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穿越
木安可用了一天的时间,接收了这具身体的所有信息,又用了一天的时间掌握了这具身体的主动权。她知道,她这是穿越了,也就是老俗话说的穿宫夺舍。
现实中真的有穿越?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啊!
现在是个穿越流行的时代,网络上的穿越大神们你来我往,早把时空给穿成筛子眼了,其中损友秦久久就是个忠实的穿越小说崇拜者。
每每想起秦久久,木安可都是无可奈何,无语问苍天,唉!
不就是那天夜里从一条小街上把秦久久从几个小混混手中救了出来吗?于是秦久久便放着大小姐的日子不过,死气白咧的赖上她了,也就从那以后木安可就开始了水深火热的日子。
一有空,秦久久就开始畅想起穿越到古代做个金钱爱情双丰收的光辉女主,完全忽略了自己本身就是个富家千金的现实。对此,木安可的评价是:吃饱了撑的!
这个评价,木安可至今依然保持肯定态度。
是啊,对于一个每月零花钱都比自己一年工资还多的人来说,人家也有折腾的本钱,不信?那么请看看秦久久小姐可歌可泣的光辉历史吧:
为了学做水泥,特地在水泥厂住了一个月。
为了学做肥皂,特地在郊区租了一个院子。
为了学做纸,拉着自己满世界的一起找原材料。
为了学做玻璃,差点把房子给烧了。
为了学做炸//药,还被拘留了半个月。
为了学做猪头猪杂……
等等等等,反正一切都是为了穿越而准备着,最后穿不穿越的先不说,人却变得多才多艺了。
可现在呢?肯定是老天弄错了,本来是让秦久久穿过来体验一把古代农村的真实生活,好让她用她的才能一展身手的,结果老天爷手一抖,把自己给错穿过来了。
所以,罪魁祸首就是秦久久。
所以,秦久久,我诅咒你也穿越过来,混得永远不如我!
可现在问题就是自己穿过来了,老天不管你愿不愿,服不服,就是把你穿过来了,怎么滴?
既来之则安之,哭哭啼啼寻死觅活神马的可不是木二爷的作风!
木安可长吸了一口气,翻身坐起,头还是有点晕。再摸摸后脑勺,鼓鼓的一个大包,触手生疼。
不过这还不是要命的伤,真正要了前身命的,是一场高烧。
地上放着一双鞋,很破,两个大拇指那都有一个洞,好像都补过,但是后来又穿破了。
侧面鞋帮也有些破,一个补过,另一个还没补。鞋边很毛,鞋底有些绽开,一只鞋后跟开线后又缝过了。
脚,木安可晃悠着一双腿,嗐,很瘦,很脏,很皱,除了有布挡的地方白一些外,其他地方都很黑,指甲缝里都是泥——这得有多久没洗了?
褐色的裤子很短,有些像现代的八分裤,俩膝盖上各补着一大块补丁,摸摸屁股后头,也有两大块。
上衣也补着好几块补丁,左臂那还有一道新裂,木安可知道,那道裂口是和头上的包一起出现的。
手是黑红色的,很皱,还有些疤,手掌上满是硬茧,指甲缝里同样满是黑泥,其中两个指甲好像刚断不久,断口还是平的,还很剌手。
床上的被子破烂流丢,摸一下,疙疙瘩瘩的。没有枕头,枕着的是一件更破的旧衣服。
床头有一张桌子,很脏,好像抹过,但因匆忙之中没抹干净的缘故而留下一道道灰渍。
小小的木窗,窗纸不知什么时候糊的,早破的不成样子了,有风吹来,破烂的窗纸随风颤动。
这就是房间里触目可见所有物了。
木安可趿上鞋站好,活动了一下身子,还有些僵。
她加大了动作幅度,又原地跳了几下,立刻感到气喘吁吁,头又开始晕了。她稳了一下,等气喘匀乎了,才开门慢慢走了出来。
院子不大,堂屋三间,东屋两间,外加一间灶房一个柴棚。院子正中有一棵一搂粗的大榆树,树下放着石桌。
西斜的阳光从叶缝中落下,微风徐来,八月初的天气已有了些凉意。
这个院子还可以,只不过不是自家的,是前身四叔公木守旺家的。
感谢前身,还给自己留下了记忆,让自己在这个陌生的地方不至于抓瞎。
前身木二丫,今年十二岁。爷爷木守成,亲奶奶生下前身爹木峰后去世,一个大男人带着个嗷嗷待哺的婴儿实在过不好。这时媒人上门,一通乱吹,便续娶了邻村王屠户之女。
这王氏在娘家做闺女时就颇有悍名,又因相貌粗丑,父兄们长年杀猪都练了一身蛮力,在外很有些凶名。所以年过二十尚无人敢问津,其父王屠很是花了一注钱财才让媒人促成了这段婚事。
婚后生活可想而知,尤其是在王氏生下亲生儿子木河后更是容不得木峰的存在了,木守成有时看不过难免回护,于是吵吵闹闹,木峰还不如说是在四叔木守旺家长大的。
这木峰长大后也很有些出息,从一个拳脚师父那学了些功夫,就在县城里一家镖行做了镖师,虽说危险,但挣的也多,这个时候王氏才略有些收敛。
后来他在一次走镖时顺便救了一对从外地来投亲的父女,父伤重不治而死,这女就是前身的生母方氏了。
婚后两人很是恩爱,几年后相继生下长女木香,长子木青,以及小女儿木二丫。
在木二丫五岁的时候,木峰护镖到北方,也是气运使然,正好北方游牧民族南侵,战乱中便失去了下落,木守成托了好多人帮忙打听都无消息。
方氏母子凄苦,王氏与亲子木河却是趁愿,背后幸灾乐祸,全不去想木峰失踪家里断了最大的经济来源,却以俭省为名苛刻方氏母子。
木守成虽知不公,但公爹与儿媳之间忌讳颇多,家长里短的事也不好多加干涉。
只看木青有几分聪明劲,再想长子学了拳脚功夫后反而落了个生死不知的下场,便将木青送进学堂读书,用的就是镖行的抚恤金,想着就算考不来功名将来做个账房先生也是份安逸职业。
那王氏一见这情形顿时大吵大闹,非要让亲孙木金富也去读书。手心手背都是肉,木守成于是便也同意了。
也不知这木金富是不是近亲所生的原因(父母为表兄妹,木河娶了舅家女儿,后文称小王氏),在学堂里就是一块木头,除了调皮捣蛋在行外,与书本就像是有着隔世的冤仇一般。
那书往往在他手里不足半天就变得像还没卷心的大白菜帮子一样了,至于笔墨纸砚,那还不如说是他的玩具更恰当。
与木青的经常被先生夸相反,木金富却是经常被先生打手心的那个。可他又行事霸道,常常欺负木青不说,还让木青给他做功课,又恐吓木青回去不要说。
先生看闹的不像话,几次让木金富把家里大人叫来,都被他一逃两三天学给躲过去了,后来先生看他也实在不是读书的料,也就听之任之了。
只要不妨碍我教书,管他呢,随他去吧!
第二章 熟悉
由于开始的时候没人说,家里人都不知道,老王氏还走哪炫耀哪,说自家孙子打小就聪明,现在念书了,将来就更有出息了,那是要做大官的!可不是那个贱命货,哼!还读书?一看就是一辈子的穷命,再怎么读也出息不了云云。
后来有人知道了真相,因看不惯老王氏的嚣张样,就在老王氏正吹嘘的时候说了出来。
老王氏开始不信,还和人吵了一架。
后来知道是真的又是一番闹,硬说是木青克的,骂木青是“烂了心肝”的命硬货!没出生呢就克死了亲外公(这能扯得上吗?),后来又克死了亲爹(你亲眼见着人家爹死了?),现在又克得堂兄挨打(一块狗/屎砸你个老货脸上),为了今后家宅安稳,必须把他母子分出去,免得将来害了全家。
这话说的诛心哪!这名声传出去,木青这一辈子还能有个好?
木守成这回真生气了,把老王氏一顿揍,并扬言休妻。彼时王屠已死,王家几个兄弟来闹事,木家本家回护,后来差点发展成两个村的械斗。
再后来还是两个村的村长都来说和,木守成也看在孙子孙女的份上才忍了这口气,但和老王氏却形同陌路,将家中钱财抓在自己手中,老王氏恨杀,却又无可奈何。
直到两年前,先生说木青聪慧,县里的童生试也可去试试水,木守成大喜过望,准备上山猎些野物多换些钱备用,却因遇大雨失脚踩空从高处滚下,被人发现抬回家来不及请郎中就咽了气。
这下老王氏可算是扬眉吐气了,心说老东西,你可死了!还是为了你那宝贝孙子死的,这下看老娘怎么名正言顺地蹉磨他们母子。
先说家里没了收入,你爷爷就是为了让你读书才摔死的,你还有脸再读下去呀?于是停了木青的学业。
又说地里缺劳力,不能白吃闲饭,就把方氏母子统统赶下地,从此之后母子四人就成了家里的专业免费长工。
就这样老王氏还嫌不解恨,时不时的寻个由头大打出手,至于骂那是时刻挂在嘴上的,有时候半夜里睡醒了性子上来也要隔窗喝骂几声。
更有甚者,某次因诬赖三个孩子偷东西把方氏的嘴角都撕烂了,常听骂人的骂的那句:再怎么怎么我撕烂你的嘴!可你真见过真有人这么做出来了吗?老王氏就做出来了!
在她撕烂了方氏的嘴后,还因为出了口恶气高兴的让木河割了半斤肉剁了馅包饺子吃。方氏母子自是没份,还因为犯错甚至连平时的每顿饭一个黑窝窝都给罚掉了。
后来好长一段时间方氏都只能喝稀粥——嘴角的伤让她嚼不得冷硬的窝头,直到她伤好,嘴角却永远的留下了两块疤痕。
无尽的欺压让方氏几近绝望,她有几次甚至都准备好自我了结了,但为了几个孩子,还是忍了下来。
她无可奈何,只有用自己伟大的母爱默默地为儿女们做一点点力所能及的事,比如把自己本来就很少的口粮省下来留给孩子们。比如把自己已经很单薄的衣服拆了给孩子们缝上。再比如干活的时候自己尽可能多干些重的,把轻省的才让孩子们干。
在那多少个漆黑的夜里,方氏不止一次的祈祷满天神佛“保祐我的孩子,让他们平安长大,信女愿用自己的命来换!”
就这样过了两年,方氏终于熬不住一病而亡,死后老王氏甚至说家里没钱连棺材都不给买,只叫用一口旧箱子装殓了去,最后还是木氏一族的人兑钱买一口薄棺葬了的。
那一天,方氏刚过三七,傍晚的时候老王氏说地里的庄稼快熟了恐有人偷,叫木青夜里睡地头守庄稼去。木青只得应了,匆匆吃了饭拿了一件破衣服就出了门。
半夜时分,小王氏在窗外叫木香,说你奶奶病了,木香姐妹俩赶紧穿衣服起床,来到外面,却发现老王氏和木河都好好的在那站着,院中还有几个外人。
正惊异间,只见几个人一拥而上,把木香五花大绑堵了嘴就抬了出去。木二丫壮起胆子去拦,可谁在乎她呢?慌乱中被木河一棍子敲在头上便失去了知觉。
再醒时已过了半夜,不见了姐姐,老王氏一家也吹灯熄火睡觉了。木二丫也不知哪来的勇气,悄悄开门跑了出去,到地头给哥哥报了信。
木青一听气极,兄妹俩急忙赶回来时天已微亮,便拍门问老王氏怎么回事,反被惊了觉的老王氏一顿臭骂,另一边房里的木河也大骂不在地里好好看庄稼偷懒跑回来吵得人睡不着。
木青着急,而木二丫因为受伤,又担惊受怕,再加上在地上躺了大半宿受了寒,几下里一起发作便病了。
老王氏更不管了,气狠了的木青挨家挨户找了族里叔伯,又跑到镇上石匠铺请回四叔公木守旺,一起来找老王氏讨说法。
在众人压制下,老王氏才不情不愿的请了郎中来。那时木二丫已烧得人事不省,只有倒气的份,连郎中都说没救了。
而木安可就在这个时候穿了过来,顶替了这具身体。
在木安可昏昏沉沉的两天里,木青做了一件很有气魄的事,那就是由族人做主做证,自己另立门户,用净身出户的代价获得了“不来往、不养老”的断亲文书。
四叔公木守旺一家常年住在镇上,村中老宅子一直空着,就让他们兄妹先搬进去住下了。
直到今天早上木安可退了烧,也喝了半碗粥,看看好了大半木青才松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木守旺托人打听木香的下落也有了,原来是被老王氏卖给了三十里外的杨柳镇一户姓杨的人家,木青便安置了妹子,和四叔公一起赶往杨柳镇找姐姐了,所以现在家里就木安可一个人在。
她先去了茅房。露天的茅坑让人没有看第二眼的勇气,虽说自己小时候用的也是这种厕所,但是人是享受动物啊!
憋着一口气急急完事,赶紧跑出来才把这口气吐了出来。喘了几口,她用葫芦锯成的瓢舀了一瓢水倒在一个破瓦盆里洗手,直到把水洗成灰乎乎的,再换净水又洗了一遍,才觉得像个手的样子了。
甩了甩水珠,在衣服上擦两下,来到灶房。迎面一个大灶台上放着一口铁锅,下面的火早灭了。掀开锅盖,锅底放着大半碗黑乎乎的稀粥,这是木青给她留的。
端起碗,感觉似乎还不太凉,饿急了的肚子等不得烧火再热一下,她张口就大喝起来。不太熟,有些剌嗓子,估计是饿狠了,所以觉得味道还不错。
一气儿喝完,不太饱,但灶房里已没了别的吃食。一旁的木凳上有两个瓦瓮,掀开来看,一个里面是黑面,有十来斤,另一个是非常珍贵的白面,只有两三斤的样子。
灶台上靠着墙角有一个小罐子,拿来看时,是盐,可不是现代雪白的细盐,而是发灰发黄的粗盐粒儿,还夹杂着黑色的物质。但即使是这样的盐也只有两小把左右。
灶台上还有不知何时滴的一滴饭滴,此时有几只蚂蚁正兴致勃勃地爬在饭滴边。
老式的土灶台就这样,容易招蚂蚁这种小爬虫,古人形容的“热锅上的蚂蚁”不是没来由的。
这些小东西很可恶,哪里有吃食就往哪里聚集,土灶台就是它们的最爱,一个不注意就会让它们爬进锅里或吃食上。
偏偏你还灭不完它们,它们勇敢地、前赴后继地盘踞在这个离吃食最近的地方,恨得人牙痒痒的。
所以在烧火做饭时把残还留在锅内的蚂蚁烧死是很解恨的,后来也不知让哪位才子看见灵机一动就留下这么一句很生动的形容语。
人们为了防备食物被蚂蚁糟蹋也是动了脑子的,那不,灶后墙上的两个小洞插着两根小棍子,上面放着一小块木板,油罐子就放在那上面。拿下来闻闻,是猪油,有小半罐。
一旁的案板上,有一个豁豁牙牙的菜刀和几个粗瓷碗并几双筷子,还有一个缺了一个口子的铁勺。
这就是所有的家当了,就这些还是几个叔伯给的,他们兄妹分家出来除了随身的衣服什么也没带。
“滴水之恩啊!”木安可叹了一声,洗了碗,再拿一把柴草擦去灶台上的饭滴,把柴草扔进灶膛里,这才又慢慢腾腾来到院子里,做了几下伸展动作。
或许因为肚中有食,这回没怎么犯晕,便加大了动作,打了一套太极。直到头上见汗,又有些喘才停了下来。
抬眼远望,远处狼头峰一片苍翠。当地人传说:古时候此处有一只大黑狼修炼成精,时常祸害人间,终于惊动了天神下凡,斩杀了黑狼并它的众多狼子狼孙,那黑色的血染黑了大山,所以这座山就叫了大黑山。
而被天神斩下的狼头却化作了山峰,就是这狼头峰。人们还说每逢大雨过后,还会有黑色的狼骨碎渣顺着洪水流出,所以那条从山里流出的河就叫骨渣河。
在木二丫的记忆中,进山三里左右有一道沟叫寻儿沟,沟那边就是大黑山的领地了。
在阴雨天气里那里经常是黑云滚滚,人们猜测是大黑狼阴魂不散而凝聚的怨气,所以那里是人们不敢涉足的禁地。
谁家孩子淘气了,家里大人通常都会吓唬说:再不听话,把你扔大黑山去——一吓一个准的。
切!山高林密的,又是阴雨天气,当然要“黑云滚滚”了,没什么可怕的,瞅个空去探一探!
木安可心想。
第三章 恩仇
这时,一阵时断时续的低吟打断了她的思绪,那声音似乎是吟唱,又似乎是无奈的发泄。
翻检记忆,木安可知道了,这是田寡妇,她的丈夫是村长田喜来的本家侄子。
当年因为她的丈夫生病无钱医治,外面借了高利贷,十五岁的长子田大壮就去给人打工偿还,就是木峰失踪的那次护镖的主家,不巧他也在,就和木峰一样失了踪。
丈夫得知此事,一急病更重了,偏生小儿子在村头玩耍时拔了刘地主家一把麦苗,被刘家管家一棍子打死,丈夫急怒攻心,伸脚去了。
村长田喜来一向与刘地主交好,以叔侄名义,大事化小,只赔了烧埋银子匆匆了事。
丈夫去世,大儿子失踪,小儿子被打死,连续的打击让田寡妇神经失常,成了个半疯。她除了每天半夜子时到村外“喊儿”外,剩下的时间里就变得神神叨叨,口中经常发出些似吟似唱的音节。有人说她是在“喊儿”,有人说她是在诅咒刘地主。
她每天或去外村乞讨,或捡些破烂,有一顿没一顿的,村里人见她可怜也给些接济。木守成在世时也让木青给送过衣服米面。
可木安可却怀疑,她的疯是装的。
因为有一次木金花把木二丫骗到了无人处,木金贵和他们舅家几个表兄弟上前就把她按倒在地,捂嘴的捂嘴,扒衣服的扒衣服,木二丫拼命挣扎也无济于事。
正当危急时刻,田寡妇出现了,那披散着的头发,直勾勾的眼神,口中忽急忽缓的吟唱将几个做贼心虚的家伙吓得一哄而散。
木金贵一边跳脚一边大喊:“她是个傻子,不要怕她”。但别人都早跑没影了,就他一个人对上田寡妇的眼神也怵得慌,于是他把田寡妇猛的一推也拔腿跑了。
躺在草丛中的木二丫似乎吓傻了,连动都动不了,还是田寡妇扶起了她,给她理好的衣服。当她恍恍惚惚回到家后面对方氏的询问时,却是一个字都没敢说。从那以后,木二丫也变得更内向了。
吟唱声停了,一会儿,只听“啪”的一声,从墙外飞进来一个东西,紧接着,吟唱又起,渐渐远去。
木安可近前看时,那是一小捆柴禾,上面绑着一个小布包。打开看,是五个黑面窝窝和两个芥菜疙瘩腌的咸菜。
撕下一片咸菜,掰了半块窝头,尝一口,竟有些小时候吃过的味道,这让她生出了几分感慨。
一个窝头下肚,感觉又恢复了几分活力。她将另外几个窝头并咸菜拿到灶房,放到梁上挂着的篮子里,就又在院子里开始活动身体。希望吧,能早日恢复到前世那样,这具身体,太弱了。
太阳又往西沉了些,木青还没回来,要不先去烧点水?正想呢,外面又有动静了。
“哎呀,门关着呢。”
“用石头砸。”
“这是四爷爷的家,你敢砸?”
“反正没人看见,咱们死不承认不就行了?”
“给给给,给你石头。”
“笨!这是土坷垃。”
“管他什么,砸呗。”
“咚”的一声,外加“哗啦”一响。
“好好好,再砸再砸!”
“捡石头捡石头。”
大门便接连“咚咚咣咣”连响起来。木安可听的清楚,木河的四个孩子:木金富木金贵木金花木金枝,一个不少都来了,正在想要不要出去教训他们一顿呢,就听外面谁惊叫一声“谁放/屁了?好臭!”
“我了,我想拉/屎。”这是木金贵的声音。
“哎哎,我说,咱们把屎抹在这大门上好不好?”
“好哎好哎,你快拉,拉完就抹。”
“我拉我拉,哎,你们两个,背过身别看。”
“我才不看,我就扒门缝那看看木二丫在不在。”这是木金花在说话。
“我也看我也看。”这是木金枝的声音。
“我先看,等会儿给你再看。”
特么的,是可忍孰不可忍,那叔忍了婶也不能忍!既然你们送上门来,那咱就新仇旧恨一起算了!
木安可甩甩手、跺跺脚,“哗啦”一声拉开院门,正对上木金花一张大饼脸,便一拳打过去,只听木金花“嗷”的一声,鼻血也随之流了下来。
木金花先是感到鼻子一阵剧痛,又感觉有什么东西从鼻子里流下来,她还以为是鼻涕呢,用衣袖一抹就要张嘴骂人,还是木金枝提醒了一句:“姐,你流鼻血了。”
木金花看看衣袖,再伸手一抹鼻子一看,立刻“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奶奶,娘,木二丫把我鼻血都打出来了!”
平时在木二丫跟前耀武扬威的木金花就这样边哭着往回跑了。
木金富一见,心想吃了豹子胆了你敢打我妹妹!大叫一声,挥舞着两个拳头扑了过来。
木安可先迈出门外,迎上冲过来的木金富,抓住他的胳膊,一个过肩摔,“扑通”一声木金富摔倒在地,半晌都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而且他摔倒时还撞倒了木金枝,木金枝今年七岁,最近上门牙有些松动,这一倒就把门牙磕掉了。
看看手里吐出的门牙,看看仰面倒地的大哥,再想想鼻血横流的姐姐,木金枝也“哇”的一声哭了:“奶奶,娘,木二丫打我,牙都打掉了。”
平时在木二丫跟前小霸王似的木金枝也哭着跑了。
木安可嗤笑一声,先不管木金富,只向木金贵走去。
刚才木金花哭跑的时候木金贵就想站起来了,可他刚拉了一半还没有擦呢,就在那犹豫着。
后来木金富倒了,木金枝也哭着跑了,见木安可向他走来就有些慌,但因是从小就欺负惯的人,也就不害怕。只是提着裤子在那大骂:“木二丫你个臭不要脸的,看我小jj,想男人想疯了?”
慌慌张张中却又摸不到裤腰带,双手提着裤腰不敢松,只在口里大骂着。
木安可上去抓住他肩膀朝他小腿上就是一脚,并顺势往下一按,木金贵便一下子趴在地上,在木安可刻意之下,正好一口啃在自己拉的脏物上。
“好恶心!”
木安可朝他脸上狠踢了两脚。
“呸呸呸!”木金贵一边吐着一边爬起来,刚爬起来裤子又掉了,他赶紧又提裤子,慌乱中没顾上吐口水,反而咽了一口,一股恶臭加上恶心,于是他也“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提着裤子也哭着跑了。
这时木金富也终于反应过来,自己竟然被木二丫给摔了!耳边听着弟弟妹妹们都哭着跑了,他不禁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爬起来挥着双拳又向木安可打来。
第四章 恐惧
木安可待他扑到跟前,一个蹲身从他腋下穿过,反身一脚踹在他屁股上,木金富“噔噔噔”紧跑几步一个狗趴也摔倒在那堆脏物上,却是胸口压上的。
木安可上去两步抓住他两个脚脖子往后一拽,那东西便被木金富的衣服擦去大半,但还是有一些残留,这下就全蹭木金富脸上了。
臭味一熏,木金富赶紧往起爬,刚爬起半个身子,木安可一脚又把他踹趴下了,再起再踹,再踹再起。开始他还叫骂几句,到后来也顾不上骂了,只顾着被踹倒后再往起爬了。
踹踹起起,起起踹踹,那臭烘烘的东西始终和他的脸蹭来蹭去,再加上背后疼,脸也疼。又急又气之下,于是,他也“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怂/货!”木安可鄙视他,今年都十六了吧?你奶奶还期待着你当大官呢。她忽然有些意兴阑珊,“起来吧起来吧,我不踹你了。”
木金富一愣,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等了一下,看木安可的确没再踹他,就赶紧爬起来,也抹着泪跑了。
木安可有些发愣,这就是木二丫记忆中那无敌的存在?呵呵!冲天翻个白眼,一窝猪而已,就会欺软怕硬罢了。
不过呢,这个时候男主孩出现了吧?木安可伸长脖子,四处张望。
按以往的套路,男主们通常隐藏在一棵大树上,平时冷若冰霜的、英俊的天怒人怨的脸上此刻露出个春暖花开一般迷人的微笑,嘴角轻轻地吐出一句:“有趣的小东西。。。”于是一段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就此拉开了帷幕……
可是看来看去,几棵树上一目了然,除了那边一棵大杨树上的喜鹊窝,就是院中老榆树上有几只叽叽喳喳打架的麻雀了。
男主啊!你在哪儿呢?我想死你了!木安可咬着后槽牙念叨,打斗一番,竟然连个捧场的都没有,穿越大神,你老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呢?
进院,关门。几个小崽子这一哭着跑回去,那老的必定不会善罢甘休,在家先等着吧。
只是,这个小身板太弱了,打得过几个小的,那木河可是个正值壮年的大男人,这到时候别真把小命给玩完了。
要不躲一下?就躲山上去,等木守旺和木青他们回来?转念又一想,欸,逃避岂是木二爷的作风?木河再怎么着也不过是一庄稼汉子,又不是什么武林高手,用前世的经验,纵拼上自己再受点伤,就不信就打不赢他。
正胡思乱想呢,忽听一阵喝骂声由远渐近。她忽然心里一紧,紧跟着一股强烈的恐惧感油然而生,以至于全身都颤抖起来。
这不是自己的感觉!绝对不是!木二丫,是你吗?她在心底低呼一声,没人答应,但那恐惧感依然还强烈地存在着。
喝喝!她双脚一错,打出一拳,压下那股恐惧感。喝喝!又一拳如风打出,然后猛然收势,双拳握于腰侧,脚呈丁字,身形不动,稳稳站好。
此刻外边的骂声越发近了。
“木二丫!你个骚/x、贱/x、臭/x、挨//攮/x、小//养//汉x。。。你什么东西,敢打我家孩子,谁给你的胆子。你给我出来,别钻你那王八窝里装死,出来,出——来!”
“咣当”一声,院门被踹开。
因为院门是虚掩着的,小王氏还以为木安可害怕上了门闩,所以用大了劲,力气使得过了,一下子从门外摔进门里。
只听“扑通”一声,灰尘四起,小王氏肥胖的身体趴倒在地,还磕了一下下巴,咬破了舌尖,于是,小王氏便大叫一声:“我纪(滴)羊(娘)哎,坑(疼)喜(死)我了!”
“扑棱棱”,树上的麻雀不打架了,一个个惊叫着飞跑了。
木安可笑了,这算不算自作自受?
刚要说上两句什么,就见木河握着一根扁担冲进门来:“木二丫,你个狗/娘/养的,敢使诈?”说完双手握着扁担的一头,用力朝木安可头上抡来。
多大仇啊这是?这是要人命的节奏啊!
木安可一个后仰,却忘了这具身体不是前世用惯了的那个,只觉一阵巨痛从腰上传来,脚下一个不稳,便结结实实的倒在了地上,后脑勺那个包又是一阵痛。
同时却见扁担带着呼啸声从上空飞过,紧接着“哎哟”一声。
咬牙忍着痛扭头看去,又笑了,原来木金富跟在爹娘身后是想来报仇的,没想到木河扁担没打着木安可,可去势不减,正好打在跟在后面的他身上。
于是,木金富便被他爹结结实实的给打倒在地上了。
木河愣住了,不知道事态为什么变成了这个样子,他手一松,扁担掉在地上。
就在这个时候木安可一跃而起,冲上去一手按住木河肩头,另一手抓住木河胳膊,一扭一拉,“咯嘣”一声便脱了臼。
“啊——”
于是,下一秒木河便一只手托着另一臂如杀猪般的大叫起来。再给他腿窝来一脚,踹倒在地,这下暂时安全了!
忽听门口有响动,看时却是木金贵靠在门框上,正惊恐地看着她。
知道怕了吗?木安可朝他走过去,木金贵哆哆嗦嗦,双手紧紧地抠住门框,连跑都忘了。
这时,外边传来老王氏同样不堪入耳的骂声。木安可一把抓住木金贵的头发(身上有屎)扭了一圈,木金贵惨叫连连地也跟着转了一圈,听着骂声到了门口,就把木金贵往外一推,只听“噗里噗通”伴随着几声惊叫,立刻便倒了一地。
原来是老王氏一手拉着木金花一手拉着木金枝急冲冲的跑来,不防被木金贵一撞,几个人便跌成了一堆。
这一切都是发生在很短的时间内,可已经用完了木安可全部的力气。
她走出门外,顺便踩在木金贵手指上,鞋底再用力碾了碾,木金贵立刻大叫道:“啊!疼啊!我不敢了——”至于不敢什么,他自己也说不清。
喧哗声、脚步声从拐角处传来,是看热闹的人跟来了。
木安可这才后退两步,坐在门墩上,把头侧靠在墙上喘着气,一只手还在揉着腰,疼,我特么的也疼啊!
第五章 闹剧
这时,看热闹的人已经来到跟前了,一看地上躺的躺倒的倒,哭的哭嚎的嚎,嗯?似乎错过了一出好戏?便“呼啦”一声围了过来。
除了院子里还在嚎的木河小王氏木金富外,老王氏几个也终于爬了起来,人们立刻七嘴八舌问开了。
三婶子,这这这,都是咋回事?
三嫂,你看人家孩子也挺可怜的,咱今后不说照应吧,最少也别总来找人家事吧,啊?
三弟妹,我可要说你两句了……
老王氏顾不上辩白,她分开众人,就要冲过来和木安可拼命,被众人硬是给拦住了。
干嘛干嘛!没看人家小姑娘脸色苍白,额头冒汗,一手扶腰,一手捂头,气喘吁吁的,一问,好么,头疼、腰疼、浑身都疼,你还拼个屁的命啊,人家都快真的没命了。
老王氏一边和众人颠三倒四地解释,一边又破口大骂木安可狼子野心,竟敢打长辈,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众人听的云山雾罩,什么?你说你们这一大家子都是被二丫打的?……那谁,这话你信不信?噢!你不信啊,那是,我也不信,就二丫那个瘦瘦小小的身板,怎么可能呢……嗯!是呀,是不可能,呵呵呵……
木河你赶紧起来吧,她们女人家哭喊两声讹讹人也就罢了,你这大老爷们的也这样……啥?你的胳膊让二丫给打折了?还,还发誓?呵,呵呵,你想发就发吧……
……我说金富,你也这么大了,瞧这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丢人不?也是让二丫打的?也跟你爹一样的发誓?噢!你不发呀?行行行,不发就不发吧……
哎哟,金贵,你身上咋这么臭哩……
木河家的,你嘴咋了?也是二丫打的?不会吧!瞧你这么‘壮实’的身材,哈口气就能把二丫吹到北山根了,她还能打得了你?不会吧?你看,他们都说了不会……
…………
正乱哄哄间,忽听一个威严的声音道:“都在闹什么?”
人们一看,原来不知谁把村长田喜来给叫了来,人群立刻安静下来。
木安可一看,赶紧装作很害怕的样子站到田喜来身边,颤颤巍巍地、低低怯怯地叫了一声:“村长爷爷。”
田喜来有些生气,前两天木家三房分家,他拉了偏手,这两天光听村子里的人背后议论他处事不公,肯定得了好处什么的。就这样,老王氏还又找事,就不能给老子消停点?
由于心怀愧疚,就对木安可笑了笑说:“二丫别怕,爷爷给你做主了。”
那边老王氏一看没人拦了,又加上前两天为了分家的事,背后给田喜来家偷偷的送了二十个鸡蛋和二十文钱,这田村长肯定是向着自己的,此时不报仇更待何时?于是,趁人不备,便一头朝木安可撞了过来。
木安可嘴角露出一个嘲弄的笑,伸手一拽田喜来腰后的衣服,把田喜来拉到自己站的位置那,自己则闪身躲过。
田喜来听得院子里还有人在嚎叫,正探头看了一眼,就被木安可拉的横跨了两步,回头正想问怎么回事呢,就见一个庞然大物向自己小腹撞来。
躲闪已经来不及了,一下子被撞个正着,他口中“哎哎哎”地叫着,伸出两只手朝两边划拉,想抓住什么东西稳住身子。但是身边什么也没有,人们都离得远远的,只有一个木安可或许能拉得住他,但是,木安可会拉他吗?
慌忙挣扎中他下意识地抓了老王氏一把,结果可想而知,我们的村长大人就“扑通”一声仰面倒在地上了。由于他抓的那一把,老王氏也跟着倒了下来压住了他,只是压的地方不太好——老王氏的脸正埋在田喜来下身那个微妙的、不可言说的地方上(╯□╰)。
人们先是一愣,接着“哄”地大笑起来。
除了几个没出门的大姑娘羞红了脸,低下头不敢看之外,剩下的有拍着胸口笑的,有捂着肚子笑的,有搂着树笑的,有的甚至干脆坐在地上拍着地面笑的,就连木安可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但又赶紧低下头强忍住了。
田喜来双手按地直起身来,一把扒拉开老王氏,脸红脖子粗地怒吼道:“不像话,不像话!”
有几个人忍住笑,赶紧过来扶起田喜来,又是拍土,又是整理衣服,又问可伤了哪里。老王氏一看没人注意就又朝木安可扑过来。
木安可装成很害怕的样子,哪里人多往哪钻,人们有拦的,有躲的,有哄叫的,几个男的更是躲的远远的——怕被老王氏也来个“亲密接触”,场面立刻又乱哄哄起来。
危急中,村中有名的老光棍李石头挺身而出,勇敢地站在木安可面前,并大声喊道:“二丫别怕,我来护着你!”
人们一听笑声更大了,纷纷调侃李石头:“我看你不是想护二丫,而是想让王婶子撞你吧?”
李石头端起脸,义正辞严地说:“胡说八道,我李石头为人光明正大,可不是你们想的那种人!”
“那你是啥人?”人们问。
“我,我当然是好人了。”
“……是是是,你是好人!好人,你快去帮忙吧,我们就站到边儿上去了哈。”
另一边田喜来被拍了灰,整理好衣服,见这边还在闹腾,顿时怒了,心说你们一个个的,还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便大吼一声:“别闹了!”
人们一看,噢!村长大人可是真发火了,赶紧停下笑闹。可心底的笑岂是想忍就能忍得住的?于是一个个的表情就都精彩万分起来(想想吧,那可不是一个两个,而是一大群人拼命忍笑的场面)。
只听田喜来说道:“回来了,老四?”
人们顺着视线看过去,才发现对面站着几个人,当先一个五十出头,头发花白,紫棠脸,一身布衣,肩上搭个褡裢,正皱着眉头看着这一切。
他身边站着一个脸色憔悴的女子和一个扶着她的少年,正是木香和木青。
粗大腿来了,这下可是真的安全了!
木安可赶紧跑过去:“四爷爷。”那声音,充满了恐惧与依赖。
木守旺点点头,“嗯”了一声问道:“这——都是怎么回事?”
第六章 喝退
见着木香,老王氏有些慌神,她先喊了一声:“二丫打人!”拉过几个孙子孙女,“看,金枝的牙,看,金花的鼻子,还有金贵一嘴一脸的/屎,金富,金。。。那不,金富还在地上躺着呢。她二叔,二婶,就连我这个做奶奶的都让她给打了啊!我滴个天呀,我可没脸活了呀……”往地上一坐就要大哭。
“地上有屎。”木安可非常‘适时’地喊了一声。
老王氏嚎声一停,赶紧起身往地上看。什么也没有啊,但这嚎却嚎不下去了。
“四爷爷,”木安可瞅准机会,见缝插针,“他们在大门口拉/屎,还要往大门上抹。”
“什么?”木守旺勃然大怒,“这是我的家,你们竟敢如此糟蹋,我不管你们这一个个的是不是二丫打的,都打的好,打死都活该!”
老王氏不乐意了:“你不能这样啊,他四叔,说破大天了,那我也是她奶奶……”
“那我也还真有些话要问你这当奶奶的呢,”木守旺打断他的话,“你那天不是指咒发誓地说你没有卖香丫头,只是趁热孝中给她找了个婆家吗?那你就说说,这是怎么回事?”说着指了指木香。
木香此时脸色苍白,浑身发抖,她狠狠地瞪着老王氏。以前的木香何尝敢如此和老王氏对视?可此刻,她恨不得生吃了她。
“我……没有,没有卖她,就是趁热孝里给她找了个婆家。”老王氏结结巴巴地说道,眼神有些躲闪,心中暗骂那户姓杨的没本事,怎么又让把人给领回来了?
“真的没卖?”
“是,没卖,我一文钱都,都没……”
“你是卖了她,要了我们家十两银子!”
一个声音陡然响起,平地一声雷般震惊了在场的所有人,十两,那得是多大一块银子啊!在场的人兴奋地低声议论起来。
这时人们才看清这三个人身后还站着一个高个子男人,那人一身黑布衣服,头上戴着一顶草帽。
由于他一直低着头,也就没引起大家伙儿的注意,此刻他取下草帽,抬起头来,一张狰狞可怕的脸就出现在人们的视线里:只见他的右脸从额头到面颊都没了肉,只余一张黑红色的薄皮附在脸骨上,没有右眼,右边半个鼻孔也没了,似乎还有些可疑的液体在蠕动……
不知谁家的孩子“哇”的一声哭了起来,人们这才回过神来,“鬼啊!”有人大叫一声,“哄”的一声全跑了,只留下几个胆大的在远处张望。
木金贵木金花木金枝几个也跑了,老王氏也想跑,但是儿子媳妇大孙子都在,也只好抖抖索索的站着没动。
木香终于忍不住,搂住妹子,大声哭了起来。
田喜来一开始也吓了一大跳,但他毕竟是见过些世面的,很快就冷静下来,立刻又愤愤不平起来:娘的,怪不得前天送了二十个鸡蛋并二十文钱,老子还纳闷,这千年老铁树怎么就开花了,原来是把人家亲姐姐卖了十两银子!只给老子二十文,呸!老子是没见过二十文怎么滴?十两银子……十两……
不怪乎田村长这么想,乡下人除了种地,农闲时出外寻个短工,一年到头能存下个一二两银子的就算得上是宽裕人家了。
想当初木峰给人走镖每月一两银子羡煞多少人,那还是高危职业。可现在,一下子就十两啊!就连田村长至今也不过有二十来两的积蓄。
那汉子从怀中掏出一张纸:“这是卖契,上面有你按的手印。”白纸黑字红手印,清楚地出现在几人面前。
老王氏眼心中暗骂这姓杨的不识好人心,她眼神瓢忽,躲躲闪闪,一拍大腿就要往地上坐,木守旺把眼一瞪:“你敢再嚎一声,我就敢替木家老祖宗们教训你,不信试试?”
老王氏卡壳了说不出哭不敢,脸上不停的抽搐。
木安可冷冷的看着这一切,她轻拍着木香,缓缓说道:“哭吧,使劲哭吧,把所有的委屈,所有的害怕都哭出来吧,哭累了就好好的睡一觉,明天起来,一切就都会好了。”
木香自从事情发生到现在,任何劝她的人都说让她别哭了,认命吧!其中就包括四爷爷,就连亲弟弟木青也是满脸凄苦无奈。
此时听自家妹子说让自己哭吧,使劲哭,便一下子放开了,撕心裂肺地哭起来,完全没注意到妹妹这话有何不妥,以及弟弟惊诧的眼神。
远处站着的人听着这哭声有陪泪的,有大骂老王氏黑心的,更有的是议论那十两银子的。
木守旺此时正和田喜来说:“家门不幸啊家门不幸,竟有这么恶毒的妇人,卖了原配孙女。这么不贤良之人就该休弃了的,可念在我三哥人已不在了就大事化小,只让她把那十两银子还出来就行了。”
“应该的,应该的。”田喜连连点头,心里还在念叨着十两,十两……
老王氏一听,啥?要钱?立刻一蹦三尺高:“想当初我一个黄花大闺女嫁了他木守成一个鳏夫,给他养大了前窝的孩子,又娶妻生子,这么多年他音信全无,我管着他妻儿一家吃喝,没功劳也有苦劳吧,就算花他十两银子咋了?要钱没有要命一条,我不活了——”她大哭着跑了。
木河自从木守旺出现后就装起了鹌鹑,这个四叔,从小到大可没少揍过他,此刻见老王氏跑了,忙用这只手端着那一条胳膊,一路叫着:“娘,等等我,你可不能想不开呀……”也跟着跑了,连老婆孩子都不顾了。
木守旺也知道这钱是肯定要不回来了,他之所以这么说不过是为了吓走老王氏而已,见目的已经达到,便不再追究,回头看见小王氏和木金富还蜷缩在门口旁,便大喝一声:“你们还不走?”
“久(走),久(走),就久(走)。”小王氏连连点头,一手捂嘴,一手扶着木金富一瘸一拐地走了。
木守旺对着他们背影喝道:“从今往后,谁再敢来我的门口闹事,绝不轻饶!”
小王氏和木金富身形一顿,又立刻加快脚步走了。刚才哭的惨绝人寰的,现在连个哎哟都不敢喊。
看他们走远,自从出现到现在一直都没开口的木青说:“村长爷爷,四爷爷,咱们到家里说话吧。”
“唔,好!”木守旺点头,“喜来,那个……那后生,咱们都去家里说话。”
第七章 起疑
几个人进了院子,男人们去了上房。木安可把木香搀扶进自己醒来时睡的那间屋子。
先给她喝了大半碗水,扶着她躺在了床上,又给她脱了鞋,盖好被子,顺手拿起一个什么给她擦着脸,擦着眼泪。
她默默地做着这一切,在她的平静中,木香的声音也渐次低下来,变成了呜咽。
“好了,好了,”木安可轻拍着她,像哄小孩子一般,“哭累了就睡吧,车到山前自有路,一切都会有办法解决的。就算天塌下来,你也不是一个人,你还有弟弟妹妹在后边帮你撑着呢。”
木香自从那个惊心动魄的夜晚就开始了噩梦般的日子,几天来担惊受怕,吃不敢吃,睡不敢睡的。今天赶了几十里的路,到家了,心里也放松下来。又加上狠哭了一场,累极了的她终于在妹子的低喃声中睡了过去,只是时不时的,还抽泣两声。
等她睡稳了,给她掖好了被子,木安可才走了出来。想了想,回身又给她掩好了门,这才来到上房。
看见只有木青坐在那里,那个男人依然戴着草帽垂着头蹲在门旁,却不见了木守旺和田喜来,气氛显得有些尴尬。
“四爷爷和村长爷爷呢?”木安可问。
“走了,说这事……”木青看了看那个男人,“让咱们自己先商量一下。”毕竟人家是花了真金白银的,能让你们把人领回来已经是够仁义了。
那男人忙把头又往下垂了垂,那么大一个汉子,现在几乎缩成了一小团子。
木安可看着他不安的样子笑了一下,初初看过,这人除了面相,还不是穷凶极恶之人,这样的话,事情就还有商量的余地。
不过这事急不得……想了想,对木青说:“水缸里没水了,哥,你先去挑水,我和这位,这……这位大哥,您贵姓?”
“俺姓杨,叫杨大郎。”那男人嗡声嗡气地说,有些奇怪,这个小姑娘不怕自己,还文绉绉的问什么“贵姓”,听说她哥哥读过书,可能是她哥哥教的吧?
“好,杨大哥!哥,我和杨大哥说几句话,你挑水去吧。”
不听回应,扭头看见木青见了鬼似的瞪着自己,满眼的不可置信。
这家伙,起疑了。
不过木安可并不担心,以后还要做好多事,瞒是瞒不住的,还不如一开始就把话给挑明了。
“哥,你傻了吗?快挑水去呀。”
“要不,我去?”杨大郎悄悄的抬头看了一眼,他还以为木青不回答是走路累了不想去。
“哦哦,不不不,我去我去,”木青有些慌乱的说,“可是这个,这个……”他也不知道自己要表达什么,他现在心里很乱。
“你不用担心,杨大哥是个好人。”木安可却是知道他在他担心什么,就安慰了一句,顺便给杨大郎发一张好人卡。
一句话,在两个人听来,却是不同的感受,木青是越发惊异,一天不见,妹子怎么变得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杨大郎却差点哭了,他自从脸受伤后谁见了不是避若鬼魅,就连自己的亲兄弟,甚至自己的父母。
他已经习惯了这种相处方式,也认为这是应该的。可现在一个刚认识的小姑娘不但不怕他,还说他“是个好人”,一时间让他五味杂陈,难以言表。
这边木安可把木青推出去,便向凳子上坐了,对杨大郎说:“杨大哥别蹲着,咱们坐下说。”
杨大郎飞快地抬头看了一眼,又低下了:“我,我就搁这儿蹲着吧。”
“别客气杨大哥,”木安可晃动着两条腿,“你蹲那让我有些话都不好说了,还是坐下来,咱们才能说的畅快。”
杨大郎这才唯唯喏喏的坐在了一旁的凳子上。
想了想,木安可问:“杨大哥,你喝水不?我给你倒水去?”
“不,不用了,刚才喝过了。”说着。指指一边放着的空碗。
“饿么?吃点什么?”
“吃的,有,带有干粮。”拍拍肩上褡裢。
看样子不是爱占人便宜的,这让木安可有些惭愧。
“那好吧,杨大哥,我问你,你这脸是怎么回事——当然,你如果不方便说的话也可以不说的。是我莽撞了,不好意思啊。”
“能,能说,就是,小时候让狼抓,抓的。”杨大郎又低了低头。
“哦!”木安可拉长了声音,“那当时一定很疼吧?”
杨大郎又感动了,这话除了亲爹娘外,再无人问过,有的只是厌弃的眼神。停了停,他才说:“刚开始是害怕,后来晕过去了。请郎中来都说是活不成了……不想后来又活了。”活过来的日子,还不如当初就死了。
“杨大哥今年多大了?”
“二,二十七。”
“比我姐大十岁——杨大哥父母都还健在吧?”
“都在,都在的。”
“兄弟几个?”
怎么感觉有点怪呢?不过还是老老实实地说:“三个弟弟,一个妹妹,我老大。”就是兄妹五个了。
“那杨大哥平时在家是做什么的?除了种田。”
“我爹是木匠,教会了我,也是木匠。”
“木匠?”
“嗯!木匠。”
“都主要做什么?比如木碗啊什么的会做不?”
“会,那是最简单的,我还会做柜子,雕花大床……”
“哎哟我说杨大哥哎!既然这样,你怎么不给自己做个面具戴上呢?”木安可截断她的话,拍着桌子,无比的惋惜地说。
“面具?什么面具?”杨大郎一脸懵。
“就是这样,”木安可拿过桌上放着的半碗水——可能是木青给木守旺或田喜来倒的,伸出食指蘸了蘸,在桌子上画给杨大郎看,“这是你的脸,这边受了伤,你可以用一块木头按你的脸型雕成这样有弧度的面具,遮住你脸上的伤。然后两边綴上两根带子,在脑后系住,就这样别人看着不那么怕了,你呢,也可以抬起头,堂堂正正地看人了,两全其美,你好我好大家好,多好呀!”
杨大郎看着木安可画的图形,唯一的一只眼睛闪闪发亮:“嗯!这个我可以做的。”
第八章 直言
“就说嘛,这点子啊都是琢磨出来的,一时想不到那是缺了指点,很多事说开了其实也是很简单的。”木安可无比臭屁地说,颇有些指点迷津的自豪感。
杨大郎连连点头,小鸡啄米一般:“是的是的,对的对的,谢谢你了。”
“不用谢的,杨大哥,这个……呵呵,”木安可干笑两声,觉得自己又有些像诱骗小红帽的大灰狼,“咱们说说你和我姐的事儿?”
杨大郎眼神一下子暗淡了,他又低下了头:“我知道的,我,配不上她。”
“杨大哥此言差矣!”木安可大义凛然地说,“没什么配得上配不上。你脸上虽有伤,但心底纯正,比那些长得人模人样却心思龌龊的无耻之徒强多了。这根本不关你长相的事,完全是因为我姐,她不是心甘情愿的,是那一家子欺负我们太狠了……但杨大哥你毕竟花了银子,那老不……那家人又不愿退钱,所以呢,这钱……”
“这钱,我,我不要不了,我也不,不强迫你,你姐。”杨大郎结结巴巴地说,头都快垂到胸口了。
“不!杨大哥,我要说的是,这钱,我们还要还的。”
“真的不用了!”杨大郎急了,他抬起头,那半张脸因为着急而显得更加狰狞,“十两银子,很难挣的。”
木安可笑了:“很难吗?”
“嗯!”杨大郎点点头,很认真的说:“我是男的,有力气,有手艺,我可以多做些活还给家里——你们都还小,那钱不好挣。”
木安可依然笑着,笑的自信满满:“就冲你这句话,杨大哥,你给我一年时间,最多一年!一年后,我,还你一百两银子!”
“咣当!”什么东西倒了,屋里的两人吓了一跳,急忙跑出来看时,只见木青站在窗前,脸色惨白,一副见鬼的样子,直勾勾的看着木安可:“你,你是……”
要坏事!木安可赶紧说:“哥,你挑水回来了?那啥,杨大哥,你俩先说话,我做饭去了。”
“不不不,不用了,”杨大郎站起来,此刻的他已经归心似箭了,根本没有注意到这对兄妹之间有什么不妥,“我带着干粮呢,天还不太晚,我趁早就回去了。”
他人高腿长,几步走到院中,忽又想起什么又转身回来,从怀中掏出一张纸,“这是你姐的身契。”放到木安可手里,转身就走。
看着他高大的身影走到院门口,木安可高声叫道:“杨大哥!”
杨大郎猛的站住了,木安可冲着他背影一字一句地说,“你是条汉子,我尊敬你,所以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从今后但凡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只要不是违背天理良心的事,我木安可风里雨里,水里火里,都绝无二话!”
很多年后,杨大郎依然清楚地记得,在那个农家小院,一个小女孩所说的那一字字一句句让他为之付出生命也不悔的话!但此刻的他却不敢回头,怕被她看见他喷薄而出的泪水,他只是握握拳,大步而去,身形挺拔如山,再也不是畏畏缩缩的了。
“欧耶,搞定!”木安可对着契纸亲了一口,挥了一下拳头,回转身来想找个人击个掌庆贺一下,不想正对上木青那近在咫尺的脸。一惊,赶紧傻笑一声,把契纸往木青手里一塞,就准备开溜。
木青却抓着她,大声的说:“你不是二丫,说,你是谁?”
木安可赶紧冲他“嘘”了一声,指了指木香睡觉的房间,拉他进了灶房,放低了声音说:“小点声,你不知道她胆儿小啊?”
木青甩开她的手,问道:“你到底是谁?我妹妹呢?你把她弄哪去了?”他好像有些怕,声音有些抖,但目光是坚定的,
木安可看着木青的眼神,看着他掩藏不住的恐惧和硬挺着的坚强,暗想:这个哥不错,是个可造之材。
天知道,上辈子的木安可小时候是多么羡慕有哥哥的人,他(她)们因为有了哥哥的撑腰而肆无忌惮,在他(她)们心目中哥哥们就是天神一样的存在,有很多时候的吵嘴打架其实就是在“拼哥”。
也许是为了弥补幼年时的缺憾吧,后来的木安可才习惯性地让别人叫她“木二哥”。
来到这儿终于有哥了,可这哥——木安可上上下下打量着木青,太小了,太弱了,她决定,今生第一步,从改造哥开始,哦!还有一个姐。
“首先声明,”她双手环胸,靠在灶台上,两脚交叉,一副痞子样,“第一,我不是鬼狐精怪。其次,也不是我把你妹妹赶走的,而是她走了之后我才来的,所以我真不知道她去哪了。”
(不知道怎么回事,木安可忽然想起那股莫名其妙出现,后来又莫名其妙消失的恐惧感。)
她撩起额前碎发,让木青看:“这里有个疤,是有一次木金贵用石头砸的。”又歪过头扒开耳朵后面的头发,“这里有一小块没长头发,是小王氏也就是你婶子有一次连着头皮一块扯掉的。”又轻抚了一下后脑勺,“这次你知道,是脑后多了个包,现在摸着还疼……至于身上的伤么,我就不给你看了。”
她看着木青由愤怒转冷静最后变得悲伤的脸,接着说,“你妹妹能活到现在也算得上是命大了!我若不来,会怎样?不过和你那可怜的娘一样,一口薄棺,一抔黄土葬了她而已。然而我来了,最起码让她这具身体得以存活下去不是吗?”
木青怔怔地看着她,心中油煎火焚般地翻腾着,现实对于他这个十四岁的少年来说,实在是太残酷了。
姐姐自己没护住被卖了,纵然找回来,可这名声……这以后还能找个好人家吗?妹妹自己更是没护住,直接就没了!
爹,娘,爷爷,我枉为男人,连自己的亲姐姐亲妹妹都护不住,我对不起你们,更对不起她们……他猛然蹲在地上,双手抱住头,低声呜咽起来。
木安可默默的看着他,哭吧,哭吧,痛痛快快地哭一场就好了,只要活着,一切都会好的,都会好的……
第九章 前尘旧梦
灶膛里的火光把木青的脸映得忽明忽暗,哭过之后他的情绪平静了许多,看木安可在灶前手忙脚乱,有些不得要领,便主动过来帮忙,不过人却是一直沉默着。
木安可也没说话,让他先冷静一下。对于上辈子来说,木青这个年龄还是个尚在父母膝下撒娇的中学生,可在这边,作为家里唯一的男丁,却必须承担起一家之主的责任。
她把两个咸菜疙瘩切了丝,如果加上葱丝,淋上麻油,香醋一拌,那味道,肯定好。可现在,只好将就了。又把剩下的几个窝窝放碗里:“这个还是田大娘偷偷扔进来的。”她说道。
木青看了她一眼,依然没吭声。
木安可对他说:“别烧了,可以了。”
木青依言停了火,看着木安可把稀饭糊糊装进一个盆里,刷净了锅,放上半锅水,让灶里的残火热着,这样睡觉前就可以泡个热水脚了。
“走了,吃饭了。”把饭菜放在院子里的石桌上,木安可说。
木青跟过来坐下,看着忙忙碌碌的木安可,忽然问:“你叫木安可?”
“是呀!”木安可笑靥如花,“你妹妹叫什么,她留给我的记忆中怎么没有这个呢?”
木青顿了一下,说:“刚生下来的时候,那边”他指指外边,木安可懂得,他指的是老王氏,“非要让叫草儿,爹娘没同意,就一直二丫二丫的叫下来,时间长了,就成了名字了。”
娘/的,你的亲孙女叫金花金枝的,让人家的闺女叫草儿,这不藐视人么?
“那从今往后就叫我木安可这个名字了,哎我说,没犯哪位长辈的讳吧?”
“没,”木青摇摇头,接过木安可递过来的饭碗就着咸菜喝了一口稀粥,“能给我说说你的事吗?”
“我的事么,”木安可递给木青一个窝头,示意他也掰开了夹上咸菜,“当然能说,不过话有些长,今天就简单点告诉你:我外公是个厨师,就饭店酒店里掌勺的大厨那一类的——你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我可是最讨厌做饭的——我外婆去世早,外公带着我妈,就是我娘长大,后来他一时好心收养了一个孤儿,就是我那渣爹……咳!渣就是很坏很垃圾的意思,别瞪我,他还真就是那么个人。开始他们也过过苦日子的,后来,我那渣……我爹承包,哦不!就是用外公教他的本事开了一家酒店。那人吧脑子聪明,手艺也不赖。有名了,有利了,也就变了。切!这是男人的通病,他就和副县长的女儿勾搭上了。哎!你们这儿管比县官低一级的官叫什么?”
木青一边梳理着她的话一边说:“县丞,主薄。”
“对!就这种人家的女儿,我娘一平头百姓怎么是人家对手?就离了婚,就是和离,我渣爹就娶了县丞的女儿,不要我们娘儿仨了。”
木青咽下一口窝头,急急的问:“你爹是商人,士农工商,商在最末,一个官家小姐怎么会嫁给一介商人?”
何况还不是原配。
木安可放下筷子,仔细地解释道:“在我们那,没有这种等级之分,一个成功的商人地位不亚于当官的,钱能通神么,有钱就是大爷。”那是个笑贫不笑娼的时代,“我们那女的也能读书上学,也能当官,也能做学问,和这边制度不一样。”
看着木青吃惊的样子接着说:“和离后他带走了所有的财产,留给我们娘儿仨的只有老家的老房子,还是我外公盖的。那时候,我姐五岁,我才几个月,孤儿寡母的,我们娘儿仨在村中受尽了白眼和欺负。”
对于那些毫无来由的欺负,妈妈知道,那都是做给副县长的女儿看的,虽说副县长的女儿未必知道。
什么见义勇为,什么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哼!都骗人的,现实是锦上添花的人有很多,落井下石的也不少。
直到多年后,副县长去了世,酒店因经营不善倒闭,渣爹和副县长千金所生的两个宝贝儿子一个进了戒毒所,另一个因诈骗罪判了十多年,而她们母女却白手起家,从一个小摆摊到大排档再到后来的“玉藕山庄”,村中人便转身又巴结起了她们母女。
“那你爹落魄了,你们就没接济过他?毕竟他是你爹。”
“我呸!一个渣而已,他不配做我爹!”
木安可气呼呼地破口大骂,看见木青指了指木香睡觉的房间使眼色,便压低了声音继续骂道:“想当初他正得意的时候是怎么欺负我们母女的?现在精穷了还想打我们母女的主意,还想在我们的山庄上掺一股,他哪来的自信?于是,我揍了他一顿,呵呵呵,他立马就消停了。”
木青本来就瞪着的眼睛现在瞪得更大了,他结结巴巴地问:“你……你打了你爹?”
“对啊!对于渣者,人人得而揍之,怎么,不可以吗?”木安可理直气壮。
木青没理会她的蛮不讲理,只是问道:“没人告你忤逆?”
“谁敢?”木安可一拍桌子,“我那渣爹倒是报了警,就是报了官,可我师父是刑警队长——就是捕头,于是乎,各打五十大板,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这事儿就了了。”
“你还有师父?”
“是啊,我师父可厉害了,以前是个特种兵……”
“特种兵是什么兵?”
“就是,就是特别特别厉害的那种兵,简称特种兵。”木安可一本正经的说。
“你一个小姑娘家,怎么拜一个捕头为师的?”
“这叫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我小时候不是很多人欺负我们吗?后来受不了了,就开始和人干架了,结果打来打去,打出了名头。我打的越狠,他们都越服我,后来有一次打得过份了就被我师父给抓了。谁想我师父第一次见我就觉得特别合眼缘,说我是个学武的奇才,就收了我做了徒弟。”
唉!那是因为你那时还小,够不上刑事定案,但作为问题少年又实在让人头疼,收徒只不过你师父的缓兵之计外加怀柔之策而已。
“师父教了我武功,也教了我很多做人的道理,有时候我就想,他要真是我爹该多好?”
“后来呢?”
“后来,我长大了,在一次武术散打赛上,也就是你们说的擂台比武上被一个当红女明星看中,就是一个演戏的女艺人看中,她就聘请我做了她的武打替身。”
这次的信息量有点大:“你慢点说,什么是替身?还女艺人?”
“就是唱戏的,有时候演仙女从天上飞下来,还一边飞一边做些动作,和演侠女的时候和人打架,刀来剑往的,这都很危险的,她们通常是不去做的,可戏还要接着演啊,所以就找别人来替她们演,替她们完成这些动作的人就叫替身演员。”
木安可耐心的给他讲解着,还得注意用什么词才能让木青听的更明白。
“我知道你们这边艺人的身份低,可在我们那边,呵!”全民追星的疯狂时代,“甚至有些演员为了出名所用的手段都是你们想象不到的,”比如裸/照,比如绯/闻,“反正对于男女之间的事看得并不太重,名声什么的就更不看重了。”
那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呀?,才有了你这么彪悍的人?
“你在那边多大了?”
“二十九。”大龄剩女。
“这么大!”木青忍不住叫了一声,赶紧放低了声音说,“那你成家了吧?”想问有孩子没有,没好意思问。
“没有!知道你不信,但是真的,我们那边像我这个年龄,还有比我还大的女人没成亲的有好多呢。”
“为什么不成亲?”是想问不成亲怎么要孩子,可实在问不出口。
“因为我们自己养活得了我们自己呀,成亲就不着急了,就慢慢挑,仔细的考虑,挑个认为最好的再嫁。”可是还有好男人吗?
那里怎么是这个样子的?木青心里奇怪,但是没说出来,只是问道:“那你是怎么来这里的?”这是一直想问的。
“喝高了。”
“喝什么?高了?”
“就是喝酒喝多了。”那是一部戏杀青了,庆功宴上,喝来喝去的,就多了,醒来就到了这边,“我也在奇怪,这酒平时也没少喝呀,怎么这次就穿越了呢?我还纳闷呢。”
木青越听越觉得不像话,喝酒,打架,替别人演戏半空中飞来飞去,不成亲,打亲爹,管亲爹叫“渣”,你还有什么不敢做的?“你们喝酒的都是女的,还是……”
“有男有女,男的居多,”知道你想问什么。干脆给你挑明了说。看着木青果然变了脸色,叹了一声说“别担心,没人敢怎么着我的。”
“那万一被,被……”实在说不出口呀!
“没有万一,木二哥木二爷的名声不是白叫滴。”
“什么二爷二哥?”
“噢!就是和我差不多大的叫我木二哥,比我小的叫我木二爷。”
我他娘/的还能说些什么?木青的心里在咆哮,老天呀,你给我送来了一个什么样的妹妹呀?
第十章 做梦学本事
木青本来以为自己会睡不着的,谁想,刚一挨枕头便睡着了,睡梦中尽是一个女人在飞来飞去,打来打去,噢!还有和一帮大男人们喝来喝去。
次日醒来,天已大亮,心说可迟了,却又猛然想起,已经分家了,再不是天不亮就得下地劳作的日子了。
院中无人,木香和木安可的房间是掩着的。他隔窗叫了声姐姐,没人答应,心里“咯噔”一声,赶紧推门,却是虚掩着的,房中无人,破烂的被子整整齐齐地叠放着。灶房里也没人,他惊慌失措,暗骂自己大意,竭力不往最坏处想。慌慌张张跑出院子,,只见一个女子身披霞光,缓步走来——不是木香却又是谁?
木青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放松下来,内衣已经被汗湿透。
“姐。”他叫了一声。
“青儿,”木香看见他,紧走两步过来,木青看见她的眼还有些肿,昨天的仿徨无助已被今天的凝重取代,“你来,我有话跟你说。”
“怎么了?”木青被他拉进院子。
“我怎么觉得二丫她,她有些不对劲。”
你也看出来了?木青装傻:“怎么不对劲,不好好的吗?”
“你不知道,她……”木香急急地说,“她一大早就把我拉出去,说是跑步,锻什么炼身体。到了山坡上,对着太阳大喊大叫不说,还让我也跟着喊,说喊一喊就能把心中的不痛快喊出去。喊出去了,心情就好了,心情好了,好运气也就跟着来了。”
什么跟什么嘛?
“那你喊了没?”
“没有,”木香头摇得拨浪鼓似的,“让人看见了,还不得被笑死。”
“那她喊了?”
“喊了,喊了好大声呢,”木香没好气的说,“还比比划划,就这样,这样,还这样,说是练什么武功。还武功呢,小傻子似的。我问她怎么会这个,她让我问你,说你知道。青儿,那你说说,这都咋回事儿?”
木青心中暗骂木安可狡猾,“哈哈哈!这个么……姐,那几天二丫不是一直昏迷病着吗?嘴里还嘀嘀咕咕的,我当时就很奇怪,后来她病好了我就问她怎么回事,她就跟我说,她其实是在做梦,在梦里她到了一个地方学本事去了”
“啊?”木香瞪大了眼睛,“学什么本事?”绣花还是织布?
“什么都学,学了好多,她睡了三天,就在那边呆了三十年。学的都是咱们这边没有的本事,当然也包括她说的练武什么的。”瞎说吧瞎说吧,能哄住姐姐就行,木青心里狂汗。
“哼!”木香很是不屑,“姑娘家家的,不学做饭做绣活,学那些干嘛?”
“就是,我也这么说她,她还说在那边教他本事的人给她起了个名字,叫木安可。”
“木安可?”木香皱眉,“你看啊,你叫木青,我叫木香,她叫木安可,多了一个字,感觉怪怪的。”
“就是!不管她,咱们还叫她二丫。”
“就是,不管她答不答应,咱们还是叫她二丫。”
“就是!姐,要不你去做饭?我都饿了。”
“要该做饭了,都怪二丫,害得我耽搁了半早上。”木香一想起这个就来气。
“就是,都怪她。那啥,姐,你去做饭,我去挑水。”说完木青赶紧挑着瓦罐就往外跑,说瞎话真累啊!不过庆幸的是糊弄住姐姐了。
当木青挑回第二挑水的时候,木安可小跑着回来了,俩人刚好在门口遇上。
“早啊,木青。”木安可打着招呼。
“叫哥。”木青瞪她一眼,真像木香说的,像什么样子么这?
“小毛孩子,才多大?”木安可停下,一边叉着腰扭晃着身体一边说“我上辈子可都快三十了。”
“那我也是你哥——起开,别挡道——你只不过是记住了上辈子罢了,有什么可得意的?说不定我上辈子还活了七老八十呢,只不过忘记了。”
“好吧,哥——”拉长声音叫一句,木青的鸡皮疙瘩掉了一地。木安可得意地:“咋样?”
能说什么?又瞪了她一眼,木青就往门里走,忽又想起来,回头道:“我跟姐说了,你是做了个梦,在梦里跟别人学了三十年的本事。”
“要西!”
“什么西?”
“外国话,好的意思。”
“什么话?好什么?”正在忙活的木香问。
木青放下瓦罐,一罐一罐的往水缸里倒水。
木安可一下子跳进来,拉长了声音叫了一声:“姐——”木香的鸡皮疙瘩也掉了一地,“饭做好了么?我饿了。”
“站好了,好好说话。”木香有些生气,好好的一个妹子,做个梦就成了这个样子,谁教的(如果木香活在现代,肯定会接着就说出下一句:过来,老娘绝对不会打死你?)
“噢!”木安可立刻站好,细声细语地说,“姐姐,妹妹饿了。”她觉得自己的鸡皮疙瘩也掉了一地。
(作者:加上我,一早上鸡皮疙瘩已经掉了四地了。)
“噗嗤!”木青终于忍不住笑了。
姐妹两个同时向他看来。好男不跟女斗,木青赶紧说:“吃饭吃饭,吃了饭我还要去做活呢。”
“做活?做什么活?”木香问道,回头去盛饭。
“刚才我去挑水的时候遇见了大堂伯,他说他这两天在给人修房子,让我去打下手,活不多,只有两三天,每天八文钱,中午管一顿饭。”
“八文钱是多少,就是能买多少东西?”木安可帮忙把饭碗递到木青手里问。
“打杂的,八文钱不少了。白面能买一斤,黑面能买两斤。”木青说。
“这么少?”木安可惊叫一声。
“你以为呢?就这还是大堂伯想照顾咱们才让我去的,别人想去还不收呢!”
“打杂很累的,我的哥,挑水和泥搬石头(或砖头)。”才八文钱,可就这还得靠关系!
木青也没功夫理她的感叹,把咸菜丝拔些在稀饭里一搅和,稀里呼噜一口气喝完,从怀里拿出一张纸往木香手里一塞:“姐,这是你的卖身契,或撕或烧随你。”说完,拿着一个窝头一边啃着一边一溜烟地跑了。
第十一章 上山
木香有些不知所措,拿着这张决定她命运的契纸,怔了半天才说:“怎么就给了,这可是十两银子呢。”
“杨大哥给的,钱么,先欠着,咱们以后慢慢还。”木安可没敢说一百两的承诺,靠木青那每天八文钱,再除了吃喝花销,什么时候才能攒够这一百两呢?
木香把契纸扔进灶膛,看着红红的碳火将契纸烧成灰,才说:“咱们有钱了一定要还人家。”只是,十两银子像一座大山一样,她们只是山脚的一只小老鼠,忙忙乎乎的几时才能把这座大山啃光?
木安可小口喝着稀饭,说:“杨大哥说了,不急。”
“人家这么说是人家仁义,咱们可不能当真。”停了一下,又说,“他是个好人。”
“谁?杨大哥呀?”
木香点点头:“那天我被绑到他们那儿,几个人按着我叫我拜堂,我自是不从……还是他说,不拜就不拜吧,就不要强求了……别人都骂他傻,他的兄弟们、弟媳妇们都埋怨他,他也不理会,只让他妹妹陪着我。第二天,又托人给四爷爷捎信,直到他们找到我……我知道他是个好人,可是他,他的脸……我,我实在害怕。”她脸色雪白,浑身发着抖。
木安可搂着她颤抖着的身体,柔声安慰着:“姐,不怕,咱不怕,好人是不用害怕的。”
“可,可我,终究是,是……”木香又要掉泪。
“是什么?”木安可扳过她的身子,对着她的脸说,“别说你堂都没拜,就算你拜了堂,入了洞房,生了孩子,你也还是我木安可的姐,有我这个妹子在后边撑着,你什么时候都能堂堂正正的做人。”
木香擦去眼中泪水,轻笑了一下:“不就是做了一个梦吗?看把你能的,还安可,什么嘛?”
那是因为我那辈子的姐姐叫安如!
心里这样想着,面上却说:“叫安可怎么了,别说叫安可,就是叫猫旦狗剩,那也是你妹子!姐呀,你看,妹子的衣服破了,你给补一下呗?”
“自己补去。”
“哎呀——姐——”木安可拉长了声音,搂住木香的腰就是一阵摇晃。
“松开松开,我要摔倒了……好好好,小姑奶奶,你别摇了,我补,我补还不行吗?”
“好嘞!”木安可一下子停了手,涎皮涎脸的,“谢谢姐,换衣服去喽。”飞快的蹿到房间里,换上那件当枕头的衣服,好么,更破,还很皱。破就破吧,反正今天是上山转的。
“姐,我去捡柴。”
“一个人不要去远了。”
“知道,我就在山根转,不跑远,”才怪!发家致富迫在眉睫,说不定一到山上就能找到天材地宝,一转手就发了;也说不定一到山上,就会救了一个落难的王爷失忆的皇子啥的,救命之恩以钱相报么,到时候要个十万八万的,这一辈子就不愁了。
就这样天花乱坠地想着,柴棚里找了背篓,绳子,一把生锈的镰刀,交代了木香谁叫门都不要开,然后就自信满满地朝山上出发了。
从这里到山根还有一段距离,可能土质不太好,只有稀稀拉拉的几块种芝麻种绿豆的地,长势也不好,何况绿豆也快下架,上面已经没有几个荚了。
一路哼着不成调的歌来到山根,宝贝们,我木安可来了,你们终于到了出头之日了!雄赳赳气昂昂地大步上得山来,满目都是些常见植物,并没什么稀奇品种,宝贝得仔细找才行啊!
再往上走,发现几棵柿子树,矮处的已经没了,只有在最高处的树枝上还挑着几个尚有些发青的柿子。枣子树还不如柿子树,连一个枣子都没了。板栗与核桃?对不起,连个树影都没见。至于人参灵芝之类的……咳咳!木安可,贵庚了?
临近中午时,木安可坐在一棵松树底下发愣,几只麻雀在不远处飞来飞去。找了半天,除了两把干木耳就什么都没找到了。这要是在上辈子老家的山上,最起码还有几棵酸枣树吧,可这边,早被人摘光了,刚才的那棵树上似乎还有两个漏网之鱼,可当时自己被满脑子的宝贝冲昏了头脑,嫌小就没摘,现在,她后悔了,因为她饿了。
是不是因为当初自己大骂秦久久笨蛋,大骂穿越小说糊弄人,所以穿越大神为了惩罚自己才把自己故意穿到这‘聪明’的地方来的?如果是这样的话,诸位大神,我认错了,我木安可在这儿诚心给你们赔礼了……
“嗖!”的一声,一只兔子从不远处飞快的跑过,一下子没了踪影,她一惊,“唰!”的站起身来,几只麻雀惊叫着四下飞逃。
还有野兔,有野兔就有别的野物,可以下套,可以挖陷阱,天无绝人之路,麻雀都能自己找食,难不成我还不如它们?何况这点磨难算什么,想想上一世,自己母女那么千难万难的不也都熬过来了吗?饿肚子怎么了,以前的木二丫不经常挨饿么?忍忍就过了,找,继续找!
她继续向高处走去,越往上走,路越窄,最后干脆没了路,估计人们已经不大到这儿来了。这时,她听到“咯,咯”的声音,是野鸡在叫。
终于有发现了,她一阵激动,蹑手蹑脚靠近了,只是那野鸡太警觉了,还没等她摸到跟前,只听连续的扑棱棱两声,野鸡飞走了,只留给她一个空空的鸡窝,你说野鸡蛋?呵!农历已是八月,这个季节不是产蛋期好吗?
背篓里翻出两根短绳,做了两个套,我就不信了我,她恨恨地想着。
接着往上走,这回倒是发现了几棵没人摘过的酸枣树,赶紧摘几个丢进嘴里垫垫饥。
只是这种酸枣子核大肉薄,吃了两大把也没觉得饱,不过没刚才那么饿了。她又摘了些放兜里,这才一边吃一边接着往山上走,又发现一棵枯树上生着木耳。摘了再找时,附近却没别的了。
坚持就是胜利,我不能气馁!
再往上走,杂草丛生,已完全没了人迹,却隐隐的有流水声传来。
第十二章 砍柴的姑娘们
顺着水声转过一个小山包,眼前顿时豁然开朗,一个宽宽的深沟出现在眼前,对面景色清晰可见。
她走到沟边,往下看,约二十米深,很陡,还有发大水时留下的水痕印。最近可能雨水不多,沟底河流并不宽,有些地方甚至露出了河床,这就是寻儿沟,骨渣河了。
这个沟目测差不多二百米宽,沟那边,就是人们谈之色变的大黑山!
心里计算着过去那边的可能性,思索半天,她决定顺着沟走一走,找个稳妥的地方。不过,抬头看天,太阳已经斜挂,半下午了。今天已经来不及了,先回去,明天再来。
急匆匆地下得山来,一路上顺手捡些树枝,由于这里不常有人来,很快就捡了两捆。割两根树藤捆了,牵牛一般拉着走,下坡路一点都不费力。
半道上想起野鸡窝那儿下的套想去看看,可她悲催地发现,她找不到那个地方了。
糗,糗大了!
她一口把一个酸枣核吐出去老远,又往嘴里扔一个,狠狠地咬一口。吃完再吐,吐了再吃,气哼哼的到了山下,找一个平稳的地方把两捆柴放好,坐上去歇脚,顺带生一下闷气。
此时,太阳已挂在山头,山里黑的早,在山脚坡根砍柴的人们已收拾起柴担,准备回去了。
可你见过这样的场景吗?十几个年轻的姑娘排成一排,走在山间小路上,她们迈着细碎轻快的脚步,扭着小蛮腰,甩着胳膊,没人给她们喊口号,但整齐的队伍,一样的步伐,就连扁担的吱呀声都如出一辙,长长的发辫垂在脑后,随着身体的扭动而晃动着。
“牡丹姐,换肩吧?”有姑娘清脆的声音喊。
“换吗?”领头的姑娘问。
“换!”后边的姑娘们齐齐应道,伴着一两声脆笑。
“那好,姐妹们,准备,一、二、三、换肩!”
于是,姑娘们同时抬右手托住扁担后面往前一扳,另一只手往后顺势一推,柴担便从她们左肩齐刷刷的换到了右肩。队伍没乱,脚步没乱,扁担声儿没乱,就连脑后辫梢的晃动都没乱,依旧是扭腰甩臂碎脚步,如出一辙!
漂亮!
木安可忍不住大声唱了起来:“太阳出来罗儿喜洋洋欧郎罗。挑起扁担郎郎扯光扯上山岗欧罗罗。手里拿把罗儿开山斧欧郎罗。不怕虎豹郎郎扯光扯和豺狼欧罗罗……”节奏刚好落在姑娘们脚步上。
但是,队伍乱了,脚步也乱了。
“谁呀?讨厌!”
“谁在捣乱?”
“停!”领头姑娘喊一声停了下来,后头姑娘们也都跟着停了,她们放下柴担,四处张望,气势汹汹地寻找“罪魁祸首。”
木安可赶紧把自己藏在草丛后面,天哪,会不会挨揍啊?
那边姑娘们还在骂:“谁啊?有胆子就出来!”
我没胆子,我没胆子,我没胆子。
姑娘们骂了半天不见人,只好又挑起担子走了。不过却有人低哼道:“太阳出来罗儿喜洋洋欧郎罗,挑起扁担……”
“哈哈哈!”有姑娘嬉笑起来。
“牡丹姐,你嗓子好,唱两声试试呗!”有人起哄。
“对对对,唱两声唱两声!”起哄的人多了。
“那好,我唱唱试试,唱的不好可不许笑啊!”领头的姑娘很大方地应道。
“唱吧唱吧,我们不笑。”
“都急着听呢!”
那姑娘清清嗓子唱道:“太阳出来罗儿喜洋洋欧郎罗。挑起扁担郎郎扯光扯上山岗欧罗罗。手里拿把……后边不会了,姐妹们,不唱了啊!”
虽说没唱完,但听的出,声音很好听,姑娘们笑,纷纷嚷:“牡丹姐,还是你唱的好听,比刚才那个破锣嗓子好听多了。”
“哈哈哈哈!对!”
嘻嘻哈哈的,队伍远去了,木安可倒在柴捆上,心里无比的郁闷:自己的嗓子真的像破锣?
木香焦急地在家里转着圈圈,都一天了,妹妹还没回来。可她又不敢开门,村中几位长舌的也在门外转了一天了,就像孙婆子,张大嘴,李石头之类的,他们一边转悠还一边交头接耳叽叽咕咕,这让木香更是又急又气。
看太阳就快落山了,孙婆子她们也该回去了,正咬咬牙准备开门去找呢,木安可拖着两捆柴回来了,身后灰尘滚滚,还好是迎头风,否则岂不是要灰头土脸?
木香气不打一处来,上去就是一阵捶打:“你个死丫头,还知道回来呀!跑哪去了,让人担心死了,你知不知道在家担心你呀?你气死我了,我打你打你,让你长长记性,看你今后还让人担心不……”
“哎哟,姐,你轻点轻点,疼,疼。”木安可抱头哀告,“我这不回来了吗?”
“回来了?你还说,看现在都啥时候了?”
“嘿嘿嘿!”木安可谄媚地笑着,一溜烟跑进厨房,先灌了半瓢水,再拿半个窝头,一阵狼吞虎咽,饿死姐了。
木香跟进来,看着她那样心疼地说:“慢点慢点,看噎着。”说着又生气了,“饿死算了,谁让你不早点回来。”
半个窝头下肚,木安可觉得自己又满血复活了,把背篓里的干木耳倒出来,又把酸枣拿出来放一个碗里,递给木香:“吃吧,姐。”
“我记得往年这个时候半坡上的酸枣都差不多都被摘光了,你这是在哪摘的?个头还不小。”
“那是他们没找到地方。”木安可岔开话题,“还有水没有,我去挑?”
果然,木香被转移了注意力:“不用了,明天再挑。”
“好吧。姐,你说我要是去卖柴的话,这一担柴能卖多少钱?”
木香想了想:“刘地主家的石灰窑最近,可钱也少,你这样的一担柴一文半,两担三文钱。老榆庄的瓦窑贵一点,一担两文,可那地方远,不划算。”
“这么少,还很累——那猪头猪杂有人卖没有?”在好多小说这可是一大发家必备呀!
不想木香兜头一盆冷水泼来:“镇上有一家专门卖猪头猪杂的,味儿还很好,我小时候吃过。”
得,又一条路不通了。
“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想这么多干什么?赶紧把鞋脱了,我给你补补。”
可不,今天一天把鞋又磨破了好多。
第十三章 打赌
待得木青一身疲倦回来,姐第三个吃了饭,闲话一刻便都去睡了,都太累了。
木安可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在疼,这小身板啊!她翻个身,耳边传来木香的声音:“难受吧?”
“嗯!不过不要紧。”
“来,我给你揉揉。”
木香坐起来,伸出手在妹子瘦小的身体上轻柔地揉捏着。木安可一边舒服的哼哼,一边说着:“这里重一点,噢对,就这样……”要不开个按摩店?呸呸呸!想哪去了,这是什么时代,一说出来绝对先被哥哥姐姐们给打死了!明天接着上山,再接再厉,木安可想着,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儿啊!我的儿啊,你在哪儿呀?快回来吧!”
半夜时,木安可是被一阵叫声惊醒的,声音无比凄惨,却又含着无尽的期盼,是田寡妇又在喊儿了。当地人认为,母子连心,远离家乡的游子长年不归又音讯全无时,母亲半夜呼喊声会勾起孩子的归乡之情。自从丈夫和幼子相继去世,她就这样年年月月,风雨无阻,夜夜都要到村头土坡上喊儿子,已经喊了很多年了。
开始人们听着喊声还会陪着落泪,后来烦了,觉得夜里吵的人睡不着,就骂她,打她,可田寡妇挨了打骂还是天天夜里喊儿。人们没法,不过时间长了,也都习惯了。是啊,一个半疯子,无依无靠的,下落不明的长子是她唯一的期盼了。所以人们也就容忍了,大不了在被吵醒后骂上一两句。就这样,田寡妇的这一习惯就保持了下来。
木安可想到了那次田寡妇吓跑的几个王/八/蛋,和这次的窝头咸菜,默默地思索着,不知不觉的又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木香早早起床做了饭,打发了木青去干活,就要去挑水,木安可拦住了她。
“你别去了,我去挑。”省得别人问,勾起你的伤心事——这世上就有那么一种人,打着关心的名号,脸上再带着些同情的表情去打听别人家的悲惨、伤心、倒霉事,他们不管你想不想说,愿不愿说,反正你还就得说。你说你不说?呵!他们会到处宣扬你不知好歹,‘我们是关心你才问的’。至于他们的‘关心’能起到什么作用那就是个未知了。
木香也没推辞,只嘱咐她:“挑不动就少挑点,多跑两趟。”
“知道。”
村里唯一的一口水井在村中心一棵大皂角树下,此时有几个人端着饭碗坐在井旁的大石头上吃饭。王大娘正在另一旁的石/臼/里/捣/米,几只鸡在不远处转悠,想趁机找些食吃。几个小孩子拍着手围着唱童谣:“兑/臼/捣/捣,笤帚扫扫,簸箕扇扇,王大娘撵鸡——呜嘁呜嘁……”
人们大笑,王大娘也笑,骂道:“滚滚滚!天天跟着你们的爷爷奶奶不学好,编排起我来了。”
人们笑道:“这是王大娘你过的好呀,去年的陈谷子到现在还有,他们就是想去编排别人家那也编排不了不是?”
王大娘把捣过的谷子盛出来放簸箕里簸,说道:“也没多少,就剩这几斤了,这不是要收秋了吗?也让孩子们吃上几顿好的。”
人们纷纷赞扬,说王大娘会领家过日子,家里儿女听话,儿媳孝顺云云。
正说着呢,刘大饼子也来挑水了,听见这话,他立马兴奋地接口道:“我敢说,王大娘家的余粮肯定不止这些,不信,谁来打个赌?”
人们又都笑了,王大娘却火了。
因为这话是有来由的:两个月前,王大爷和刘大饼子都在地里锄草,地头歇气的时候,两人说闲话,说来说去,不知怎么的说到了王大爷怕老婆的事。王大爷不服,说自己不怕老婆,刘大饼子说得了,村里人谁不知道这事?要不,打个赌?旁边的人也撺掇,王大爷头脑一发热,就答应了,赌注是两文钱。
收了工回家,先去了刘大饼子家。只见刘大饼子把锄头往墙上一靠,往门口大石头上一坐,大喊一声:“来碗菜!”他媳妇,外号张大嘴的张氏立刻端了一碗水煮菜出来放他跟前。刘大饼子又大喊一声:“来俩馍!”他媳妇立刻又把俩馍拿出来放菜碗上。“来碗汤!”于是一碗汤又端了出来,刘大饼子俩眼一瞪:“有汤有菜有馍没有筷子,你让老子下手抓呀?”他媳妇立马屁颠屁颠的又跑回去拿筷子了。
“这不,就这样,”刘大饼子一边吃喝一边说,“你老人家只要在门口喊来一样,就算我输。”
这还不简单?王大爷扛着锄头回到自己家门口,一群人都跟着,刘大饼子也端了饭菜跟来。只见王大爷也学刘大饼子那样把锄头一竖,石头上一坐,大喊一声:“来碗菜!”半晌没动静,众人瞪大了眼睛。
“来俩馍!”还是没动静。刘大饼“嗤”的一声,差点把口中饭喷出来。
“来碗汤!”王大爷气急败坏,心说你个死老婆子,你倒是给我点面子呀?今后我叫你祖宗,天天给你端洗脚水行不?
这时看热闹的人也笑开了,纷纷说王大爷您老别费事了,认输算了。
王大爷这下真怒了,大喊道:“有汤有菜有馍没有筷子,你让老子下手抓呀?”
人们哄堂大笑,汤、菜、馍还没影儿呢,你要个屁的筷子呀?
不过,筷子没有,擀面杖倒是有。只见王大娘手持擀面杖杀将出来,嘴里破口大骂:“死老头子,我好吃好喝养肥了你的胆,胡喊乱叫不说,还给我应起老子了,你说,你是谁的老子?啊!”
王大爷一见,立马怂了,锄头一扔,扭头就跑,被王大娘跟在后边撵了半道街。待到后来王大娘听人说了打赌一事,更怒了,拎着擀面杖又撵着王大爷围着村子足足跑了两圈,还是让闻讯赶来的儿子儿媳们硬给劝住的。唉!王大爷,您老这下输大发了,不但输钱,还输了面子。
与王大爷输钱输面子相反的是刘大饼子一下子声名鹊起,被很多人佩服起来。这件事让缺少娱乐项目的村民们津津乐道了好久,偏偏刘大饼子还就爱到处宣扬自己的壮举,一直到了现在,才让木家三房十两银子的事件给夺去了风头。
第十四章 再上山
从那以后王大娘一见刘大饼子气就不打一处来,再加上后来大嘴巴张氏说露了嘴,那一切都是他们夫妻事先策划好的骗人把戏,以有心算无心,跳进了人家事先挖的坑里的王大爷不输才怪!所以王大娘一看见是他,就立刻拉下了脸。
“有也是自己辛勤劳作来的,又没坑蒙拐骗,有什么不敢说的?”王大娘板着脸说。
“谁坑蒙拐骗了?”刘大饼子见王大娘生气反而更加高兴了,一边打水一边说,“咱这叫聪明!”
“聪明人不是过的更好吗?就别眼气咱这笨人了。”
“那是,我跟你老说……哎哟,二丫也来挑水了?”一眼看见木安可,眼睛唰地一亮,“二丫,你姐真被卖了十两银子?那银子你见着没?是一块还是两块还是好几块?你奶奶放哪了你知不知道……”
几个人停下吃饭,也都兴奋地围了过来,八卦之火熊熊燃起。
木安可低垂了头,作害怕状,对所有问话一律答以“不知道”。
几个人盘问了半天什么也没问出来,都失了耐性,又坐回去了,刘大饼子则狠狠地瞪了木安可一眼。好像那十两银子本该是他的,就因为木安可没说所以就不是了的样子,所以他挑了水,一手拿着自家井绳走了。
“呸!什么东西!”王大娘冲他背影骂了一声,对木安可说:“二丫,去我家拿井绳用吧,就在大门后石凳上……不了,我还是让人给你拿出来,牡丹,牡丹——死妮子,也不应个声,骨朵,骨朵——”
“哎!”骨朵跑出来,“干啥呢娘?我姐正哼哼着唱歌呢。”
“唱什么唱,昨天晚上到现在也不知道乱哼哼个啥,那个,你去把咱们家的井绳拿出来让二丫用用。”
“好嘞,”骨朵跑回家抱了井绳出来,“给,二丫。”
“谢谢骨朵姐,”接过井绳,木安可假装很羞涩的样子对骨朵笑了一下。
绑好水罐,放到井里打了水上来,倒到另一罐里,再放下又打了一罐,拉上来,轻轻放好。瓦罐质脆,在青石板上用力大了就容易破,‘瓦罐不离井上破,将军难免阵前亡’,受电视剧的影响,后人一直以为打水的是木桶,其实古时候大多数地方用的还是瓦罐。
谢了王大娘,挑水回家,走半道上看见老王氏送镇上的郎中出来,还在边走边追问,郎中一连声的保证没事,都没事。老王氏不放心,还在絮叨什么快收秋了,郎中说不碍事,休息两天就好了,不耽搁收秋。
送走郎中,一回头看见木安可,脸色就是一变,刚要怒骂两声,忽见孙婆子迈动着两条腿风一般跑过来,嘴里连声喊道:“哎哟!大妹子你可舍得出来了,几天不见我可真想死你了,现在见了,咱老姊妹俩可得好好唠唠嗑。”
老王氏脸色又是一变,紧走两步跑进家,“哗啦”一声关上院门,差点碰着孙婆子鼻子。
孙婆子惊叫一声,捂着鼻子后跳两步,狠狠地吐了一口,骂了两句,愤愤地走了。
这都什么东西呀这!
挑水回家,又要准备上山,木香却是不让,又费了好一番口舌才安抚住这个唠叨姐,并一再保证早早回来,这才得以脱身出来。
一出门直奔山上,下边就不转悠了,直接往上走,很快来到半山腰。喘口气,再往上走一段,忽听“咯,咯”的叫声,左右一看,哈!这不是昨天下了套的野/鸡窝附近吗?
跑过去一看,不禁一声欢呼,两个套子全套中了。看情形一只是昨天套中的,一条腿都磨破了,一只像是今天早上才套中的,还在奋力挣扎着。
也算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了!上前去把两只鸡取下,绑好往背篓里一扔,哼着‘义勇军进行曲’接着往上走。
很快来到沟边,顺着水流的方向往下游走。不多远就看见一棵枣树,比酸枣大多了,一气儿摘完,用大树叶子包结实了也放背篓里。
忽然眼前一花,赶忙用木棍一挑,一条蛇在空中打个转便落下了深沟。惊出一身冷汗,木安可拍拍胸口。这种软软的,凉凉的东西最可厌了,想想都膈应的慌。
经此一事,她谨慎了好多,一边认真观察着四周,慢慢往前走。
又发现一棵山楂树,树不大,红红的山楂果结了一树,也摘了,包好放背篓里。
一棵大树下发现了一大丛树菇,也摘了。抬头看天已过中午,想起木香在家又要担心了,就转身往回走,顺便又捡了两捆柴,像昨天一样拖回来。
由于今天回来得早,木香没骂,看找的东西也挺高兴,一边唠叨着不要去危险的地方,一边该晾的晾该晒的晒。又把两只野/鸡剁了翅膀放鸡窝里养着。木安可有些不满,她还想杀了吃呢。
木香白了她一眼:“等去赶集的时候把两只鸡卖了,能换一斤盐呢。”
“一斤盐多少钱?”木安可问。
“四十文。”木香比出四个手指头。
啊?合着木青累死累活做五天工才能换一斤盐?特么怪不得历朝历代那么多贩私盐的。黑,太黑了!
“那肉呢?多少钱一斤?”
“十二三文吧,听别人说的,我也没买过。”买肉这活自来不是他们娘儿几个干的,自然也不是她们能吃的。
天啦噜!一斤盐等于三斤肉哇!要不贩私盐去?
“这里离大海有多远?”
“不知道,青儿知道吧,等他回来你问他去。”
当晚上木青回来告诉她大海离这里七百多里,还告诉她贩私盐是重罪的时候,她又泄气了。
且不说这七百多里地多长时间能走过去,就说被逮着了怎么办?自己倒是不怕,一跑了事,可木香木青呢?难道后半辈子就在逃亡路上过了?答案是不!
在没任何实力的时候,还是做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吧!
转天早上起来,接着上山,这回是顺着河流往上走。不多远就发现一个斜坡,好像是雨水冲刷后的塌方造成的,可直通沟底。顺着斜坡垂长着长长的树藤,是天然的绳索。要不,下去?到那边去?她犹豫了一下。
第十五章 蜜蜂
就在这时她眼角扫到一丛开的很旺盛的野花,有好几只蜜蜂正围绕着“嗡嗡嗡”地飞来飞去。
她心里不由得一动,跟着蜜蜂飞走的方向走到一块大石头后,那里有一个一人高的山洞,蜜蜂们进进出出欢快地飞着。
她轻手轻脚走过去,往洞里一看,顿时大叫一声:“穿越大神,你是我亲妈!”
只见里面有四十多平米大,挂满了大大小小的蜂巢,而蜜蜂们正忙忙碌碌的钻进钻出。
老天,你没抛弃我!
蜜蜂们也不知道在这儿做了多少年的窝了,看这挨挨挤挤的蜂巢,里面该有多少蜂蜜啊?这都是钱,钱啊!嘿嘿嘿嘿!她流着口水傻笑起来,一仰头,却看见旁边松树上有几个松塔,这难道就是蝴蝶效应?爬上树摘松塔,顺便看一下下山的路。
这一看,噢!走直线的话这边下山更近!摘了松塔扔了下来,自己也跟着跳下来,,把松塔放进背篓,就从这儿下山了。
有草,拔了!有灌木,砍了!陡的地方再修个台阶。不是有位伟人说过吗?世上本来没有路,只因走的人多了就成了路,现在自己就开了一条路。
一路修下去,摸不准方向了就爬上树观察一番,就这样半下午的时候到了山脚。
山脚这里有些陡,想在附近找个平坦些的地方。找来找去,却找到了一个小水潭,有十来平米大,水质清冽,从一个小山洞中流出。
到洞口细看,里面也不大,能并排站三四个人,不知从哪里渗出的水经过洞的一侧流出,聚在小潭里,然后流到山下,顺着山脚蜿蜒流去。
按说有水的地方就适合种植,可遗憾的是这山下到处都是石头块,好像是某种矿,可惜这方面她不懂。大的小的碎的,石块太多,除了杂草,连矮灌木都没有。
木安可对着这个地方看了很久,也思索了很久。
回到家免不了又是被木香一阵埋怨,木安可顾不得辩解,只顾到处找旧衣服,让木香缝厚点。又找来一个破斗笠,把旧衣服比来比去。想了想,跑到灶房,从墙上取下一个筛面的旧箩来,把补了几块的箩底取下来让木香这样那样的缝制。
木香一个头两个大,不知妹妹到底怎么了。
正在这时,木青兴冲冲地回来了,从怀里掏出一把铜钱,得意地说:“我挣钱了,姐,你收起来”
木安可扑过来一把抢过:“这就是钱啊?”
外圆内方,和所知道的差不多,上书四个直读字:隆圣通宝。
“现在是隆圣年?”她一边翻来覆去的看一边问。
“是啊!”木青喝着水,“隆圣十六年,这是咱们大兴国第四位皇帝的年号。”
大兴,没听说过,看来是架空了。不过不管他,皇帝王爷神马的离自己远着呢,把钱递给木香:“好了姐,这是咱们白手起家的第一笔收入。下面我要宣布一件关乎咱们家经济发展的重大事件。”
“什么事?”木青问。
“有什么事就赶紧说,”木香也说,“回来就东翻西找的,也不知道搞什么名堂?”
“是这样,我在山上找到一个山洞,里面有好多蜜蜂在做窝……”
“蛰你了?”木香蹭的一下跳起来,在木安可身上看来看去,“蛰哪儿了?让我看看,看你还乱跑不?”说着,眼睛就红了。
“哎哎哎!姐,姐,”木安可挡住她的手,“没蛰我,没蛰。”
“真没蛰?没蛰就好,今后可不要去那了,蛰了会很疼的。”
哎哟我滴个老姐呀!木安可看向木青:“哥,你听出了什么没有?”
木青知道木安可已不是木二丫了,所以虽说有担心,但却不像木香那样,听了她问,点头道:“听到了,你找到一个山洞,有好些蜜蜂……蜜蜂,蜂蜜,你是说蜂蜜?”
男人和女人的思路就是不一样,木安可赞赏地点点头:“对!我说的就是蜂蜜。”
“不行!”木青断然拒绝,“蜂蜜是好东西,但是被蜜蜂蛰了可就坏了。前些年村中有俩人被蛰,一个当时就死了,另一个医治了好长时间才好。”
木香这时才明白过来,更是极力反对。
有道是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反正是困难重重的,我就不信克服不了。
木安可耐心地给他们解释,蜜蜂会蛰人不错,但看你怎么防御,被蛰死的那个是不是全蛰头上了?咱把头护好不就行了?
这不,斗笠四周缝上布,前面缝上纱箩底,这样既看的清外面,蜜蜂又蛰不着。衣服再穿厚点,手上再戴个手套,就十指分开的那种,这样就能护好自己了。到时候你们两个站外面,我接满一罐递给你们一罐,你们只管往家里搬就行了……
好说歹说,说了半天,俩人还是不同意!木安可怒了,说反正你们是拦不住我的,你们不去就不去吧,我一个人去,说完转身就走。这下吓得木香和木青一边一个扯住她,使劲劝说,木安可态度坚决,绝不妥协。最后,木香和木青只得同意和她一起去才罢。
见他们同意了,木安可这才又拿起斗笠及衣服,告诉木香怎么缝制,又和木青把家里的罐子、坛子、瓮,特别是那个大水缸都洗干净了,又做了一些别的准备,这才去都睡了。
次日,天还蒙蒙亮,木安可就起床了。她叫醒了哥姐,三人吃了点东西,抱着背着坛坛罐罐便上山了。
顺着昨天修好的路,他们直上山顶。到了沟边,免不了又被两人一通指责,说她胆大包天,没见对面就是大黑山,多危险,狼过来了怎么办?
木安可此刻已没了和他们讲道理的闲心,她把青蒿拔了一堆用火折子点燃。
烟雾升起,嘱咐木香和木青站在烟雾中,青蒿快燃完了就再拔几棵放上,只要保证一直有烟蜜蜂就不会飞过来。而她自己则全副武装,戴上斗笠,穿上厚衣,戴上手套就要进去。
木青不放心,要自己进去,木安可轻声说道:“这个你不懂的,我在那边的山庄还养过蜜蜂呢,一点都不可怕。”
听她这么说,木青只好站住了,看着她抱着两个坛子进了山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