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凶案调查全文阅读

作者:莫伊莱     凶案调查txt下载     凶案调查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八章 进医院

    一听祝盼香母亲的这番话,贺宁他们立刻就明白了,这很明显是在刻意的想要遮掩什么,自己随口编了个谎,一转头又给忘了,这边麻经纬吃了晚饭出去的,那边又说她和祝盼香的父亲难过的早饭之后就粒米未进,这前后的矛盾到底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分辨起来简直太容易了,毕竟人在故意编造什么的时候,和随口冒出来的有感而发,整个人的状态都是非常不一样的。

    汤力原本还只是站在卧室门口一边听着贺宁和祝盼香母亲说话,一边留心着屋子里祝盼香父亲的反应,那边祝盼香的父亲一动不动的侧卧在床上,似乎有心想要遮掩着什么,现在再一听祝盼香母亲这前后矛盾的说辞,他便不再有什么犹豫,大步流星的走进了我是,走到祝盼香父亲的身边,祝盼香父亲听到脚步声到了跟前,赶忙翻身转过脸来,他的脸上倒是没有什么不妥的,不妥的是他的右手,尽管他有心想要把那只手藏在身后,并且讪笑着同汤力打招呼,略有些夸张的表示自己因为女儿的事情过于痛苦,所以身体很不舒服,汤力却并不买账,俯下身,一把将他那只藏起来的右手给拉了出来,贺宁也紧随其后走了进去,这会儿正好能够把祝盼香父亲那只右手的情况看个清清楚楚。

    祝盼香父亲的右手掌骨关节那里有好几处都破了皮,还有一些淤青和浮肿的迹象,看起来像是挫伤过,然而除了手指根背部,还有掌骨关节突出的那几个地方,祝盼香父亲的右手其他地方倒是没有什么伤痕,尤其是手掌,更是一点损伤都没有,他的左手也是一样,好端端的。

    汤力可不是第一天当警察,什么经验都没有的小菜鸟,就算抛开警察的工作经验不谈,单纯是从一个男人从小到大的成长经历,他也很清楚祝盼香父亲这右手上面的伤到底是怎么来的,再加上这对老夫妇那遮遮掩掩的态度,对麻经纬的去处支支吾吾也说不出个所以然的模样,他心里顿时就明白了一大半。

    “你们把麻经纬怎么了?”他松开祝盼香父亲的手,皱着眉头严肃地问。

    祝盼香父亲一看自己被识破了,也略微显得有些狼狈,他从床上坐起身来,用左手轻轻的抚弄着自己受了伤的右手,垂着眼皮东看看,西看看,就是不开口。

    “这都是家务事,跟你们没有关系,”祝盼香母亲也迟疑了一下,随即便换了一副面孔,不再是方才热情好客的模样,一张脸拉得老长,“你们当警察的就负责调查好我女儿的事情就可以了,我们可还等着你们给我们个交代呢!”

    “我们是警察,是负责调查祝盼香这个案子的警察,但是可不是专门给你们家服务的私人保镖,不是出了祝盼香这件事之外,别的我们就什么都管不到。”贺宁看她想要耍无赖,便也板起面孔来,“你们到底把麻经纬怎么了?如果交代不出来麻经纬的行踪,那我们有理由怀疑你们对麻经纬的生命安全构成了威胁。”

    “你这小姑娘,年纪不大,说起官话吓人来倒是一套一套的!你爸妈就这么教育你的?就是这么让你跟长辈说话的?”祝盼香母亲一听贺宁这话,倒退半步,伸手一指她的鼻子,就指责起来,看那架势分明就是想要胡搅蛮缠了。

    贺宁最不怕的就是有人跟她偷换概念胡搅蛮缠,如果论骂街,她可能不是一把好手,真的辩论几句,她倒是还蛮有自信的,毕竟大学时代每年的辩论赛只要她参加,最佳辩手就没有换过人。她看了看祝盼香母亲,对她说:“你不用搬出年纪这种事情出来压我,有理不在声高,越是这种时候你故意去强调自己的辈分问题,就越是让你显得理亏心虚,这你知道么?还有,法律从来不讲究辈分,别说是你们这种六十出头的年纪,就算是八十岁的要是真的做出了杀人害命的事儿,我们也照样会公事公办,不会因为年龄和辈分就网开一面的。”

    “你说这是什么话!”祝盼香父亲一听这话,怒火一下子就窜了上来,估计他原本就是那种脾气比较暴躁的人,现在按耐不住自己的火气,再也坐不住了,“你说谁杀人害命?你怎么说话的?!黄嘴丫子都还没有褪干净的小丫头片子,谁允许你到我们家里头来指手画脚的了?!你们给我滚出去!”

    “叔叔,刚才阿姨还说家教问题,现在你就这样,不合适吧?”贺宁对他笑了笑,一副顶风作案,越是看到对方暴跳如雷,越是迎上去继续挑衅,生怕不能把他气死的态度,“而且你越是这样,就越让人觉得你做了亏心事了。”

    “放屁!你才做了亏心事!我们家好端端的一个大姑娘就交给了麻经纬那个废物蛋,他没把人给我保护好,现在我闺女出了事,我跟他要个交代,怎么了?今天就算不是麻经纬娶了我闺女,换成是谁都一样!谁让他小身板儿弱成那样了!这放在正常男人的身上,至于那么几拳头就趴地上起不来?!”祝盼香父亲对贺宁的态度大为光火,冲动之下根本没有理会一旁老伴儿频频向自己使出来的眼色,连珠炮一样的就把话全部都给轰了出来。

    这正是贺宁想要的结果,听完了祝盼香父亲的这一番话,她扭头看了看一旁面色难看的祝盼香母亲,开口问她:“麻经纬是不是被你们给打医院里去了?”

    祝盼香母亲垂着眼皮看着自己脚底下的地板,闷声不吭,祝盼香父亲也意识到自己一气之下说走了嘴,现在一脸的懊恼,有心想要发火,却又有些心虚气短,干脆一转身回到卧室里面去,躺在床上,后脑勺冲着门口,不理人。

    贺宁又仔细询问了好几遍,祝盼香母亲始终是一言不发,就好像一瞬间被人给变成了木头桩子一样,问了几次之后,贺宁也知道再这么下去只会浪费口舌,对方打定了主意要扛到底,就绝对不会轻易的开口说实话,

    “好吧,你们就算不说,我们也一样找得到,只不过这样的话,你们的主动性就可以忽略不计了,回头事情定性的时候,对你们没有什么好处。”贺宁示意了汤力一下,撂下这么一句话,转身朝门口走,走到门口停下脚步来,回头看了看祝盼香母亲,见祝盼香母亲仍旧是一副准备沉默到底的模样,便对她微微的一点头,“既然你们打算这样,那好吧,你们早点休息,我们去和麻经纬谈谈。”

    两个人离开了祝盼香和麻经纬的家,下了楼,贺宁这才叹了一口气:“真是有点受不了祝盼香的父母!怎么就可以那么蛮横不讲理,又死猪不怕开水烫呢!麻经纬之前说担心这种事,我还让他有事打电话给咱们,结果真的就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我现在心里头真是别扭的不得了,总觉得如果当时采取一点预防措施,说不定现在就不会有这样的一个结果了。”

    “你别这么想。”汤力对她摇摇头,“你警告过了,没人可以因为‘有可能’就抓人。咱们还是先找到麻经纬再说吧。”

    “嗯,不过A市大大小小的那么多家医院,谁知道麻经纬会去了哪一家呢?”贺宁有些发愁,更多的还是担心,不知道麻经纬和祝盼香父母到底发生了什么样的冲突,伤到了什么程度,又为什么从头到尾手机关机,没有通知他们。

    汤力倒是已经有了寻找麻经纬的计划:“看祝盼香父母的样子,两种可能性,一种是他们不想告诉咱们,另外一种是他们也不知道麻经纬在哪里住院。”

    贺宁被他这么一点拨,也一瞬间开了窍,脑筋从懊恼的情绪当中解脱出来:“如果是这样的话,至少说明麻经纬伤的还不算太重,医院可能是他自己去的,所以祝盼香父母才会不知道他到底在哪个医院,这才言辞闪烁,回避了我的问题!那麻经纬当时有伤在身的话,应该不会是救护车来接的,救护车上门接人的话,祝盼香的父母也就应该知道麻经纬是进了哪家医院了,所以最大的可能性就是麻经纬是自己出门去的医院,有伤在身又自己出门的话……按照正常人的思维,他肯定会选择距离自己家最近的医院,以便能够得到最及时的医治。”

    汤力点点头,他方才就是这样的一个思路,看到贺宁和自己的思路达到了同步,他似乎心情很愉快,刚刚在祝盼香家中那冷峻的脸色早已经不见了踪影。

    尽管如此,他还是在上了车准备去距离此处最近的一家医院查看的路上,很郑重的提醒了贺宁:“你刚才在祝盼香父母面前,故意激怒祝盼香父亲,让他一怒之下说走嘴,有些太冒险了。”

    “不冒险,”贺宁倒是对此一点也不担心,“有你在场呢,不会有问题的。你放心吧,我没那么傻,要是就我自己一个人单枪匹马的,我才不会那么做呢。”

    汤力扭头看了看贺宁,没有说什么,方才说起这件事的时候还微微蹙起的眉头,这会儿也已经舒展开来,方才的事情这才算是告一段落。

    事实证明,他们的分析和判断还是挺靠谱的,两个人来到了距离麻经纬和祝盼香家最近的一家综合医院,经过了一番打听和确认,还真的查到了麻经纬的住院记录,他因为手臂骨裂,外加多处软组织损伤,正在住院接受治疗,到了目前为止算是住院的第二天。原本时间已经很晚了,早就过了探视时间,但是因为情况特殊,医院方面还是给贺宁和汤力开了绿灯,让他们到病房去见了麻经纬。

    如果不是值班护士和他们确认过,那个病房靠近门口的床位上的人就是麻经纬,恐怕贺宁和汤力一下子还真的认不出来,麻经纬的左臂被吊在胸前,身上穿着病号服,倒是看不出还有没有什么别的伤,最明显的伤倒是都在脸上呢,他的那一张脸真的可以用“鼻青脸肿”来形容,根本不复平日里白白净净的模样,他的鼻子也被纱布包裹着,两只眼睛肿的老高,看起来凄惨极了。

    看到贺宁和汤力,他一下子从半靠卧的姿势坐了起来,估计是动作太猛,拉扯到了身上受了伤的地方,麻经纬的身子顿了一下,已经不成样子的脸上也跟着露出了几分痛苦,紧接着,他的眼眶里就盈满了泪水,眼泪顺着眼角滑落下来,吧嗒吧嗒的滴落在他被吊在胸口前面的左臂上。

    因为隔壁床还有患者,麻经纬似乎也不愿意在病房里面谈论他的事情,于是挣扎着起身下床,汤力赶忙进去扶了他一把。

    麻经纬哑着嗓子,低声对他说:“你不用扶我,我腿没有事儿。”

    汤力没有理会他的客气,还是扶着他没有受伤的右手臂,陪他一起走出了病房,值班护士知道他们情况比较特殊,所以也并没有试图阻拦,只是提醒了几句,让他们小点声,别影响了别人,另外也不要耽误太久,麻经纬是病人,更多的是需要休息,贺宁和汤力答应了,三个人拐到了疗区外的楼梯间,那里面比较安静,说一会儿话也不会影响到其他患者的休息。

    “你们去我家找我了?”麻经纬用右手小心翼翼的去抹掉脸上的眼泪,还得注意不要碰到了自己的鼻子。

    “你这是怎么回事儿?祝盼香父母打的是不是?”贺宁问。

    麻经纬叹了一口气:“鼻子是我岳父打的,我岳母是女的,没有什么力气,也就是打了我几个耳光而已。右胳膊还有脸上的划伤是我岳父拿果盘砸我的时候碎片划的,左胳膊是他那凳子砸的,我躲了一下,躲开了,凳子砸门框上,再躲就没地方躲了,一转身,拿胳膊这么一挡,正好就砸胳膊上,骨头就裂了。”

第十九章 人善被人欺

    “那你为什么不打电话来及时向我们求助呢?”贺宁虽然也知道,在没有什么事情发生之前,除了口头警告,她也不可能未卜先知的就把祝盼香父母都给隔离起来或者抓起来,但是看到麻经纬这副模样,心情也还是会觉得有些沉重。

    “我想打来着,当时他们跟我动手的时候我就想给你们打电话求救,”麻经纬有些委屈,“我刚把手机给拿出来,就被我岳父抢走,扔地上摔了一下,又跺了一脚,手机直接就碎了,之后……我就这样了,赶紧上医院来,也一直没顾得上打电话给你们,而且打都打完了,找不找你们还有什么区别啊。”

    “你岳父为什么打你?”汤力开口问。

    麻经纬估计是想要苦笑一下,结果这一咧嘴就扯到了自己脸颊上的伤处,还有骨折了的鼻子,脸上的表情顿时就变得十分痛苦起来,他倒吸了一口气,稍微缓了缓,这才开口说:“其实我也不太清楚,他们到我家之后,我一直都挺小心的,能躲就躲,能回避就回避,但是我也不能真的跑出去不回家吧,不回家的话,我也没有什么地方可以去,而且我老婆刚刚出了事,我岳父母来了,我就吓得躲出去,你们说外人听到了会是什么样的反应?肯定会觉得是我做了什么亏心事,所以才不敢跟自己岳父母呆在一起的,那我不就更说不清了么。”

    “那是祝盼香父母故意找茬儿跟你动手的,还是因为什么事情话赶话的就说到了那里?”贺宁皱着眉头,对于祝盼香父母的举动感到十分不悦。

    “就算是话赶话吧,”麻经纬勉勉强强的说,“就是我在厨房里头做饭,反正就是给自己找点事情做,免得跟他们两个大眼儿瞪小眼儿的我也害怕,再就是我不吃没关系,不给他们做饭,我也怕回过头来这就又是我的罪过了。然后做饭的功夫,我岳母就进来问,说不知道什么时候我老婆那个化验结果能出来,我就说可能要几天吧,之前看电视上说好像都得一两周,然后她一下子就生气了,我也不知道到底是因为什么,反正就跳起来开始打我耳光,我就只能躲,她打不到就更生气了,喊我岳父,我岳父也不问青红皂白,冲进来就开始打我,我被他从厨房打到客厅里,当时我整个人都是懵的,连自己鼻子骨折了都不知道,也没觉得怎么疼,后来胳膊是真的觉得疼了,疼得不敢动,他们刚开始还说我是装的什么的,后来看我不太对劲儿,这才信了,我手机被砸坏了,家里也没有座机,我一想,腿不是还能动么,比起来的话,我宁可走路下楼去医院看病,我也不想张嘴跟他们两个人借手机,所以我就从家里出来直接坐出租来医院了。”

    “他们这么打你,你就由着他们打?”贺宁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似的。

    麻经纬被她问的有点委屈:“要不然呢?你们也不是没看见她爸的那副样子,比我高,比我有力气,拎着我的领子就能把我从车上拖下去,而且他们岁数也比我大,我打又不能打,就算能打也打不过,还能做什么?我也有躲啊,我也有想跑到屋子里去关上门给你们打电话求救啊,但是我岳父追上我了,我电话也没打成,还被踩了个七零八碎,那我还能怎么办?”

    说完之后,他好像才刚刚意识到了什么似的,有些疑惑,又有些担忧的问:“你们怎么会到我家里去找我的呢?是不是……我老婆的事儿有结果了?”

    “死者的身份已经可以确定了,就是祝盼香。”汤力对他点点头。

    麻经纬的身子打了个晃,幸亏汤力在一旁及时拉住了他,这才确保他没有一头就栽倒在地,由于麻经纬满脸的青肿,鼻子也包裹起来了,所以他此时此刻的表情倒是看不那么分明,只是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他就不再开口说话,整个人好像一下子变成了一根木头似的,一动不动的戳在那里。

    “麻经纬,你……”贺宁尝试着开口与他沟通。

    麻经纬好像被她吓了一跳似的,猛地一抬头,又扯到了伤处,看起来有些痛苦,他对贺宁摇了摇头:“你们能给我一点时间么?我现在不想说话。”

    贺宁叹了一口气,点点头,麻经纬的处境的确是让人有些不知道该作何评价,他们也不想为难他,姑且就当成是给他一个喘息的空间好了。

    在送麻经纬回病房的时候,汤力忽然开口问:“麻经纬,你认识李梅么?”

    “李梅……哦,认识,”麻经纬有些反应慢半拍的回答道,“是我老婆的同学,她们俩以前在一个单位上班,原来也是关系还挺好的朋友来着。”

    贺宁微微的挑了挑眉毛,麻经纬这话听起来似乎另有玄机,“原来也是关系还挺好的朋友”,这句话是否意味着李梅和祝盼香原来关系不错,但是后来两个人的交情发生了改变呢?她很想和麻经纬确认一下,但是看麻经纬的样子,实在是不太想说话似的,于是便又放弃了这一打算,只要能够找到李梅本人,她和祝盼香的关系如何,自然有很多别的途径可以去加以确认,没有必要在这样的一个节骨眼儿上,非要去难为这么一个刚刚失去了老婆,又被岳父母打伤了的男人。

    “那你有李梅的联系方式么?”她尝试着问。

    麻经纬微微的晃了晃脑袋:“没有,祝盼香不许我跟她的朋友有交情,尤其是女的,特别介意,所以就算是以前她跟李梅来往最多的时候,也是不许我跟人家搭话的,就更别说后来了,手机号码什么的那就更不可能有了。”

    “祝盼香后来为什么跟李梅关系不如从前了呢?”原本贺宁不想问,但是既然麻经纬都已经话赶话的说到了这里,她就干脆顺势询问了一句。

    麻经纬叹了一口气:“因为我呗。她说李梅找了个有能耐的老公,所以整个人都不对劲儿了,跟以前不一样,口气也大了,态度也狂妄了,也看不起她了。看不起她的原因就是因为我什么都不是,处处不如人,要钱没钱,要权没权,要啥没啥。所以她在李梅面前抬不起头来,还不如干脆不要来往比较舒服。”

    贺宁没有再多说什么,向麻经纬道了谢,把他送回病房之后,就和汤力一起离开了医院,时间不早了,折腾了这么一圈,已经是夜里快十点,到了这个时候,他们也打算各自回家去休息,剩下的事情只能等到第二天再继续。

    回家的路上,贺宁有些沉默,汤力留意了她几次,好一会儿才开口问:“在想什么?还是麻经纬的事情?”

    “嗯,不过我不是自责没有事先干涉,我就是觉得对麻经纬这个人,有些又可怜又生气。”贺宁对汤力点点头,把自己的感受说了出来,“我也有些说不清楚,你看他被打成那个样子,想一想都觉得很惨了,老婆也死了,本身来讲作为丈夫,他也应该是挺悲痛的,结果居然还被岳父母给打成这副模样,单纯来看,挺可怜的,但是一琢磨,就觉得特别生气,气他实在是太窝囊了,可是气归气,我总不能教唆他去回击,去打自己的岳父母吧?!”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说的就是他。”汤力想到麻经纬的境遇,也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他自己不争,别人也没有办法。”

    贺宁点点头,承认汤力说的话是对的,虽然都说好人有好报,但是同样也还有另外一句话——人善被人欺。世界上不缺好人,但是同样也不缺坏人,有的坏人的穷凶极恶的,也有的坏人是见人下菜碟,欺软怕硬的角色,遇到了这一类的人,可能还单纯的只是一个运气问题,但是被这样的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欺负,却从头到尾别说是反抗了,就连自己的权利都不敢去捍卫,只会一味的退让再退让,那旁人再怎么看不下去,也是无济于事,帮得了这一回,可能帮不到下一回,走了这一个恃强凌弱的,还有其他同样恃强凌弱的人会盯准了这一粒软柿子。也不知道究竟是天生的性格使然,还是后天的遭遇造成的,他似乎永远都在选择委曲求全,消极的回避,退让,对于祝盼香近乎于故意挑衅般的找茬儿退让,对于岳父母的指责打骂也同样只会躲躲闪闪,或者被动挨打,这样的一种模式,谁也帮不了他,这一次他的遭遇足够可以追究他岳父母的责任,让他的岳父母吃到一点教训,但是别人呢?下一次呢?麻经纬自己不强硬起来,就仍旧是无用功。

    汤力把贺宁送回了家之后才离开,这一天下来他们也都很疲惫,余下的事情没有夜里能够解决的,正好也可以好好的休息一下,给自己充充电。

    第二天一早,汤力给贺宁打来了电话,前一天晚上值夜班的那个小护士还真的是挺重视这件事的,一大早就去询问了来接班的老护士,还真把李梅的联系方式给问出来了,汤力拿到李梅的电话号码之后,就直接打了一通电话过去,联系到了李梅,李梅在电话里面听说祝盼香出事了,感到很惊讶,并且也痛快的答应了汤力提出的和她当面聊一聊的这种要求,把家庭住址告诉给了汤力,现在汤力正在赶过来接贺宁的路上,两个人可以直接去李梅家,节省一点时间。

    李梅的家位于A市比较靠近市中心的位置,周围是热闹的商圈,但是她家所居住的小区本身却又算得上是闹中取静,位置好,环境也不错,自然售价在A市来讲,也是不菲的,由此可见,李梅家里现在的生活条件还是很不错的。

    按照李梅提供的门牌号,两个人在小区保安那里做过了登记之后便直接找上门,给他们开门的正是李梅本人,和祝盼香一样,她也是三十六七岁的年纪,但是保养的很不错,皮肤白净细腻,身材略显丰腴,看起来倒是要比贺宁他们在照片上见到的祝盼香显得年轻上三五岁似的。

    李梅的家很宽敞,楼层选择的不错,采光充足,装修不是华丽的风格,但是给人的感觉很温馨,和祝盼香的家比起来,确实有一种高下立见的效果。

    “你们就是公安局的人吧?快请进,”李梅对汤力和贺宁的态度很热情,招呼他们进门,自己转身进了厨房,“我今天早上新煮的咖啡,还热着呢,我给你们倒两杯,咱们一边喝一边聊吧,外面那么冷,驱驱寒气也好啊。”

    贺宁和汤力和她客气了一番,李梅还是坚持到厨房去倒咖啡,贺宁他们就只好在客厅里先坐下来,等着她返回。

    不一会儿李梅就端着一个托盘从厨房里出来了,托盘上面放着三杯咖啡,浓郁的咖啡香闻起来很舒服,好像一下子周身就暖了几分似的。李梅把咖啡端给贺宁他们,自己也端着自己的那一杯一边抿一口,一边坐在了对面的沙发上,这才开口对贺宁和汤力说:“我今天早上接到电话,听说祝盼香出事了,被吓了一大跳!这是怎么回事儿啊?好端端的怎么就出事了呢?听你们的那个意思,应该不是医患矛盾那种事情,对吧?”

    “祝盼香以前在单位里跟人有过比较严重的医患矛盾么?”贺宁赶忙问。

    李梅摆摆手:“没有没有,不是最近这种事情太多了么,所以一想到我们以前那个工作性质,我就忍不住做了个联想。我那会儿就是因为有个患者蛮不讲理,跟我胡搅蛮缠的,医院领导又充当好人和事佬,所以我老公才一气之下想让我辞职的,我自己正好也觉得特别累,不想干了,所以就把工作辞掉了。”

第二十章 小绵羊

    “你跟祝盼香是同学,而且之前也在一家医院,甚至是一个科室上班,你们两个人的关系应该还不错吧?”贺宁故意这么问李梅。

    李梅苦笑了一下,摇摇头:“这个事情可就说来话长了,过去我们俩的关系确实是挺好的,在学校时候关系就好,你们可能不知道吧,除了你们说的那些之外,我跟祝盼香还是一个寝室的呢,她在上铺我在下铺,在学校那会儿,只要她男朋友不来找她,基本上我们来上课下课吃饭买东西,都是在一起的。”

    “那你们之间的关系还真是不一般啊!”

    “是啊,以前我们俩说是最好的朋友也不过分,按你们现在的喜欢用的称呼,那就叫做闺蜜,反正我有什么事儿都没有瞒着过祝盼香,她有什么事儿也喜欢跟我说,要不然后来也不会毕了业之后特意想方设法的到一个医院里去上班,就是想着我们俩娘家都不是本地的,在单位里有个熟人,不也多少能有个照应么,后来能被分配到同一个科室,那倒是碰巧了,那时候我俩还觉得这就说明我们两个缘分很深呢,谁能想到后来居然我们俩也有渐行渐远的那一天呢。”李梅叹了一口气,“到最后连话几乎都不说了,想一想也是觉得心里怪别扭的。”

    “你介意我们问一下原因么?”汤力开口征求李梅的意见。

    李梅摆摆手:“不介意,反正我也没有什么事儿,你们要是不嫌我啰嗦呢,我就跟你们说一说,这事儿我也没谁能说的,憋心里头其实也有点不舒服。”

    汤力和贺宁对她点点头,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其实李梅和祝盼香两个人的交情这并不是他们关注的重点,真正让他们感兴趣的,是李梅讲述两个人的感情从好到坏的过程中必然会牵扯出一些祝盼香的往事来,这才是他们关注的重点。

    见他们想听,李梅也好像终于找到了倾诉的对象似的,调整了一下坐姿,对他们说:“我和祝盼香呢,当初在学校里是一个寝室的,我们一个寝室住着八个人,也不知道是巧了还是怎么着,里头有四个都是本地的,经常就选择走读,不太呆在寝室里,而且人家那几个人家都在当地,对哪儿哪儿都熟悉,刚开学那会儿一来二去的就混得比较好了,外人也不太容易打进去。另外还有两个,一开始跟我们关系还不错,但是第一学期都还没过去呢,就都在学校里面找了男朋友,谈起恋爱来了,这样一来人家就也想多花点时间跟男朋友卿卿我我,没什么心思跟我们混在一起,所以我和祝盼香就慢慢的成了寝室里面最好的朋友。”

    “祝盼香那时候没有谈恋爱是么?”贺宁问,她还记得祝盼香的那一段对她人生影响很大的初恋,也从麻经纬和祝盼香父母那里听说了祝盼香的那一段恋情持续的时间很长,却不知道到底是从什么时间开始的,李梅又是否知情。

    李梅点了点头:“她谈恋爱了,但是男朋友不是我们学校的,距离我们也不算近,所以人家不来找她,或者不让她过去的时候,她就跟单身也差不太多了。说起来的话,她当时的那个男朋友也算是我们俩后来闹掰了的一个原因吧,只不过这个原因发酵的时间有点长,我到后来才知道原来祝盼香那么介意。当然了,除此之外我们俩之间也还有很多的问题,比如说她后来的结婚对象,比如说我老公,还有我们两个人后来的生活状态,唉,所以我说,说来话长,我一点一点给你们说,咱们就当是闲聊了吧,我先说说她在学校时候的那个男朋友。

    她上大学的时候就已经有个男朋友了,是她上高中的时候谈的,对方考大学考到了A市来,她明明可以有更好的选择,结果为了跟那个男的在一个城市,不想异地恋,就硬是委屈自己的成绩,考了我们学校。那个男的怎么说呢,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感觉他和祝盼香在一起,完全是祝盼香自己剃头挑子一头热,对方就只是被动的接受而已,臭大爷似的,对祝盼香有点儿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意思,他闲着无聊了,一个电话,祝盼香就算是逃课也得过去陪他,他要是有事情要做,哪怕祝盼香已经跟他约好了,哪怕是祝盼香都到了他学校门口了,他一个电话变卦,也得乖乖的回来,而且还不能闹脾气!一旦闹了脾气,人家就立刻翻脸,祝盼香别说是找安慰了,自己哭够了还得回头去给他赔礼道歉呢!”

    贺宁和汤力听李梅说到这里,都有些目瞪口呆的感觉,似乎李梅口中的祝盼香,和他们手头这个案子的死者祝盼香,只不过是一个巧合的重名而已,根本不是同一个人,麻经纬口中的祝盼香几乎可以算作是彪悍的,这一点看一看她作风更加彪悍,并且有些混不讲理的父母也就不难想象了,可是怎么李梅说起祝盼香来,却说出了那么多听起来完全不像祝盼香的细节呢?

    “你们觉得惊讶是不是?之前你们肯定已经见过祝盼香的老公了吧?是不是觉得祝盼香对她老公特别凶,特别不讲理?”李梅注意到了贺宁和汤力的表情,有些无奈的笑了笑,“祝盼香那个人,其实平时对外人也都还好,不会那么蛮不讲理的,里里外外给我的感觉是她就欺负她老公那么一个人,这事儿咱们回头再说,先说她那个男朋友的事儿吧。我不是说她对别人都还好么,但是她对她的那个男朋友可就不是还好的问题了,简直是百依百顺,等到后来看到祝盼香结婚了,找了她后来的老公,然后对她老公的那个样子,我就感慨,这个世界上还真的是一物降一物,谁能想到后来的母老虎,之前对另外一个人会像小绵羊似的呢。

    我刚开始跟她还不够熟,所以也没好意思说太多,等后来关系越来越好,就有点忍不住了。我这个人就是特别实心眼儿,爱管闲事儿。我就跟她说,你男朋友是不是根本没有打算跟你有个什么结果啊?虽然我没怎么谈过恋爱,但是我觉得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了,一个男人如果真心实意的喜欢一个女人,想要跟她谈恋爱结婚一辈子在一起,绝对不可能是那一副样子啊,那哪是当祝盼香是自己的女朋友啊,说句难听的,那就是保姆外加解决自己的生理需要啊。”

    贺宁冷不防听到这么一句话,有些尴尬,清了清嗓子。

    李梅对她笑了笑:“我说话是不是用词太直白了?你们是当警察的,跟我们在医院里工作的人应该差不多吧,都是百无禁忌的那种。祝盼香那时候每次都是那男的叫她去,她就得去,有的时候就一宿都不回来,我那时候再傻,也不是真的什么都不懂,怎么可能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更何况后来祝盼香跟我借钱,一开始还支支吾吾的撒谎,说自己是感冒了,哪里哪里不舒服,后来我觉得不对劲儿,一追问才知道,她是怀孕了,偷偷的去做了手术,给拿掉了。我当时一听这话就很生气,我说你就自己去做的?为什么那个男的不跟着一起去?!而且为什么这种事要你跟朋友同学借钱处理?为什么那个男的不负责?祝盼香还跟我说,她男朋友家庭很保守,如果被他爸妈知道了,估计要扒了他的皮,所以他不敢跟家里面说,生活费又大手大脚的花的七七八八了,只能祝盼香自己想办法。我当时气得把她给说了一顿,我说这么大的人了,如果爹妈保守管得严格,那他就别做出格的事情!做都做了,现在闹出事情来,不敢承担责任,这算什么男人啊?哪怕是被他爹妈怕一层皮,那也是活该,自己做的事情,自己要承担后果啊。祝盼香也不听,还满口替对方狡辩,我真是差一点被气死,后来这样的事情接二连三的还有好几回,次数多了之后,我就也懒得去替她维护了,她也不爱听我说,而且好像还把我说的话转述给了她那个男朋友,搞得一度那个男人嫌我教唆祝盼香了,不许她跟我经常来往,我们俩差一点还没毕业呢就做不成朋友。”

    这些事情在贺宁和汤力听来倒是没有什么特别惊讶的,毕竟从祝盼香母亲那里得知了祝盼香因为前男友而几次堕【HX】胎,所以对这些事情自然也就有了一点预料,只不过听李梅说祝盼香这么放低自尊去取悦前男友,贺宁还是觉得心里面有些不大舒服,祝盼香对待前男友和后来的丈夫,区别待遇有些太过于明显,再加上医院里面关于她家世的猜测,种种结合在一起,给人一种不大舒服的感觉,对她好的她视如敝履,不尊重她不在意她的,她反而俯首帖耳。

    李梅继续说着她和祝盼香过去的交情:“后来啊,她跟那个男的分分和和的,然后一闹分手的时候就痛苦的不行,那时候就想起我来了,我也是真心拿她当朋友,看她伤心难过,我心里也不好受,所以就陪着她,安慰她,我们俩就又恢复往来了,我也学聪明了一点,她和那个男的之间的事情,我一律不评价,反正她也是个成年人了,自己如果都不拿自己当回事儿,我着急有什么用。后来毕业了,我们俩都去了一家医院,一个科室,我是觉得在这儿上学的几年,对这边还是挺有感情的,想要留在这里,她呢,是为了那个男的想要留下来的,当时一度说是都准备结婚了,她那时候觉得自己终于是守得云开见月明,终于看到胜利的曙光了,特别开心,见天儿的还惦记着给我介绍男朋友,说我不能再挑挑拣拣了,要不然年纪越大越不值钱,打了折扣之后更找不到好男人了,还说让她男朋友给我介绍他的哥们儿什么的,差点儿没吓死我,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那么一个不负责任的男人,身边的狐朋狗友不也都是那种德行的么!结果后来介绍对象的事儿没有顾得上,她自己先分手了。分手的原因你们都想不到。那个男的嫌她打【HX】胎打多了,以后不好怀孕,影响了他家里传宗接代,你们说这不是畜生么!”

    “这也太过分了!”贺宁皱起了眉头,没想到祝盼香的前男友比想象的还坏。

    “是啊,我当时知道了以后,也是气得不行,觉得哪有这样的人啊,祝盼香那段时间真的是挺消沉的,我呢正好也还是单身,所以我们俩就又好像回到了学生时代一样,成天一起作伴,她成天跟我说,像我那样就对了,谁也不找,男人没有一个是好东西的,都是一路货色,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就尽量陪着她呗。”李梅叹了一口气,“但是后来别人给我介绍了一个男朋友,我见了一下,彼此的印象都还挺不错的,哦,那个人就是我现在的老公,所以我就谈恋爱了,这件事算是我和祝盼香友谊破裂的又一道裂痕吧,她觉得我为了谈恋爱,不能每天一有空就陪着她,她感情受挫的时候我找了个男朋友,这都是对她不够义气的表现,当然了,那个时候她没直接对我说这些,我也不知道,毕竟她遇到了那么一个坏男人,分了手,也不可能要求全世界都陪着她一起分手的分手,离婚的离婚,谁都不许开开心心的过,不是么!”

    贺宁忽然想起来,麻经纬提到过祝盼香是他一个同事老婆的同学,于是便试探着开口问李梅:“祝盼香后来的老公麻经纬……是你介绍给她的么?”

    李梅点点头:“勉强也算是吧,我老公辞职之前确实是她老公的同事来着,他们俩也是在我们家认识的,但是我们没有给他们介绍对象,是他们自己联系上的,我知道后也很惊讶,而且这事儿也算是我和祝盼香之间的第三个裂痕吧。”

第二十一章 越界

    “这话怎么说?”贺宁感到有些好奇,如果说麻经纬是经由李梅夫妇介绍给祝盼香的,那么祝盼香事后因为跟麻经纬日子过得不舒服,所以感到不开心,把这一切都迁怒于李梅,虽然不应该,但是却也算是个说得通的理由,可是方才李梅也说了,祝盼香和麻经纬是私下里联系上的,那么为什么这件事却又能够在后来成为了祝盼香和李梅之间矛盾加剧,感情出现裂痕的原因呢?

    李梅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怎么说呢,祝盼香这个人,其实别的都还好说,就是特别的好胜,这个好胜又不是事事都想努力做到最好的那种好胜,而是自视甚高,所以总希望自己身边的人都给她当绿叶儿,当陪衬的那种感觉,最好处处都不如她,这样她才高兴呢。当初她跟她老公在一起的时候,我老公也就是学校里头的一个小老师,没有什么钱,我们家日子过的也是紧巴巴的,但是后来我们俩决定要孩子了,你说家里头添个孩子,花销肯定会比较大吧,所以我老公就说钱不能到需要用的时候才现考虑怎么赚,得提前下手,一辈子吃这一点点死工资肯定是不够用的,正好当时他的几个同学想要一起创业,虽然挺冒险的,但是既然他有那么个意愿,我也就选择支持他了,后来还行,他们那几个愣头青运气还挺好,居然就被他们给做成了,后来生活条件就越来越好,等到我们家孩子出生以后,家里面就已经很安稳了,也是从那时候开始,祝盼香开始看我有点不顺眼。”

    “因为你比她家庭条件好,而且还有孩子?”贺宁想到了祝盼香不能生育的问题,再想到李梅这边的情况,不难想象出祝盼香的心思会是什么样的了。

    李梅果然点了头:“还真被你给猜对了,一方面是她觉得我自己嫁了个有能力的男人,过好日子,倒是眼睁睁的看着她嫁给她老公,等于是跳火坑还不拦着,另外一方面,打从我怀孕那会儿开始,她就不是心思,话里话外的总是夹枪带刺,在我面前不是讲哪家的女的生孩子大出血差一点就死过去了,就是说什么畸形胎之类的,听的我心里面跟压了一块大石头一样。其实这事儿我真的是觉得特别委屈,从头到尾,我还少在感情方面去给她建议,去劝她了么?她从来都不听我的,她要是早听了我的,也不至于落到后来不好要孩子不是么!而且当初我老公创业之初,一度是零收入的,我们家就靠我上班那一点点工资撑着,咬着牙把最艰难的阶段给度过了,这些她都看不到,她就看到后来我们家条件好了,我老公又给我买了什么样的大衣,什么样的项链,什么样的包,然后就觉得我虚荣,觉得我炫耀,真是天地良心,现在这年月,我家这点条件,也就是刚刚跨过了小康,跟‘富裕’都占不到太大的边儿吧!

    哦,对了,我不是后来辞职了么,我辞职的时候,其实就是上班上烦了,我们那工作,太繁琐了,我觉得特别累,就想在家里照顾照顾孩子,养养花草,没事儿了出去学个画画,逛个街什么的,懒洋洋的过,但是这话我跟不熟的人也不好意思说,所以别人问我辞了职是要干什么,我一般就撒个小谎,说我老公可能准备给我弄点什么事情做,不上班了。本来这就是随便糊弄一句,过去就算了,结果祝盼香私下里就问我,我老公到底给我做了什么安排,虽然那会儿我已经不太愿意跟她来往了,但是毕竟那么多年的交情,也不好意思,我就说了实话,结果这下可好了!打那以后,只要我在场,她就拉着几个年轻轻的小护士,专门说什么女人最不可取的就是当米虫,没有价值,在家里当黄脸婆,一旦跟社会脱节了,男人就会打心眼儿里看不上,这年头诱惑那么多,早晚要找小三小四什么的。”

    说到这里,李梅显得情绪有一点激动:“她还说什么男人有钱就变坏,是个生意人九个【女票】什么的,还说尤其是生了孩子的女人,身体哪里哪里走形啊什么的,在男人眼里就更是豆腐渣都不如,你们说她这不就是针对我的么!我那时候也是挺生气的,觉得朋友这么多年,再怎么嫉妒心强,也不能这么见不得别人好,但是我这人比她心眼儿好,再怎么生气,我也没把她的老底给掀出来,强忍着没骂她贼喊捉贼,就跟那些还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儿的小姑娘说,其实不管是对工作还是对家庭,付出就都是有价值的,没有什么分别,而且女人活的精致,这是一种生活状态,也需要物质保障才能实现,要是天天衣兜儿里比脸都干净,那就算在外面上班累死累活,不也照样是个有工作的黄脸婆么,倒不如在家里面养尊处优的女人保养的细致呢。当时这话可把祝盼香给气坏了,我知道我这话说的有点缺德,故意踩她的软肋了,但是那一次我也真是没办法,实在是太生气了。”

    “你说她贼喊捉贼是什么意思?”贺宁原本就对祝盼香几次三番对麻经纬“钓鱼执法”的事情存有疑问,现在听到了李梅这一番话之后,一下子就捕捉到了弦外之音,脑子里面做出了一番推测,并开口向李梅询问究竟。

    李梅讪笑了一下:“你们还没查到那件事呢是么……?我以为你们应该去过了我之前上班那个医院,去过我们科室了呢。不过也是,别人都还在那个圈子里,谁能那么无所顾忌的想说什么说什么呀!毕竟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真把人家的老底给揭穿了也不好,肯定不会轻易跟你们说的了。算了,这个坏人就我当吧,话赶话都已经说到这儿了,我现在要是再遮遮掩掩的,也太假了。你们去医院了解情况的时候,有没有遇到一个叫庞成礼的医生?男的,四十五六岁,长得个子挺高,有点黑,有点瘦,算是我们科里面的主力了。”

    “哦,你说的这个人,我们跟他算是有一面之缘吧,不过他没有跟我们做什么交流。”贺宁编了一个说法,李梅描述当中的这个人,其实她和汤力晚上去的时候根本就没有见到过,只不过走廊里面的宣传板上面恰好有这个人的照片挂在上面,一听李梅的描述,贺宁就有了印象,所以就随口接了下来。

    “他当然不会跟你们有什么交流了,平时当着大家伙儿的面,庞成礼和祝盼香可是连话都不怎么说的呢。”李梅撇撇嘴,丝毫没有想掩饰自己不屑情绪的意思,“他跟祝盼香之前有过一段儿,这个事情知道的人肯定不止我一个,但是了解到什么程度,这个我就不敢保证了,我只能保证自己说过的话,句句属实,绝对不会因为我跟祝盼香两个人后来关系不好了就去故意添油加醋。”

    “你指的有一段……是指不正当的男女关系,对吧?”虽然明白李梅的若有所指,但是贺宁还是需要她有话直接说出来,不要拐弯抹角的用暗示来表达。

    李梅给出了肯定的答复,然后说:“这事儿最初是被我们护士长发现的,哦,确切的说,是老护士长了,退休都退休了两年多了吧!我们那个老护士长,是特别特别保守的人,以前科室里面有一段时间,风气不太好,有几个男医生总是和有几个护士拉帮结派的,成天一会儿要请吃饭,一会儿要出去唱歌,我们的工作性质,其实一天到晚下了班就挺累的了,我是不太理解他们怎么会精力那么旺盛,而且最重要的是,里头好几个还都是一把年纪,有家有室的人!这我就更理解不了啦,好端端的有时间不回家里多陪陪自己的老公、老婆、孩子,倒是有空出去跟几个男男女女的同事今天唱歌明天喝酒的,你说换成是你们,你们觉得正常?”

    “祝盼香就是这种小团体里面的?”汤力问。

    “是啊,庞成礼也是,”李梅对这件事看起来是真的很厌恶,所以都过去了这么久,说起来的时候脸上仍旧会不由自主的流露出那样的神情,“后来祝盼香就显得跟庞成礼特别好,有的时候在单位两个人也互相开玩笑,可能别人不觉得有什么,但是我对祝盼香太了解了,她对庞成礼讲话时候的那个神态动作,方方面面给人感觉都不那么单纯,但是我一直没有说过什么,那会儿我们俩就已经有裂痕了,我也懒得管她太多,但是我们老护士长是个特别耿直的性格,她虽然保守,但是毕竟过来人,年纪摆在那里呢,看人还是眼光很准的,她也看出了苗头,有一次就私下里把祝盼香给叫到更衣室去,跟她谈了谈,我当时不知道,本来想去更衣室取东西,就一不小心的听到了一些事情。老护士长问她跟庞成礼是怎么回事儿,她说没事儿,就是挺熟的,关系好。老护士长让她注意分寸,不要越界,她还挺不高兴的,让老护士长别胡说八道什么的,反正聊得不太愉快。

    打那之后我也稍微留意了一下,发现还真是巧了,她的夜班总能和庞成礼对上,值班表上其实对不上,但是每次不是祝盼香值夜班的时候庞成礼跟别的医生换班,就是庞成礼值夜班的时候祝盼香跟别的护士换班,两个人总能凑在一起,这也未免太巧了吧!没留意的时候可能不觉得有什么起眼儿的,真的注意到了就会觉得特别不对劲儿。”

    “那后来是为什么这两个人互相不讲话了?”汤力可没有忘记李梅最初提到的,关于庞成礼和祝盼香两个人关系紧张的事情。

    “搞得过了火,结果祝盼香认真了呗!具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也不是特别清楚,只知道估计是庞成礼惹了麻烦,祝盼香不打算跟他就只是私下里玩玩而已,好像是想要让庞成礼给她个什么交代了。也不知道祝盼香到底是真的喜欢上庞成礼了,还是觉得庞成礼是我们科的骨干医生,发展的比较好,工资收入肯定也是要比她自己老公好不少,所以就动了心思。说了你们别笑我啊,我是去厕所的时候无意中听到她在隔壁间给庞成礼打电话的,具体说了什么记不太清,但是大概就是那么个意思,俩人明显是闹掰了,祝盼香要个庞成礼负责,庞成礼好像不太愿意,狡辩了什么,后来两个人就骂起来了,再后来祝盼香挂了电话气冲冲的就走掉,从那之后他们俩的夜班就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从总能遇到,变成永远都遇不到了!”李梅撇了撇嘴,“前后差距特别明显。”

    “我听说祝盼香在你们科室里面穿的用的都特别考究?而且从来不提她的丈夫麻经纬的事情,只喜欢和科室里未婚和单身的年轻小护士呆在一起,觉得那样心态会比较容易保持年轻?”贺宁没有去和李梅深挖庞成礼和祝盼香的事情,毕竟李梅和祝盼香的关系到后来也不是特别融洽,难免主观色彩严重,既然已经知道了这么多,以后再从其他途径去打探就可以了。

    李梅笑了笑:“她可不是为了什么心态保持年轻不年轻的事儿,她啊,是怕跟已经结了婚,年纪比较大或者年纪相仿的人在一起,对方生活阅历太丰富了,她不好蒙混过去。而且一群已经成了家的女人凑在一起聊天,三言两语难免会提到自己家的另一半,祝盼香可是特别不屑于提起麻经纬的,觉得没有面子,所以她当然更愿意和那些小姑娘混在一起了,这样就可以假装自己是什么潇洒的独立女性了似的。不过,我没辞职之前怎么不知道祝盼香穿的用的有多考究呢!她一向没有什么钱,总是喜欢买一些便宜货还有高仿的呀!”

第二十二章 了解

    这个说法和之前他们询问过的小护士可是有着很大差距的,毕竟就算是祝盼香喜欢和一群年轻姑娘凑在一起,以避免谈论起令她颜面全无的麻经纬,顺便维持自己所为独立、年轻的形象,那些年轻姑娘们可能对婚姻生活并没有什么概念,但是不代表她们对于名牌的东西也同样没有概念,假如说祝盼香穿的用的都如李梅所说,全是一些高仿和廉价货,旁人又怎么会谁都看不出来呢?

    就好像是看出了贺宁的这种怀疑似的,李梅把手里头的咖啡杯放在一旁,一边起身一边对贺宁和汤力说;“这样吧,我光是这么形容,估计你们也感觉不出来什么,口说无凭,也确实不好想象,我这儿有相册,从学生时代,到后来工作之后单位聚餐什么的,我都有,拿出来给你们看看,你们就知道我的意思了。”

    说完她就径直走向了一旁的一间看起来应该是书房的房间,贺宁和汤力等在客厅里,在一番翻箱倒柜的声音之后,李梅抱着一大一小两本相册出来了,这回她没有坐在对面,而是选择坐在了贺宁的身旁,以便贺宁和汤力都能够和她一起看清楚相册里面的照片,也能更方便把照片的拍摄时间之类的信息讲解出来。

    大相册里面的照片都是学生时代拍摄的,这一点从李梅和祝盼香都显得十分青涩稚嫩的脸庞就能够看得出来,祝盼香并不是一个特别漂亮的女人,李梅也是普普通通的相貌,但是姑娘在年轻的时候,二十来岁的年纪,不管相貌是不是足够漂亮,都会带有一种青春和朝气,那种年轻的状态是无论什么化妆品和保养品都没有办法重现出来的,照片上的两个人就是给人这样的一种感觉。

    可能是因为学生时代,两个人的条件都还比较有限,祝盼香和李梅的衣着也都普遍是比较休闲的类型,并没有什么特别昂贵的服装配饰,相比之下,李梅好像比较随性一些,照片上面大多是宽松的T恤和牛仔裤这一类,而祝盼香就显得要爱漂亮一些了,大多数照片当中都穿着各色各样的连衣裙,长头发也梳着花样,对着镜头笑得别提多甜。尤其是有一张李梅、祝盼香以及一个和他们年纪相仿的男生,三个人在一起的合影,祝盼香更是眉目含情,嘴角噙着甜甜的笑意。

    “这个人……”汤力伸手指了指站在祝盼香身边的那个身材高大的男生,目光投向了坐在贺宁身旁的李梅,心里面已经隐隐的有了一些猜测。

    “哦,对,他就是祝盼香的那个初恋男友,”李梅语气里带着浓浓的鄙夷,虽然已经过去了很多年,但她对于这个男人仍旧是十分的厌恶,“我要不是为了给你们看,估计都忘了我还跟他们俩一起拍过一张照片呢,那会儿我和祝盼香关系还挺好,刚升大二的时候吧,反正还没有后来那些个糟心的事儿呢,那男的也没怎么阻拦过我和祝盼香的交往,我也没看出来他的本来面目,所以大家表面上也还是挺好的,等到后来祝盼香为了他一次两次的去堕【HX】胎,我就开始讨厌这个男的,再后来我跟祝盼香就因为这些事情有了隔阂,反正祝盼香自己对那个男的倒是没有什么隔阂,有时候想想,这个世界上还真的是一样米养百样人,对我来说爱情也挺重要的,但是绝对重要不到为了对方去糟蹋自己的健康,连自尊都不要了,连自己的未来都给搭进去的程度!”

    “你说的这种,一般人都达不到!”贺宁笑着接了一句。

    李梅叹了一口气:“祝盼香为了这个初恋男友不就做到了么!偏偏人家对她一点不领情,也不珍惜,好不容易后来两个人总算是彻底断了,她也找了个老实巴交的丈夫,她倒是又抖起威风,开始欺负人家了!你说这世界上的事情啊,还真是一点都不公平,而且感情方面的事情,也没地方说理去。”

    贺宁对她笑了笑,点点头,算是认同了李梅的这种观点,又仔细看了看照片上站在祝盼香身边的那个“初恋男友”,虽然她没有见过麻经纬年轻时候的模样,她所见到的麻经纬已经是一个四十出头的中年人了,但是推此即彼,从麻经纬现在的相貌去推测他年轻时候的模样,估计和照片上的这位“初恋男友”也是没有什么可比性的。尽管李梅对于祝盼香的这个“初恋男友”十分厌恶,说了很多关于他人品多差的事实,然而不能否认的是,单纯评价相貌的话,此人的的确确可以算是一个标准意义上的帅哥,不仅是身材看起来高大结实,五官也十分的英俊端正,尤其是那勾着嘴角笑的样子,就更是带着一股坏坏的痞痞的味道,虽然说贺宁对于这一类型的所谓“坏男孩儿”丝毫不感兴趣,却也很清楚,这一种类型的男孩子恰恰就是某一群年轻姑娘们的菜,就连她身边的同学朋友,也不乏对这种“坏男孩儿”类型趋之若鹜的,看样子祝盼香也是这一种。

    一边是刻骨铭心又代价沉重的初恋男友,一边是老实木讷又有点窝囊怕事的丈夫,祝盼香对待前者言听计从,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对待后者则是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从小猫咪俨然就变成了母老虎,同一个人,对待两个不同类型的男人,表现出了如此大的差异,非要归结起来,估计原因也很简单,祝盼香从头到尾喜欢的都只是初恋男友的这一种类型,而麻经纬对她而言只不过是好拿捏,没有什么后顾之忧,所以是收拾烂摊子的好对象罢了。

    “祝盼香的这个初恋男友叫什么名字?”贺宁问李梅。

    “叫张健。”

    “在张健和祝盼香分手之后,你还有听说过张健的近况么?”

    “太近的那肯定是没有了,后来我跟祝盼香关系都不那么好了,怎么可能知道她的什么前男友的消息,不过在我和祝盼香没有因为我家里条件改善这件事闹得有些别扭之前,我倒是听她提起来过,”李梅回忆了一下,“好像张健在跟祝盼香分手没多久就跟家里面给安排的相亲对象结婚了,他娶的那个老婆好像长得还不如祝盼香好看呢,但是家里面很有钱,两个人相亲的时候,他老婆是一眼就看中了他,两个人没谈多久就结婚了,结婚以后他就跟着他老丈人一起做生意,当时听说的是他老丈人好像是想要把他当成是接班人去培养来着,反正就是老天爷不长眼的那种,他把祝盼香坑成那个样子,自己倒是还过得挺不错的,结婚生子,什么事儿都没有耽误。祝盼香那会儿还没走出来,知道之后恨得要命,还偷偷去尾随过,想看看张健跟他老婆在一起是什么模样,被我好说歹说的给劝回来了。那种事,看了又能怎么样呢!除了自己更难过,人家又不在乎的!”

    “那据你所知,张健和祝盼香后来还有没有过联络?”汤力问。

    李梅摇摇头:“这个我还真不知道,张健相亲遇到了富家女这些还是祝盼香实在是太难受了,所以跟我抱怨倾诉的,她要是私下里又跟张建联系的话,肯定不会让我知道,因为打从没毕业那会儿她就很清楚我是打从骨子里就讨厌那个张健的,她知道跟我说了的话,我们俩肯定又会不太愉快。不过我猜应该没有什么来往了吧,她要是但凡在张健那里还有一点点的希望,也不至于还能跟庞成礼勾搭到一起去呀,庞成礼那个长相……这个要客观的评价一下,照比张健可真不是一个类型的,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完全不一样,我个人觉得,祝盼香能跟庞成礼搞得不清不楚,肯定是把张健这么一档子事儿给放下了吧。”

    贺宁没有继续揪着关于张健的问题去询问,又向后翻看着照片,学生时代祝盼香的照片风格差距不大,到了第二本小相册,里面都是参加工作之后的一些合影时,祝盼香的身影才算是开始发生了一些变化,从照片的先后时间顺序来看,李梅似乎在工作之后还是老样子,而祝盼香却经历了从精心打扮,到一度憔悴不堪,不修边幅,再到后来身上开始多了许多印染着各种名牌标志,但是却又不看看出质地粗糙,一定不是正品的东西。结合祝盼香的人生经历,不难判断出来,精心打扮的那段时间,应该是她刚刚留在A市工作,以为自己和初恋男友张健能有个好的结局,之后的灰头土脸自然是遭遇到了恋情失败,而最后的那些身穿各种仿冒品的照片,自然就是李梅说的之后的日常状况,从照片上来看,祝盼香的穿着打扮的确和小护士描述出来的存在着一定的差距。

    难道是那个小护士不识货?贺宁心里面冒出了一个疑问,不过她很快就把这个疑问给压了下去,想到了另外的一种可能性,毕竟李梅和祝盼香也已经至少一年多没有联系了,而小护士则是在李梅离职前的一小段时间才入职的,后期小护士所熟悉的祝盼香,恰好就是李梅离职后不再往里的祝盼香,在这段时间内祝盼香因为某种际遇而有所改变,也不是完全没有这种可能性。

    由于李梅已经离职了很长时间,和祝盼香也在离职后就彻底断绝了往来,她只能提供一些关于祝盼香的过去的事情,对于祝盼香遇害之前的情况就一概不知了,所以和她聊了一会儿,了解清楚了两个人之前的一些事情,贺宁和汤力也没有在李梅家里逗留太久便起身告辞了,李梅对于祝盼香的事情倒是还挺热心,送他们到门口,还表示如果有什么需要自己帮忙的尽管开口。

    “我对祝盼香这个人,现在还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评价了。”在回公安局的路上,贺宁对汤力说。

    “觉得她可怜还是可恨?”汤力问。

    “都不算是吧,没什么可怜的,也没什么可恨的,”贺宁摇摇头,“你说她为了那个叫张健的初恋男友付出了那么多代价,最后换来这么个结果,看起来是挺可怜的,但是归根结底,遇到那种不负责任的男人,这属于运气问题,或者一时眼拙,倒也没有什么值得指责的,但是已经发现这个人不靠谱了,身边的人劝又不听,连及时止损的道理都不懂,还一而再,再而三,反反复复的主动往火坑里面跳,那到了最后代价惨重的时候,又要怪谁呢?如果张健在那件事里面算是主犯的话,祝盼香也是妥妥的从犯,帮凶,她帮着张健一起坑害自己。如果说可恨呢,那肯定是她在张建那边吃了亏,回过头来故意找了个老实窝囊的,好骑在人家头上作威作福,但是话又说回来,一个愿打一个愿挨,麻经纬偏偏就吃这一套,当事人既然都甘之如饴,外人又能说什么呢!要说起来,我最大的感受可能得说是从这件事上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爱情不管来的多么猛烈炙热,女人到什么时候都不能把自己的脑子给烧掉了!理智一定要时刻保持在线才行!”

    “你不存在这种顾虑,你很理智。”汤力语气淡淡的接了这么一句。

    贺宁有些诧异的看了看他,噗嗤一下笑了:“哟,说的好像你很了解我似的!”

    “我对你有信心。”汤力也对她笑了笑,语气倒是挺认真的。

    “对了,那个宋天禄,我之前留言给他,他回复我了,以为我是什么无知少女似的,还想约出去见面详谈呢,也不知道是不是想拿这个案子的事情当谈资,糊弄小姑娘。”面对汤力的这句称赞,贺宁忽然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干脆转移话题。

    汤力皱了皱眉头:“这个人……应该留意一下。”

第二十三章 突然拜访

    “你觉得他可疑?”贺宁问。

    “可疑不可疑现在不好说,至少他对这件事太热心了。”汤力回答。

    贺宁点点头,这个宋天禄在案发之前就对于这个来路不明的所谓“惊悚派对”充满了热情,这个表现也是有些异于常人的,确实值得关注。

    两个人准备回公安局去,他们需要把从李梅那里了解到的情况向其他人也做一下说明,然后对庞成礼、宋天禄这两个人的情况也稍微摸一摸底。

    这天是越来越冷了,李梅家里的温度比较高,从那里一出来,贺宁和汤力反而觉得外面格外的冷,因为车子停的比较远,等到两个人走到停车位置的时候,感觉好像寒风早就已经把他们周身的热度都给带走了,两个人都从里到外感觉到了寒冷的侵袭,他们赶忙上了车,在车子里面吹着暖风刚刚暖回来一点,下了车一阵风吹过去,刚刚回来的温度就再一次离他们而去。

    “我怎么觉得A市好像比我们C市更冷一点似的呢?”贺宁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才这个月份就这么冷了,到了寒冬腊月要什么样啊!”

    “温度差不多,这边丘陵地带,风比C市大。”汤力看了看贺宁,简单的回应了她的感慨,然后他看了看手表,对贺宁说,“你先上去吧。”

    贺宁不知道他有什么别的事情要办,不过既然汤力不说,她也绝对不去多问,于是对汤力点点头,把因为前段时间的清减而更显宽松的外套裹紧了一点,快步走进了办公楼,她和方圆虽然是志同道合的朋友,但是在体质上却有着天壤之别,方圆怕热不怕冷,她是怕冷不怕热,热一点虽然不舒服,但是倒也还能咬牙坚持坚持,但是只要天气一冷起来,便立刻就手脚冰凉,不管穿多厚的衣服,浑身上下就好像留不住一丝热气似的,别提多难受了,因为这个,贺妈妈也没少操心,带着贺宁看了几个比较靠谱的中医大夫,人家都说她这种体质就只能靠调养来解决,调理着就会好一点,停下来就又要恢复原样,想要根治是基本上没有什么指望的。贺宁的工作性质原本就并不是特别清闲稳定,一想到要坚持不间断的服用各种调理的汤药,她也觉得有些吃不消,索性就放弃了调理的打算,每年冬天咬咬牙扛过去就好了。并且以往她是作内勤工作的,虽然偶尔也有外勤任务,毕竟也是少数时间,大多数时候还是安安稳稳的呆在办公室里头的,C市公安局的供暖还是不错的,所以说之前她也没有受什么罪。

    今年情况可就大不一样了,作为一名一线刑警,有案子在外面跑是必然的,呆在外面的时间比坐在办公室里的可是要多上许多,这才刚刚初冬季节,贺宁就已经被A市更加张狂的寒风给吹了个透心儿凉,不知道随着数九隆冬的到来,她该是怎么样的一种感受,总之不会太好过就对了。

    带着一身的寒气,贺宁快步上楼直奔办公室,想着喝一杯热水稍微缓解缓解自己的寒冷,可是她刚刚推开办公室的门,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大姐姐!你回来啦!”一个不算多么熟悉,却又让贺宁无法忘却的声音,用一种又亲热又甜腻的语调,在贺宁还没等定睛看清来人的时候猝不及防的率先招呼起来,随后那个人影变飞快的朝贺宁这边迎了上来。

    贺宁的心里咯噔一下,懊恼的情绪顿时就升了上来。

    让你装什么注意分寸!让你非礼勿问!刚才多一句嘴,问问汤力要去干什么,腿脚勤快一点的跟着去,是不是现在就不用面对这个不知道应该算作是小瘟神还是小冤家的家伙了。虽然说外面冷一点,但对于贺宁而言,只要可以避开这个令她有些头疼的关昕,寒冷又算得了什么呢,让她不穿外套出去跑三圈都可以。

    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关昕已经好像一只巨大的花蝴蝶一样飞到了自己的面前,躲躲闪闪这种事,很显然不是贺宁的作风,所以她只好露出一脸的惊讶,打量了一下已经冲到自己面前,正亲昵的拉起自己的手摇来摇去的关昕,强忍着对她吼出“你给我把手松开”的冲动,笑着对她点点头,说:“哦,你来了,找汤力是吧?他可能是出去有点事,一会儿就回来了,要不你稍等一下吧。”

    “贺宁姐姐,我可不是来找汤力哥哥的,”关昕却并不理会贺宁想要脱身的意图,自说自话的挽起了她的胳膊,拉着她朝办公室里面走,那架势仿佛贺宁是外来的客人,她才是这里的主人翁一样,“我找他,也找你!我爸妈过来看我了,不放心我一个人在外面上学,顺便他们也想过来看看汤力哥哥,我把之前医院里的事情跟他们也都说了,所以他们也想要来这里看看你呢!”

    贺宁这才注意到办公室里面还有一对陌生的中年夫妇也在,即便关昕不做介绍,她也不难猜出对方的身份,原因很简单——关昕和她的母亲实在是太相像了,看样子就好像是一个模子拓出来的似的,只是年纪上存在二三十年的差距。

    关昕说她把在医院里的事情都跟爸妈说了,她爸妈特意想要来看看自己,这又算是什么意思呢?贺宁暗暗的腹诽,自己在医院里为了让关昕吃到教训,故意说了个谎来吓唬她,难道这么丢脸的事情关昕也可以说给自己父母听么?而关昕的父母特意跑来找自己又是为了什么?为了替自己的女儿撑腰?

    这么一想,贺宁又忍不住觉得这样的念头有些好笑,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关昕的父母本质上可就和祝盼香的父母没有什么区别了。

    关昕把贺宁拉到自己父母跟前,用她一如既往的娇憨口吻替双方作介绍道:“爸爸妈妈,这个大姐姐就是我跟你们说起过的贺宁姐姐,她是不是跟你们想象的不太一样?我不认识她以前,也以为女警察都是五大三粗的男人婆呢,结果一看到贺宁姐姐我才知道,也不都是那样的。”

    贺宁差一点忍不住擦汗的冲动,她见关昕,和她简单的打交道也有几次了,但是每一次她都会产生同样的几个疑问——关昕用这样不符合自己年龄该有情商的方式讲话,作为她的父母,难道他们不会感觉到别扭和难受么?她自己又是怎么做到对身边所有人这个样子而不感到害臊和尴尬的呢?

    “哦!你就是小贺啊!你好你好,我是关昕的妈妈!”关昕的母亲立刻热情的向贺宁伸出了双手,拉起贺宁的手握了握,“我们都听我女儿说了,上一次她晚上在学校里头忽然就生病了,特别不舒服,被送去了医院,幸亏是你和大力过去帮忙,陪她看完了病,大半夜的还特意把她给平平安安的送回了学校里头,这可真是太感激了!这要是没有你们帮忙,我们不知道得多担心啊!这孩子从小到大生活方面就不大独立,生活能力也比较弱,不会照顾自己,她出来一个人到这边上大学,我和她爸爸在家里面可是没有一天放心的时候,你说这大晚上的,要不是你们和大力帮忙,我和她爸爸真是急死也没用,大半夜也赶不过来呢!”

    原来关昕跟家里面说的时候,居然是这样的一个剧本。贺宁一边对关母讪笑,一边悄悄的瞄了瞄一旁堆着一脸纯真笑容的关昕,心里面多少感到有些疑惑,关昕对自己有一种莫名的敌意,这是她之前的判断,并且她也不认为自己的这一判断是错误的,那么明明可以因为相看两厌,干脆互相回避,井水不犯河水的两个人,关昕又为什么要主动的凑上来呢?并且那件事就算她想要装一装可怜,让父母更疼惜一番自己,所以故意把假的说成真的,忽略了贺宁和汤力给她吃了教训的事实,反而变成了他们陪她看病,照顾她的桥段,这倒也可以理解,把汤力给美言进去也是无可厚非的,毕竟两家在过去交情可以说是很深厚的,为什么要把自己也算进去呢?贺宁左思右想也不知道关昕为什么要去特意加了自己的“戏份”进去,美化自己这么一个她看着并不顺眼的人。

    “没关系,我也是顺便陪着汤力去的,”贺宁对关母笑了笑,如果说她有什么特别感谢关母的,那恐怕就是借着握手的这一动作,把自己的手臂从关昕那里解救了出来,当然,在把功劳归于汤力之后,考虑到汤力的立场,为了不给他惹麻烦,贺宁还是很自觉的又补充了一句,“我听汤力说起过,他和关昕从小也算是情同兄妹了,但是再怎么情同兄妹,毕竟不是亲兄妹,就算是亲兄妹,男女有别,年纪大了也还是要注意避嫌的,所以那天汤力也是觉得大晚上他一个人过去,关昕也是个大姑娘了,这样可能不太方便,所以就叫我一起去帮个忙而已。”

    “那也是给你添麻烦了,我还是得谢谢你。大力就不一样了,他跟关昕从小一起长大的,没有那么多顾忌,大力的爸妈事业心重,为了忙事业啊,孩子什么的根本就顾不上,也没怎么太放在心上过,所以这孩子从小就好像寄存在我们家了似的,爹妈回来了就取回家去,爹妈又要出去忙工作了就送回来,”关母似乎并不是一个特别有心机特别深沉的人,相反还有那么一点粗枝大叶的感觉,她口气满不在乎的对贺宁说,“所以关昕和大力早就习惯了,可亲了呢!”

    贺宁脸上没有什么反应,心里面却因为关昕母亲的这番话而感到有些不大舒服,她和关母这是第一次见面,以前根本没有见过,更别说什么认识不认识了,关母也未必就知道自己和汤力算是什么样的交情,除了同事之外,还算不算朋友,自己的人品好不好,是不是个大嘴巴,结果就在对自己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她居然就这么大大咧咧的把汤力家里面的情况给说出来了,并且还不是什么好事。假如是父母特别疼爱甚至溺爱的事例或许还勉强说得过去,可是这种被父母好像是行李一样寄存在邻居家里,甚少过问的事,恐怕汤力也未必愿意让很多不相关的旁人知道,也不知道关母的这一举动,到底是因为实在是太过于粗线条,欠考虑,还是压根儿也没有把对汤力的尊重当成是一回事。

    汤力确实说过,过去关母对他还是挺关心挺照顾的,这一点从先前关昕给捎来的熟食、饺子这些就可见一斑,但是关心和尊重从来都不是配套出现的,有些人尊重旁人,却未必会花心思去关心对方,而有的人的的确确是足够关心了,却没有了分寸,无形当中对于自己关心的对象缺乏了应有的尊重。

    “那你们坐一会儿吧,休息一下,估计汤力很快就会回来了。”贺宁对关母笑了笑,想要找个借口脱身,正巧在这个时候方圆也来了,并且对贺宁招了招手,示意她过去说话,似乎是有什么事,贺宁便刚好利用了这个机会,指了指方圆的方向,对他们说,“我同事找我有事,我就先不陪你们了。”

    说完,她赶忙朝方圆走过去,走到方圆桌旁才悄悄的松了一口气。

    “怎么了这是?一大早上遇到瘟神啦?”方圆最了解贺宁的性格,一看她那副快要忍到极点的表情,就已经忍不住要笑出来了。

    “不是瘟神,胜似瘟神,你什么时候见我有过‘惹不起躲得起’这么没出息的想法过?我现在就有!”贺宁把声音压到最低,偷眼朝关昕一家三口那边瞄了一眼,“我听那个关昕讲话讲多了都觉得牙碜!算了,不说她,你叫我有事儿?”

    “嗯,给你看样东西。”方圆点点头,拉开了办公桌的柜门。

第二十四章 原委

    【实在实在实在是不好意思,小莫最近事情太多了,还好赶上了今天的更新,有些晚了,罪过罪过!】

    方圆很少会这么神秘兮兮的与贺宁说话,贺宁一下子还真有些搞不清楚她想要给自己看的会是什么,等到方圆把东西从柜子里拿出来之后,她就更纳闷了。

    “一盒进口饼干?”贺宁看着方圆摆放在桌子上的那一盒用精美的铁皮盒装着的写满了外文的饼干,疑惑的问,“这一大早你要请我吃饼干呀?那也不用这么神神秘秘的吧?该不会是戴煦跟你求了婚,这算是喜饼吧?”

    “你现在还有心情开玩笑,”方圆哭笑不得的瞥了她一眼,“等我告诉你这盒饼干的来历,你就该笑不出来了!这盒饼干,是董师兄给我寄来的。”

    “他?”贺宁一愣,眉头皱了皱,“这是吹得什么风啊?这盒饼干值多少钱?”

    “你别说,我刚才还真好奇的特意上网去搜了一下,估计要快三百块钱呢。”方圆回答道,她知道贺宁跟这位董师兄之间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要不然贺宁也不会忽然之间背井离乡的调转到A市来,来了以后更是对董师兄和他们之间的事情绝口不提,就好像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贺宁的性格向来是报喜不报忧的,而且不管心里面什么样的感受,是气愤还是难过,表面上都总是风轻云淡的模样,所以到了A市之后,贺宁不提不说,若无其事的样子,却并不是真的无事。

    贺宁有些失笑,看着那盒饼干,她并没有感到气愤或者不悦,反而有一些无奈和好笑,叹了一口气,她对方圆说:“这道算是大出血了!平日里从来没见他这么大方过。给你寄了三百块钱的进口饼干,你猜他给我寄的东西值多少钱?”

    “我听唐弘业说了,有人给你寄了一首情诗,普希金的,一听这话我就知道情诗是谁寄来的了,”方圆也有些无奈,“在学校的时候董师兄不就酷爱诗歌,尤其喜欢普希金的诗么,咱们学校有一次组织的诗歌散文朗诵大赛上头,他不是还靠这个获了一次奖么!哦,对,跟饼干一起寄来的还有这个。”

    说着她拿出了一张卡片递给贺宁。这张卡片倒是没有贺宁收到的那一张看起来那么文艺,只是普普通通的而已,一面是印着花花草草的图片,另外一侧写着几句话,跟贺宁那个没头没尾的诗不同,方圆收到的是有落款的。

    “方圆,你好,很久不见,希望你在A市工作愉快。贺宁在那边,还请你在日常生活中帮忙多多照顾,一盒饼干,小小谢意,请你收下。”

    贺宁看了看上面写着的话,忍不住冷笑出声。

    “贺宁,我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个东西了,”方圆叹了一口气,指了指那盒价格绝对不算便宜的饼干,“所以就想问问你的态度。我之前一直没敢问,感觉你好像是不太想提起来,我感觉你跟董师兄应该是分手了,而且你突然想离开C市到这边来,还直接就考了外勤,肯定跟这件事都是有一点关系的,现在看样子他应该是想要复合吧?我就得明确的问一问你的意思了,如果你觉得还想考虑一下,给董师兄一个机会,那是一种处理办法,要是你已经是铁了心的不打算再回头走老路了,那我也知道咱们学校的地址,董师兄不是还在学校里上班么,我把这盒饼干给他寄回去就得了,估计他也就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了。”

    贺宁对方圆笑了笑,伸手捏了捏方圆的脸颊,似乎是嫌她太过于严肃了,她轻声对方圆说:“我们俩没有分手过啊,这盒饼干你也别浪费邮费寄回去了,要不然就拿回去你和戴煦两个人吃,要不然就大伙儿分一分,随便。”

    “你们俩没有……分手过?”方圆被贺宁给说的有些愣住了,“你是什么意思啊?贺宁,我有点糊涂了,你说你们俩没有分手过是什么意思?”

    “没在一起恋爱过,要怎么分手?”贺宁摊手说道。

    “你们怎么会没有在一起恋爱过啊?董师兄当初是怎么追你的,这事儿可是有目共睹的啊!”方圆被贺宁这么一说,倒变得更加糊涂起来了。

    贺宁耸了耸肩,两手一摊:“你别问我,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敢情当初人家是坦坦荡荡的拿我当朋友,结果我自作多情的误解了他,他呢,知道我是那种表面上特别阳光自信,但实际上因为家庭条件比较窘迫,所以骨子里非常非常自卑的人,他为了不让我伤自尊,所以才一直没有戳破,想要慢慢的让我自己明白过来,没想到我这个人特别的执迷不悟,他也很困扰。”

    “这是什么屁话啊!”方圆一听贺宁这么说,登时火气就窜了上来,她平日里从来都不是一个容易激动和火冒三丈,但是现在她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怒意了,“我们这些旁人又不是眼瞎,也没有失忆!谁当初无事献殷勤的?谁那时候有事儿没事儿的找借口就把你给借过去安排各种事情做的?谁动不动就抄了普希金的诗,左一首右一首的塞给你的?要不是这样,就我这种性格的人,我会知道普希金那么多首诗,我会认识他的笔迹?!什么叫自作多情?!什么叫骨子里自卑?!什么叫做误会?!他是跟谁说的这些屁话?”

    “跟他的‘女朋友’呗,”贺宁笑了笑,原本她觉得很丢脸,很伤自尊,又有些替自己感到委屈,为了摇摇欲坠的自尊心,所以强忍着对谁都不说,就连最好的朋友方圆也包括在内,这些事情压在心里面,让她时不时想起来就会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现在真的对方圆把这些事情说了出来,她才恍然之间意识到,在此之前,自己好像还真的是有些没有放下,不过没有放下的却并不是“董师兄”董伟斌这个人,而是自己被欺骗和蒙蔽的那件事,“小姑娘比咱们小三届,刚入校没多久,咱们不就离校了么,所以以前也没有怎么打过交道,等后来毕业了,就更碰不到了,他们都在校内,倒是方便得很,不过也幸亏这小姑娘是一根直肠子,跑去找我,让我以后不要再自作多情,不要再骚扰和联系她的男朋友,要不然我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被人给编排了这么样的一个角色呢。”

    当初董伟斌追求贺宁,这的确是有目共睹的事情,不过所谓的有目共睹,也不过是贺宁身边走的比较近的女同学罢了,在校期间毕竟考虑到董伟斌已经留校工作,虽然是行政方面的岗位,并不是教学岗,与贺宁却仍旧是不折不扣的“师生关系”,所以考虑到舆论方面的影响,董伟斌的所有示好都是非常低调而又隐秘的,贺宁从来都不是什么驽钝的姑娘,她当然明白董伟斌对自己的示好意味着什么,那一首首的情诗又代表着什么,从最初的没有什么感觉,到后来感动于董伟斌的执着,贺宁一直以为两个人是一种水到渠成的恋人关系,从自己默许了董伟斌的约会请求开始,这种关系就已经不言而喻了,因此而忽略了董伟斌从头到尾除了各种各样的示好之外,竟然从来没有说过一句“做我女朋友”之类的话,更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想到,这件事居然会在后来被这个男人钻了空子。

    好不容易到了离校实习的那段时间,董伟斌在校外与贺宁约会的时候倒是比在学校里稍微放得开了一些,在大街上也会牵一牵手什么的,但是对于学校方面,他仍旧很有顾虑,总是支支吾吾的说什么自己留校时间还短,怕领导撞见自己谈恋爱,会认为他以后的心思都不会好好的放在工作上头,贺宁也没有想太多,她并不是那种很粘人的性格,尽管并不是特别理解董伟斌的这种顾虑,也还是对他的这种要求和做法给予了充分的理解,直到那个以董伟斌女朋友自居的小师妹气呼呼的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说出那些警告的话,贺宁才恍然大悟,原来董伟斌对于学校附近范围的顾虑从来都不是学校的领导,而是那个小师妹,确切的说是父亲在行业内身居要职,又对文艺青年气质浓厚的董伟斌一见钟情并展开追求的小师妹,如果他公然和贺宁在学校附近约会,那么“自作多情”、“误会关系”这种借口就自然是没有办法说得通了。

    方圆听了贺宁小声的讲述,气得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她等贺宁说完了之后,连忙问她:“那你当时是怎么和那个小姑娘说的?你有没有去质问过董师兄?”

    “我当时……”贺宁犹豫了一下,她知道自己说出来当时的答复,方圆肯定要恼自己的,但她还是决定要如实相告,于是便苦笑了一下,说,“我告诉那个小师妹,她的董师兄可能是搞错了也想多了,我从头到尾都对他没有什么多余的想法,倒是觉得他家境平平,为人又小气吝啬,所以怕表现得太嫌弃会伤了他的自尊,才一直没有把话跟他说清楚的,既然现在都说清楚了,误会也就解除了,从此以后我走我的阳关道,他走他的独木桥,这不是刚刚好么。”

    “就这样?没有了?”方圆果然冲她一瞪眼睛。

    “嗯,没有了,不然呢?大发雷霆,把董伟斌叫出来骂一顿,质问他为什么在感情上背叛了我?还是求他不要甩了我?”贺宁摇摇头,“不管是哪一种,都会让我变成了那个更加在乎,更加放不开手的人。他的小女朋友跑来要我别再纠缠她的男朋友,我选择了果断的放手,事后董伟斌没有试图对我解释过什么,而是悄无声息的再也不联络了,这还不够说明问题么?既然一个有家世有背景的小师妹,就能让我这个女朋友一瞬间变成了自作多情的女追求者,那我也只能说,当初自己可能真的是一时眼瞎,被他那些廉价又文艺的追求手段迷了眼,错把感动当成了喜欢,真相大白之后,气愤肯定是有的,不过更多的是对自己的恼火,怨自己没早一点看清楚对方的本性,居然在这么一个人渣身上浪费了时间和感情。真相那个小师妹已经间接的告诉我了,我没必要去向董伟斌索要,我对他表现出多一丁点儿的愤怒,都等于说明了我在意,我放不下,这样不是只能贬低了我自己,把他反倒给抬高了么!”

    方圆有些心疼的看着贺宁,贺宁的性格她是最清楚的,董伟斌对自己劈腿的对象所描述的贺宁一半对,一半不对,贺宁的确是一个性格阳光的姑娘,也有着一颗骄傲的心,她的家境虽然不至于用窘迫来形容,倒是确实不算富裕,但是贺宁却从来没有因此而感到自卑过,贺宁当初默许了董师兄的追求,多半也是因为十八九岁的小姑娘,对于各种浪漫而又文艺的追求方式很难招架得住,尽管回头想想不难发现那都是一些华而不实的东西,但是在当时却还是会多多少少的有些感动的,所以总体来说,贺宁倒确实是有些错把感动当成了喜欢,这一点在醒悟之后,她自己倒是看得很通透。

    正是因为贺宁的那种骄傲的性格,在遭遇到了这种背叛和欺骗之后,她才不愿意放下身价去和对方纠缠理论,哪怕是再怎么愤怒和恼火,她也会隐忍着,只为能够保住最后的骄傲,就算是抽身而退,也要走的优雅。

    “董伟斌这个混蛋!”方圆把那张让她帮忙照顾贺宁,言辞恳切的卡片一口气撕了个粉碎,扔进了垃圾桶里,“他当初做出了那样的事情,现在又怎么有脸想要求复合的呢?!他不臊得慌,我都替他臊得慌!这盒破饼干谁爱吃谁吃,我嫌恶心!”

    “你别生气嘛!为了这么个人,不值得。”贺宁笑呵呵的伸手给方圆抚了抚背,在这些事情发生的当时,她也着实难过了一阵子,但是现在却已经好多了,之前汤力对她说过,只要自己把那一页翻过去了,别人停留在哪一页就不重要了,现在回想起来,贺宁才有些豁然开朗的感觉,再看到董伟斌这种带着明显示好的举动,她反而觉得心头很轻松,因为她已经真的不在乎了。

第二十五章 窥视

    “这些事儿你之前怎么都不跟我说呢?!”方圆心疼贺宁,也有些气她,气她不和自己说实话,自己虽然能够猜到贺宁和董伟斌肯定是闹分手了,但也只不过自动自发的认定是两个人可能是和寻常的情侣闹分手一样,未必有什么特别大的过错在其中,贺宁不想说,她自然也尊重闺蜜的隐私,不去刨根问底,而现在一听说居然是这样无耻的感情背叛和欺骗,方圆觉得自己都快要被怒火烧起来了。

    “你的性格我还不知道么,”贺宁摇摇头,“因为家里面的事情,你本来就对感情有些没有安全感了,我过来准备办调转的时候,正好看到戴煦跟你有了苗头,他又特别关心你,在乎你,我觉得这是特别好的事情,但是如果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我告诉你董伟斌做出来的那些事情,你会怎么样?会不会刚刚从你当时的那个‘壳’里探出了脑袋,就又被吓得缩进去不肯出来了?会不会就变得更加不相信感情,不信任男人了?那样对你不公平,对戴煦也不公平。这事儿归根结底,董伟斌的人品我左右不了,只能怪自己眼拙,吸取教训,以后不再犯就是了。”

    说完之后,大概是嫌方圆太过于严肃了,贺宁还主动笑嘻嘻的伸手去打开那个饼干盒,从里面拿出两块饼干来,一块塞到自己嘴里,一块喂到方圆的嘴边:“小圆圆,来嘛,尝尝看,还真是一分钱一分货,这饼干蛮好吃的,奶香十足,又不甜不腻,回头找个有空的时候,要是配一杯咖啡或者奶茶就更舒服了!”

    “你到底是心大,还是假装心大啊?”方圆被贺宁逗得哭笑不得,“刚刚我不是都说了咱们不吃董伟斌那个垃圾男的饼干,要扔掉的么!”

    “哎呀,别跟东西过不去嘛!当初他欺负我年幼无知,总用一些风花雪月的廉价把戏糊弄我,别说三百块钱一盒的饼干了,就连一百块钱一顿的饭都没请我吃过,现在他玩浪子回头那一套,居然这么舍得给钱包放血,反正这东西又不是咱们明示暗示的跟他索要的,他自己寄过来,就算你扔了,他也默认是你吃掉了,你给寄回去,以他的人品,反咬一口就说从来没有收到过你回邮的东西,你有办法么?”贺宁把饼干塞到方圆的嘴边,“安心的吃吧,我亲爱的小圆圆!”

    “大姐姐,我带我爸妈去一趟卫生间,一会儿汤力哥哥回来了,你可别让他到处乱跑了啊!我爸妈大老远特意过来看他的呢!”就在贺宁和方圆刚刚结束了之前的那一番对话,关昕忽然在后面开口招呼起贺宁来,她的声音比较大,除了贺宁和方圆之外,办公室里面其他正在处理工作的人也都被吓了一跳,纷纷朝关昕他们那边看了过去,关昕倒是一点也不在意的样子,拉着她父母就走了。

    “这是汤力的亲戚么?”方圆皱了皱眉头,对于关昕那种有些娇蛮的态度实在是有些不大喜欢,“按理说这么大的一个女孩子了,在公共场合不要大声喧哗的道理不会不懂吧?而且……带父母去卫生间这种事,嚷这么大声……也不太好吧?还有,她看着不比你小多少,怎么还‘大’姐姐呢?”

    “要不然你以为我刚才干嘛头疼?”贺宁忍不住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儿,“汤力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之前跟我见过几次面,严格说起来,连交道都没有打过,但是那小姑娘好像跟我不太对盘,我也挺受不了她的。”

    “可不是么,看起来一点不比你显得年轻,开口闭口的叫你‘大姐姐’,自己都不觉得尴尬么?我有点同情汤力了,青梅竹马本来是多浪漫的事儿啊,怎么到他这里遇到了这么一位有个性的呀!”方圆对关昕的言谈举止都有些不大喜欢。

    唐弘业走进办公室,正好看到贺宁和方圆在这里,旁边还摆着一盒饼干,便凑了过来,刚巧听到方圆的那句关于“青梅竹马”的评价,他一边自来熟的从盒子里拿饼干吃,一边一脸嫌弃的对方圆和贺宁说:“你们这些小姑娘啊,不要一天到晚满脑子都是不切实际的浪漫思想,太害人!谁跟你们说青梅竹马是什么浪漫的事儿来着?有那么一个人,从小跟你住邻居,小学同班,初中同校,高中同校,好不容易考了大学,结果又同班,那绝对不是浪漫,那叫阴魂不散!”

    “哎哟,听着意思,你还挺有生活的嘛!”贺宁随口调侃唐弘业一句。

    “什么叫挺有生活啊!那简直就是一部血泪史!因为有那么个倒霉的青梅竹马,我从小到大多挨了我爸多少顿板子啊!什么你一个男孩子居然把女孩子惹哭了,屁股要挨几巴掌!什么你一个男孩子居然学习比人家女孩子差那么多,屁股要挨几巴掌!就连什么你一个男孩子,身高都要被人家女孩子追上了,也得挨一顿数落。我不说话是人家比我开朗,我说话是人家比我端庄稳重,反正我永远是那个绿叶,每天因为这些事被我爸拎着耳朵叨叨叨,简直都要烦死了!幸亏我现在摆脱了这个噩梦,这才呼吸到了自由的空气啊!”唐弘业一边说,一边又捏起几块饼干,胡乱摆摆手,“行了,我还有事儿呢,方圆,谢谢你的饼干啊!”

    说完就急匆匆的又走了,去处理今天的诸多工作任务。

    “没看出来啊,成天没心没肺的唐弘业,还有这么一段辛酸史呢!”方圆感慨了一句,她知道贺宁不愿意多说董伟斌的事情,所以就没有再去提起,而是随口又和贺宁叮嘱了几句别的事情,将董伟斌寄来的那盒“糖衣炮弹”留在桌面上供大家随便拿取,然后也离开了。

    方圆刚走,汤力也回来了,贺宁赶忙迎上去,告诉他关昕带着她的父母一起来看望了,汤力一听这话,微微的皱了皱眉头,倒也没有说什么,而是把手里面的那个鼓鼓囊囊的塑料袋递了过来,交给贺宁。

    “这个给你。”他把东西递给贺宁,又问,“其他人呢?”

    “唐弘业刚出去了,有事,其他人还在呢。”贺宁回答,顺便略带一点疑惑的打开了手里的塑料袋往里面一看,里面是厚厚的一沓暖宝宝。

    她有些惊讶的抬头看了看汤力:“你刚才是去买这个了?”

    “嗯,总在外面跑,用这个好点。”汤力和贺宁谈论这件事,似乎让他觉得有点不大自在,正好趁着关昕一家三口都还没有回来,他连忙拉着贺宁先过去和其他人一起汇总了一下手头的信息,唐弘业那边他可以事后在打电话告知一下。

    他们在讨论事情的时候,关昕和她父母回来了,一进办公室他们就看到了已经从外面回来的汤力,关昕立刻开口大声喊了一句“汤力哥哥”,又把办公室里的人给吓了一跳,好在这一回她的父母总算是没有听之任之,知道稍微提醒几句,让关昕不要在办公室里面这么又喊又叫的,关昕尽管有些不大情愿,但还是应了一声,一副乖乖女似的模样,坐在了父母的身旁。

    过了一会儿,需要沟通的事情都沟通好了,贺宁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去调一下庞成礼的个人信息,顺便再到那个论坛上去看一看宋天禄这两天有没有什么新的动静,汤力自然是得过去和关昕的父母打个招呼,寒暄几句,不管怎么说,那都是从小照顾过他,给他提供过帮助的老邻居,人家又是特意跑来探望的,就算手头有很多事需要做,就算很忙,挤时间也还是要理会一番才行的。

    庞成礼的个人信息调出来之后,贺宁发现这个人还真的是一点“看头”都没有,这个庞成礼今年四十五周岁,原本并不是A市本地人,大学毕业之后因为工作的缘故才在A市安家落户的,并且早就已经成了家,老婆和他原本是同乡,现在的工作单位竟然也是在同一所医院,他们还有一个十七岁的儿子,正在读高二。庞成礼从贺宁眼下能够掌握到的信息来看,是一个寻常到不能再寻常的男人,循规蹈矩,没有什么不良记录,不过话又说回来,私生活方面的事情,除非闹到法院去打离婚官司,否则自然也不会升级成为什么负面信息,或许从大诗人的身边人下手还是可以打听出来一些只言片语,但从官方途径必然是查不到的。

    贺宁又打开同城的那个论坛去看一看,刚一登录成功就收到了系统提醒,她有几封未读的私信,贺宁点开来一看,居然还是宋天禄发过来的,一条是问她为什么不回复自己,如果对那件事有兴趣就约个时间聊聊,一条是问贺宁她使用的头像是不是她本人的真实照片,第三条是告诉贺宁,那天晚上的“惊悚派对”别提多刺激了,并且还故意模棱两可的给了一些不太清晰的描述和表达,然后再一次强调,可以找个时间约出来见个面,聊一聊,既然都对这种事感兴趣,说明是同道中人,可以借此机会认识认识,交个朋友。

    贺宁想了想,回复了宋天禄一条,措辞的语气有点不冷不热的,颇有些吊人胃口的意思,这就是她想要追求的效果。看宋天禄的样子,平日里肯定也是经常在网上和生活当中故意搭讪他认为比较漂亮的年轻姑娘,但是他搭讪归搭讪,为什么偏偏对“惊悚派对”这件事那么放在心上呢?所以贺宁需要吊足了宋天禄的胃口,然后才能想办法把话从他的嘴巴里面套出来。

    “大姐姐,你这是上班时间泡论坛,跟人聊天呢呀?”

    贺宁正专心致志的回复宋天禄,冷不防听到关昕的声音在自己旁边响了起来,把她给吓了一大跳,赶忙从电脑前撤开身子,一扭头就看到了已经凑到自己桌旁,正伸长了脖子看着屏幕的关昕,还有关昕那一脸莫测的表情。

    贺宁迅速的把网页给最小化,只留下显示器的桌面壁纸给关昕,这个姑娘从头到尾都不是一个让贺宁感到信任的对象,现在她和宋天禄的私信往来归根结底是为了查案子,假如关昕看了个仔细,然后在外面或者网上胡说乱说,保不齐会不会带来什么样的影响。再加上两个人实在是算不得有什么交情的人,关昕这样没有分寸的凑过来窥探,本身也是令贺宁十分不悦的行为。

    于是贺宁板起脸来,对关昕皱了皱眉头:“请你后退一点,我现在是在工作,处理公事,这里是公安局,我们工作性质比较特殊,不该看的不要乱看。”

    关昕面对她的不悦,却是一脸的委屈:“大姐姐,我不是故意看到的,我其实上课的时候也会偷偷在下面拿手机上网啊聊天啊什么的,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你别生气啊,而且还搬出那么大的一个名头来吓我,这就没有必要了吧?”

    贺宁有些不想理她,毕竟今天关昕的父母都在,就算是给初次见面的两位长辈一点面子,贺宁不想当着面就开口去让关昕难堪,索性去寻找汤力的踪影,想要把这个让人头疼的“蛔虫妹妹”交给汤力去处理,结果这一看她才发现,汤力在另外一边也是一脸的无奈,关昕的母亲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了一只保温桶,现在盖子已经打开了,充当着小碗的用途,正在热情的劝着汤力呢。

    “我这可是特意给你熬了带来的鸡汤啊!大力你听话,趁热喝几口,阿姨知道你平时上班特别辛苦,所以也心疼,专门做了汤来给你补身子的!”关母说。

    贺宁一听这话,有些哭笑不得,关昕父母家在外地,关昕住在学校宿舍,父母过来几天而已,十有八九是住在旅馆之类的地方,这一大早怎么可能有地方去亲手熬鸡汤?

    汤力似乎也是无奈至极,面对关母那不容拒绝的“关怀”,硬是以一种慷慨就义般的姿态,从她手里接过了那只碗,一仰头把里面的汤喝了个干净。

第二十六章 路数

    “大力啊,真不是我和你叔叔说你,你看咱们这有多长时间没见面了?你平时工作再忙,也得常回家看看呐!你该不会是觉得,现在你爸妈也不在老家那边了,搬去了别的地方,你就没有必要回去了吧?你可别忘了过去你爹妈忙的没空理你的时候,是谁管你吃饭,谁留你住下来的!”关母一边对汤力絮絮叨叨的说,一边又往小碗里头倒了一些汤出来,“你得对你爸妈孝顺,也得对我们和对你爸妈一样,你爸妈生了你,对你有恩,我和你叔叔等于养了你,你也不能过河拆桥,不需要我们了,就把咱们之前的情分都给一笔勾销了啊!”

    “阿姨,不要倒了,够了。”汤力没有去回应关母的话,而是伸手制止了她继续倒鸡汤的动作,“我待会儿还要出任务,不能陪你们。”

    “是,是,知道,我们都挺昕昕说了,说她汤力哥哥一天到晚忙的找不到人,要不是那一次她突然不舒服生病,你及时把她送去医院看病,她可能一两个月都捞不着见你一次面呢。”关母把保温桶放在一旁,又把已经倒出来的大半碗鸡汤端到了汤力面前,“你现在大了,翅膀硬了,也成了大忙人了呢!”

    汤力脸上并没有太多的表情,以最快的速度把碗里面的汤喝完,然后又把那个用来当碗的盖子给重新盖在了保温桶上,避免关母再给自己倒一碗。

    贺宁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心里面觉得怪怪的,关母虽然从行为上来看,似乎是对汤力很熟悉,并且充满了关心的,但是话里话外听起来又让人有点不舒服,她反反复复对汤力强调什么养育之恩,什么容身之所,什么不能过河拆桥,怎么着都给人一种施恩望报的一味,像是故意来敲打汤力的一样。

    关母很敏锐的察觉到了贺宁投向这边的目光,她迅速的抬头朝贺宁这边看了看,然后堆起一脸的笑,对贺宁说:“哎呀,我们是不是吵到你工作了?你瞧瞧,这真是太不好意思了!我们一家人,好长时间没聚在一起了,所以今天见到大力我这一高兴啊,话就有点多。昕昕啊,你快过来,别打扰人家工作。妈妈爸爸今天可是特意过来找大力的,我们可得确定大力把我们的宝贝闺女照顾好了!”

    说着,她又一脸怜爱的伸手摸了摸汤力的头,满脸都是慈爱的笑容,活脱脱的就是一个慈祥的母亲正在看着自己宠爱的儿子那种模样,倒是汤力表情显得有些尴尬,一直在试图避开关母的那种爱抚动作,似乎并不是很享受这种关怀。

    “叔叔,你和阿姨先回去休息吧,我还要出去办事,不能再耽搁了。”汤力一边开口对关昕的父亲说话,一边站起身来,因为身高的原因,这一回关母可再也没有办法去摸他的头了,毕竟这里是在办公室,也算是大庭广众之下,关母也不好意思垫着脚,甚至小跳着去摸汤力的脑袋,只能作罢。

    关昕的父亲打从一开始到现在都没有开口说过话,一直都是关昕的母亲在唱着独角戏,这会儿他被汤力直接点到了名字,便对他笑了笑,点点头,那笑容里面或多或少带着几分歉意似的,然后从身后拍了拍关母的背,对她说:“要不咱们就先走吧,我看大力是真有事,咱们别给人家耽误了。”

    关母这才点点头,拿起汤力办公桌上的保温桶,对关昕说:“闺女啊,那走吧,咱们先回去,让你汤力哥哥忙着,元旦你放假的时候过来找他,你们俩一起回家去,就这么说定了。汤力啊,到时候阿姨给你做好吃的。”

    “妈,你说的倒是容易,汤力哥哥他最会找借口了,每次我找他,他都说自己忙,没空没时间。”关昕嘟着嘴,用嗲嗲的声音撒娇似的说。

    “没事儿,下回他要是再这么糊弄你啊,你就变成狗皮膏药,走哪儿跟哪儿,我呢,就打电话给你汤叔叔他们,让他们说说大力!”关母也笑呵呵的,好像是在和关昕、汤力开玩笑似的说。

    关昕听了母亲的这番话,就好像已经得到了什么保证似的,满意的点点头,亲热的搂着关母的手臂摇了摇,她的父亲倒是有些局促起来,在一旁连声的催促,这对母女这才结束了对话,同汤力依依惜别了一番,当然,这“依依惜别”似乎也是单方面的,汤力并没有什么过多的表示,反而好像也因为他们终于要离开了而偷偷的松了一口气似的,连忙送他们出门。

    贺宁从头到尾冷眼旁观,原本她对于关昕是有些反感的,觉得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女孩子的个性会那么的自我而又不讨人喜欢,不过现在她的想法发生了一些改变,关母的出现让她意识到,这个世界上的绝大多数事情都是有因才有果,关昕之所以会形成这样一个只考虑自己,并且还总喜欢用一些让人不太舒服的小把戏和小手段,试图达到自己的目的,这归根结底还真的是来自于家庭教育的影响,或者说她母亲的言传身教。关母乍看起来好像是个心直口快的热心肠,但是实际上那股自说自话,又带着某种功利心的做派,和关昕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

    过了一会儿,汤力回来了,眉头微微的皱着,似乎还在因为方才关家三口人的突然造访而感到有些烦恼,看到贺宁在等着自己,有些不太好意思,赶忙对她说:“你等急了吧?你那边有什么收获么?”

    “算是有一点吧,”贺宁对他点点头,看他一脸烦恼的模样,忽然忍不住起了一点恶作剧的心思,便没有顺着汤力的询问去讨论工作方面的话题,而是开口对他说,“我说,旁观者清,当局者迷,你有没有那种感觉我不知道,不过作为地地道道的‘路人甲’,我觉得关昕的妈可是有点把你当成是女婿去看待了呀!”

    “别闹!”汤力向来不是一个喜形于色的人,然而听到了贺宁的调侃之后,他却眉头一皱,连忙开口叫停,“这种玩笑不要乱开,不好。”

    “其实你反应这么大,应该也是因为心里头清楚,我说的话不是在开玩笑,对不对?”贺宁收起了调侃,颇有些同情的看着汤力,“关昕对你应该不是情同手足的那种情感,她妈应该也是默许了自己女儿的自作主张,这母女两个压根儿没有打算给你什么选择的空间。当然了,这与我无关,我就是作为旁观者,给你一点善意的提醒。就算过去他们家对你不薄,特别照顾,恩重如山,想要报答,途径也还是很多的,在有一些原则性的问题方面,还是得自己稳住立场,不能因为过去受过谁的恩惠,就被人给道德绑架、情感绑架,那样只会耽误了自己。”

    “我不会的。”汤力果断的摇了摇头,然后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估计是被贺宁说中了心事,所以难得的多说了几句话,“其实……关昕家里对我最照顾的是关叔叔,但是他那个人比较安静,也比较听老婆的话,为人比较窝囊,关昕妈妈对我不差,但是她喜欢施恩于人,居高临下的那种。”

    贺宁听他这么一说,心中便已经了然,这世界上有那么一种人,到底是好还是坏永远都很难去界定,他们乐于助人,并且也的的确确做出了一些实实在在的事情,从这个方面来说,他们是很好的人。然而从另外一个角度去看待,这一类的人所有的付出都不是免费的午餐,他们曾经提供的帮助,为的是在日后从接受帮助的人那里得到同等、甚至加倍的回报,也就是说他们提供帮助的行为,归根结底并不是出自于一种善意,而是把这些事情当成了是一种投资。

    “她帮了你三分的忙,需要你做出五分的回报?”她问汤力。

    汤力点点头:“差不多是这个样子。”

    “不难想象。”贺宁撇撇嘴,打从一开始关母旁若无人的议论汤力家里面的私事,对别人讲述汤力的父母因为拼事业而忽略他的种种,她就觉得这个女人根本就没有把汤力当做是一个值得被尊重的人去对待,说一句不恰当的比方,关母就好像是在扮演着一个乐善好施的角色,汤力只不过是接受她施舍的那个人,两个人之间的地位并不平等,关母作为居高临下的那个人,自然是不需要去考虑一个曾经被她施舍和帮助过的人的心情和感受,“总之你自己把握吧。”

    “我心里有数。”汤力回答的十分笃定。

    贺宁对他笑了笑,以自己的立场,这件事情提醒到这个程度就已经足够了,不需要说更多,于是她打算把话题拉回到工作的事情上来,汤力却在这个时候又开了口,询问了贺宁一个工作话题以外的问题。

    “我回来之前,关昕他们一家三口惹你生气了么?”汤力问,“虽然没什么用,但我替她先道个歉,以后我会注意,不让她去招惹你。”

    “你在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明白。”贺宁有些茫然的看着汤力,不知道他突然就又替关昕给自己道起歉来了。

    “关昕跟我说,她跟你道过谦了,但是你好像不太原谅她,而且很反感她到办公室里来,还跟别的女同事说她和她爸妈的坏话。”汤力对贺宁说。

    贺宁这一次倒是没有感到特别惊讶,原本她还纳闷为什么关昕会无缘无故的在她父母面前美化自己,弄了半天这个坑挖在这里,还是那老一套的挑拨手段,只不过这一次她来了个欲抑先扬,说到底也还是殊途同归,左右没有突破她原本的那一套,也让贺宁大致摸清楚了这个小姑娘是个什么路数。

    “那你直接就替她跟我道歉了,看样子是不相信她的版本啊!”贺宁笑道。

    汤力很认真的点点头:“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

    “那就多谢你的信任了,不过话说回来,我到底是哪里和关昕不对盘呢?为什么她看我就那么不顺眼?还有她妈妈也是蛮奇怪的,说话总好像是希望旁人听出来什么弦外之音似的,真不知道这母女俩什么毛病!”贺宁对汤力的信任感到很满意,同时又对自己和关昕的这种“孽缘”有些哭笑不得。

    汤力话到嘴边,欲言又止,最后只是一脸歉意的对贺宁说:“我以后会尽力避免,不会让你受这件事困扰的。”

    “没关系啦,也没有到‘困扰’的程度,不是我说大话,关昕的段位我还真是没怎么放在眼里,就是个跳梁小丑一样的人罢了,至于她那个导致了下梁歪的不正上梁,反正跟我也没有什么利益冲突,我当然也不会在意的啦!”贺宁摆摆手,表示自己不在乎,汤力也没有必要纠结。

    汤力轻轻的抿了抿嘴,最后点了点头:“那好。说说你方才的收获吧。”

    贺宁便把心思给重新拉回到工作上面来,把关昕一家三口跑到这里上演的闹剧,还有方圆办公桌上的那盒进口饼干的事情都暂时抛在了脑后,将自己掌握到的关于庞成礼的情况,还有宋天禄又给自己发私信的事情都说了一下。

    汤力听了之后,表示对贺宁给宋天禄的回复方式十分赞同,并且认为他们应该去暗中了解一下庞成礼,以及庞成礼和他妻子的感情状况等等信息。

    既然做出了决定,两个人就没有再多耽搁,毕竟关昕一家三口的意外到来已经让他们耽误了一些时间了,于是二人立刻出发,动身去死者祝盼香生前工作的那家医院。

    临走的时候,贺宁没忘拿了几贴汤力买回来的暖宝宝放在自己随身的包里,这几天外面实在是太冷了,她还真有些需要这东西呢。

第二十七章 将计就计

    【腱鞘囊肿犯了,右手在指根位置,左手在手腕,敲键盘各种酸爽。。。唉。。。】

    两个人这是第二次到这家医院来了,只不过不同的是之前是晚上,相对医院里面还算安静,现在到了白天,医院里面可就热闹得多了,大厅里、走廊里,到处都是人,电梯里面挤得好像沙丁鱼罐头一样,外面照样还有一大群等着下一趟电梯来到好挤进去的人,环境十分的嘈杂,就连空气也略显浑浊。

    反正两个人需要抓紧的是时间,体力还是比较充沛的,所以干脆放弃了乘坐电梯的打算,从楼梯爬上去,到了楼上,病房疗区那边也还是有很多人,起初贺宁还以为只不过是白天里头医院需要处理的患者比较多,不过很快她就意识到不太对劲儿了,走廊里有很多人似乎并不是来看病或者探望病人的,这里面有陪护的患者家属,甚至还有已经恢复的比较好的住院病人,这些人凑在一起似乎是在围观着什么,贺宁和汤力见状就没有急着上前去,而是混在人群当中观察一下。

    “唉你说,他是得罪人了,还是真遇到了那么一个刺儿头啊?”一个中年女人就站在贺宁前头,正歪着脑袋小声的问她旁边的一个护工模样的人,“我在这儿陪护有三天了,隔壁床就是这个庞医生负责的,我感觉他人还行啊,说话什么的也都还挺有素质的,也不是那种特别不耐烦的类型,至于么这是……”

    那个护工对她神秘兮兮的笑了笑:“那谁知道呢,现在这年头,还有哪个人是只有一张脸的呀!哎我问你啊,你家里人隔壁床那个人是干什么的?”

    “那咱可不知道,住个院而已,也不好乱打听人家这种私事儿啊,反正看着倒是挺有头有脸的,老头儿自己年轻时候是干什么的不好说,儿女看着可都挺有出息的,光是护工就雇了俩,一个专门白天护理,一个专门晚上护理,说不然的话,怕精神头儿不够,照顾不好病人,每次一来,人家穿的用的看着也都挺上档次,都是自己开着小车儿来,可不像我们这种倒公交车的主儿,前两天好像是因为照顾老头儿照顾的好,医生说老头儿恢复的比较理想,那家人一高兴,还给了护工一人一个红包呢,我看里头怎么说也有两三百块钱。”中年女人回答。

    “哎呀,这么大方啊,工资之外额外还给两三百!怎么这样的好事儿从来我都遇不到呢!”和中年女人聊天的护工一听这话,先是有些羡慕,然后才想起来方才她们议论的话题,“那你看,这不就没有什么奇怪的了么,你隔壁床人家那是条件好的家庭,估计要不是最近医院床位紧张,人家都想住单间儿的吧?”

    “对对对!他们家是问过庞医生,说有没有别的房间有空床位,可以把我们家那位给转过去,他们想要把整间病房都给包了,但是别处也没床位,所以庞医生没允许。”中年女人忙不迭的点点头,“你的意思是说,庞医生见人下菜碟?”

    “那可不就是这么一回事儿么!”那个护工点点头,“你刚才没瞧见那个打人的么,穿着打扮也都不太像样子。当然了,我也是听别人说的啊,庞医生这个人,看你穿的好用的好,财大气粗,就会特别的客气,特别的周到,要是你一看就是穷嗖嗖的小市民啊,他可就懒得搭理人了,问三五句话能答一句就不错了。”

    “那按你说的这个意思,这一回他挨打了,那就是嫌贫爱富,不给人家好脸色,结果把人家给惹急了呗?”中年女人恍然大悟,直接得出了结论。

    谁知道那护工又慢条斯理的把她说的话给否掉了:“那倒也未必,这回打了人又跑了的那个,好像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听说啊,他老爹在这里住过院,他呢一天到晚的嚷嚷着说医院就是想拖着人住院,想要多赚住院费,还故意给人用贵的药什么的,要么不来,来了就往医生办公室里跑,每次去就为了一件事——给他老爹用最便宜的药,尽量多给他省钱。后来啊,他老爹还没恢复好呢,他就闹着要出院,不给出院就一天到晚骂骂咧咧的,后来庞医生也是没办法了,被他吵得烦都烦死了,检查了一下,觉得问题也不算大,就是伤口好像还没有完全长好,所以也就同意了让他们带老头儿出院,结果好家伙,出院这都有半个多月了吧,谁知道是在家里没有护理好还是怎么着,老头儿伤口感染了,发炎还是怎么着,他跑回来找庞医生要说法,说肯定是庞医生当初没有给处理好,要不然就是明明不能出院,结果批准出院了惹得祸,要让赔钱。庞医生不同意,这不就一来二去的,你一句,我一句,最后就打起来了么!说白了啊,还不就是想讹点儿钱!”

    “哎呀,那可就太缺德了,这人都出院了大半个月,伤口感染了不着急治,先想着跑出来要钱,我看这是专门碰瓷儿的吧?没碰成,所以就开始耍横了!”中年女人惊讶的瞪大了眼睛,连声调都不由自主的升高了几度。

    贺宁扭头看了看汤力,这可真是天赐良机,原本她还在想着要怎么样去接近庞成礼,或者接近庞成礼的妻子,现在这个问题似乎已经迎刃而解了,庞成礼刚刚就是一场“医闹风波”当中的主角,而且从现场还有这么多看热闹的人没有散去这一点,也不难判断事情可能发生过没多久,她和汤力恰好又是如假包换的警察,借着这个机会去接近一下庞成礼,这可就是非常非常自然的事情了,庞成礼那边的情况他们回头可以转交给辖区派出所进一步跟进,一举两得。

    汤力很有默契的领会了贺宁投过来那一瞥的意味,两个人从看热闹的人群中间挤了过去,一直挤到人围着最多的医生办公室门口,这里看起来场面有些狼狈,从门里到门外七零八落的撒了一地的纸页,上面还被人踩了很多脏兮兮的脚印,门口的地面上还有一些零星的血迹,能够看得出来,但是血量并不多,看起来情况应该也不是特别严重,这倒也让贺宁和汤力都稍微的松了一口气,毕竟契机是契机,但要是庞成礼伤得太重,那他们想要趁机去和他打交道也就不大可能了。

    办公室里有差不多四五个人,都身穿白大衣围在一起,在他们的中间有一个男人靠坐在椅子上,那四五个人都没有说话,被围在中间的那一位也同样是安安静静的,脸上原本应该是有伤口的,不过借助着在医院里工作的便利条件,这会儿已经处理好并且得到了包扎,只不过经过了这一场冲突,精神状态似乎不大好,因此整个人都略显虚弱的瘫坐在那里,闭着眼睛也不知道是在休息还是睡着了。

    看到有人从门外挤了进来,那几个人的目光都投向了门口这边,见进来的是身着便装的一男一女,年纪也都不大,其中一个年纪略长一点的小个子男人就皱了皱眉头,开口说:“你们找谁啊?有什么事情?要是不太着急的话,一会儿再说吧,我们这里有点特殊情况需要处理一下,请你们到护士站那边去等吧。”

    汤力拿出自己的证件出示给在场的人看,其他人一看是警察来了,便立刻很自觉的从办公室里撤了出去,留出空间来好让汤力他们可以和当事人庞成礼聊一聊,而方才询问他们身份的那个小个子男人是最后一个离开的。

    “我是这个科的科主任,”他对汤力和贺宁自我介绍说,“庞医生是我们科里面绝对的主力和骨干,他平时对工作的贡献非常大,工作成绩也是有目共睹的,你们看我们这办公室里头好多锦旗,都是患者为了表达感激之情送给他的,这一次的事情,我从个人的角度上来讲,肯定是希望你们能够给庞医生一个交代的,不能让他白白的受了这样的委屈,但是另外一方面,从院方的角度出发,这种事情如果闹大了,肯定影响也是不大好,毕竟人言可畏,众口铄金,虽然我们是问心无愧的,但是架不住有心人故意去诱导舆论,所以……我还想以科主任的身份,恳请两位在处理这件事的时候,能够尽量低调,把影响面儿降到最小。”

    贺宁赶忙答应了,科主任这才把空间留给他们和庞成礼,离开了医生办公室。

    庞成礼现在看起来,和外面挂着的照片可就有一些区别了,他本人比照片看起来还要更黑更瘦一点,再加上刚刚被人打了,现在脸上还有清创处理过的痕迹,鼻梁被包扎起来,紧挨着鼻梁的下眼睑以及颧骨附近都有不同程度的水肿,隐隐的可以看到一些青青紫紫的颜色,他微微的点了点头,算是和汤力、贺宁打过了招呼,开口想要说话,却先扯动了嘴角的伤处,疼得他一皱眉头。

    “你们好,辛苦了。”庞成礼估计是出现了鼻骨骨折的情况,所以鼻腔里面进行了鼻骨复位后的填塞,现在说起话来除了有气无力之外,还有一些瓮声瓮气的,他对贺宁和汤力都十分客气,伸手示意他们两个落座。

    贺宁和汤力在他旁边就近坐了下来,为了方便他讲话不用太大声,虽然说两个人醉翁之意不在酒,并不是真的为了庞成礼和患者之间的纠纷而来的,但是看到庞成礼被人打成了这副狼狈的模样,也还是颇有些同情的,所以也比较体谅。

    “你现在这种情况,是不是不大方便跟我们介绍当时的情况?要不然我们找你的同事了解一下吧,当时除了你之外,还有谁在场?”贺宁问庞成礼,看庞成礼现在的这个样子,她又有些担心对方是否还能够正常的和他们沟通,所以打算采取双保险的办法,一方面可以借着这么一个理由和庞成礼直接对话,不行的话也可以光明正大的询问科室里的其他人,看看别人对庞成礼是个什么样的说法。

    庞成礼脖子不敢随便乱动,稍微大一点的动作都会引起他的不适,于是他摆了摆手,用带着浓重鼻音的声音对他们吃力的说:“当时没有别人在场,那人是看准了就我自己一个人在办公室才冲进来的,进来就把门锁上了,后来我是拼了命才挣脱了他,冲到门边打开了门,我同事们冲进来,那人就跑了。”

    “他为什么打你?”汤力装模作样的问,其实缘由他们在走廊里已经听围观的人七嘴八舌的议论的差不多了,但是既然现在是冒充来处理这件事的民警,自然还是要按照常理出牌,先把这次的“医闹事件”具体情况了解一下,然后再找机会把话题转移到其他的方面,试探一下庞成礼。

    庞成礼说话有些费力,嘴巴的动作幅度稍微大一丁点儿就会扯到脸上的伤处,所以说起话来不仅声音轻,语速慢,有的时候还有些含混不清。贺宁和汤力很有耐心的听着,庞成礼说出来的具体情况和之前他们听说的也没有什么出入,就是那个打人者当初为了省钱,闹着非要给自己父亲出了院,结果出院之后因为护理不当,导致老人的刀口感染化脓,这次跑来就是想要敲一笔竹杠,没想到庞成礼根本不认账,最后这才恼羞成怒的把庞成礼给打伤了。

    “如果不是我找机会把门打开了,别人跑了进来,我现在不知道是坐着还是躺着,是热的还是冷的。”庞成礼有些心有余悸的说,那种有些惊恐的眼神配上那一张已经受了伤的脸,显得格外的狼狈。

    正说着话的功夫,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庞成礼犹如惊弓之鸟似的,腾的一下就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忙不迭的往汤力的身后躲,甚至还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的扯了贺宁一把,把贺宁也挡在了自己的前头。

    贺宁对于他的这个小动作,微微的皱了皱眉头,心里对这个骨干医师有了一点小小的鄙夷。

第二十八章 又是一头热

    都说人在下意识的时候做出的反应,往往是最符合其本性的,如果这么说来,那么这个庞成礼八成就不会是个特别有担当的男人了。即便是因为刚刚被人殴打过,所以有些被吓着了,草木皆兵,一有点儿风吹草动首先就想找点庇护,一听到脚步声就往汤力身后躲,这倒也还算是无可厚非,但是顺手拉了贺宁一把,把贺宁这个性别为女的人挡在自己前面,就算贺宁是个女警,难道就没问题么?

    贺宁只是对他下意识的这个动作感到有些不大喜欢,本身却是不怎么担心的,她在学校期间各项考核的表现一向都是比较突出的,对方只要别是高大壮到了好像一堵墙一样的程度,或者说手持枪械,单纯一个小混混小流氓对她来说,还是可以应付得了的,更何况还有汤力在。从另外一个客观现实的角度来说,她同样的也不相信那个刚刚打过了庞成礼的人,在因为人多而仓惶逃窜了之后,这会儿还敢再冒冒失失的跑回来,又惦记着要杀什么回马枪。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很快就有个人影出现在了办公室门口,来人一出现,贺宁和汤力就把原本的那一点点担心都给解除掉了,急急忙忙从外面冲进来的是一个女人,年纪和庞成礼应该是不相上下的,不仅如此,她身上还穿着一件白大衣,白大衣胸口处同样用红色印着本院的名称,很显然是医院内部的人。

    “老庞,老庞你怎么了这是?”中年女人一冲进办公室就直奔庞成礼而来,看都没看一旁的汤力和贺宁,火急火燎的一把拉起庞成礼的手臂,前后左右的打量着,“我听人说有流氓找茬儿把你给打了,你有没有哪里受伤啊?”

    庞成礼连惊带吓之后,本来身上就有伤,不太舒服,再加上方才差一点被对方急匆匆跑过来的脚步声给吓第二遍,现在也是有点恼火,不过当着贺宁他们的面也有些不好意思发作,只好把自己的两只手从对方的抓握当中挣脱出来,略显尴尬又带着几分气恼的说:“你别大呼小叫的,像什么样子!”

    “我这不也是担心你么!哎呀我的妈呀,你是不知道,刚才我们科里的人跟我说你们科出医闹了,而且还打了人,不知道是谁,我就心揪着,给你打电话你也不接,后来一听说还真是你,我赶紧借两条腿跑过来,爬楼梯的时候差一点儿就直接摔在那里,简直都要被吓死了!”中年女人抚着胸口,一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现在看到你我就放心了,好在也没受什么伤。”

    “没受什么伤?”庞成礼先前似乎都已经听了对方的话之后,不再那么恼火了,结果听到了最后一句话之后,火气腾的一下子就又冒了出来,因为过于激动,一不小心动作太大,鼻子一阵疼痛,让他的脸都有些扭曲变形了,“我都这样了,你还说我没受什么伤?那你就别在这儿了,赶紧回去吧,呆这儿干嘛?!”

    中年女人也意识到自己这么说话实在是有些戳庞成礼的心窝子,于是便嘿嘿的讪笑了两声,对他说:“哎呀,咱们这不都是在医院里上班的人么!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啊!之前电视里头、新闻里头,一说医闹的事儿,就是把人打死了,打残了,所以我刚才一听这件事儿,心里头一下子就乱了,乱得跟一锅粥似的,心里慌得要死,就怕是那种情况,结果来了一看,你在这儿好端端的站着呢,没少胳膊没少腿,比我预期的好太多了,而且你自己就是医生,还是外科医生,鼻子脸上有点伤,那也就是疼呗,损伤不大,危害性更小,没什么事儿。”

    庞成礼并不接受她的这一番说辞,有些不悦的哼了一声,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中年女人又凑到跟前去想要看看清楚庞成礼脸上的伤,庞成礼有些不耐烦的朝一旁躲了躲,没让她的手碰到自己,中年女人也不在乎,依旧执着的伸手过去,想要把庞成礼已经扭过去的脸给转回来好能让自己看个仔细。

    “咳咳。”贺宁清了清嗓子,怕这两个人一个执意要查看,一个执意要躲,最后干脆忘记了她和汤力还在场的事。

    庞成礼一愣神儿,连忙制止住那个中年女人对自己表达关心的行为,似乎有些尴尬,不过这也只能从他的肢体动作上面来进行猜测,毕竟他的脸上青青肿肿,也不大容易做出表情来。庞成礼拉了一下身边的中年女人,尽量控制着自己面部肌肉的动作幅度,略微有一点点含混的对贺宁和汤力说:“我来介绍一下,这两位是过来了解情况的警察,这位是我爱人。”

    “你们是公安局的呀!”中年女人一听这话,连忙放开原本拉在庞成礼胳膊上面的手,热情的迎向贺宁和汤力,“我是他老婆,我姓秦,你们叫我秦姐就行!”

    秦姐似乎是一个性格有点粗枝大叶,又还比较外向爱说话的类型,她昨晚自我介绍,就开始与贺宁、汤力逐一握手,嘴里说着:“有劳你们了啊!大冷天的特意跑过来一趟!这事儿无论如何也还得拜托你们帮我们查一查,把那个捣乱的给抓回来!我们家老庞啊,平时是兢兢业业,一心扑在工作上,平时从来不收患者红包,患者对他都可感激了呢!有的时候遇到那种家里条件不是特别好的,实在是太感谢老庞医术高明了,也没有什么能表达心意的,都特意从农村弄一篮子土鸡蛋过来送给他,推都推不出去,患者都可喜欢我们家老庞了,都说他人好医术高。我们家老庞本身也是苦出身,挺不容易的,想当初他们家也穷,我们家也穷,我们俩是同学,那时候就搞对象在一块儿了,后来念书也是他读大学,我读卫校大中专,比他早毕业一年,这样不就能赶紧先工作着,然后供他把大学念完么!当时欠了亲戚朋友好些钱,之后好几年才慢慢还完的……”

    “行了行了!”庞成礼尽管说起话来有些含混,语气可是一点都不含糊的,“你跟人家说这些有的没的干什么!这跟我的事儿有什么关系!”

    “怎么就没有关系啊!”秦姐一脸无辜的睁大了眼睛,“我这不是在告诉人家警察同志,你是一个多好的医生,你平时多受患者欢迎,咱们一路走来也都不容易么,所以说那人根本就不应该这么对你,咱们又不是什么土豪权贵,就算什么仇富也好,什么报复社会也好,都轮不到咱们头上来不是么!你别看我说你没怎么伤,不碍事儿,其实心里头能不心疼么,谁的男人谁不当宝贝似的啊!”

    秦姐长得其实并不好看,身高目测已经超过了一百七十公分,可能是骨骼比较粗大的缘故,生了一张方脸,肩膀也宽宽的,穿着一身白大衣,尽管身材并不魁梧,却还是给人一种膀大腰圆的视觉效果。她皮肤有些黑黄,似乎也不是特别注重保养,四十五六岁的年纪,眼角和脸颊就已经多了很多细碎的褶皱,她的眉毛没有经过任何的修饰,很浓密,但是七长八短的挤在一起,就好像是一团杂草一样,眼睛的眼角有些下垂,看着总给人一种唯唯诺诺似的感觉。

    虽然说她的相貌可以用其貌不扬来形容,但当她和庞成礼说话的时候,眼睛看着庞成礼,那眼神里面掩藏不住的温情却让她这张平淡的脸也变得生动起来。

    “你懂什么啊,不会说话就别说了。”庞成礼眉头皱了皱,语气里面带着几分冷淡,他朝秦姐挥挥手,声音略微压低了一点点,“你说这些乱七八糟的根本就一点儿意义都没有,以后不会说话就别总想说,一张嘴就丢人。”

    秦姐估计平日里在生活中一直都是比较听从庞成礼的,所以面对庞成礼明显已经带着一点怒意的责怪,她便非常顺从的不在吭声了,并且看样子一点都没有不高兴,应该是早就习惯了被庞成礼这么说的。

    “不好意思,让你们见笑了。”庞成礼似乎的确觉得秦姐在贺宁他们面前的表现让人有些没面子,讪讪的向他们说着抱歉的话。

    贺宁对他摆摆手,笑着说:“没有什么见笑的,这不是很正常的事么,这说明秦姐跟你感情好,家人之间不就是应该这么用坦率的态度沟通的么。人都是在自己最亲近的人面前才会毫不顾忌的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就是,就是,你看人家小姑娘说的多好。”秦姐在一旁听着忙不迭的点头,表示对贺宁这番话的赞同,“一家人两口子的,说话还拿腔作调的,说出来那话,那用词儿,都跟新闻播音员似的,还咬着字,多假多别扭啊,累不累呀!”

    庞成礼没有吭声,只是朝秦姐瞥了一眼,秦姐一下子就抓住了那短暂的一瞥,就好像一个正在课堂上做小动作、偷偷开小差的学生正好迎上了老师的目光一样,顿时就收敛起来,讪笑着不再多说了。

    “警察同志,我不在乎什么赔偿不赔偿,我也不接受赔礼道歉,你们是懂法的执法者,我就要求你们按照相关的法律规定,从严处理!”庞成礼把话头接过来,他没有再去理睬秦姐,对贺宁和汤力说,“这个人实在是太可恨,可恨的不是他打了我这一点,打人本身就是错,动手殴打一个为自己父亲医治过疾病的一声就更错,殴打医生的原因和目的并不是因为操作不当造成了什么不良后果,而是单纯的想要借题发挥,敲诈钱财未果,这就是错上加错!这样的人必须要严厉打击,如果这一个例子不处理好,那肯定还会有更多的效仿者冒出来。我不同意刚刚科主任的态度,于公于私我都希望你们能够毫无顾忌的把这件事处理好,就是应该造成一些社会影响,否则怎么可能起到杀鸡儆猴的作用!”

    他这一番话说的慷慨激昂,颇有些一人吃苦,造福大众的姿态,要不是之前从李梅那里听说过他和祝盼香传闻当中的不正当关系,贺宁还真的会认为眼前这个瘦高的中年男人颇有些大义凛然,坦荡荡的君子风范。

    秦姐在一旁看着庞成礼,嘴角噙着笑意,两只眼睛里闪烁着光芒,两只手下意识的摸上庞成礼的衣领,去替他整理衣服上的褶皱,庞成礼一边说话,一边试图躲开她的那种整理衣服的动作,顺便还略带一点反感的瞥了秦姐一眼。

    他们两个人的那种样子看在贺宁的眼中,竟然有一种怪异感,原本她还觉得秦姐对于庞成礼是一种来自于妻子对丈夫的热爱,而现在,看着她那种眼神和表情,贺宁反而觉得自己原本的感受是不够充分的,严格说起来,在这一刻,秦姐的那副模样比起一个妻子,倒更像是一个骄傲的母亲,看着自己表现优异的儿子时那种由衷的自豪和欣赏。

    这样的一个念头一冒出来,贺宁忽然想起自己曾经听说过的那么一句话。假如一个女人爱一个男人,并且在两个人的相处过程中俨然已经超越了妻子或者恋人的角色,上升到了母亲的层面,那么或许她对这个男人的爱会变得更加包容和深沉,但却永远不可能在两个人的关系里面得到对方平等的对待,因为母爱是不会轻易失去的,当一个人不再惧怕失去,也会变得愈发有恃无恐,肆无忌惮。

    从方才这一对中年夫妇的互动,贺宁作为旁观者并不能从他们的身上找到一丝一毫多年夫妻磨合出来的默契与温馨,相比之下倒更像是一个宠爱儿子又有点不修边幅的母亲,还有一个已经进入了青春期,对于粘人母亲已经开始排斥和厌恶的儿子。

    假如说麻经纬和祝盼香这一对夫妻是剃头挑子一头热的典型,那么庞成礼和秦姐又何尝不是呢?

第二十九章 干了这碗毒鸡汤

    几个人说话的功夫,又来了几个人,都是本院的职工,估计是平日里和庞成礼比较熟悉的,现在听说了庞成礼遇到医闹的事情,就特意过来询问一下情况,庞成礼对待这些人倒是非常的热情,就算鼻梁骨折正包扎着,也没有耽误他和那几个同事寒暄,秦姐就默默的站在他旁边,和每一个过来看望庞成礼的人笑呵呵的点点头,其他人自然都是对她和庞成礼之间的夫妻关系十分清楚,但是和对待庞成礼的热络不同,他们对秦姐的态度多少带着一点点的敷衍色彩。

    看样子在这个医院里面,秦姐和庞成礼这对夫妻之间的主动和被动关系,大家都是心照不宣,了然于胸的,虽然在这里用“大狗看主人”有些不大合适,但是道理却有些类似,这些与庞成礼关系熟络的人对待秦姐是个什么样的态度,这自然也与庞成礼自己是如何对待自己的妻子有关,看人下菜碟的行为,很多人都会,这并不稀奇。看那些人对秦姐爱理不理的样子也能够揣测的出来,秦姐平日里在家中估计也并没有什么地位可言。

    这些人过来关心和探望庞成礼的时候,贺宁和汤力就默默的站在一旁没有开口,一方面是出于礼貌,不打扰来人和庞成礼之间的交流,另外一方面,这件事情之后归根结底是要转交给别人去处理的,对于他们来说,更重要的正是观察庞成礼这个人,推此即彼的对他的个性和其他方面都做一个笼统的判断。

    来的那几个人和庞成礼说了一会儿话,大体也没有什么太重要的话题,无非是抱怨一下现在做这一行的艰辛,安慰庞成礼几句,骂一骂怕事的管理层领导,顺便提几句他们之前一起聚会结识的什么比较有权势的人,说不定可以帮倒忙之类,聊了半天,说得差不多了,这才注意到一旁的贺宁和汤力,似乎对于这两个陌生人有些困惑,秦姐在一旁倒是挺热心的,赶忙帮贺宁和汤力跟其他人作了介绍,那几个人对二人的态度也依旧没有热情多少,礼节性的打了个招呼就算了,其中还有一个方才同庞成礼聊得最起劲的中年男人,同样也穿着一身白大褂儿,不知道是哪个科室的什么人,还特意上上下下的打量了贺宁和汤力一遍,问了问他们是具体哪个局的,汤力和贺宁谎称是分局过来的,毕竟这么一个性质还不算特别严重的伤人事件,市局就直接派了两个刑警过来,这未免有些不大真实可信。那人在听说了他们两个人都是分局过来的之后,也不忘又趾高气扬的同他们说,自己认识他们单位的某某领导,平时经常会一起打打麻将喝喝酒,如果贺宁他们处理庞成礼的这件事处理得好,那他可以帮忙在领导面前多美言几句。

    贺宁和汤力并不多说什么,那人自己标榜了几句,见对方不买账,似乎也觉得有些悻悻的,不是很舒坦,脸色有些不大愉快的和庞成礼打了个招呼就走了。

    其他几个人也是陆陆续续离开的,估计各自那边也都还有工作要做,这期间有两个身着警服的人过来找庞成礼,恰好庞成礼正在和那几个人相谈甚欢,汤力知道这肯定是医院方面有人报了警,真正的辖区派出所民警过来了解情况了,于是就主动迎了出去,方才庞成礼向他和贺宁讲述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的时候,汤力听得非常仔细,笔录做的也十分清楚,所以现在把这件事原原本本,一点不走样的转述给那两个辖区派出所的民警一点都不费力,他说明了一下自己和贺宁的身份以及用意,对方也表示了理解,双方交换了一下信息之后,那两个辖区派出所的民警居然对那个打人者并不感到惊讶,而是一副了然的模样。

    原来那个打伤了庞成礼的人,是隔出了名的刺儿头,并且三天两头就喜欢找各种借口在医院里面搞这种“碰瓷儿”的行动,只不过是从来还都没有上升到过动手打人,并且还把人打伤的这种地步。两个民警表示想要找到这个人,对于他们来说还是难度不大的,事情的经过也不复杂,所以了解清楚之后,他们两个就没有了和庞成礼再交流沟通一遍的必要,打算再去找当时在场围观的其他患者或者护士、医生了解一下情况,二人对汤力他们的工作也比较配合,主动提出会格外注意,不戳穿了汤力和贺宁的身份,就说彼此之间都是知情的。

    在汤力出去和那两名民警沟通情况的时候,贺宁是仍旧留在医生办公室里面的,等那些人走了,她又装模作样的询问了庞成礼一些问题,左等右等不见汤力回来,也不知道他出去和派出所方面来人的沟通到底顺不顺利,接下来她更是搜肠刮肚也不知道还能问些什么,于是干脆道了谢,就离开了办公室,到门外找人一打听,听人说汤力刚刚急匆匆的跑去了卫生间方向,她便干脆站在医生办公室门旁边等着汤力回来,以免病房走廊里人来人往,又有两个楼梯间,万一走岔了,你等我、我等你的,又要耽误不少时间。

    办公室里此时此刻就只剩下秦姐和庞成礼两个人了,因为贺宁临走的时候随手帮他们把办公室的门给关了起来,所以他们并不知道贺宁就站在门外,两个人说话的声音不算大,只不过恰好贺宁的耳朵比较敏锐,所以还是听到了一些两个人之间,在没有了外人在场时候的对话。

    “老庞啊,你是不是生我气了?我可不是不关心你啊,你就算跟人起冲突,别说是鼻骨骨折了,就算是断两根头发我都觉得心里面疼死了!我这个人就是不会说话,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秦姐的声音里带着某种乞求的味道,“我不是故意让你在外人面前没面子的,当时我真的是太着急了,急急忙忙跑进来,满脑子就惦记着你,压根儿就没看见还有别人在。”

    秦姐说完之后,庞成礼并没有对她的这一番表达歉意的话做出任何的回应,办公室里安静了一会儿,大约过了两分钟,先沉不住气的还是秦姐。

    “老庞,你别不理我啊,你跟我说句话好不好?哎呀,我知道我脑袋笨,在外头总是不能让你脸上有光,我以后努力改还不行么?”她可怜巴巴的说。

    这回庞成礼终于开口了,不过他的语气却极其的冷淡,不带什么情绪,甚至是不想多与自己妻子费口舌似的,一开口就只是吐出一句话来:“行了,别在这儿呆着,看到你我脑袋疼,你赶紧回去吧。”

    秦姐连忙说:“那你生不生我气?你跟我说你不生我的气我就走!”

    庞成礼又一次的沉默以对,一直也没有作声,秦姐等了一会儿不见回应,只好一半撒娇一半威胁的对庞成礼说:“你不说不生我气,我就呆这儿不走。”

    “你爱走不走。”庞成礼给出了这样的一句回应,语气听起来冷淡极了。

    秦姐也没有了声音,贺宁以为她肯定会负气离开,于是悄悄的朝远离办公室门口的方向挪动了一点,以免秦姐从里面出来的时候撞见自己会觉得很尴尬。

    可是又过了几分钟,秦姐仍旧没有出来,汤力也没有回来,贺宁倒成了那个被晾在走廊里的人了,她看了看表,一方面觉得秦姐可真的是够抗打击的,换成自己的话,恐怕早就生气的拂袖而去了,另一方面她又奇怪汤力到底怎么了,就算是人有三急,去个卫生间怎么也可以这么久都不回来。

    正犯琢磨的功夫,有人回来医生办公室了,推门进去估计是看到了庞成礼和秦姐,便打起招呼来,顺便询问了一下警察过来了解情况的事,庞成礼与对方有问有答,秦姐倒是一直没说话,随后又回来办公室了几个人,这时候秦姐才小声说了一句她化验室那边还有事,就不在这里陪着庞成礼了,得先回去。庞成礼态度冷淡的应了一声,不一会儿秦姐就从医生办公室里面退了出来,似乎情绪也是有些低落的,但还强颜欢笑的和走廊里跟她认识的医生护士打了招呼,虽然脸上是挂着笑容的,但却又有一点惨兮兮的感觉。

    贺宁大概又等了五分钟,才终于看到汤力回来了,他的脸色有些不大好看,见到贺宁等在那里,便对她点了点头,说:“等急了吧?咱们这就走。”

    贺宁也没有去追问为什么他在卫生间里面呆了那么久,两个人乘电梯下楼,到了一楼才刚刚穿过大厅,汤力忽然又把贺宁给拉住了。

    “你稍微等我一下。”他的脸色如果之前只是有一点点不太好的话,那现在几乎可以用铁青来形容了,额角上还有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说完这话他就赶忙大步流星的走开了,这一次仍旧和方才一样,也是直奔卫生间的方向。

    贺宁在大厅里又等了十分钟,汤力才从卫生间里返回来,他的脸色比方才缓和了一点点,但是看起来却比方才也显得憔悴了一点似的。

    “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肚子疼?胃难受?”贺宁如果再看不出来汤力有什么不妥,那可就真的要变成大傻瓜了,她拦住示意她离开的汤力,追问道。

    汤力摆摆手:“现在没事儿了,走吧,还有别的事。”

    “别的事晚个一会儿天也不会塌,地球也不会停转,没事儿。”贺宁拉住他,“你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这么短的时间里就跑了两次卫生间,到底是坏肚子还是胃不舒服,你可趁现在咱们就在医院里头赶紧检查一下,别开玩笑!”

    “我没事儿,不用看。”汤力不太想在这里耽误时间,“看诊的人多。”

    “人多才要抓紧,再磨蹭磨蹭前头又要多排几个了!”贺宁不由分说的拉着汤力的胳膊就把他朝挂号处方向拉,“除非我眼睛出问题了,否则随便什么正常人都看得出来你状态不对劲儿,你还要嘴硬说自己没事儿,谁会相信啊?你别忘了,当警察,查案子,这你可能是专业的,但是你可不是医生,不要班门弄斧哦!”

    汤力拗不过贺宁,虽说就算是现在身体不太舒服的时候,他的力气也还是要远远大过贺宁的,但是贺宁现在是为了自己好,自己哪有拼命挣脱的道理。

    于是二人又折返回去,在贺宁的半胁迫下挂了号,做了检查,最终确定汤力是因为食用了什么不洁或者不新鲜的食物导致了急性肠胃炎,所以才会有腹部绞痛,上吐下泻的反应,还好刚刚发作就及时得到了诊断,在汤力申明了自己的职业,以及眼下时间紧迫的现状之后,医生同意他暂时不选择输液治疗,而是采用口服药物的方式进行控制,如果有所好转就继续服用药物,如果始终不见好转,那就必须要尽快到医院进行输液治疗,以免发展成为更严重的疾病。

    汤力上吐下泻的折腾了好几回,体力也在这种折腾当中下降的很厉害,从诊室出来,贺宁找了一楼大厅一个休息处,人相对要少一点的地方,让汤力在那里坐着等自己,她跑去替汤力买了药,顺便又在自动售货机那里买了一瓶功能饮料,毕竟腹泻和呕吐都会造成脱水,这种时候单纯只是喝水不能够把身体当中流失的微量元素补回来,也没有办法在短时间内恢复体力。

    “喏!”她把饮料扭开盖子递到汤力的手里,又把药按照医生医嘱上面规定的剂量倒出来,递到汤力的手里,示意他吃下去,“以前人家都说网上一些看似积极有帮助,但实际上确实给人洗脑的歪理那种文章叫做毒鸡汤,害人不浅,今天我算是看明白了,真正的毒鸡汤威力才更强呢,你一口气干掉两碗,这才多一会儿啊,就已经颓了!这还真是要多谢关昕妈妈呀!”

第三十章 随机应变

    【更晚了,嘤嘤嘤,才码完。。。花生越来越大,要求也越来越多,只能等他睡了才能码字,唉,累啊。。。给大家道个歉,以后争取不总更新迟到了~】

    汤力苦笑了一下,从贺宁的手里面接过药,用饮料吞了下去,然后叹了一口气,他一向是个身体不错,并且也比较强壮的人,冷不防出现了这种上吐下泻的情况,虽然听起来并不怎么严重,却也真的让人虚弱的特别厉害。贺宁方才说的原因,他是心里清楚的,只不过以他的性格,即便是心里清楚,恐怕也不会说出什么埋怨指责的话,除了苦笑之外,还真是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贺宁看他这副样子,心里忍不住有点冒火,不过她提醒自己,不要乱管闲事,不管怎么样,那是汤力和他老邻居、老熟人之间的事情,与自己无关,自己只不过是他的同事和搭档,不要乱打抱不平。

    汤力吃了药之后就想走,毕竟方才留下来挂号看病就又耽误了不少时间,这会儿病也看了,药也吃了,他就更加的坐不住,站起身来想要走,也不知道是不是之前的几番折腾下来,这会儿也有些腿软脚软,才那么一起身,就觉得身子有些不稳,脚底下趔趄了一下,紧接着就被贺宁给拉住,又给按回到了椅子上。

    “这个时候还扮什么拼命三郎啊!”贺宁对汤力有些恼火了,“你以为自己是铁打的人呀?就算铁打的还会生锈呢,合着你是航空材料做的,抗高温,抗风雨,还耐腐蚀?!都不舒服了还不老老实实的,成什么英雄!”

    “我没关系,肚子不舒服是小事……”汤力试图安抚贺宁的不悦情绪。

    谁知道他的这句话却好像是恰好起到了反作用似的,贺宁原本只是小火苗一样的脾气一下子就腾地变成了熊熊烈焰,她皱紧了眉头,瞪着汤力,甚至有一点点咬牙切齿的对他说:“对,小事情!不就是喝了两碗不新鲜的馊鸡汤,搞得自己急性胃肠炎么!这有什么大不了,又死不了人,对不对?”

    汤力有些为难的看着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才好,就事论事的话,急性胃肠炎还真不算什么特别严重的疾病,尤其现在也吃过了药,肯定是死不了人的,但是汤力也没有情商低到那种地步,他很清楚如果自己现在真的点了头,表示胃肠炎死不了人,那估计贺宁就要从火焰变成炸药了。

    “我问你,那个关昕的父母,对你到底是多大的恩情?这母女两个人,一个属于精神摧残,一个属于肉【HX】体攻击,简直就已经是在全方位的轰炸和打击你了,更别说一大早跑到单位去,拿着一桶馊鸡汤,张口闭口的要么就是贬低你,把你说的好像行李一样,不受重视还被到处寄存,要么就是对你进行道德绑架,反反复复的强调她对你的恩情,让你感念她,感念她全家。从头到尾你一声都不吭,好吧,那个时候你也不知道鸡汤有问题,但是现在呢?好端端的是你特意要求她给你送鸡汤了么?平白无故搞出一身病来,你还在那里继续假装无所谓的样子!你到底是太好拿捏了,还是窝囊啊!”贺宁看汤力沉默不语的样子,立刻就感觉到气不打一处来,方才还在提醒自己不要管闲事,现在就已经把这个念头抛在脑后了,一开口机关枪一样的对汤力说,“我不了解你从小到大到底家里头欠了关昕他们家多大的人情,多大的恩情,我就知道,不管是什么样的情况,也没有谁有资格以恩人的身份自居,去试图操控别人生活!你一个大老爷们儿,岁数也不算有多小了,你要是再这么下去你就等着被人一辈子当冤大头吧!”

    汤力看着贺宁突然之间气鼓鼓的样子,也愣住了,随后他对着贺宁笑了笑,似乎是想要对她说什么,但是这话终究也还是没有说出来,因为就在他要开口的时候,一阵腹痛突然袭来——他又急急忙忙的放下饮料瓶朝卫生间方向跑过去了。

    贺宁觉得又有点气愤难平,看汤力刚才那狼狈的样子又有些好笑。

    汤力还没有从卫生间回来,贺宁倒是接到了一通让她感到有些意外的电话,打电话来的人是祝盼香的父母,准确的说应该是祝盼香的母亲,她在电话里不复之前的盛气凌人,听起来好像有些畏畏缩缩的,好像很害怕似的。

    “你们能不能赶紧来一趟,越快越好,晚了的话我怕我和我老伴儿都有危险。”她的声音被压得很低,就好像生怕被人听见似的。

    贺宁周围的声音比较嘈杂,她把听筒音量调到了最大,又塞住自己的一只耳朵,这才勉勉强强的算是能够挺清楚祝盼香母亲在电话那一端说的话。

    “你们现在是在哪里?是被人尾随还是怎么样?”她问对方。

    “我们就在家,你们赶紧来!来救命!”祝盼香母亲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这下贺宁可就感到有些奇怪了,虽然说对待祝盼香父母,她没有什么好感,也同样没有太多的信任,尽管祝盼香母亲在电话里的语气听起来紧张兮兮的,也未必就代表着真的有什么实实在在的状况发生,但是眼下这样的一个特殊时期,谁又敢仅仅凭借自己的感觉就乱做判断呢,万一真的有什么情况发生,由于自己的判断失误而导致了严重的后果,甚至危及到了人身安全,那谁又能够负责得起。

    贺宁赶忙给唐弘业打电话,唐弘业那边也正有事情,根本脱不开身,她只好又把电话打给方圆,询问方圆和戴煦现在手头上有没有什么紧要的事情,如果没有的话,能不能和她一起去一趟祝盼香的家,还好方圆那边刚刚好现在有空了,于是在电话里面贺宁把祝盼香家的住址告诉给方圆,约好了一会儿在那里碰面。

    很快,汤力就回来了,这一趟折腾下来,他比先前看起来脸色又差了一点,贺宁叹了一口气,方才她也算是被祝盼香母亲的那一通电话冲淡了之前的气愤,现在再看看汤力的模样,也就更加不忍心真的去和这个病号一般见识了。

    “你把车钥匙给我吧,你现在这个样子,手软脚软的也没有办法开车,一会儿到门口,我给你叫辆出租车,你回家去好好卧床休息一下,车子你借给我,我得去一趟祝盼香家里头,她妈妈刚才来电话了,在电话里也没说清楚,估计是有点什么情况,我去看一看具体怎么回事。”她迅速的对汤力交代了一下情况。

    汤力一听祝盼香母亲来电话的那件事,眉头顿时就皱了起来,原本已经拿出来准备递给贺宁的车钥匙又被他给收了回去。

    “那不行,我得和你一起去,你不能单独行动。”他表情严肃的对贺宁说,语气听起来没有一丝一毫商量的余地,毕竟之前祝盼香父母的所作所为,他们也都是看在眼里的,这两个人原本就不是什么软柿子,现在能让他们这么惊慌失措的,谁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一种状况,会有多大的风险。

    贺宁当然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于是趁着他的车钥匙还没有收回去,眼疾手快的一把就给抓了过来,然后才对表情错愕的汤力说:“好了,你就把心放肚子里去吧,我已经给方圆和戴煦打过电话了,他们两个跟着我一起过去,不会一个人单独行动的。你的意思我明白,但是你想一下你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就算我不阻拦你,我开车,带着你去,真要是那边状况比较复杂,这个时候你忽然也又有‘状况’了,你说你顾哪一头?我们又得先顾哪一头比较好?”

    汤力一听这话,也觉得还是有些道理的,所以虽然不太放心,也有些不甘心,但还是没有再继续反驳,决定要服从贺宁的安排了。两个人走出医院,医院大门外的马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汤力坐车离开,贺宁开着汤力的车直奔祝盼香的家,刚刚到达小区门口,正好就看到了前面也才停下来的戴煦的那辆车,看来他们也是在接到了贺宁电话之后就风风火火的赶过来了。

    贺宁把车子停在戴煦的车旁边,下车之后三个人碰了个面,又把祝盼香父母那边的情况大体说了一下,尤其是祝盼香父母之前的一些所作所为,好让他们两个人能够有个心理准备,说完之后,三个人就一起朝小区里面走,方圆有些奇怪的问贺宁汤力怎么了,为什么是她自己开车过来的,不问还好,这一问方才贺宁好不容易压下去的那股火就又冒上来了,她尽量言简意赅的把关昕之前的事情说了一下,又说了一下汤力被“毒鸡汤”撂倒,闹起了急性胃肠炎的事,中间关昕一家三口跑到刑警队里的所作所为,戴煦或许不知道,方圆当时却是在场的,所以也算是半个知情人,贺宁就没有在这些事情上面浪费太多的口舌。

    听完之后,方圆点点头:“我虽然之前不知道他们到底的什么关系,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倒也能感觉出来有点怪怪的,那一家三口,男的不太讲话,剩下的母女俩简直就是自导自演,自说自话,尤其是那个小姑娘的妈,我觉得她有一种拉郎配的架势,好像已经单方面把汤力给当成自己家女婿一样的吆来喝去了。”

    “关键是,这里面不是还有一个能忍的么,”贺宁有些气鼓鼓的接口道,“虽然说我平时就知道他话不多,但是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感觉这人一声不吭的时候那么看着让人觉得生气过!”

    方圆有些纳闷的瞥了她一眼:“那娘俩是挺让人觉得不舒服的,不过这个归根到底也还是汤力的私事儿,他都没什么反应,你干嘛那么生气啊?”

    “就是因为他没有什么反应,所以我才生气啊,我就看不得有人窝窝囊囊的那个样子!”贺宁回答说,说完之后,她又没好气的哼了一声,“算了,我也别在这儿咸吃萝卜淡操心了,说不定人家不是窝囊,只不过是乐在其中呢?!”

    “是不是乐在其中这个就不好乱说了,”戴煦在一旁抓了抓自己的后脑勺,忽然笑呵呵的接了一句,“不过我毕竟比你们早来了一年左右,跟汤力打交道的时候要比你们久一点,他这个人虽然少言寡语,感觉好像挺老实挺好拿捏的,但是他可是出了名的有主意,耳根子硬,跟窝囊两个字一点关系都扯不上。”

    贺宁看了看戴煦,忽然叹了一口气,有些感慨的说:“我肯定是跟汤力搭档久了,被憋坏了,冷不防听到跟自己一起出来的男同事一口气说这么多话,怎么还有一种别别扭扭的感觉呢?总觉得有点不对劲儿!”

    “那倒是,跟汤力比起来,咱们队里随便什么人都可以媲美话痨了。”戴煦在一旁深表赞同的点点头。

    方圆和贺宁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方圆和戴煦在贺宁的带领下,很快就来到了祝盼香家楼下,上楼的时候戴煦走在了最前面,让方圆和贺宁跟在自己身后,三个人都做好了心理准备,不知道上面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场面。走廊里面很安静,听不到什么声音,一直走到了祝盼香家门前,那份寂静也没有被打破,这就让贺宁他们感到有些奇怪了。

    “祝盼香的妈妈应该不会是‘狼来了的孩子’吧?”方圆扭头小声问贺宁。

    贺宁摇摇头:“就算真的是‘狼来了的孩子’也还不算是最坏的结果,可别是另外一个极端就好了!”

    这倒不是她乌鸦嘴或者危言耸听,毕竟见过了祝盼香的凶案现场之后,那种震撼的效果一直到现在都还是没有减退,贺宁可不想再面对一次类似的。

    “我敲门,开门的如果是祝盼香父母,就问情况,如果开门的是陌生人,咱们三个人就随机应变。”戴煦在准备敲门之前,也轻声对她们交代了一句,尽管他们是三个人,其中的两个却是年轻的女警,所以他还是不大放心的多叮嘱了一句:“如果情况不妙,第一时间叫增援,不要硬拼。”

第三十一章 瘟神

    方圆和贺宁赶忙点点头,她们两个人谁都不是冲动型的,在这种时候也当然不会有什么冒险逞英雄的想法,两个人都屏住呼吸,看着戴煦举起手来敲响了那扇防盗门,绷紧了神经,等待着下一刻可能会出现的状况。

    过了大约半分钟,防盗门打开了,给他们开门的人正是祝盼香的母亲,她看起来除了有些畏首畏尾的之外,倒是毫发无伤,贺宁见她这个状态,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原本绷得紧紧的神经也略微的放松了一点,戴煦和方圆也是一样。

    “家里面出了什么事么?刚才电话里怎么那么紧张的样子?”她上前去问。

    祝盼香母亲一看贺宁,立刻就又挂起了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她从门缝里钻出来,动作异常轻柔的把门给掩上,这才敢开口说话,并且还是把声音压得很低,好像生怕被什么人给听见了似的,与之前嚣张跋扈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你们可来了!快点帮帮我们的忙吧!我们遇到大麻烦了!我女儿才刚刚出事,本来就已经够惨的了,我们可算是被害人家属,你们负责我女儿的案子,是不是也得负责保护我们的安全?我们家里现在来了一个大瘟神,请也请不走,你们快管管!”

    方圆在贺宁身后微微的皱了皱眉头,她之前没有和祝盼香的父母打过交道,自然也是不太清楚他们之前的所作所为,只是现在听到这个老太太明明有求于人,却还不肯真正的放低姿态,话里话外总带着一种想要拿捏谁、命令谁的意味,实在是令人有些不大舒服。戴煦似乎也有同感,不过两个人毕竟不是直接负责调查这一桩案子的人,只是临时被贺宁叫来帮忙的,所以也不便发表什么意见。

    “到底怎么回事儿,你先把事情给说清楚我才知道应该怎么处理,或者说是不是我们能够插手的。”贺宁对祝盼香母亲的这种态度倒是不怎么奇怪,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或许受到惊吓的时候一个人会出于自我保护的本能而稍微收敛一下,那却并不代表着这个人会完全的收敛起来,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

    “我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啊,昨天晚上家里忽然就来了一个人,拿着钥匙开门就进来了,进来之后大摇大摆的,打开冰箱就拿吃的,我和我老伴儿都被吓了一大跳,赶紧问他是谁,干什么的,为什么会有我们家的钥匙,结果那人反过来还问我们是干什么的,凭什么在他姐姐家里。”祝盼香母亲似乎是一肚子的委屈,但是又不敢大声的说出来,还得小心翼翼的压低了音量,一边说一边贼眉鼠眼的转头去瞄自己身后的那扇防盗门,就好像她才是做贼心虚的那个人一样,“我们来觉得这个人有问题,就问他到底是谁,他也不理我们,我老伴儿就让他从我们的房子里滚出去,结果那个人比我们还生气似的,凶的不得了,嚷嚷着说这是他姐姐家,让我们滚蛋,我老伴儿什么时候受过那种欺负,就指着鼻子骂他,结果你们猜那个瘟神是怎么做的?他回手就是一个大嘴巴,正正的就抽在我老伴儿脸上了,当时我老伴儿的脸就肿起来多老高!”

    “然后怎么样了?”贺宁问,既然都已经到了动手的程度,她以为以祝盼香父亲的暴脾气,说不定两个人早就打起来了,而且能够打电话求助他们,一定是祝盼香的父亲在这一次的打架当中没有占到什么便宜,讨到什么好处,可是如果是这样,那怎么祝盼香母亲现在还有心思跟他们好像是在诉苦一样的讲这些?

    “然后……我就给麻经纬那个废物打电话,问他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麻经纬一问那个瘟神长得什么模样,听我一说,他就跟我说千万不要招惹那个人,说那个人脑子不太正常,真的要是疯起来,谁都制不住,而且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让我们来能躲就躲,别跟那人有什么正面冲突。所以后来我们俩就躲着点儿呗!可是到了今天这都什么时候了,那人也没有要走的意思,还吆五喝六的,一会儿要吃这个,一会儿要喝那个,他还指着我的鼻子骂我是什么第三者的妈,说我们都不是好东西,还说弄死我们都是分分钟的事儿,就跟打苍蝇似的!”祝盼香母亲气鼓鼓的低声抱怨着,“我们俩都多大岁数了?!昨天晚上硬是在客厅地板上头睡了一夜,今天早上起来之后,就觉得浑身上下的骨头都要散架了似的那么难受!这事儿你们得管管!要不然我们俩估计就快追着我闺女去了!”

    贺宁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祝盼香父母蛮不讲理,这是她之前对这对老夫妻最深刻的印象和认识,当初祝盼香母亲指着麻经纬的鼻子破口大骂的样子,还有祝盼香父亲把麻经纬蛮横的从车后座直接拉着衣领拖下来,摔在地上的画面,这些都还历历在目,没想到这会儿却又刷新了一个层面,这两个人欺软怕硬的居然也这么明显,面对窝囊的麻经纬,他们就百般刁难,而面对一个挥手就一个耳光狠狠甩回去的不速之客,这两个人居然很乐于接受麻经纬这个“窝囊废”的建议,在不速之客面前夹着尾巴做人,一反之前鸠占鹊巢的霸占了麻经纬和祝盼香的主卧那种局面,怪怪的跑去睡客厅,这种区别对待还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麻经纬有没有跟你说,那个人到底是谁?”她问祝盼香母亲。

    祝盼香母亲摇摇头:“没说,那小子也是支支吾吾的,我看啊,说不定是故意吓唬我们的吧!也不知道屋子里头那个是不是他花钱雇来故意折腾我们的小流氓!说不定就因为我老伴儿打了他几下,所以他记恨在心,故意报复我们呢?”

    把人都打成了那副样子还用“打了几下”来形容,祝盼香母亲的态度让贺宁实在是没有办法产生一丝一毫的好感,不过个人主观感情色采访到一旁,这件事还是需要处理的,于是她让戴煦和方圆陪着祝盼香母亲在门口稍微等一下,自己走下半层楼梯,稍微避开祝盼香母亲一些,打电话给麻经纬,想要向他询问一下到底是怎么样的一种情况,对方到底是谁。麻经纬对于这个所谓“瘟神”的身份和情况肯定是十分清楚的,但是他之前在电话里选择了回避和闪躲,没有直接对祝盼香母亲实话实说,肯定也是有着某种顾虑,所以打电话的时候稍微回避一下或许会比较好,以免祝盼香母亲在旁边略微聆听到那么一言半语之后又闹起来。

    麻经纬的手机响了好一会儿才打通,接通之后,贺宁先是询问了一下麻经纬的身体恢复情况,然后才询问起家中的那个不速之客的身份问题。

    麻经纬在电话里面略微沉默了一下,然后对贺宁说:“贺警官,你和汤警官那么关心我,我心里也是非常感谢你们两个人的,跟你就说实话吧,我岳母说的那个人,如果没有错的话,应该是我小舅子,除了我之外,平时就只有他有我们家的钥匙了。我小舅子就是我先前的老婆她弟弟,叫郝睿,他脑子有点不是特别正常,这个……其实说起来也不算是特别不正常吧,就是好一阵儿坏一阵儿的,有的时候就能清醒一点,有的时候就又犯糊涂那种。他以前跟我关系还算是挺好的,姐夫和小舅子么,挺融洽的,但是自从我先前的老婆出了意外没有了,他就好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开始很生我的气,有点恨我似的,就非得说是我害死了他姐姐,还说我跟我老婆,哦,就是祝盼香,是在我跟先前的老婆在一起的时候就勾搭到一块儿的,一直管我老婆叫小三,说我们是奸【HX】夫【HX】淫【HX】妇,害死了我先前的老婆,把我先前的老婆给逼得太痛苦了,就自杀了。我之前不是跟你们说过,先前的老婆出事之后,我被打断了肋骨么,就是他打的。”

    “那他为什么会有你们家里头的钥匙呢?”

    “我不知道啊,我都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有我家里头的钥匙!”麻经纬看起来也是充满了困惑的,“昨天晚上我接到我岳母的电话,真的是把我给吓了一大跳,无论如何我也是想不到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偷拿了我家的钥匙,怎么会大晚上的突然就跑到我家里去的呢!贺警官,你们无论如何帮帮忙,帮我们弄清楚!哦,还有,贺警官,我可不可以求求你,别跟我岳父岳母说那个人是我之前的小舅子?这要是让他们知道了这一层关系,往后这笔账保不齐就还得是被算在我的头上。我现在可真的是再也没有办法承受更多了,你就帮帮我吧!”

    弄清楚了那个不速之客也好,瘟神也也罢,到底是个什么身份,贺宁也大致觉得心里面有底了,她在电话里安慰了麻经纬几句,虽然说不能百分百的拍着胸脯做什么保证,但也答应会尽量稳妥处理,之后她示意祝盼香母亲拿出钥匙来开门,让他们三个人进去,祝盼香母亲赶忙打开门,她自己跟在最后面走了进去。

    屋子里看起来还算是一切正常,客厅的地面上堆着被褥,皱巴巴的一大堆团在那里,应该是前一天晚上祝盼香父母睡觉的那些东西。祝盼香父亲就在客厅里面的沙发上窝着,阴沉着一张脸,一侧的脸颊看起来好像还真的比另外一侧略微高了那么一点点,见到贺宁带着人来了,而且还有戴煦这么一个人高马大的大块头,顿时就好像打了鸡血一样,从之前的颓然变得有精神起来。

    “你们可算过来人啦!”和祝盼香母亲不同的是,祝盼香父亲倒是一点也没有压低声音,小心翼翼的,他的声音很大,可以听得一清二楚,那架势就仿佛是故意要说的很大声,说给什么人听,并以此来给自己壮声势似的。

    贺宁以为他这么一嚷嚷,那个被祝盼香母亲当成是瘟神一样的郝睿一定会从屋子里面冲出来,没想到屋子里居然安安静静的,别说是冲出来什么人了,就连一点声响都没有,仿佛里面根本就没有别人在似的,要不是贺宁之前跟祝盼香父母打过交道,知道他们是神志正常的人,恐怕现在都要以为他们脑子出问题了。

    “你不是挺厉害的么!昨天不是打人么!你今天有种再出来啊!”祝盼香父亲一看警察上门了,顿时就觉得自己腰杆儿也硬了,跳着脚在客厅里冲着屋子里面叫骂了起来,“你个灰孙子!你给我滚出来!我今天就让你看看马王爷几只眼!”

    贺宁有些厌恶的瞥了一眼祝盼香父亲,对于他的这种举动内心里面是充满了不屑的,如果真的这么勇敢,那他蛮可以直接冲进去,偏偏他又不敢,只会在客厅里面乱嚷嚷,而且说来说去还只字不提警察上门的事情,那架势分明不是为了什么考量,而是想要给自己壮一壮威风罢了。之前对待麻经纬的那副凶悍模样跟现在这种几乎可以称之为“狗仗人势”的姿态,对比起来还真是有够讽刺的。

    他在这边叫骂了半天,屋子里也没有什么声音,贺宁他们正打算过去看看情况,忽然卧室里面人影一闪,紧接着一个枕头从屋子里面飞了出来,因为出现的很突然,最初谁也没看出来那是个枕头,就觉得黑乎乎的一个东西快速的朝这边飞了过来,把客厅里面的人都给吓了一跳,本能的选择了回避,祝盼香的父母更是一下子就躲得远远的,等看清了最后落在地上的只是一直枕头,便又是一通气急败坏的叫骂,只不过叫骂归叫骂,他们两个却谁都不肯再往前靠近半步,打定主意要呆在对方的“射程”之外。

第三十二章 祝小三

    他们的这种反应,贺宁真是一点都不感到意外,原本以为他们是嚣张跋扈,方才见识到了原来这两个人也是欺软怕硬的好手,现在屋子里那是个你敢打他,他就敢更重还手的主儿,这两个人就只敢狐假虎威,根本不敢硬碰硬了。

    “滚滚滚!再打扰老子睡觉,老子弄死你们两个老不死的!”枕头落地之后,

    “你们在这儿等一下,我过去看看。”戴煦示意贺宁和方圆留在客厅里,自己先过去卧室那边看看情况,对方的情绪不知道是不是稳定的,为了防止有什么突发状况出现,戴煦决定还是自己先过去查看清楚之后再说。

    但是贺宁却不是这么想的,她拦住了准备过去的戴煦,对他摇摇头:“还是我过去吧,这里面的情况我比较清楚,可能沟通起来比较容易一点。”

    当着祝盼香父母的面,她不方便说出屋子里面那个麻经纬的前小舅子郝睿的身份,以免给麻经纬惹上更大的麻烦,所以与其让对情况一知半解的戴煦进去,倒不如由字迹出面,这样是最为稳妥的一种处理办法。

    戴煦有些不大放心,不过他还是选择了尊重贺宁的决定,对她点点头:“那好吧,我们就在外面,你看情况,稳妥处理,不行就我来。”

    贺宁答应了,心里面虽然忐忑,脸上还是一派平静的朝卧室门口走了过去,一边走,她还一边开口叫着对方的名字,为的是让屋子里面的郝睿能够知道来的并不是祝盼香的父母,免得又突然之间发起攻击,这一次如果飞出来的不是枕头,那杀伤力可就不大一样了。

    “郝睿,我们谈一谈吧,你出来一下。”她走到靠近门口的地方,对里面说。

    说完之后,她硬着头皮伸头朝卧室里面看了看,只见卧室的床边上坐着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高高瘦瘦的,剃着很短很短的头发,鼻梁上面架着一副黑色的粗框眼镜,尽管现在天气已经冷起来了,这个男人却只穿着很单薄的衣服,他肤色比较白,脸色比肤色还要更显得苍白几分,那人应该就是郝睿,他看到贺宁探头进来,也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抬眼看了看,然后对她勾勾手。

    “有什么话你进来说,我懒得看那两只老狗。”他说话的语气听起来有些懒洋洋的,似乎是非常心不在焉,并且也毫不掩饰他对祝盼香父母的鄙夷和蔑视。

    贺宁犹豫了一下,虽然对方看起来似乎是有些斯文的模样,但是麻经纬说他曾经打断过自己的肋骨,前一天晚上他又一巴掌打肿了祝盼香父亲的脸颊,外加刚才那个飞出去时候力道十足的枕头,每一样都说明了这个苍白的眼镜男郝睿绝对不是一个“吃素的”,他可能是一座休眠火山,看起来好像很平静,但是说不好什么时候,就会忽然之间喷发出来,威力不可小觑。

    对方似乎是看穿了贺宁的顾虑似的,忽然对她咧嘴一笑:“你进来吧,我这人,从来都特别讲理,绝对不打女人,尤其你这种小姑娘。你今年能有多大?二十刚出头?我要是动手打你,那以后我自己这张脸都没有地方放!行了,要说什么赶紧进来说,要是啰啰嗦嗦,拖泥带水的,那我可不跟你说话了。”

    贺宁把心一横,反正只是进屋而已,又不关门,自己也不是一个彻头彻尾手无缚鸡之力的那种小女生,就算对方是个男人,可能力量方面会有些吃亏,应付一时半刻应该还是能够做到的,这期间只要呼救,戴煦和方圆就会冲进来支援。于是她回头对戴煦和方圆点了点头,递了一个眼色,然后便走了进去。

    “你是干嘛的?麻经纬真是越来越有出息了,自己的破事儿搞不定,居然让你这么个小姑娘来给他擦屁股啊?”等贺宁走进了卧室,郝睿这才从床上坐起身来,脸上带着一点讥诮的开口问贺宁,询问她的来意,“你到底想跟我说什么?”

    贺宁原本是想要自我介绍的,但是一想假如说自己是警察,戴煦他们也是,也说不准到底会不会激怒郝睿,虽然说激怒郝睿的后果并不是他们没有办法掌控的,但是一旦心里面产生了抵触情绪,接下来想要从他的口中问一些事情,恐怕就会难上加难了,有可能郝睿会因为麻经纬或者说祝盼香父母报警处理而感到大为光火,大发雷霆的不愿意配合,还有可能他会因为想要隐藏什么,一听说贺宁的身份是警察,就干脆把嘴巴死死的闭起来,一个字也不露出来。

    不管是哪一种,都是贺宁不大愿意看到的。

    所以她灵机一动,话到嘴边一拐弯就换了个版本:“我是社区的工作人员,就是居委会的,听说你们家里出现了矛盾,所以过来了解一下情况。”

    说完之后,她悄悄的观察了一下对方的反应,见郝睿好像表现的还比较平静,于是便壮着胆子,按照自己方才的计划,冒着有可能让郝睿大为恼火的风险,开口对他说:“是这样的,物业公司接到邻居投诉,说你们家吵吵闹闹的,联系了你姐夫麻经纬,知道是家庭矛盾,物业不好干涉,所以就联系了我们,让我们过来了解一下情况,做一下调节。听你姐夫说你跟他岳父母闹了矛盾,这我就没弄明白了,麻经纬是你姐夫,你是他小舅子,这没错吧?”

    “嗯,没错。”郝睿点点头,认同了贺宁总结的这种关系。

    “那你姐夫的岳父母,不就是你父母么?既然都是自己爹妈,有什么矛盾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吧?何必闹得那么难看呢?”贺宁故意混淆概念的说。

    郝睿果然一下子就从床边上跳了起来,额头上的血管都暴突起来:“你放屁!那种老畜生怎么可能是我爸妈!我爸妈就生了我和我姐两个孩子,我姐可好了,长得漂亮,又有才华,谁见了不喜欢!那个恶心死人的死小三,她哪里能跟我姐比得了?那两个老畜生是死小三的爹妈,跟我没关系!我姐姐才是麻经纬明媒正娶的老婆!是他们那一家子逼死了我姐!我警告你,我看你年纪小,不跟你一般见识,你要是再胡说八道,别怪我因为这个事情破了不打女人的规矩!”

    郝睿说话的声音很大,一点也没有想要回避外面的人,不让他们听到的意思,祝盼香父亲在外面一听这话,当然也是坐不住了,大吼一声就朝卧室里面冲,嘴里面嚷嚷着要打死郝睿,郝睿也立刻就好像打了鸡血一样的来了精神,大步流星的迎向了门口,贺宁想要劝阻一下,他伸手就是那么一推,贺宁虽然说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却没有想到郝睿的力气居然那么大,一下子就被他给推开来,半边身子重重的撞在了一旁的墙壁上,她本能的用手去抵挡了一下,手腕撑在墙壁上,给身体起到了缓冲的作用,却也把最大的冲击力都给挡了下来,一时之间手腕一阵疼痛,贺宁也顾不上那么多,连忙继续上前阻拦,外面那边祝盼香父亲已经被戴煦给拦住,并且那老头儿原本跳着脚叫嚷的很凶,一看到郝睿气势汹汹的就从卧室里面冲了出来,一副杀气腾腾的模样,顿时气焰就消退了一大半,祝盼香母亲在一旁那么一劝阻,他便就坡下驴的就缩了回去,戴煦见他不想冲上去了,便丢下他,转身迎向了郝睿,把他重新劝回到卧室里面去。

    不得不说,郝睿的力气还真是大的有些吓人,原本贺宁以为是自己力道太弱了,换成了身强体壮的戴煦必然就没有任何问题,结果没想到就连戴煦想要把郝睿给拦回去都着实费了一番力气,等戴煦把郝睿给拉回卧室里,方圆也紧随其后的跟了进来,并且随手关好了房间门,暂时的隔绝了屋里屋外的空间,戴煦这才松开手,郝睿这会儿好像也稍微消了一点气,没有继续冲过去的意思,和戴煦较劲儿,他也觉得挺累,现在一屁股坐在床边上,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

    戴煦看他暂时也算是稳定下来了,这才松了一口气,用眼神示意贺宁,让她继续按照自己的计划去做,他和方圆不知道方才贺宁跟他在屋子里那么说,目的是为了什么,所以现在自然也是不方便开口插言的。

    贺宁虽然没有想到郝睿会有那么大的怒气,并且还差一点又和祝盼香的父亲产生冲突,但是这倒也算是殊途同归,达到了她想要达到的那种效果。

    “哎呀,真是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们家里头的情况这么特殊。”她一脸歉意的对郝睿说,口气也充满了诚意,听起来就好像是真的对那些一无所知似的。

    郝睿这时候的脸色已经完全不见了方才的骇人模样,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还冲贺宁嘿嘿一笑,摆摆手:“算了,不知者不怪,你也不是故意的,我怪你干什么!这要是你故意那么气我,那我就扒了你的皮!”

    他说这番话的时候,脸上是笑嘻嘻的,就好像自己是在说什么笑话一样,偏偏说出来的话里面有夹着一种咬牙切齿的劲头儿,再加上方才他那收放自如的怒气,从平静都暴怒,再从暴怒到平静,随意切换,不需要任何的过度,这种种表现都给人一种不大正常的怪异感,觉得不像是正常人会有的反应。

    贺宁假装听不懂他的那种不知道是真是假的恐吓与威胁,也对他笑了笑,态度里多了几分同情的说:“那你和你姐姐感情肯定特别好吧?要不然也不会一说起她来就那么伤心,那么难过。”

    “那当然了,我姐姐是世界上最好的女人,长得漂亮,又有才华,谁见了都喜欢!”郝睿颇为骄傲的回答说,他用来形容自己姐姐的措辞竟然和之前对贺宁说的一模一样,这种重合度颇高的表达方式,给人一种病态偏执的感觉,但他自己仿佛是对这一点浑然不觉,“原本我姐过的好好的,结果突然就死了,死了以后麻经纬就跟那个祝小三结婚了,你说这里头有没有什么鬼?说是没有什么阴谋诡计,谁信?!我姐从小到大都聪明,什么事情都学的特别快,我小的时候游泳就是我姐交给我的,她水性好的不得了,说她是淹死的,谁信?!”

    贺宁看看方圆和戴煦,他们两个也对郝睿的这一番话感到十分惊讶,以为他肯定是知道什么之前其他人都不曾了解到的隐秘内情,三个人表面上都是不动声色,但实际上神经都一瞬间的绷紧了,等着郝睿的下文。

    然而郝睿说完了那些,就好像没事儿人了似的,再没有说下去的打算了。

    “那你姐姐和你姐夫当初感情有什么问题么?”贺宁问。

    “那我不知道,我姐跟家里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谁知道他们俩感情到底是真好还是假好,反正我姐水性好,我姐什么都好,她就不可能出事,出事的话就肯定是有人要害她!我姐前脚出事,后脚麻经纬就和祝小三结婚了,这就是有鬼的表现!肯定是他们为了能够光明正大的在一起,对我姐做出了什么事!”郝睿嘴里面说的笃定极了,就好像一切都是他亲眼所见似的,“麻经纬跟祝小三结婚的时候那副嘴脸,真是看了就恶心,他竟然敢对除了我姐以外的其他女人笑得那么甜!我当初就应该狠一狠心,直接送他下去陪我姐,那样我姐就不会这么多年在下面一个人孤孤单单,冷冷清清的了!现在倒好,麻经纬没下去,祝小三先下去了,那也挺好,正好让我姐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他说这番话的时候,嘴角还噙着一抹淡淡的笑,两只眼睛闪着异样的光彩,看起来诡异极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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凶案调查介绍:
阴之于阳,
黑之于白,
好之于坏,
这是个多面化的世界,
却也是双面的,
正义与邪恶,
犹如双生花。
在迷幻的外表下,
真相往往令人惊讶。
谁又敢说自己知道人性的另一面,
究竟是什么样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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