的是什么工作啊?赶明个儿我也改行得了!叶大叔说的对,还是里子重要!”
“唉唉,那哪能呢!你们当警察,保护老百姓,也重要!也重要!”可能是因为唐弘业长着一张笑呵呵的娃娃脸,看起来特别的喜兴,说话的口气又是调侃的那种,所以叶茂才父亲也没有太当真,嘴上跟他随便客气了两句,就又毫无防备的谈论起了自己的儿子,叶茂才对他来说,是这辈子活到现在最值得炫耀的了,现在有人愿意听,他当然乐不得多说几句,“他那个活儿啊,我也不知道他具体是干什么的,说就是跟老板到处跑,我猜啊,可能是跟老板谈生意什么的吧,我儿子我说了也不怕你们笑话,这个小子的好处优点就是脑子聪明,够机灵,嘴皮子也好使,缺点就是懒,从小让他好好念书,他念不下去,屁股坐不住板凳,那会儿我就骂他,我说你现在不好好念书,以后就得种地过日子,靠老天爷心情好不好来赏口饭吃,现在你觉得坐在教室里头上学念书累,等到你一天一天的天不亮就得爬起来下地干活,中午大太阳晒着你也得在那儿打药拔草的,你就知道啥叫真的累了!结果这个臭小子特别狂的跟我说,他就算不念书,也不种地,照样能养活自己,而且不光能养活自己,还得让我和他妈俩人都过上好日子!我当时还笑话他来着,我说你就吹吧!把别人家养那牛都吹天上去,掉下来了我捡着!你说,哪曾想,他还真就做到了呢!”
“那他老板那么欣赏他,这回还特意把他带着一起去外地,那肯定赚的更多了吧?走多久了?没说再往家里给你们汇点钱什么的啊?”片警小陈也见缝插针的继续和叶茂才父亲套话,询问叶茂才的近况。
“那,老板肯欣赏他,带他走,我儿子也肯跟着走,那肯定还是比原来有好处呗,我再没多少文化我都知道有那么一句话,叫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要是去外地,离家那么老远,结果赚的还没有原来多,我儿子肯定不会去啊!”叶茂才父亲不无得意的说,“他大年初二就走了,走之前我和他妈跟他说,让他把他攒的钱都带着,俗话说得好,穷家富路,在家里头就算没多少钱,那也怎么都能凑合着过,但是在外头就不一样了,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啊!但是我儿子说了,没事儿,他手头还留了两万块钱零花,反正回头老板还会给他发钱的,到时候他就又有钱了,等他再攒出来一些,再给我们,我们都说不要,不要,让他自己留着,回头还得攒钱娶媳妇儿呢,现在的小姑娘,都喜欢个什么浪漫,他要是手头也没几个钱,回头人家小姑娘不爱搭理他,我宁可他不汇钱回来,下次回来给我带个儿媳妇回来,那可真是比啥都强呢!”
“最近叶茂才也没说往回给你们打个电话什么的?”片警小陈等他说完之后又问,他怕叶茂才父亲多心,紧接着又补充了一句,“上头说了,这种总也不在家的,终归户口还是跟你们在一块儿的,该登记也得登记。既然叶茂才去了外地,也不太方便让他为了这种事儿特意回来一趟,什么时候他往家来电话了,你们把他到外地去的电话号告诉我,我打电话给他做个登记也一样,还方便。”
“欸,行!这多亏了有陈儿这么好的人啊,要不然非要折腾我儿子回来一趟,那也真的是有点受不了。”叶茂才父亲十分感谢的对片警小陈说,“你着急不?不着急的话可能得再等一等,他出去到现在还没给我们来信儿呢,之前的手机号也不用了,我们也不知道他现在到了哪儿,怎么才能联系上他。我估计啊,这初来乍到的,刚到了一个新地方,又得上班,又得安顿,也是没工夫,没顾上别的。”
贺宁不动声色的听着,心里面却在盘算着时间。叶茂才父母都说他过春节还回了家,并且还给家里面留下了十万块钱,这笔钱对于他们这样一个比较困难的家庭来讲,即便不算是什么巨款,也同样不是一个小数目,以叶茂才要学历没有学历,要技术没有技术,要家底也没有家底的这种现状,短时间之内能够赚来这么多钱的可能性可以说是很低很低的,那么这一笔钱的来路可就变得耐人寻味起来了。他以身份不明的死者是自己远方亲戚为由,找苗远帮忙处理,给了苗远三万元好处费,之后春节期间给了父母十万翻建新房,自己手头还有两万,关于两万的这个手头余额,叶茂才父亲说的言之凿凿,所以就当叶茂才就当他对自己父母说出来的数字是毫无保留的,那么从尸体被掉包这件事情当中,叶茂才的获利至少也是十五万,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勾当,和什么样的角色,让叶茂才可以有这么一比不小的“分红”呢?
第二十六章 可能性
贺宁很显然不会是唯一一个有这种疑惑的人,只不过大家当着叶茂才父母的面,谁都没有表露出来分毫罢了,叶茂才的父母倒似乎是非常相信自己儿子忽然之间带回家里面来的那一笔钱是他凭自己的真本事赚的。
“你们是不知道啊,我之前那些年经历了什么,承受了多少别人的指指点点啊,”叶茂才父亲非常的以自己儿子为荣,并且颇有点扬眉吐气的意思,这些话他很显然是不好去对村子里的街坊邻居说的,一直以来都是不吐不快,又不能不忍着的状态,所以这回终于逮到机会,便抑制不住的对来家里走访的警察说了起来,“我们两口子之前也不知道是冲着了哪路神仙,也是邪了门儿了,那孩子是怀一个没一个,怀一个没一个,还有好不容易省下来了,刚一落地就又没了的,当时真的是,村里人说什么的都有啊,有说我们家房子风水不好的,又说我们家坟茔地冲着了什么东西的,还有更缺德的,我们两口子老实巴交的,是个人就能看的见,所以他们也说不出来什么,就在背后说,说不定是我们两家祖上干了什么缺了大德的事儿,所以报应到了子孙的头上,老天爷这是要让我们家绝户,断子绝孙。我那时候真的是气得一宿一宿睡不着觉,俩眼睛熬得血红的,就反反复复的想啊,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事儿,要遭这份儿议论!”
回忆起那些令人感到不愉快的过往,他重重的叹了一口气,然后眉头一展,啪得拍了一下大腿:“这回好了吧!谁还能说出什么来?!是,我儿子从小就不太爱学习,别人家跟他岁数差不多的,都上大学,都大学毕业了,有的还读了什么研究生,那又怎么样?!他们有我儿子孝顺么?他们有我儿子聪明会赚钱么?我儿子打小儿我就总跟他说,你以后可得赚大钱,你以后可得有出息,要不然人家别人就会在背后戳着我和你妈的脊梁骨说,你看到老叶家那两口子了么?费那么大劲,遭那么大罪,最后就生了这么个不成器的家伙!我和你妈两个人可不能再受那份儿气了!你看怎么样?我儿子做到了吧!现在全村人都知道,我儿子有出息,赚了大钱,一下子就给我们扔下十万块钱,让我们翻盖新房,我走出去谁不跟我面前夸我儿子有出息,夸我儿子好!”
“哎呀,行啦!人家这几个小孩儿也都是挺有出息的人,你别光夸你自己的那个!叫人家听了笑话呢!”叶茂才母亲在一旁笑着拍打了一下丈夫的手臂,嘴里的话乍听起来好像是批评他不要那么高调的炫耀,但是从表情到语气,无一不透露着一种淡淡的骄傲,其实她的这种表现也不过是一种变相的炫耀罢了。
叶茂才父亲也跟着嘿嘿一笑,点点头:“那是,没出息的能当上警察么!而且啊,你们也幸福,比我儿子幸福,你们爹妈肯定不需要你们攒钱给他们翻盖房子,搞不好还得拿钱出来给你们买房买车呢吧?要不然就你们一个月的那点儿工资,够干嘛的呢!所以说啊,我儿子是真懂事,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啊!我现在就盼着啊,我们俩早点把房子翻盖起来,弄得漂漂亮亮的,回头让我们家茂才在外面再跑两年,存点钱就回来,别出去跑那么老远了,娶个媳妇儿,安顿下来,再给我生个大胖孙子,那我这辈子啊,就算是没白活,死了都能闭上眼了!”
眼见着叶茂才父亲越说越得意,并且忍不住已经开始畅想起美好的未来了,贺宁只能在心里面默默的叹一口气,事到如今,叶茂才与尸体调包的这件事是绝对撇不清关系的,眼下需要明确的是他在这件事中究竟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是执行者,还是主导者,仅此而已,所以等到真相大白的时候,叶茂才父母要受到的打击,和他们现在的骄傲程度也绝对是成正比的。
并且叶家的新房到底能不能翻盖起来都还是另外一回事,叶茂才交给他父母的这一笔钱,虽然说还没有从他本人那里得到口供,但是十有八九是与尸体调包有关的非法所得,等到叶茂才被抓捕归案之后,法院在对他进行审判的过程中,也会对他从事犯罪行为过程中的非法获利进行处分,到时候叶茂才父母几乎可以说是人财两空的一个结局,这对他们来说只怕会更加的雪上加霜。
同时,贺宁又忍不住产生了这样的一个想法,她觉得方才叶茂才父亲洋洋自得的那一番话其实也说明了不少的问题。在叶茂才成长的过程中,叶茂才父母一直在把之前要孩子频频失败的代价累积在他的身上,在方方面面明示暗示他,生他养他的代价比别人家的父母更高,所以如果得不到相匹配的回报,那就会变得很悲惨,被人嘲笑,抬不起头来等等。这些砝码被加在了叶茂才的身上,很显然也是有了效果的,否则也不会有叶茂才在实施了这样的犯罪行为之后,并没有第一时间选择外逃,而是照样春节回家过年,把自己的获利献宝一样的交给父母。
诚然,参与尸体调包的这件事情本身是叶茂才的主观意志,也是他一个人做出来的决定,但是在这件事的背后,能够让他产生这种为了赚钱不顾法律道德,甚至不择手段的念头的人,确实现在面前这两个看起来忠厚老实,颇为自己儿子感到骄傲,甚至可以说有些洋洋得意的父母,是他们不断的在叶茂才的面前强调着生养他的代价和一定要有所回报的这种观念,才会给了叶茂才一种心理暗示,让他拼命的想要去迎合父母的意愿,让他们能够有那么一个扬眉吐气的机会。
过去读书的时候,曾经就有一个老师在课堂上对他们说过,任何一个人做出来的行为,不管好坏,都不是一个可以独立去看待和分析的事件,结合这个行为人身边的环境和他的个人经历,一定能够挖掘出很多表象背后的深层根源。
贺宁现在看着叶茂才父母,听着他们说起叶茂才的种种,忽然之间就当年并没有太深感悟的这一番话有了一些认识。可能在大多数时候,人们都意识不到自己的言行观点会跟身边的人带来什么样的影响,尤其是至亲家人。
就像叶茂才的父母,如果说他们坏,那可能真的是天大的冤枉,他们绝对是称不上坏的,甚至可能在道德和法律范畴上都是很不错的好人,他们灌输给叶茂才的那种思想,从孝道来说,也挑不出什么大毛病来,抛开生儿育女到底是不是一种养老的投资,子女到底有没有义务为父母的面子而活这种一直被争论不休的问题不谈,他们的那种传统而又老套的观点,至少不能算作是什么恶念的,这种观念灌输给子女之后,也不是所有接收这种信息的子女都会做出叶茂才这样的选择,所以说这种事情真的很难去评价,不能够因为叶茂才的行为就对叶茂才父母横加指责,可是最终付出的代价里面,也同样不能说没有他父母的“努力”。
所以说,法不容情这四个字,还真的是有一定道理的,否则的话,非要说叶茂才参与了尸体调包的这件事,目的是为了赚钱对父母尽孝,那难不成这件事还要变成一桩值得歌颂的善事美事了么?
这个世界上的人,绝对没有百分之百的善良美好,也没有百分之百的邪恶凶狠,即便是一个通常意义上的恶人,合法权益遭到了非法侵害,也不能变成“活该”,一个出发点再怎么善良的行为,最终的结果是对他人造成了伤害,越过了犯罪的那条警戒线,也同样会被归结为一宗罪恶,这才是公道。
聊的差不多了,贺宁他们便起身告辞,毕竟她们是打着“抽样回访”的名义来的,追问的太详细,也怕让叶茂才的父母亲起了疑心,如果他们真的产生了怀疑,选择向叶茂才通风报信,那事情就会变得更加麻烦,还不如趁着现在他们还不疑有他,及时收手,说不定还对之后对叶茂才的寻找比较有帮助。
折腾了这么一大圈之后,时间也已经不早了,在镇上与片警小陈分别之后,三个人就驱车赶回了市里面,回到市区已经天色暗淡,三个人又因为下班晚高峰在路上被堵了一阵子,回到公安局基本上就已经是七点钟左右了,他们顺路买了一点吃的东西准备当做晚餐,然后就直接回了办公室。
“其实你不用跟着我们一起在这里耗着啊,”贺宁看唐弘业还一直跟着,便忍不住对他说,“你怎么不回家去好好吃点饭,或者去泡你的健身房呢?”
“不行不行,心太乱。”唐弘业胡乱摆摆手,“你们俩要是不嫌我在这儿当电灯泡太碍眼,就给我派点差事吧,就当丰富一下我的业余生活。”
汤力有些无奈的看了看他,摇摇头:“你可真够有出息的。”
“是是是,我没出息,你也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吧!谁啊,之前被自己的那个青梅竹马缠得那么烦躁。”唐弘业不服气的反将了汤里一军。
“你这么说会不会太夸张了一点啊?‘女强人’有汤力那个青梅竹马那么过分么?”贺宁觉得要不然就是唐弘业反应过度了,要不然就是他对那个女孩子的描述有误,一个在学习和工作上,方方面面都那么要强的女孩儿,无论怎么去想象,都很难让人把她和关昕那样的类型划上等号。
汤力也对此略有一些不满,不过这个不满是针对唐弘业和贺宁两个人的:“你们两个不要用‘青梅竹马’这个词。”
“唉,都造成了这么多年一直生活在她的阴影下,幼小心灵早早就留下了创伤,这还不够么?”唐弘业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
“看你现在嘴还能那么频,我就觉得这个女孩儿的功力可能还不够!”贺宁噗嗤一声笑了,调侃过唐弘业之后,她又正色表示,“那这样好了,你帮我们查叶茂才有没有任何使用证件购买车票机票之类的记录,怎么样?”
“小意思,最近有什么差事尽管招呼!我对工作充满了热爱,一定不要让我闲下来!”唐弘业郑重的点了点头,难得板起脸来一本正经的对贺宁和汤力说话,只不过说出来的话听起来还是给人一种调侃的错觉,“我的命就是工作给的!”
贺宁和汤力都对他有些无可奈何,不过这种事也不好评价,毕竟他们没见过唐弘业的那位真正意义上的青梅竹马,更别说了解了。如果换成是一个不了解内情的人,看到汤力当初是怎么冷淡和疏远关昕的,恐怕也会觉得汤力实在是太不懂得怜香惜玉了吧,毕竟关昕的外貌看起来也是非常青春和甜美的。
可能这就是所谓的没有了解就没有发言权吧。
在把关于购票记录这样的工作交给了唐弘业之后,贺宁和汤力接下来的工作重点也是一样的,都是查找叶茂才的行踪轨迹,一个人不可能凭空消失,人间蒸发,想要离开A市,就总会留下一些踪迹的。
有关于叶茂才,汤力和贺宁分析出了几种可能性。第一种就是叶茂才只是这件事里的一个小角色,只负责处理尸体,没有其他的分工,他对家里人说的所有事情,除了钱数之外,其余一律都是凭空捏造出来哄骗父母的,他和给他好处让他帮忙处理尸体的人在事情结束之后就彻底的断绝了来往,一个人离开A市,到外地去躲起来,准备避一避风头之后再说。第二种是他不止是协助别人处理尸体那么简单,毕竟把给苗远的好处费也加起来的话,从这件事当中叶茂才的获利至少是十五万元,说不定这是五万元里也包括了杀人的“劳务费”,把他因为犯的事儿比较大,也会躲得更深更远。
而可能性,也并非只有这两种而已。
第二十七章 失踪
第三种可能性是叶茂才父亲口中的老板也并不是叶茂才随口编造出来蒙骗父母用的,而是他在事成之后,有可能真的是与他的雇主一同外逃的,而他的雇主到底是从事什么勾当的,这个以目前的情况来看,还不大容易明确。
贺宁、汤力还有唐弘业,三个人仔仔细细的通过各种途径都调查了一番,没有查到任何关于叶茂才购买过车票机票的记录,也同样没有租车的记录,A市是一个内陆城市,没有什么水路出行的选择,所以这种可能性也就直接排除掉了,那么这样一来倒是让汤力他们三个人都感到了有些困惑,一眼下的情况来看,叶茂才春节之后一定是把钱交给了父母之后就选择了外出躲藏,但是现在这种查不到任何与他有关的行踪这种情况下,究竟叶茂才是外逃还是失踪,也不好判断。
如果叶茂才口中的那个老板,其实就是与他合伙作案的人,那么所谓的提携他,带他到外地去赚大钱,那便极有可能是两个人在事成之后一同向外地逃窜的意思,对方的身份无法确定,也不知道其名下是否有交通工具私家车,假如叶茂才是乘坐着别人的私家车离开的,那想要锁定他的行踪,确定他现在所在的方位,还真的是有些渺茫,毕竟这件事情已经发生过去了很久,叶茂才父母说他是大年初二离开家的,但是这与他什么时间离开A市却并不构成什么因果关系,不能够确定到底他会是什么时候,走什么路线离开的A市,这个可能性太多,时间跨度太大,搜索起来恐怕会好像是大海捞针一样,连事倍功半估计都做不到。
这样一来,接下来的调查方向就让人有些犯了难,死者身份尚不明确,想要从另外一个角度去入手都无从下手,从林荣德到苗远,再从苗远到叶茂才,这根本就是一条单行线,现在忽然前方出现了无数条岔路口,好像迷宫一样,不知道哪一条是真正通往目的地的路,哪一些是歧途,一下子就把他们给困在了原地。
汤力把这件事报请了大队长杨成,杨成组织所有人一起开了一个会,这个案子看起来好像简简单单的,并没有太多的涉案人员,也没有错综复杂的人物关系,更没有一团乱麻一样的凶案现场,换句话说,这个案子到现在都还没有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案发现场可言,在死者身份都尚不能明确的情况下,找现场几乎是不可能的,尤其是在负责处理尸体的叶茂才临时租用的车库被确定了没有血迹后。
至于叶茂才之前一直租住在哪里,他的父母也不知道,平时他们似乎对儿子在外面的情况过问甚少,因为叶茂才过去一直都是也不爱学习读书,也不愿意挨累做农活儿,被周围的街坊邻居私下里议论的对象,他的父母便有些羞于过问自己儿子的事情,即便儿子对他们一直都还算是孝顺的,一直到叶茂才忽然“衣锦还乡”,还给他们留下了一笔好钱翻盖房子,这才有了后来的扬眉吐气,于是那种羞于过问就又变成了一种放心和放任,于是就更加的不加以过问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到底是花费许多的人力精力在寻找叶茂才的总机上面,还是应该利用苗远提供的那一张略显简陋画像去确定死者的身份,这两种方式哪一个都不算是省时省力,一旦折腾了很久,到最后发现是一条走不通的死胡同,那么所有投入进去的人力物力就都付之东流,还要从零开始,代价很大,因此在做这个决定的时候,所有人的态度都显得格外慎重,除了一个人。
董伟斌是很轻松的,整个小会议室里面就只有他这个编外的旁听人员是一派悠闲,完全看不出来有什么烦恼或者纠结的,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瞧瞧那个,完完全全就是一副旁观者看热闹的模样。
杨成在听其他人讨论案子的相关问题时就已经注意到了董伟斌的这种反应,起初他只是微微的皱了皱眉头,过了一会儿,等几个人表态过之后,才把视线重新落到董伟斌的身上,对他点点头,问道:“小董,这件事你是怎么看的?”
“我?”好像没有想到自己会被杨成问起来似的,董伟斌显得有些惊讶,他赶忙调整了一下坐姿,挺直腰杆儿,表情略显局促的对杨成说,“杨大队,我不太方便发表观点吧?毕竟我只是一个从学校里过来实践锻炼的,不了解情况,也没有多少实践工作经验,冒冒失失的发表观点恐怕不太合适吧?”
杨成皱了皱眉头,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旁边的其他人:“怎么了小董?是到我们这里来不太适应工作节奏,还是有什么别的问题?”
“没有没有,杨大队,你千万别多想,这就是我个人的一点点顾虑而已,跟别人没有什么关系,”董伟斌连忙摆手,对杨成说,“我觉得这一次的案子好像挺蹊跷的,也听其他同事说了,就算是在一线工作了好几年的人,也都是第一次听说和遇到这样的事情,我这种一直在学校里面做行政工作的,经验不足,怕自己胡说八道,惹人笑话,或者是一不小心误导了大家伙儿,那可就不太好了。我这个人还是挺有自知之明的,所以有什么需要跑个腿儿或者打打下手处理一下文件的工作,我觉得我还是不成问题的,尽管吩咐给我就可以了,其他的么……”
“小董啊,不要这么想,你既然是来一线实践锻炼的,那就一定要投入进去,要不然这一次的活动就没有意义了。”杨成看他说的一脸诚恳,也对他笑了笑,开口鼓励他。虽然和董伟斌并不熟悉,这也是第一次打交道,但是这毕竟是被分配到自己这个大队里来的,回头活动结束人家重返岗位的时候,如果被人问起来在A市公安局刑警队的实践生活怎么样,结果这个小董一开口全都是被人嫌弃没有经验啦,一直帮忙做一些打杂的工作之类,这对于刑警队上上下下的形象和工作氛围来说,都无疑是一种抹黑,所以这么一想,他便又对董伟斌说,“你就尽管放心大胆的参与进来,咱们刑警队做决定和安排行动的时候从来都不是一言堂,没有谁是永远对或者永远错的,你也尽快调整心态参加进来。其他人也是的,你们也不是第一天参加工作就那么经验丰富,大家都有一个过程,所以对于过来参加实践锻炼的同事,大家也要多提醒,多鼓励,不要泼冷水,要是让你们做小董的那一摊工作,你们肯定也还不如他呢。小董,没关系,你说说你的想法。”
“那我就发表一下自己不太成熟的想法吧,如果有什么考虑不周的地方,还请各位前辈和同仁多多指正。”董伟斌一副推辞不过的样子,不太好意思的对杨成笑了笑,点点头,“我觉得既然那个叫做叶茂才的人查不到任何的行踪记录,到底人在哪里,什么时间离开的,这些都一点线索也没有,那继续在这个问题上一点头绪都没有,没头苍蝇一样乱飞乱撞的查,可能反而浪费时间和人力,尤其是如果查了半天,到最后一无所获,这样不仅仅浪费时间和人力,还会对大家的办案热情和信心都造成打击,士气不振,我觉得实在是得不偿失。倒不如根据苗远的那一副画像,再不济也起码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长相特征,还有年龄段,只不过是缺乏细节罢了,从这幅画像着手的话,至少可以第一步先确定一个大致的范围,如果可以在接下来的调查当中逐步细化,可能很快就能锁定死者身份了。”
“这也是一种思路,”杨成点点头,在董伟斌之前也有人提出过这种观点,所以董伟斌说完之后也有其他人跟着附和,表示赞同,他转头看了看一直都没有表态的汤力,“汤力啊,这个案子你和贺宁一直都是主力,贺宁刚才已经说过了,她认为还是应该从叶茂才的下落着手,你呢?你是什么观点?”
“我同意贺宁的观点。”汤力沉声说,表情十分严肃,“查案过程中有遇到碰壁和阻挠都是很正常的,涉及不到打击士气,叶茂才在这件事情当中究竟扮演的是杀人外加处理尸体,还是单纯收钱替人处理尸体的角色,这是目前调查进展的关键,虽然说以目前的情况来看,需要花费一些经历和时间,但总体来讲,要比通过苗远提?供的画像来确认死者身份这种做法要更靠谱一些。”
“说一下你这么考虑的原因吧。”杨成作为领导,自然不会随随便便听几句就盲目表态,他对汤力也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汤力还没有来得及开口,董伟斌倒是先说话了,他的眼睛朝汤力端详着,嘴里问道:“汤师兄,那幅画像好像还是你带着苗远去找人画出来的吧?如果你觉得不靠谱,那当初为什么还要让苗远协助画像呢?汤师兄,我知道你和贺宁是搭档,可能是会觉得搭档就应该观点一致,共同进退,但是你的说法和你之前的做法有矛盾的地方,这样也不太好,希望你还是保持客观一点比较好。”
“让苗远协助画像这只是没有办法的情况下,一种权宜之举,”汤力对杨成说,对于董伟斌连看都没有特意去看上一眼,“说一句显得比较消极的话就叫做死马当成活马医,如果能够碰巧借助画像结果明确死者身份就更好,如果不能,至少尝试过了,也不会造成什么损失或者纰漏。但是综合考虑苗远在面对这件事时候的精神状况,还有他过去在殡仪馆的工作性质,我认为他对于当时自己参与调包运送和处理的死者尸体未必有太深刻的印象,所以画像很有可能不准确。”
“就是,这一辈子就见到过一次死人的人,可能到什么时候都忘不掉乍一看到死人的时候那种深刻印象,毕竟是在一种极度的震撼和恐惧心情下,想不留下深刻印象都难,但是如果经常见,天天见,久而久之那种震撼和恐惧感就都被磨平了,看到死人死尸就好像看到了萝卜白菜一样,内心里根本没有一丝波澜,那还怎么可能有什么深刻印象啊!”唐弘业在这个问题上是赞同汤力观点的,“就像我吧,毕业之后考到咱们这里来,第一次跟老同志出现场,看到的那一具死者遗体的模样,我到现在都觉得印象深刻,让我重新描述一下,我估计肯定会说的一丝不差,但是你现在要是问我,经过我手并且已经宣告破案的上上个案子里面的死者是什么样的,那我可说不出来,顶多能记起来对方是怎么被人杀害的,这就不错了。苗远不也是这样么,刚开始开灵车,对于被装上车的遗体肯定都是有紧张又有点害怕的,等到后来,他都敢为了两万块钱干这种事儿了,由此可见内心的承受能力强大了多少!对他来说看到死人可能就跟看到路边的大石头也没有太大的区别,所以在落网之后,一心就想着要有立功表现,难免一紧张一着急就张冠李戴了,把自己印象中别人的形象特征给换到了本案死者的身上。”
“我觉得还有一种可能性,”贺宁等唐弘业说完之后,也补充道,“既然从多方面的渠道我们都找不到叶茂才离开A市的线索证据,那么可不可以增加一种可能的假设,那就是叶茂才从头到尾都没有离开过A市,就躲藏在本地呢?”
“照你这么说,他的胆子也未免太大了把?”董伟斌笑了笑,一副不太把贺宁的这种假设当真的样子,“这么做对他有什么好处?”
第二十八章 小动作
“当然有好处了,”贺宁笑呵呵对董伟斌说,语气里听不出一点点的火药味儿,倒好像是在调侃似的,“俗话说得好,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市。俗话又说了,最危险的地方往往也是最安全的地方。这两点能成立的原因就在于人都是有一种思维定式的,只不过有的人严重,有的人不那么严重,仅此而已。惹了麻烦之后一定会远走高飞,惹的麻烦越大,就会跑得越远,藏得越深,这可能是很多人的一种观点,所以如果反其道而行之,虽然需要冒很大的风险,需要拿出很大的勇气赌一次,胆小的人肯定是会不敢冒这种风险的,但是从另外一个角度去想的话,一个敢找熟人调包尸体,偷梁换柱的人,胆子应该不算小吧?再退一万步说,在A市范围内进行排查,消耗的人力精力也都相对低一点,总体来说我认为可行性还是比较高的,如果有收获就两全其美,没有至少也算是做了一次排除。”
杨成认真的听了贺宁的话,点点头,觉得她说的也是有一定道理的,他又把脸转向了其他人,用眼神征求其他人的意见。在场的人对于董伟斌那种观点和贺宁、汤力他们的观点都有人表示赞成,认为各有各的道理,一时之间竟然争论起来,持这两种不同观点的都认为自己选择的这种方向可行性比较高,虽然嘴上谁也没说什么,但是话里话外也都担心对方的那条路线会让大家白忙一场。
杨成斟酌了一番之后,最后决定把人员分成两组,好在眼下队里也没有什么其他特别棘手,特别耗费人力物力的案子,所以还是有条件这么做的。他在尊重个人意愿的情况下,把更倾向于两种不同调查路线的人分成了两组,双管齐下。
“虽然说这样一来,人力上可能有所分散,但是既然两种可能性都是存在的,那两条腿走路,也等于是个双保险,那就这么决定了吧!”杨成在对人员进行了分组之后,对他们说,“如果都能有收获,那就更好不过了!”
进行过了分组之后,杨成就安排两组人员分别再进行一下分工,汤力、贺宁还有唐弘业都是主张从本地着手,先排查叶茂才行踪的,加上汤力资历比较深,又是从一开始就主要负责这个案子的,所以这一组人就由他来负责,另外的一组交给刑警队里另外一个比较资深的刑警来带队,其余人员听从负责人的安排。
董伟斌因为是站出来明确表态,认为通过画像来明确被害人身份这条路比较可行的,所以自然就被分到了另外一组,估计分组行动这也是他最初有些始料未及的,可是话都已经说出去了,也不能分了组之后又改口,所以也就接受了这样的安排,跟着另外的那一组人去讨论工作分配的事情了。
“欸,就那个来实践锻炼的,怎么回事儿啊?”散会之后,唐弘业感到有些不太满意,“咱们平时也没有谁因为他不是从事一线工作的就挤兑过他啊!就算咱们可能一不小心忽略了什么,有点无心之失,那私下里跟咱们沟通一下,把误会澄清了不就好了么?犯得着平时一声不吭,开会的时候在杨大队面前弄出一副好像自己受了多少挤兑的样子么?这不是摆明了给咱们‘上眼药’么?”
“你也别想太多,杨大队不是糊涂的人,心里面肯定很清楚咱们几个都是什么样的性格,只不过方才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人家那么说了,他总要给对方一点面子的。”贺宁安慰唐弘业,她心里倒是确实有点过意不去,方才董伟斌明里暗里针对的是谁,她心里是很清楚的,只不过因为唐弘业和汤力都与自己的观点相同,这几天又是一起出去调查走访的,自然就被其他人视为是一挂人,那么董伟斌方才那一番话里面明示暗示的意有所指,自然也就把他们牵扯进去了。
“本来我对这人还没有什么太深刻的印象,不过这回我可记住他了。”唐弘业咬牙切齿的说,“莫名其妙的黑了咱们一道,这事儿太窝火了,我这人呢,从来不会瞧不起什么学院派,但是前提是你得有真本事,没真本事还摆谱搞小动作的人,我、倒要看看他能折腾出多大的水花,做成多大的事来!”
“你都说了是‘学院派’了,你还跟他计较什么呀,都不是一类人。”贺宁不愿意让唐弘业为了这件事太伤脑筋,索性有点不厚道的转移了一下话题,“所以如果我是你,我就不浪费心思在这种不沾边儿的人身上了,有着功夫还不如想一想,你那个实战派的青梅竹马回头过来了之后你要怎么应对呢。”
贺宁用的这一招转移注意法果然奏效了,一提他的那个青梅竹马,唐弘业顿时就把对董伟斌的意见抛在了脑后,愁眉苦脸的朝贺宁指了指:“贺宁!哪壶不开提哪壶!你这样可不厚道!我现在巴不得自己失忆呢,你可别提醒我!”
之后的几天,唐弘业的确是没有什么闲暇时间可以去烦恼他那个实战派的青梅竹马了,因为进行了重新的分组和分工之后,所有人就都马不停蹄的忙了起来,一组人从画像着手,试图确认死者的身份,另一组人则在寻找叶茂才的踪迹。
贺宁他们这一组的进展不算顺利,A市虽然说不算是什么一线城市,但是也没有小到那种从东头可以一路“11路”溜达到西头的程度,有点规模的大宾馆,不起眼的小旅店,加在一起数目也是比较可观的,叶茂才不可能以自己的真实身份入住,所以就需要凭借他的照片发传真或者亲自上门去请对方的工作人家加以辨认,并且除了旅店宾馆这种地方之外,租住民房的可能性也是存在的,想要查清楚是否存在这样的可能性,需要的人力和精力就更加庞大,所耗费的时间也更长,所以一连几天下来,这一组的人都是在四处奔走,并且没有什么令人振奋的收获,大家都非常的疲惫,并且心里面的压力也非常的大,另外一边的进展如何,他们也普遍都不太清楚,毕竟自己面前的这一摊事情都还分身乏术呢,哪有那种闲情逸致去打听别人的进展和收获如何。
又过了两三天,忽然另外的那一组传来了好消息,说是死者的身份已经初步确定了,全组人都感到十分振奋,迫不及待的就把这个好消息分享给了另外一组的同事,还有大队长杨成。正在外面走访调查的贺宁和汤力赶忙开车赶回局里,如果死者的身份能够明确,那么叶茂才的行踪就不是眼下最急于确定的事情了,他们接下来的工作重点也需要进行一番重新的调整。
一回到局里,好巧不巧的他们就在办公室里面遇到了董伟斌,董伟斌看到贺宁和汤力回来了,脸上带着淡淡的得意,朝他们两个人迎了过去。
“你们回来了?听说了么?我们这一组基本锁定死者身份了。”他对两个人说,然后还特别热心肠似的问,“你们那边怎么样?找到那个叶茂才了没有?”
“你这人找归属感倒是挺快的,死者是什么人?”贺宁也不想跟他说太多的废话去浪费口舌,更不打算向他做什么工作汇报。
“死者么,原本是A市一家工程公司的老板,我们不仅锁定了这名死者的身份,还顺便通过这名死者的身份对凶手的杀人动机也进行了一番推测和分析,基本上已经可以有了一个明确的方向,等到通知了死者家属,向死者家属再进一步的了解情况之后,就可以有所行动了!”董伟斌颇有些得意的说,说完之后,又故作遗憾的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只可惜啊,人手不是特别够,毕竟分出去不少人跟你们一起查那个叶茂才的下落,要不然的话,估计都用不了这么多天就能够锁定死者的身份,到现在说不定都已经取得了阶段性的突破了呢!”
“现在说这话太早,等等看吧。”汤力还是一如既往的淡定,并没有因为董伟斌的话而流露出什么恼火或者不悦,甚至也没有任何的期待,他看了看手表,又问董伟斌,“已经有人去联系死者家属了么?什么时候去的?如果还需要等很久,我们先继续处理这边的调查工作了,没有那么多时间可以用来空等着。”
“汤师兄,没有必要吧?不撞南墙不回头可不是还是什么褒义词,”董伟斌对汤力说,“你的心情我明白,但是这种事其实也很正常不是么?胜败乃兵家常事,你就放松下来,休息休息,等着最后的确认结果就好了。”
“胜败?”贺宁在一旁挑了挑眉毛,“我怎么不知道什么时候咱们成了站在对立面打擂的双方了?你代表的是哪里?警校?还是说你把刑警队给拆分了?”
董伟斌原本是洋洋得意的,觉得自己当初主张和支持的观点现在基本上已经可以确定是行之有效的那一方了,而贺宁他们却是没头苍蝇一样乱打乱撞白白折腾了那么多天,这里面的胜败输赢是明明白白的摆在那里的,可是被贺宁这么一问,他的那种理直气壮的得意却好像成了小人的举动了似的,理不直气不壮,还显得非常的小家子气,好像自己居心不正似的,他抿了抿嘴,假装没有听到贺宁同自己说话似的,不搭腔。从前贺宁在学校的时候,他对这个姑娘自认为还是很了解的,虽然头脑聪明,嘴巴也很犀利,但是总体来说毕竟还是涉世未深的那种女孩子,心思比较单纯,很容易就可以摸清楚她的想法和底细,所以这么久以来,董伟斌一直认为自己是了解贺宁的,这也是他一直很有信心可以让贺宁回头与自己重修旧好的原因,可是最近一段时间的屡次打交道下来,现在他忽然就没有了那种信心,他发现贺宁似乎也并不是自己以为的那么容易糊弄,并且一旦犀利起来,还真是让人有些招架不住呢。
贺宁还是很注意分寸的,毕竟上一次董伟斌故意摆出那样的态度来,不管是出于礼貌还是真的相信了几分,至少杨成是把话摆在那里的,旁人不知道她与董伟斌的那段过往,她也不想到处去宣扬这种事情,所以更加不能在这种时候表现的太小家子气,让旁人猜疑她为什么好端端的会特别针对董伟斌这个人,所以用略带着一点杀伤力,但是又让人挑不出毛病的措辞算是小小的打击了一下刚刚有些得意忘形的董伟斌之后,她也并没有继续乘胜追击的打算,只是不再理睬董伟斌,板着脸坐在位子上,等着负责联系死者家属的那名同事回来。
汤力很清楚贺宁的个性是什么样子的,她这个人非常的护短,哪怕是自己遭到了别人的人身攻击,可能都会风轻云淡的带过,但是如果是自己身边的人因为她而受到牵连,成了别人攻击的靶子,那她反而会怒火攻心,气愤的基础上还要加上自责的成分。现在是在办公室里面,就算他和贺宁从来没有刻意的去保密过两个人的关系,但是同样的也从来不曾高调的张扬过,工作场合不是适合让个人感情和私人情绪泛滥的地方,他不便直接开口安慰贺宁,只好走到她身后,把两只手搭在贺宁的肩头,不轻不重的替她揉捏了那么两下,这是一个放松肩部肌肉的动作,也算是两个人之间一种默契的用来传递信息的小动作了。
贺宁感受到了自己肩头的力道,明白这是汤力让自己放松,不要理会的意思,便扭过头去,对汤力笑了笑,点点头。
“我去给你倒杯水。”汤力见她有反应了,也回她一笑,顺手拿起贺宁桌上的水杯,朝饮水机方向走了过去。
第二十九章 张冠李戴
汤力端着水杯走开了,不远处的董伟斌表情却变得有些微妙起来,方才汤力和贺宁两个人之间的小动作他是看在眼里,并且似乎是有些诧异的,这意味着什么,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不过他很快就调整过来,重新踱回到贺宁跟前,扭头看了看正在另一个方向接水的汤力,压低了声音对她说:“不会吧?你来真的?”
贺宁古怪的看了他一眼,没有理睬,她知道董伟斌问的是什么,无非就是她和汤力的关系这件事,对于这件事,她可是对什么人都没有刻意的隐瞒过,只不过是一直也没有太过于高调罢了,归根结底,只要没有影响到正常的工作和别人的生活,那这就是她和汤力两个人的私事,没有义务向任何人特意的解释说明。更何况她之前已经对董伟斌说过了,是董伟斌自视甚高,竟然以为贺宁是假称与汤力是情侣关系,来搪塞自己,所以没有当真,那也不是贺宁需要去在意的事情。
一间办公室又能有多大呢,汤力去帮贺宁倒杯水并不需要很久,很快就回来了,董伟斌虽然说嘴巴上对贺宁和汤力的事情是一副难以置信,好像贺宁是逗自己似的,但是骨子里在面对汤力的时候,学生时代留下来的对这位师兄有多么优秀的记忆也还是没有磨灭,这让他不由自主的在气势上就先矮了一截,自然不敢当面说什么或者做什么,于是便有些悻悻的坐回了自己的位子,没在吭声。
汤力自然也是懒得理董伟斌的,由于性格的缘故,他一直属于不惹事也不怕事的典型,对董伟斌这个人,于公于私他都没有办法产生什么好感,只要对方不来招惹贺宁,或者在工作上给自己捣乱太严重,基本上汤力连话都懒得对他讲。
“现在基本上宾馆和旅馆已经排除一大半了,”他把水递给贺宁,继续和她商量他们这边接下来涉及到的调查难题,“如果最后的结果是没有发现他曾经入住过任何的旅馆、宾馆,那接下来是否按照原计划继续调查,压力就很大了。这件事你是怎么想的?”
“我还是觉得叶茂才不可能这么无声无息的离开A市,一点痕迹都不留下。”贺宁摇摇头,虽然说截止到目前,在这件事的后续调查上头,她也感觉到压力很大,但是自己的观点却并没有因此而遭受到动摇,“咱们这段时间也仔仔细细的调查过了,叶茂才在这件事之前,根本就没有过什么特别固定的工作,所以这个所谓的老板、雇主,跟他也不会是什么长期雇佣关系,我认为对方会带着他一起两个人外逃的可能性太低了,比较不现实。我觉得只要是外逃,就一定会或多或少的留下一些痕迹,做不到踪迹全无,反倒是如果选择蛰伏起来会比较不大好找。”
汤力点点头:“那就只能希望运气好一点,早点出现转机了。”
董伟斌在一旁听着他们两个人的对话,一脸的欲言又止,过了一会儿终究是没有忍住,清了清嗓子对他们说:“你们应该不用操心这些事了吧?不是已经有人去联系死者家属了么。只要明确了死者的身份,再顺藤摸瓜的找到和死者有过结的人,确定叶茂才到底是在替谁办事,把他逮着,这还不是早晚的事儿么?”这一回,贺宁和汤力默契的选择了对董伟斌发表的见解充耳不闻,就好像没有听见一样,两个人继续讨论接下来的工作安排,董伟斌有些恼火,阴沉着脸没有再说话,一直到又过了十几分钟,之前去联系死者家属的同事回来了,他才恢复了脸色,隐隐带着几分得意和看好戏似的态度连忙起身迎了上去。
“怎么样?什么结果?”汤力也看到对方回来了,点头示意一下,开口问。
这个去联系死者家属的人也是刑警队的老同事了,和汤力进行警队的时间前后也没差多久,平时还算比较熟悉的,所以虽然与汤力在这一次的分工上面有所不同,但却没有董伟斌那种打擂台一样的心态。被汤力问到,他愁眉苦脸的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这样的反应让在场的人都愣住了,很显然不是什么好征兆。
“白跑了一趟,这事儿闹了一个大乌龙。”那位同事无奈的摊开了手,“那名死者的确是工程公司的老板,也的确和画像的相似度最高,拿死者照片给苗远辨认的时候,得到的也是肯定的答案,但是,人家死者家属说了,正常死亡,死因是饮酒过度导致的重度酒精中毒,连医院出具的死亡证明都拿出来给我们看了,而且死者毕竟生前也算是有点头脸的,所以当初的葬礼也是风光大办的,光是灵堂就摆了三天,还特意请了一个什么主持人去给办的遗体告别呢!我去询问死者的情况,把他家里人都惊讶坏了,后来我一听就知道这中间肯定是搞错了,我猜应该是在苗远的那个环节出了问题,他肯定是车上载过的死人太多,所以张冠李戴,搭错了!硬是把一个正常死亡,经过他的车拉去火葬场的人记成了那名死者,我们还特意又去问过了苗远,他死活想不起来别的了,说是怎么想怎么觉得就是那个工程公司老板的样子,脑袋都想破了也回忆不起来别的模样。”
这种可能性是存在的,以苗远现在的处境来说,他应该不会在自己已经落网,准备接受法律制裁的前提下还故意说谎去蒙骗警方,因为那样做被拆穿是迟早的事情,对他不会有任何的好处,只会带来不良影响,除非他已经蠢到家了,否则应该不会那么想不开的。另一方面,苗远在被带回公安局之后也是处于一种精神高度紧张的状态下,在这样的情况,脑子里的记忆出现了错误也是很有可能的,一时紧张,潜意识里又迫切的希望能够回忆起死者的相貌来,替自己争取一个良好的态度和立功机会,过于心急的情况下,就会把本来与这件事无关的记忆,因为潜意识里迫切的渴望而嫁接了过来,最后形成了这样一个张冠李戴的结果。
这样的一个结果,并不会让贺宁和汤力感到有什么特别惊讶的,所以自然也不会特别的失望,原本对于这件事的调查结果,他们两个人也是抱着一种如果有收获那就锦上添花,没有的话也不打紧,反正他们的调查重点在于叶茂才的落脚地上面,希望能够借由叶茂才后来的藏身之地,要么找到叶茂才,要么找到能够用来确定杀人第一现场的地点,那也是很不错的收获。
不过很显然,对于这样的一个结果,董伟斌是感到十分意外的,他原本似乎笃定了那个工程公司的老板一定就是他们要找的死者,所以在贺宁他们面前已经忍不住流露出了一点耀武扬威的得意,现在忽然之间情况出现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以为是捷径的路线走下去居然成了死胡同,在听完了那名同事说了整件事情的过程之后,董伟斌的脸色精彩极了,就好像开了霓虹一样,五彩斑斓的。
“确定不是苗远想要帮人隐瞒什么,故意误导咱们么?”董伟斌有些不甘心,也不知道他究竟是真的认为那个调查方向会有所突破,还是觉得自己方才的态度在现在眼下的事实面前跌了面子,“会不会是这个案子牵扯到了什么人是他得罪不起的,所以故意通过隐瞒死者的身份来达到保护对方的目的?”
“那要是找你那么说的话,他从一开始就不应该把叶茂才给供出来,直接从这一步就胡编乱造虚构出来一个人不是更稳妥么?”这回不用贺宁和汤力说什么,那名同事就已经先觉得董伟斌这个猜测不靠谱了,不过他倒是没有多想,拍了拍董伟斌的肩膀,对他说,“苗远如果不把叶茂才给抖出来,这件事情里面干系最大的就会变成他,你不要把那些人想的太讲道义,在泥菩萨过江的这种情况下,他们可不会为了给别人打掩护就冒险去说谎,做对自己不利的事儿。苗远估计是真的被吓傻了,所以才会记忆都搭错了,不过也没关系,这条路走不通,不是还有汤力他们在找叶茂才的藏身地呢么!条条大路通罗马,肯定会有收获的。”
董伟斌对他扯了扯嘴角,点点头,不等汤力和贺宁有什么反应就先一个人转身走开了,因为他是过来参加实践锻炼的,所以没有人会要求他非得什么行动都跟着不可,贺宁和汤力就更不会想要走到哪里都带着他了,于是贺宁和汤力就留下来和那位同事沟通了一下其他情况,之后就又出发继续排查工作了。
就这样,通过苗远提供的画像来确认死者身份的希望彻底因为了这死者身份的张冠李戴而画上了句号,原本分组过去负责调查这件事的同事便也都跟进了叶茂才藏身地的调查当中,一下子人手多了不少,只是贺宁他们谁都没有因为人手的增加而感到身上的担子变轻了,反而觉得更沉重,因为苗远记忆的张冠李戴也就意味着那条路被堵死了,如果叶茂才的藏身地也找不到,那这个案子就等同于完全走进了死胡同,想要再找突破口和新的调查方向都比较困难。
这样的事实是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所以大家都感到压力很大,私下里也没少凑在一起分析和议论,不管是队里面比较资深的老刑警,还是刚刚走出学校参加工作没多久的新人,对于这一次的案子都感到十分的新鲜,过去别说是遇到过类似的,就连听说都没有听说过类似的情况,这种陌生和新鲜同事也带来了经验的匮乏,谁也没有办法从过去的工作经历当中汲取到什么可以借鉴的东西,大家都有一种共同的感受,调查这个案子就仿佛是开车行驶在异常狭窄的羊肠小路上面,既跑不起来,又没有别的路口可供改道。
这种上不上下不下的滋味,着实让人有些抓狂,可是案子就是案子,不能因为没有前例或者棘手就放下不去理会,所以不管嘴里面是如何抱怨的,大家手头忙活着的事情确实一丁点儿都没有敢松懈过。
就这样又大范围的排查了两三天,终于有了一点点的收获。
贺宁和汤力查到了叶茂才在尸体调包的事情发生之前最后可以被查到的一处打工地点,是在A市某个位置不算特别繁华热闹的老商场,在那段时间里他受雇于该商场,充当着促销员的角色,不过并不是那种商场里面的促销人员,而是该商场从外面通过小广告招募来的一群人,在商场店庆的那几天里面,身上挂着印满了各种促销广告的牌子,手里面拿上厚厚的一叠传单,在那座商场附近的人行路里面走来走去,派发广告传单。这些人都是商场从外面雇的,基本上都是一些没有什么固定工作的人,过了那几天的店庆促销之后,商场以现金形式给他们结算了日薪工资,然后那些人就都散了。
贺宁和汤力辗转通过当初负责招聘这些临时促销员的商场工作人员,找到了一个与叶茂才姑且算是认得的临时工,并且找到了他本人,向他询问起叶茂才的事情来,这名临时工表示自己也并不是与叶茂才很熟,只不过是打零工的时候遇到过,所以能有一个见面打招呼的交情,两个人当时互相留联系方式也是为了互惠互利,如果有合适的工作机会,也好想着对方一点,帮忙互相介绍一下。他当初就是先知道了商场这边的促销活动在招人,并且自己先一步应聘成功了之后,才给叶茂才报了个信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