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一章 痴心结·魂魄不曾来入梦
出了城门,走了有二十来里地,再转过一片飞絮蒙蒙的柳树林,便看见一个小山包,那小山包上,种满了油菜花。
此刻暮春三月,正是油菜花盛开的时候,那小山包从上至下,都是一片耀眼的黄,在旷野里开得热烈,开得奔放,开得肆无忌惮。
“这个地方就是痴心结。”雷通把暗一从车上拉下来,解释给他听,“主子每年油菜花开的时候都要来的,”
“这个地方为什么叫痴心结?”暗一皱眉,“谁起的名字?有什么意思?”心头陡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听人说好像一首专门说油菜花的诗,里面有一句:耐得无人观赏后,痴心结籽为农家,所以叫的痴心结——我说你别往歪处想啊,一肚子的男盗女娼!”
“谁歪想了?”暗一气呼呼的,这都什么人哪,一晚上趾高气扬的,尽显摆他们衣服装备的优越感了。
“你脸上的表情只有傻子才看不出来!”雷通切了一声。
是吗?真的是这样?暗一赶忙调整了一下脸部表情,尽量装得平静一点,让别人看不出来自己的内心变化。
雷通看着他的样子暗暗好笑,不过并不点破,他接着指着路对面解释道:“那边,也有一个小山包,叫入梦云,种的是梨花。主子待会也要过去的。”
“入梦云?也是来自于哪首诗?”心底的预感愈发的强烈起来。
“缥缈梨花入梦云。”走过来的木安可说,哈密就长眠在那里,“走吧,你不是要见十六吗?很快你就能见着他了。”
是的,很快他就见着了。
顺着一条青石小路来到山头上,便赫然看见一块青石墓碑竖立在一个大土堆前,土堆上的草皮绿意茸茸,碑上是四个血红色的大字:十六之墓。
“他……”虽然有了预感,暗一还是瞪大了眼睛。
木安可不再理他,她此刻走到了墓前,放柔了声音慢慢地说:“十六,朕来了,来看你来了。”
“他死了,他竟然死了!”暗一有一瞬间的失魂落魄,他喃喃自语道,“他什么时候死的?”
“十年前,春秋渡,他那时候就已经死了,为了我死的……”木安可的声音很空,透着些许的悲凉,“他临死前说,他很怕,怕回到他身边,说让我带走他,然后在他坟前种上一片油菜花……”
“他怕什么?”春秋渡口的事,他们也只是从几个当时幸存下来的伤兵口中得知了个模糊的轮廓,至于详细的情况,江闻煜用了十年的时间也没有打探个明白,这些暗一是最清楚不过的。
“暗三要杀我,十六救了我,导致了暗三的死,他心中有愧……你不要骂他,你要是敢骂他,朕就在你面前杀了你们的王爷和公主!你信不信?”
最后一句话说得无比的冷厉,让暗一心中一震,他双目一缩:“你敢!”
“朕为什么不敢?”木安可笑了,笑的自信,笑的张扬,“难道你们还有什么令朕为之害怕的吗?”
是,你不怕我们,现在是我们怕你好吧?暗一闭了一下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好,我不骂他,你接着说。”
看着他那副憋屈的样子,木安可凄然一笑:十六,你看见了吗?这就是实力,掌握了绝对的实力的就是王者,就是正义,就可以颠倒是非!
“他说他小时候记忆最深的就是油菜花,就让朕在他坟头种上一片——朕答应了他。”
“他小时候?”暗一觉得心里有点堵,作为后边十几个暗们一直敬仰着的大哥,这话十六竟然从来都没有和他说过,但却把这些告诉了这个女人!
“是,他小时候,有母亲,有姐姐,他姐姐的鞋子上,就绣了几朵油菜花……后来,他们的家乡发了大水,再后来,他就到了你们那儿。”
说了这么多,这么详细,暗一心中特别不是滋味:“他这一撒手什么都不管了,却让我们找了他十一年!”
“放屁!能活得好好的,谁愿意去死?”橘子摆好了供品,听见这话,气的骂道,“根源在哪儿?是谁害的他?你们找他又要干什么?总不会是要请他吃饭喝酒吧?”
这娘儿们,真是粗鄙!暗一不理会她,继续问木安可:
“他就没有什么遗言交代吗?”
“他要我不要迁怒暗三,说他只是奉命行事。”
“没有了?”
“他说,奈何桥上,他要和他的三哥结伴同行。”
暗一觉得鼻子一阵发酸,他深吸了一口气,使劲眨了眨眼睛:“我要把他带回去!”
“不行!”木安可断然拒绝,“当初若不是他,我早死了,哪来的大容国?哪来的这一片繁荣昌盛的景象?现在,十六是我大容的英雄、烈士,受到的是国人的爱戴、万民的敬仰!回去,算什么?江闻煜一个叛变的暗卫?”
暗一顿时张口结舌,古人对于死的重视远远超过了生。以木安可所说的,暗十六算得上是极尽哀荣了,回到大兴,就算赦免了他的所有过错,剩下的也就是一个见不得光的暗卫的身份了。
他忽然很后悔自己的贸然行事,如果自己先多打听打听说不定就知道了,还用得着夜探被抓?唉!一直认为很复杂的事,没想到真相其实是这么的简单。
但同时他也松了一口气,主子,你也该放心了,他儿子的父亲另有其人!
“可就算到死,他的身份也是我们皇上的暗卫!况且他是大兴人,落叶归根……”暗一不甘心地辩解着。
“那他的根在大兴何处?”
“……或许主子知道吧?”
“哼!在你主子的眼中,暗卫等于是一条狗,既能咬人也能护主的狗,别指望他能尊重谁!而你们,虽然活着,但也只不过是一个杀人的机器而已!与其这样没有思想没有灵魂地活着,还不如让十六留下来,朕还准备把他的事迹写进书中,用来教育后人呢。”
或许,是内心深处的某个地方被碰触了一下,暗一怔在了当地。
这世上,每个男人都过一个英雄梦,都有过一个热血冲动的少年时期,他暗一也不例外,只是长期的暗卫生涯让他满脑子只剩下了一个只忠于自己主子的思想,可是,这样难道不对吗?他冥思苦想。
木安可却不再理他,她从怀中取出帕子,仔细地擦拭起墓碑来,每一寸地方,每一个角落,每个字的每一笔画她都擦拭的无比的认真。
所有的人都留在了山包下,只有雷通和橘子在一旁侍立,木安可也不用他们帮忙,他一边擦拭着,一边絮絮叨叨地和暗十六说着话:
“十六,你看,油菜花又开了,黄艳艳的,像不像你姐姐鞋子上绣的那几朵?对了,在那边,你找到你母亲和你姐姐了吧,现在你们一家是不是生活在一起了……”
只是十六啊,你说你喜欢我,可十一年了,你都从未让我梦到过你,哪怕是一次……
第二百七十二章 希望渺茫
又到入梦云祭奠了哈密,在缤纷飘落的梨花林中怀缅了许久,然后他们就回了城。一路上,暗一都非常安静,直到下车的时候,他找到木安可说:“我没错!”
“什么?”木安可不解。
暗一直视着木安可,毫不退缩地、坚定地说:“我是说,效忠于我们的主子,这一点我没做错!”
木安可奇怪道:“朕什么时候说你错了?”
这个死女人!
暗一气呼呼地说:“你刚才不是说我们做暗卫的没有灵魂没有思想,只是个杀人机器?”
“是啊!朕是说这个了,可只要你忠于你的主子,没灵魂就没灵魂吧!”木安可满不在乎地说,“哪个主子不是希望自己的下属既有一颗忠于自己的心又是个胸无城府的人呢?,这样不是很好吗?”
“那你怎么……”
“朕是因为不高兴,就随口发了两句牢骚,谁让你当真的?”
什么,你在玩我?可自己真的就着这个问题傻乎乎的思考了一路!暗一气得浑身哆嗦,他用手指着木安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雷通“啪”的一下子拍落他的手:“指什么指?指什么指!你知不知道你对面站的是谁就瞎用手乱指啊?大爷我到了你们大兴也这样当面指着你家皇上的鼻子看他高兴不?”
暗一对雷通怒目而视,你个狐假虎威的东西!
“他指就让他指吧,朕宽宏大量不怪他。”木安可无所谓地笑了一下,“雷通啊,回头你把这个人送到迎宾馆驿大兴国睿王爷处,就说他们使团不慎弄丢了一个人,恰好让朕捡到了就给他们送来。让他今后可得把人看好了,若是再把人乱丢,说不定可就真的找不到了!”
什么丢了,捡了,想我乃大兴皇帝身边的第一暗卫,你把我当成什么了?暗一生气就又要骂人,可木安可最后一句话却像是一盆冷水浇灭了他的所有火气,对方已经不再是十多年前的那个农家女了,她是一个国家的皇帝,她别说要杀自己,就是要杀王爷和公主,那也是谁都阻挡不了的!
雷通押着暗一去了迎宾馆见的江闻思,不错,是押着,一点脸面都不给,就那么大喇喇地押着暗一来到迎宾馆指名要见睿王江闻思。他们见面后谈了些什么没人知道,只知道雷通离开时是笑着的,暗一和江闻思的脸都是绷着的。
江闻思不高兴是因为暗一的不配合会让他接下来的谈判处于被动,暗一则是因为被雷通的话给气的,不过他也知道自己坏了事,就说,“王爷不要多心,皇上也是出于谨慎。”
再借俩胆子江闻思也不敢说我对皇上的安排不满意,他也只好迎合着说:“对对对!现在咱们正是同心协力的时候。”不能窝里反!
接下来就是两国的商务会谈,木青是寸步不让,江闻思也是据理力争,双方你来我往,唇枪舌剑,或明或暗,多方试探,拖拖拉拉的将近两个月才敲定了几项。
玻璃和水泥都在大兴建立厂房,说好了是和大兴官方合资,将税务和分成都写进合约。接下来就说到了盐,这个就不用合资了,只要大容把制盐技术交给大兴就行了。至于大兴要付出的代价,木青提出是把木氏一族的祖坟迁走,另外还要在沿海给大容开放几个港口——这几个港口的所有权是归大容国专用的。
关于这些条件大兴官员倒是不以为然:既然两国都友好往来了,让人家把祖坟迁走也是合情合理的。至于港口的事,那就更不值一提了,大兴国海岸线那么长,区区几个港口,那还不是牛身上的一根毛?
江闻思却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本来大容在他们大兴暗中就不知道隐藏有多少的实力了,再有了几个属于自己的港口,若是他们想要乘机作乱怎么办?于是就和众人商议了,决定还是回去禀报江闻煜一声的好,免得将来有什么差错让自己落骂名。就对木青说,兹事体大,他们也做不得主,还要禀明皇上才能定夺云云。
木青含笑说应该的,不急。
又说到粮食购买的问题,木青说没有自己的港口,粮食运输不方便,毕竟粮食不同于别的货物,若是经了大兴官员的手出了差错算谁的?所以还是等港口的事说好了再说这个。
他打着官腔,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恨得江闻思直咬牙,可又无可奈何。
又在符万生的不断催促下提到了几种农作物,木青说这个不不成问题,只要有等价交换的条件就行。
又是一番讨价还价,木青趁机要到了在几处矿山附近建厂的权利——对于大兴来说,拿些不能种庄稼的荒地,换了有用的高产粮食,这个买卖还是挺划算的。况且木青还说了他们不仅提供种子,还提供种植技术,这样就更占便宜了,不然的话光是摸索怎样种植就得用去好几年。
将以上所有情况再加沿途见闻并众人商量的结果都整理好封存起来,派几个可靠的人和大容官方协商了,若有去大兴方向的商船,可以搭个顺风,务必把这些面呈献给皇上。
这时,时间已到了五月中,各国所派使者也陆续来到了,大容朝廷上上下下也都开始忙碌起来。
由于要招待别的国家,就对大兴的使臣们疏淡了些,这让江蓉儿的心也七上八下的不安稳起来。
在这两个月里。她也见了木安可几次,旁敲侧击的就想知道她对江闻煜还有没有旧情,木安可倒是不隐瞒自己的想法,每次都是明确表示自己管理着一个国家就已经忙的不可开交了,还谈什么儿女私情?况且多年前就已和这人恩断义绝!
“错过了就是错过了,每个人都要为自己错误的行为付出代价!”问得多了木安可就有些不耐烦,再回答时脸色就不好看了,并开始冷淡江蓉儿。
江蓉儿还不死心,在好不容易又见到木安可时就又说谁年轻时不犯点错误呢,要不古人也不会有那么多关于这方面的话题了,比如浪子回头了,比如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了,比如破镜重圆了……
但她这些话随着越来越多的别国使臣的到来底气就越来越小,最终完全消失不见!是啊,哪朝哪代的盛世君主不是希望有这万国来朝的景象?现在,人家一个女的就已经做到了。
看着迎宾馆相邻的院落也开始住上了人,看着不同肤色不同服饰的别国使者对大容官员的毕恭毕敬,江蓉儿的心,跌到了谷底。
这么大一个国家,甚至比他们的国家还要繁荣还要先进,再脑残的人也不会放着这样的皇帝不当转而去他们国家的后宫当一个依靠男人的妃子!
现在剩下的也只有看江闻煜的那封信中所写的内容能不能让木安可心软了。
可遗憾的是木安可从来都没有和她提过那封信,就像从来都没有发生过这件事一样。
第二百七十三章 危言耸听?
“你就这样认命了?”
唐锦琛也见了唐锦华几次,慢慢的唐锦琛就把话题说到了皇位继承上:“那可是皇位,妹夫不在乎,帆儿呢?你就甘愿让他屈尊于别人之下,今后永远低她的儿子一头?”
“哥哥这话危言耸听了吧。”唐锦华笑道。
“真是不知好歹!”唐锦琛真心生气,就妹妹这单纯的性子,还不给人吃的骨头渣子都不剩?“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能有做君的机会为什么还要为臣?”
“哥哥来大容这么久了,难道还没有发觉这里的制度和你们那里的差别吗?”唐锦华正色道,“禁止土地买卖和不收田租这两点不说后无来者,就说前可有古人?这等胸襟气度不是一般人能有的,别说夫君他自愧不如,就是我也是心服口服!”
唐锦琛不以为意:“拿国家利益就为了买她一个人的好名声?哼!这样的国家,前途我并不看好。”
“哥哥这样想不奇怪,当年我也是这样认为的,后来才知道,她是真的一心为百姓。”
“一心为民是好事,可也不能太过,穷乡僻壤出刁民,太放纵了反而是养虎为患!”
“这个么,我们自有一套法律来约束他们。”
“哼!”唐锦琛冷笑,“别忘了,你一家都是她母子的臣民,那些法律也能约束你们!”
唐锦华拿起桌子上的茶盏慢慢地喝了一口,半晌才说:“哥哥的意思是让我们来约束她?”
唐锦琛一愣,皱眉道:“怎么,不可以吗?”
唐锦华把茶盏往桌子上一放:“关键是约束得了吗?”
“为什么约束不了?唐家数百年来的一个家族,就是你的后盾!”一个国家,这可是一个国家!唐锦琛在心里咆哮!
“呵呵!”唐锦华笑了,“哥哥,唐家在这里什么都不是!”
“你……”
“哥哥先听我把话说完。”唐锦琛刚说一个字就被唐锦华阻止了,“论财力,她有庞大的海上商业团,钱财是你无法估量的。论号召力,全国人民视她为神,只要她一声令下,妹子敢肯定,全国至少八成以上的人都会为她赴汤蹈火!武,有杨大郎忠心耿耿,最厉害的特种部队就是她的嫡系!文?哼!全民识字后一张报纸就什么都解决了——哥哥,唐家还有什么底气来和来他做对?”
唐锦琛目瞪口呆,仿佛为了让他的感受再深刻一些,唐锦华淡淡一笑说:“哥哥可能不信,当年还是在七里坡的时候,她就有了细作团队,现在她的细作遍布你们大兴,就连你们皇帝的一举一动她都了如指掌。”唐锦华把身子探过来,故意装作很神秘的样子说,“包括咱们在这儿见面,她现在恐怕已经得着信了。”
唐锦琛觉得自己口干舌燥:“真的,真的是这样?”
“哥哥为什么不信?是因为太可怕了对吗?可事实就是这样的,这样的谋略这样的手段这样的气魄你有吗?反正我夫君没有,所以我们心甘情愿当她的臣子。”
唐锦琛已经不止一次地露出他的野心了,他竭力的撺掇所为的也不过是一个利字,唐锦华也不想让他继续往牛角尖里钻,她才把这一切给他掰开了揉碎了地细细讲明。
“若是江闻煜之流,不用你说我也绝对会让我夫君去争一争这个位子,可是在她面前,是龙你也得盘起来,是虎你也得蜷起来——这就是人格魅力,不服不行!”
“你,你才是危言耸听了吧?”唐锦琛惊疑不定,妹妹是骗他的吧?江闻煜在他心目中也算得上是有史以来少有的英明君主了,可是在妹妹的眼中却是如此的不屑一顾!
“哥哥,当年我也在民间流落过一段时间,看见过因为战乱而流离失所的灾民,他们骨瘦如柴,饿死的随处可见。可你们的朝廷你们的官府呢?赈上一碗稀粥就算是弥天的大恩了!我还看到他们是怎样被人挑牲口似的买走。就为了活下去,麻木地和父母亲人分离,去过没有尊严的为奴为婢的日子。”
“我们唐家也施过粥,可那能救得几人?”唐锦华的眼神迷离起来:“哥哥一路走来见到了我不少大容百姓吧?你看他们过的是怎样的生活?他们中有很多人都是各地灾民,是她下的命令,又投入了无数的人力物力,就为了让灾民们能过上如今安定的日子,哥哥,这些你能做的到吗?”
“那她为什么不用辅臣的身份来辅佐自己的兄长呢?非得以女子之身做皇帝呀?”唐锦琛兀自嘴硬道。
“这一点她比你想的更周到。”唐锦华叹道,“哥哥熟读经史,也该知道功高盖主一说,她岂会让这种情况发生?”
“那就这样算了?”这可是一个国家啊!唐锦琛依然不舍。
“我早就想开了,倒是哥哥你有执念!”唐锦华笑道,“我知道哥哥是为我好,可当年的颜伯文也是为了江闻博好——前事不忘后事之师,望哥哥戒之慎之!”
唐锦琛有一时的羞愧之感,为妹妹的豁达,也为自己虚荣心。
“今天听了妹妹这一番话,哥哥今后就不再为你担心了!只是你现在身份不能让大兴人知道,这一段时间委屈你了。”
唐锦华微微一笑:“有什么委屈的?在大兴我就是个已死之人,如今的唐锦华不过是个同名同姓的人罢了。”
“这个,还有一件事哥哥倒是很好奇——她的男人,她儿子的父亲是谁?”唐锦琛又问道,这个问题是他们一直在猜测着的。
“这个么——妹妹要给你卖个关子了,我现在还不能说。”
“她不让说?还是有内情说不得?”唐锦琛又皱起了眉。
“哥哥又来了!”唐锦华笑道,“你只需知道,这孩子姓木,无需太关注他的父亲是谁。”
那好吧,妹妹不让问肯定有她的原因所在,就不问了,可是,“杨大郎呢?怎么这么久一直都没见到他?街上我倒是听到些传言……”
“这样的传言哥哥千万不要相信!”唐锦华放下了脸道,“虽然我们皇上不在乎这些流言蜚语,但是我给哥哥透句实话,事实真的不是哥哥想的那样!”
“你看你你看你!”唐锦琛做无奈状地摊摊手,“我就顺口提了那么一句,你就跟炸了毛的猫似的!看来她在你心中地位不低呀?”说到后来竟然有些酸意。
“我是怕哥哥也跟着以讹传讹。”唐锦华白了他一眼,“到了开国盛典的那天,事情就会水落石出了。
什么事呀?这么神神秘秘的?不过既然妹妹都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唐锦琛也只好收回了所有的好奇心,转而说起了别的:“我听说你现在家里只有两三个下人,这样你过的习惯吗?”以前的唐锦华做为唐家嫡出长女,身边的仆从就有几十个!
唐锦华一怔,随即又恍然道:“为什么不习惯?家里闲杂人少反而清净很多,哥哥忘了吧,我们这里不许人口买卖,所以没有奴仆,只有雇佣。”
唐锦琛猛地也想到了这些,他又紧张起来:“不是买来的人,怎么会听你的?怎么会服你?万一起了什么坏心思,大人还好,帆儿他还那么小……”
第二百七十四章 上报纸了
“符大人,谢谢你了!”
孔凡英是被符万生硬给拖出来的,那时他正在和一个吏部的官员扯皮。
那官员的仆从因为当街用言语挑逗民女被抓了起来,打了板子不说还要囚禁一个月,那个官员就想让他去疏通一下,先把人保出来。
“一群不知死活的东西!”符万生呸了一口,“还以为在上京哪,可以作威作福?”
“上次王爷府上的人还因为和商户吵架被以扰乱商场治安给罚了十两银子,他们以为自己比王爷脸大?还是以为本官比王爷官高?”
两人边走边骂骂咧咧,路过报亭的时候孔凡英顺手又买了一张报纸,“那人仗着自己是戚家人的势,在上京就是横着走的,我们衙门经常和他打交道,没到来到这异国他乡了还是这么跋扈。”
“本官倒是听说,刚来的时候他们还出去找风月场所,谁想人家这儿就根本没有那等腌臜地方,结果还被街上的行人们骂了一顿,真是丢人丢大了去了!”
“他们还知道丢人?这次的这件事就是他家下人去给他拉的皮条,被人家姑娘当街喊了出后还反咬一口说人家姑娘想谋他钱财,后来被一顿板子……嗯?哎!符大人你看……”
“看什么?”符万生着看孔凡英递过的报纸。
“这儿,你看——”
“大兴官员遣仆上街找风月场所不见便用银钱勾引良家女子被捕事宜,具体内容如下……我滴个天哪!”符万生一拍脑门,“这回可真是闹大了,赶紧找王爷去!”
江闻思因为两个月的商谈神经一直绷得很紧,现在刚松懈下来,正和管家商议回去买什么东西,送人也好,放铺子里卖也成,都是极精巧新奇的稀罕物,正打算着呢就见符万生和孔凡英一头撞了进来。
“王爷王爷,你看!”孔凡英二话不说将报纸呈上。
“怎么了?”江闻思看他俩满脸通红,满头是汗,就一手接过报纸,回头叫管家上茶,“慌慌张张的像什么?有话慢慢说。”
“王爷,您看这儿!”孔凡英也顾不得许多了,手指着报纸上的某一处。
江闻思定睛一看,也是一愣,旋即大怒:“不成体统!欺人太甚!”前一句骂的是自己人,后一句骂的是大容人。
“走,找木青去!”他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就要往外走,看爷好欺负是吧?上次罚了爷的管家十两银子爷没有和你们计较,现在是蹬鼻子上脸了怎么滴?
“王爷息怒王爷息怒!”符万生赶紧拦住劝道,“王爷,错在咱们,去找人家怎么说呀?”
江闻思一个愣神。是啊,找了人家说些什么?到时候人家要是问,我们说错了吗?咱们怎么回答?就说你们不该写到报纸上让大家都看到?这怎么说得出口啊!就算厚着脸皮说出口了,人家要是再来一句不想让别人知道就别犯错啊!这,这和街头骂架有什么两样?何况还是理屈的一方?
“那怎么办?就认怂了?就忍了这口气了?”
“王爷,臣倒是有点担心……”
“你担心什么快说,别吞吞吐吐的!”
“万一王爷去和人吵……不,是和他们讲道理,他们若是再在报纸上乱说一气,说王爷您不辨是非、包庇属下什么什么的,那咱们不是更丢脸?”
江闻思一下子也醒悟过来,是啊,他们说不定正巴不得本王去闹呢吧?只是,我大兴的臣子有错也是由我们来惩罚,岂是由着你们作践?
他抖抖报纸:“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昨天晚上。”
“昨天晚上刚发生的事,今天就印出来了?这么快?”
“今天刚好是发报的日子。”这个孔凡英最清楚。
“那他们好歹也和我通个气呀,这不是明晃晃的在本王脸上打了一巴掌吗?”越想越气,他一拍桌子,“可恶!可恼!可恨!”
这时有人来报:“王爷,唐大人在外面求见。”
唐锦琛?那还等什么?
“快快快,快叫进来!”人多力量大,多个人多一分力量。
唐锦琛快步走进来,他也是为了这件事来的,为这事他还把唐锦华一通埋怨。
“参见王爷!”
“免免免,别啰嗦了,你看这个——”
“王爷,臣已经知道了,就是来王爷这儿讨个示下的。”唐锦琛抱拳,诚恳地说。
“本王现在也是毫无头绪,还想听听你们的意见呢!”江闻思抚额道。
“孔大人和符大人呢?有什么好主意没有?”
“没没没……”孔凡英头摇得拨浪鼓似的,至于符万生,就更不是玩心眼的这块料了。
“那臣倒是有个主意。”
几人同时眼一亮:“什么主意,想必是极高明的了,快说出来听听。”
唐锦琛咳了两声说:“哪是什么高明的主意,说出来大家参详参详,可用就用,不可用呢,王爷也别怪罪……”
“唐大人,这都什么时候了?”江闻思的眉头都能夹死苍蝇了,“不但大容上下,就各国来使都要知道咱们大兴出丑了,现在得赶紧想出个好法子描补呢,你就别再说客套话了。”
“就是,唐大人赶紧的把你的主意说出来呀!”
“是是是!臣的主意就是以退为进,堵住他们的嘴!”
“说详细点。”
“就是咱们这边出一个有分量的人物,去给苦主赔礼道歉,请求他们的谅解,臣再去见见楚阳,让他们在下一期报纸上能不能写上咱们大兴人知错即改,绝不是心胸狭窄小肚鸡肠之辈。”
“妙啊!不愧是状元公!”符万生抚掌大赞。
“堵不如疏,顺势导利!唐老弟。好手段!”孔凡英挑出大拇指。
江闻思却是考虑的更全面:“这样的话会不会显得咱们太窝囊了?而且,要一个有分量的人出面,这个人叫谁去合适?”
当然你去合适了!不过这话谁也不会明着说出来,孔凡英眼珠子转了转:“要不,臣出面道歉去?”
“你身份够吗你?”
“王爷,臣代表的可是大兴使团。”
“那还不如本王自己去!”
“这个,王爷,臣还有一件事要说。”
“说!”
“一年前,大将军杨大郎的一个亲戚因为贪赃枉法被杀了,就也给写这上面了。那时候杨大郎还亲自写了一篇文章向全国人民认错,说因为管教不力,才让自己的亲戚里出了此等败类来祸国殃民。他还要求自降官职,因为认错态度好再加上不是他的原因造成的,那人只是借了他个名声,所以他们皇上只罚了他一年的俸禄……”
“还有这事?你怎么知道的?”
当然是唐锦华告诉他的,不过这事不能说,唐锦琛从袖中取出几张报纸:“臣和大容官员闲谈的时候知道的,就求他们找出了这几张报纸,王爷请看!”
江闻思接过来,孔凡英和符万生也凑过来看。
“这是真的啊!”
看完后,三人面面相觑:大将军的口气好谦卑呀!还别说那人只是他弟媳的表亲,拐了几个弯了,杨大郎根本就不认识他!
“还有这儿。”唐锦琛又指指另一张,“这里说的是楚阳,他有一次上朝拿错了奏折被皇上训斥……这里是因为武天东上衙门迟到险些耽误了国家大事……这里,木家族里有一个人乱搞男女关系给罢了官……”
第二百七十五章 因势导利
后来,江闻思还真的去给苦主赔了礼道了歉,大容的下一期报纸上也真如他所愿刊登了大兴睿王深明大义的英明事迹,于是,大兴使团成员们外出后发现大容人对他们更热情更客气了。
看着他们一众人等拿着报纸兴高采烈的样子,唐锦琛有些心虚,他们要是知道了是被自己忽悠的,自己会不会被打死?
不过就算江闻思知道被忽悠了也不会生气了,因为他发现了报纸的影响力之大和其中的可操作性。
“要不,回去后禀明了皇上咱们也弄个报纸出来?”江闻思喃喃自语,对那些位高权重又爱惜名声的人未尝不是个震慑。
“这个,可以吗?”孔凡英支着下巴,若有所思。
“可惜了,种田的农民大都不识字,若不然,把种田的事写上,他们不是也能看了吗?”符万生无比遗憾地咂咂嘴。
“王爷,现在当务之急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唐锦琛急道,“现在咱们还是先约束好咱们自己的人,别去他们再犯错了!”
他一说,江闻思也想起来了:“对对对,这个很重要,把人都叫来,爷得好好的敲打敲打他们,包括爷府里的管家,上次被罚银子的事没到写报纸上去他真应该庆幸!”
于是,大兴使团进行了一次紧急会议,在会上江闻思声色俱厉,把下边的官员们一通呵斥,尤其是吏部那个戚姓官员,被江闻思骂了个狗血淋头。
经过这事之后,大兴使团的风气为之一正,即使在大兴时都无比嚣张的人也收敛了起来,甚至好多人也都关注起了报纸,就是为了想从上面看有没有别个国家的大人物犯了错被印发出来,他们也好看看笑话……
“井底之蛙!鼠目寸光!”江闻思恨铁不成钢,“本王还以为他们从报纸中感悟出什么大道理了,闹了半天原来都是在找乐子!”
“王爷,他们现在能受得了约束就行了,就别对他们抱太高的期望。”唐锦琛劝道。
孔凡英也说:“只要他们听话,不再惹事就成!”
“也是!”江闻思点点头,想到了他们几个人刚商议的事,还是不放心,“那个,咱们这样做,不算是小人行径吧?”
“怎么会呢!”唐锦琛不以为意地说,“咱们只是在别国使臣那里多宣扬宣扬咱们大兴,让天下人都知道知道咱们大兴,怎么会是小人行径呢?王爷多虑了!”
“就是啊王爷,就像咱们这次回去禀明了皇上,也出使一下别的国家,他大容还能拦着不让啊?”
“这毕竟是来人家里作客,反倒……”撬了人家的墙角,不厚道吧?
“别犹豫,王爷,这叫借势!”
“咱们这也是光明正大!谁敢说这天下只有他大容与天下诸国建交,我大兴就不行了?况且咱们大兴加上前朝、前前朝,有千数年的传承了吧?不比他一个不到十年的大容强?”
“对,天下这么大,总不能让他们大容全霸占了去,王爷,臣前日和什么爪哇的国家的使者还说了好半天的话,他们对臣热情的不得了,对咱们大兴也很感兴趣!”
“符大人这么快就学会说番邦话了?”
“不不不,我们都是用手比划,瞎猜的。”符万生老脸一红,“臣就是想知道哪个国家有高产的粮种……还别说,真的有一个国家带了这个……”
他从袖笼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一个圆圆的,土黄色的块状物:“就是这个,这是臣用一个透雕的缠枝莲花玉佩换的。”想到这个,符万生都心疼,这个玉佩还是老妻的陪嫁。
几个伸直了脑袋凑过来:“这是什么?”
“他们说这个和那个红薯一样,都是在土里结的果,产量和红薯差不多……哎哎,你们别乱摸别乱摸再摸就摸坏了……”
“这个能吃?”
“有毒没有?”
“和红薯味道一样?”
三个人异口同声地问。
“能吃,他们给臣吃了一个,挺能抗饿的,就是没有红薯甜。”
“这不是说,咱们不要大容的红薯也行了?”
“王爷不可!”符万生挡开孔凡英伸过来又要摸的手,把那个圆状物又小心地放回袖笼里,“既然都是高产的,当然都要种上,看哪种更适合在咱们国家种。况且我看他们比划的意思,好像是这个东西只要颜色变成青色的或者发了芽,就是有毒了,不能再吃了。”
“啊?”几个人一惊,脑海中同时闪过各种后宅隐私……
“那就把这个扔了,还是只要红薯吧!”
符万生犹豫了一下,还是舍不得扔,“种的时候给大家说明白不就行了吗?”
“不行!万一有人用这个害人呢?咱们可不要好心办坏事。你的玉佩换了这个,回头让本王的管家给你送去两个玉佩,行了吧?”
“臣也不是因为玉佩,是……
“知道符大人一心为民,可咱们不能急功近利,要一步一步慢慢来,先把红薯种好了再说别的。”
“那好吧!”看江闻思坚持,符万生也只得同意了。
“现在你们就各自去分头行事,尽量做的低调点,别太张扬了。”
“是!臣等明白!”
他们这里的一举一动,木安可知道得一清二楚,在听过最新的消息后,她对唐锦华笑道:“嫂子,你的这一手可把你哥哥也算计进去了!”
唐锦华得意地说:“我可是一番好意。否则等他们自己觉醒过来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也怪他们人太笨了,咱们给了他们一个这么好的机会,他们就愣是没想到利用起来!”木青很是不屑。
“也亏得唐大人不是迂腐之人,不然也不会这么顺利!”
他们若是真的认同了外面的世界和异国的思想,也不枉自己费的这一番心思。
虽然知道了这个时代是架空的,大兴国却是有着自己熟悉的语言、文字和传统的思想,那又是木氏一族的故乡。而自己大容国的横空出世又究竟会将这个时代指引向何处呢?
社会在不停地进步,闭关锁国是大忌!多方接纳,一种思想和另一种思想的交换可以形成新的多元思想,然后取其精华,去其糟粕,才能有利于一个国家的发展。
此次的开国盛典之所以邀请大兴来参加就是要给大兴一个认识外面世界的机会,也算是对故国的报答。
所以,让唐锦华和唐锦琛说明白了,再由唐锦琛装作在江闻思跟前无意中的提出,果然,江闻思一下子就上了钩,还以为是占了多大便宜似的藏着掖着,不敢让人知道!
“哥哥,你说,她的胸襟气度如何?”
在又一次见到唐锦琛时,唐锦华问他。
虽说还有点不服气。但唐锦琛也承认,木安可的确不能以常人的眼光去看待。
当年的那次追杀,大兴朝廷给的解释是木家叛逃,唐锦华的解释是遭到封家陷害,唐家自己得到的内幕却是因为震天雷这个厉害的玩意!而现在,唐锦琛越想越不对劲:
——以自己的推算和以前得到的消息,莫非当年是因为木安可要造反?
可是,她如果造反成功了,那大容现在的这些政令在大兴能行得通吗?对于唐家来说,这些政令是福还是祸呢?
唐锦琛陷入了沉思中。
第二百七十六章 红叶宫
大兴的上京城,此刻也刚经历了一场政治变动,陈家,赫赫扬扬的陈家竟然倒了!
做为大兴的第一世家,连着几代都有陈家女入宫,就眼下来说,宫中有太后,有皇后,还有皇后嫡出的大皇子。陈家又有一个首相,一尚书,几个侍郎,下头还有一大堆的各级官员和数不清的门生故吏,可以说的上是权倾朝野,可随着一纸诏令便土崩瓦解,颓然倒塌了!
罪名是欺君和,谋逆!
说起欺君便牵扯到了当年的骗婚这件事上,陈家左右逢源,用两个女儿来了一个瞒天过海,欺骗了所有的人!
知道了真相的人们沸腾了,这陈家的胆子也忒大了吧!就这么玩了皇家一把,那么他们今天的下场就是罪有应得、咎由自取了!
至于谋逆那就更严重了,竟然意图弑君,扶持大皇子登基,然后陈皇后垂帘听政,陈实为辅政大臣。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陈家所谋事败满门抄斩,祸及九族,牵连者甚众!
陈太后因为当年救先皇有功,依然静养后宫,只是再不许与宫外有任何来往——这等于是变相的囚禁了。
而陈皇后,则被废除后位,迁居红叶宫。
红叶宫,一个很美的名字,会让人一下子联想到秋日里那如火一般绚丽的景色,但现实中的红叶宫却是一座冷宫。
废后陈红蝶如今就住在这里。
不!她现在也不再是陈红蝶了,不管她同不同意,她都被改回了陈红莲这个她本人几乎都要遗忘了的名字。
虽然时值盛夏,但红叶宫中依然是无比的凄凉,往日的繁华已经远去,不知有多少女人在这里走向她们人生的终点。
江闻煜,你太狠了!我陈家在你称帝的道路上付出那么多,可你依然痛下杀手,半点都不曾犹豫,我诅咒你,不得好死,没有好下场!
“娘娘,该用午膳了。”
灵儿拎着饭盒进来,就看见陈红莲又坐在窗前发呆,就唤了一声。
从在娘家时的风光无限,到受封皇后时的金尊玉贵,再到生下大皇子时的烈火烹油,如今的陈红莲面容憔悴,仿佛一夕之间老了二十多岁。
“放那吧。”不用说,肯定又是些冷的,或是馊的,“你去取饭,听他们说什么了没有?”
“回娘娘的话,没有。”
灵儿摇摇头,她是陈家的家生子,陈家败了,她的父母亲人们也都不知道卖往哪儿了,虽说做奴才的命运就是这样的如那无根的浮萍一般,可是,那终究是骨肉分离啊!
想到这里,她又萌生出了无比的恨意,都怪你们陈家,都是你们贪得无厌才落到了今天的地步!而且这个女人还又蠢又妒,她如果早点把自己给了皇上说不定现在还能帮把手呢。可这个蠢货从来就没有过这个想法,以前有一个富儿就不说了,可惜那丫头命薄一病死了,就剩了自己一个心腹,可她还是从没把自己当过一回事!
现在落到这个下场,只能说自作自受,活该!
她恨恨地想着,看陈红莲要扭过头来的样子就赶紧收拾起脸上的恨意,装作恭顺的样子低下头去。
但陈红莲却已捕捉到了她脸上的变幻:“你在怨恨哀家?”
蠢货!贱货!我就是怨恨你了现在你还能把我怎样吗?灵儿在心里骂着,可她表面上还是毕恭毕敬地说:“娘娘,奴婢不敢!”
“哀家知道你心里有恨,恨哀家没有把你献给皇上。”陈红莲心中也在暗骂,贱货,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想着这个!但她也知道自己现在正是用人之际,身边只剩下这一个可用的人了,不说不让离心吧,最起码不能让她成为敌人攻击自己的工具。
“傻丫头,哀家在怀大皇子的时候就给他提过……只是,那个人,他的血是冷的!”
“娘娘?”灵儿愕然抬起头来。
“真的,那时候富儿刚死,哀家就想到你了,也知道你心仪皇上……他那人,是个女人都会为他动心的。可是,灵儿,他训斥了哀家,然后整整两个月,都没有踏足过凤仪宫一步……”
她一说灵儿也想起来了,当年确有这么一回事,可原因是因为这个吗?她狐疑地看了陈红莲一眼。
“后宫向来不乏美貌女子,可你看他对谁迷恋过……不错,也有兰贵人春贵人之流,但那时间都不长,那只是因为她们都长得有点像一个人!而相处久了,就会知道她们只是长相上有几分相似罢了,其实她们都不是她……”
这个灵儿知道,那是个姓木的女人。她一度也曾好奇过,那是怎样的一个女人,就连她视为天神一般的皇上都不放在眼里?也就最近她才知道,那个女人竟然在海外成立了一个国家,也称帝了!
只恨当年那女人去陈府的时候自己恰巧有别的事耽搁了没有见着,听人说是极粗野无教养的,还曾经挑过粪养过猪……这等女子还能成为一国之君的心头好?灵儿想不通。
“当初出动了多少人手,找遍了大兴的每一寸土地,没想到她竟然跑到了海外!呵呵!都说海上凶险,可她为什么活得好好的,为什么不掉到海里淹死呢?”她面容狰狞,后边的话几乎都是喊出来的!
“娘娘……”
陈红莲平静下来,“所以,灵儿,不要怪哀家,而是因为他本来就是个铁石心肠的人,就算把你给了他,下场不比那几个女人强!”
她以目示意,灵儿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远远的,看见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正在漫无目的地游荡。
“那是曹美人。”
刚进宫的时候皇上夸她率真、耿直,她就真的不知天高地厚地“耿直”起来,后来被人当抢使,再后来就到了这里。
“都说她的下场是被人当抢使的缘故,其实不是!”陈红莲闭了一下眼,“而是对他来说她只是个替身,好的就是个新鲜,新鲜一过就厌倦了罢了。”
“那……咱们现在怎么办?”也要变得和那个曹美人一样吗?灵儿打了个冷颤,不!她可不要!
“陈家虽然败落了,可我还有大皇子。只要有我的大皇子在,一切都还能重来!”陈红莲咬着牙说,眼底有火焰在熊熊燃起。
灵儿欲言又止,说实话,就大皇子那病恹恹的身体,她看不到任何希望。
“爹爹曾经让一个高僧偷偷给大皇子批过命,他说大皇子命中有一劫,只要过了这个劫,就是一片坦途了,而这一劫就应到现在了吧?”
可这个劫他若过不去呢?
再说了,看如今陈丞相如今身首异处的下场,难道他当初就没有让那高僧也给他自己批个命?
灵儿不敢想,更不敢说,她即使再不满陈红莲,也知道现在她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陈红莲若是倒霉,她自己也不会落个好。
“哟,皇后娘娘,您老怎么成这个样子了,老了好多啊,昨儿刚见过今天再看比昨天还更老了许多呢!”
这时,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陡然响起,紧接着,门口出现了一个人影。
第二百七十七章 热闹的冷宫
主仆两人看过去,只见来的不是旁人,原来就是曾经的兰贵人,黄氏。
“没想到吧,皇后娘娘有一天也会沦落到这冷宫之中!”黄氏迈步走进来,无比嚣张地笑着,贱人,你也有今天么?
“黄氏,你出去!”灵儿喝道。
“皇后娘娘的家传规矩也不怎么样么,竟然让一个奴才呵斥主子!”
“你?哼!”陈红莲冷冷一笑,“谁说你是主子的?”
“自封的吧?”灵儿也冷笑。
黄氏双目一瞪,骂道:“大胆奴才,主子永远是主子,我再不济也做过皇上的女人,你,算什么东西?”
“做过皇上的女人?呵呵,别笑死我了!”
门口又传来一个声音,黄氏脸色一变,扭头就要走,却被来人一把攥住。
“你,你放手!”她挣扎着。
“贱人,给我下药,让我滑了胎,我的孩儿就这么没了,贱人,赔我儿子命来!
刚来的这个是春贵人乔氏,当初就是吃了黄氏的一块糕落了胎,后来蓬头赤脚浑身是血地跑去找黄氏算账,惹厌了皇上才贬到冷宫的。自从黄氏也进来后,乔氏是天天找上门和她打闹。
“我不知道,不关我的事,是别人陷害我的,你快放手,啊——”
乔氏身量高,她一把抓住黄氏的头发就是一通扯。
乔氏一边扯一边挠,一边口中不停地大骂。黄氏也双手乱抓,口中乱叫,场面立时乱起来。
狗咬狗!灵儿心情畅快地看着热闹,叫你个贱人骂我,看!报应来了吧?
拉扯中乔氏被裙角绊倒在地,黄氏也随之倒了下来,黄氏又趁机手脚并用骑坐在了乔氏身上,并对着乔氏的脸就是一通挠。
“贱人,那块糕是我给你的吗?你自己嘴贱非要抢我的点心,现在还要怪我?那是因为你的命贱,怀不起尊贵的皇嗣!”
“贱人,你才命贱怀不起皇嗣,我是你害的,你是自己作的!用下作的手段去魅惑皇上,没想到害了自己,多行不义必自毙,这叫报应,老天都看不过去……”乔氏也拼命挣扎着回击。
“贱人,你倒是也去魅惑呀!可惜你太丑了,魅惑不了,反惹皇上厌恶把你一脚踢来了这儿!”
“你倒是会魅惑,不是也被赶到这红叶宫了吗……”
两人撕打着、对骂着,骂到后来就开始相互揭露对方最卑鄙最下流的隐私。
“你把这些也都记下来了?”
在一个房间里,两个穿着侍卫服的人正透过窗上开的一条缝兴奋地注视着这一切,其中一个人手里拿着笔,一边观察,一边在纸上飞快地记录着。
“咱们皇上不是说了吗?事无巨细,都要记下来。”
“切!我看是你,借着皇上的这个命令正好满足了你的八卦心理而已!”
“这叫人尽其才,物尽其用!上次小主子不是在这里还住了几天吗?他就是这么夸我的。”
看着他得意洋洋的样子,另一个不由得捂了一下脸:“你真确定小主子是在夸你?”
“当然!”这人挺起胸膛,理直气壮地说,“不是夸我,难道是夸你?”
另一个看他又兴致勃勃地开始记录几个女人怎么吵怎么打,还画了个插图,不由得冲天翻了个白眼,这家伙脸皮真厚!
不过因为这人爱八卦,又能写会画,记忆力又好,在一起工作也的确让他轻松不少。
“也不知道这人都是怎么想的,在后宫里弄这么多女人干什么?闹腾的这样,真是丢人现眼!
“就这人家还标榜自己是礼仪之邦呢——不过还就真有人爱听他们这些个破事,等有时间了我把这些整理一下,稍加润色,编撰成一本书,名字就叫《大兴宁安帝后宫秘史》?怎么样?”
“啊……好吧,只要咱们皇上同意,小弟支持你的想法!”
“咱们皇上肯定同意,有道是,他山之石可以攻玉,用别国的反面教材来警示来激励我国的臣民,这个难道不是很好的事吗?”
“你这是落井下石,看热闹不嫌事大呀!宁安帝知道了非被你给气死不可!”
“他气个屁呀他?他们这里一向不都如此吗,表面上道貌岸然,其实一肚子的肮脏龌龊……哎!你看,又有人来了!”
“哪儿呢?噢!看见了看见了,这不戚贵妃吗?她来干什么?”
“呵呵呵!又有乐子瞧喽!”
那人飞快地写下:申时许,戚氏亦至红叶宫……
彼时,黄氏和乔氏也打的累了就停了手,两人都倒在了地上,一边喘气一边还在破口大骂对方。
陈红莲看着她们这个样子,一时间都忘掉了自己娘家的惨事,她心里的畅快溢于言表:看吧!这就是被你宠上天的贱货们!她们现在的样子比市井泼妇尤甚,想来那个贱人她本身也好不到哪去!她现在称皇称帝?哼,哪那么容易!
你江闻煜还得靠联姻才能维持住朝堂的平衡,她一个女人凭的什么来管理好一个国家?说不定满朝文武都是她的入幕之宾,可你还想和她重修旧好,做个现成的活王八!
你不念夫妻之情也就罢了,可你不该过河拆桥置我陈家于死地!你以为我把我陈家抄了就万事大吉了吗?做梦!我还有大皇子,谁让你命运不济子嗣不丰呢?只要我的大皇子将来坐上皇位,自会给我陈家平冤昭雪!至于戚氏生的那个傻子,哼!那就根本不是个事儿……
“哟,这都是干嘛呢?”
陈红莲抬头一看,暗骂这贱人真是不禁念叨、阴魂不散,刚想着她呢,她还真就来了。
看着瘫倒在地上的那两个狼狈不堪的女人,戚柔儿厌恶地皱起了眉头:“都干站着干嘛?还不把这两个疯婆子拖走?”
“是!”
后边跟着的人不敢怠慢,上去几个人拖着那俩女人就走,乔氏刚喊了一声“贵妃娘娘要给嫔妾做主”就被人一巴掌给呼脸上了:“在娘娘面前大呼小叫,你算什么东西?”
乔氏所有的话都被这一巴掌打了回去,黄氏却觉得戚柔儿是在给自己出气,心中就高兴起来,虽说最后她们俩都是被远远的扔了开去。
“戚妃娘娘,不知到这红叶宫中有何见教啊?噢!知道了,莫不是你也失了宠,也被皇上打进这冷宫了?”陈红莲盯着戚柔儿,恨不得眼里飞出两把刀子,这贱人,肯定是落井下石来了!
有人般过来一张椅子,仔细地擦了擦,又有人垫上了一方帕子,戚柔儿慢慢地、优雅地坐了,才慢悠悠地说:
“陈家姐姐,占些口头上的便宜一点用处都没有!还是想一想你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吧!”
第二百七十八章 不远了……
“贵妃娘娘!今儿是什么风把您这个贵人给吹来了?”
阮仙儿是来陈红莲这儿落井下石的,没想到却遇上了戚柔儿。
“哼哼!”戚柔儿冷笑,“看来这冷宫也挺热闹的,一点都不冷清呀。”
“贵妃娘娘要是住进来就更热闹了?要不,去皇上那请个旨也搬进来?”
阮仙儿咬牙切齿地说,这个贱人,当初借了自己的手摆了陈氏一道,结果大皇子胎里受亏,陈实便寻了父亲一个罪名,将父亲拿问,父亲不堪受辱在狱中自裁,就这陈家还不罢休,又将阮氏一族全部流放……
她在冷宫里熬了这么多年,熬走了老的,又熬来新的,一月又一月,一年又一年,支撑她熬过来的,就是每天都要祈祷上苍,让自己阮家能沉冤得雪,让自己的仇人恶有恶报!现在,陈氏进来了,戚氏还会远吗?阮仙儿满怀希望地想着。
“这是从哪里又冒出来一个疯婆子?怎么逮人就咬啊?”
“哈!”阮仙儿仰头大笑一声,“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爹爹,你在天有灵就好好看着,那些害你的人,一个一个,都会落得怎样的下场!”
说到最后,她虽然还是笑着的,可已是满脸的泪水。
“不远了,不远了……”
她喃喃念叨着,慢慢离去,十年了,我在这个地方呆了十年,我咬牙活着,就是为了能看到你们最终的下场!
“不远了,不远了……”
“这婆娘,是离疯不远了吧?”
戚柔儿本来是来羞辱陈红莲的,被阮仙儿一下子打消了兴致。
“她的意思,是当年害她阮家的人也离死不远了。”陈红莲厌恶地看着面前这个阴险的女人说。
“当年害她阮家的是你们陈家吧?为了你的宝贝儿子?”戚柔儿看陈红莲生气,兴致立马又起来了。
“贱人!当初是你利用了哀家……”
“掌嘴!”
戚柔儿一声断喝,立即她身后的人上去就是两耳光,灵儿一声惊叫,阻拦不及,只听“啪啪”两声,陈红莲的脸登时红肿起来。
“戚氏你好大的胆子!”陈红莲又惊又怒,又气又痛。
“本宫现在是主子,你,一个被剥夺了所有封号的贱人敢对本宫不敬?怎么,不服?那好办,本宫今天就打到你服!来人,继续掌嘴!”
一个太监扒拉开上来阻拦的灵儿,抡开胳膊在陈红莲的脸上一正一反就又是两巴掌。
“不要!”
灵儿扑过来抱住陈红莲,被那太监抓住头发一扔,主仆两人立刻摔做一堆。
“贵妃娘娘,要打就打奴婢吧!”
就算心中再不满陈红莲,可灵儿也知道自己和她的命运是绑在一处的。
“好忠心的奴才!”戚柔儿看着自己修剪的整整齐齐的指甲说,慢悠悠地说,“能有这么忠心的奴才,看来你做人还没失败到底,就饶了你吧,别打了!”
“是!”
那个太监立时退了回来,在戚柔儿身躬身站好。再看陈红莲时,脸更红肿了,而且嘴角还带着一缕血丝。
看着陈红莲愤恨的目光,戚柔儿轻蔑地一笑:“还不服吗?”
“服,服,我们服了!”灵儿抱着陈红莲连声说到,在陈红莲身上暗掐了一下。
纵然心中怒火再盛,陈红莲也知道如今形势比人强,她只有将所有的不甘埋在心底,低了头说:“服,婢妾服了。”
“哈哈哈哈!”戚柔儿嚣张地大笑,十多年了,这个假货稳稳地压了自己十多年,自己给她行礼、给她问安,在她面前伏低做小!现在真相大白,这个假货也终于匍匐在自己脚下了吗?
“你个冒牌的贱货!”戚柔儿看着陈红莲那变了型的脸,想起以往自己一直是在向一个假货磕头问安,就像吞了一只苍蝇般的恶心!
“你现在的样子,和街上的疯婆子有什么两样?还什么上京第一才女、第一美女,我呸!”她狠狠地唾骂道,“这些年你高高在上拿腔作调时可曾想到有今天?假的就是假的,贱人就是贱人,即使披上一件华贵的外衣也改变不了你的假,你的贱!”
你才是贱人!陈红莲在心里狂骂,当初在怀宁的时候,你在我面前就像一条狗,现在你看我陈家败落了看我败落了就想落井下石咬一口吗?是了,你就是狗,就是一条狗!我是假的。可我的大皇子却是真的!等到我的大皇子登上皇位,到时候我要你天天趴在我脚下学狗叫!
戚柔儿仿佛看透了她的心思,她呵呵冷笑两声又说道:“还在希望你的大皇子?等着他能让你东山再起?”
她阴冷的笑声让陈红莲打了个哆嗦:“你,你要怎样?”
“我要怎样?哈哈!还用得着本宫怎样么?”戚柔儿弯下腰,一把抓住陈红莲的下巴,“知道你那个病秧子现在怎么样了吗?”
陈红莲惊恐万分地瞪大了一双眼睛:“怎么了,我的大皇子怎么了?”
“哈哈哈哈!”戚柔儿猖狂地笑着,“他胆小如鼠,被吓死了!他是让你陈家被灭的惨状给吓死了,而且皇上嫌他丢了皇家的脸面已将他驱除江氏皇族了!”
“不!你胡说!”陈红莲声嘶力竭地喊着,“贱人,你诅咒我的皇儿,是不是你害的他?我和你拼了……”
她面目狰狞、状若疯虎,双手成钩形就忘戚柔儿脸上抓来,戚柔儿一个躲闪不及就被她在脸上抓了一把。
“贱人!”戚柔儿脸上剧痛,她尖叫一声,一把甩开陈红莲,身后的宫女太监一拥而上,有的扶住戚柔儿,有的向陈红莲拳打脚踢。
拳脚打在身上嘭嘭声响,陈红莲却恍若未觉,她扒拉开众人就要往戚柔儿身边冲过来;“贱人,你把我的皇儿怎么了?”
只可惜众多的宫女太监岂会让她冲过来。他们一下子把陈红莲推倒在地又是一阵踢打,灵儿想护着却又挤不到跟前,陈红莲只好自己护住了头脸,但嘴里还在高声叫骂着。
被宫女们围着的戚柔儿抖抖索索放下捂着脸的手,看着的人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也不知道陈红莲用了多大的力气,戚柔儿的脸上,五道抓痕触目惊心,就这一会儿,已冒出了血。
“快。叫御医!”有人立刻喊。
“娘娘,快盖上。咱们回宫。”有人劝。
戚柔儿又惊又痛,知道自己这脸肯定毁了,她喊道:“镜子,把镜子呈上来!”
有人还想劝:“娘娘……”
“啪!”
戚柔儿一个大嘴巴子抽过去:“镜子!”
下人不敢怠慢,将一面巴掌大的镜子呈上,这不是以前的铜镜,而是世面上新流行的玻璃镜。
戚柔儿一把抓过镜子,当面一照,镜中立时出现了一张可怕的面孔,五道血痕,眉心到鼻尖上的那一道尤其清晰,血已经冒出不少,凝聚成大大的一滴,然后蜿蜒流下……
镜子从手里落下,“啪”的一声碎落一地,戚柔儿一捂脸,发出尖厉的一叫:“啊——”
第二百七十九章 请皇上做主
乾元宫中,江闻煜正在看江闻思的奏折,厚厚的一叠信件,讲述了很多。她,果真建立了一个不亚于大兴的国家,而且,还更繁荣更富强!
唯一遗憾的就是木安可没有给自己带来只言片语!
“你还在生朕的气!”江闻煜叹道。
暗一在信中说暗十六早已死了,她儿子的父亲另有其人。还有传言说和杨大郎有关,这点江闻煜不相信,她那人,再怎么着也不会和自己的亲姐姐抢男人的。
只是他儿子一直没有露面,说是在特种部队接受训练,看来楚眉没骗自己,她儿子真的是好样的。
人都用别人的老婆自家的儿来形容男人的喜恶,可自己的儿子……唉!他没想到自己的儿子们竟然都是那么的不争气。他如今都三十多岁了,只有两个儿子,老大平时体弱多病也就罢了,胆子还这么小,就因为陈家和陈氏的事情给吓得病情加重死了。
虽然早知道那孩子不会是个长寿的,自己也不大喜欢他,可当那孱弱的小身体硬邦邦地出现在眼前的时候,任他再冷酷无情也难免心里酸涩,这毕竟是自己的第一个孩子,当年刚生下来时自己也是寄予厚望的。
“张福海!”他叫了一声。
“奴才在。”正在一边候着的张福海赶紧答应。
“大皇子的事办的如何?”
“回皇上,是奴才和宗人府一起办的,很妥当!”
江闻煜点头不语。
“皇上,今晚上……”
大皇上已薨了,现在就剩一个二皇子,还是那么个样子,皇上,您虽不喜女色,但是子嗣为重啊!不然的话,这万里江山祖宗留下的基业将来交给谁呢?
“怎么?”江闻煜抬起头来。
“皇上,老奴是说,是说……”张福海心里一慌,他一下子跪在地上,“皇上饶命,奴才僭越!”
江闻煜看着他半天,半天才道:“朕知道你忠心,起来吧!”
可是,子嗣大计呢?张福海从地上爬起来,又眼巴巴地看过去。
“朕心里有数!”江闻煜笑了一下,“去吧,宣贺驸马进宫。”
或许是又燃起的希望吧,他从一开始得到她的消息后就突然想到,如果让她生下他们之间的孩子,那么这孩子肯定能继承他的一切,甚至更好!
因为,她所教养的孩子绝非碌碌无为之辈!
“是!”
又是这样,每次说到这个话题上皇上都是这样漫不经心的样子,皇上,难道你不知道吗?这两天戚贵妃走路都快了两分,说话的强调反而慢了三分吗?
张福海叹了一口气,只得往外走,可还没等他走到门口,就被从外边冒冒失失跑进来的一个小太监差点撞倒,他刚要骂,忽听外边传来一阵哭喊声。
“禀皇上,戚贵妃受伤!”那小太监来不及和他说话,先冲江闻煜跪下了。
“受伤?怎么回事?”江闻煜放下了手中的信件,皱眉问道。
“皇上要为臣妾做主啊!”
不用小太监解释,被一大堆人拥簇着的戚柔儿捂着脸大哭着就进来了。
“别哭,别闹,好好说!”江闻煜的朋友平平淡淡。
但就是这平淡的声音让戚柔儿哭声一顿,她稍停下了一下,抽泣着说:“是,皇上,臣妾听闻大皇子薨逝,心中悲痛,想着和陈家姐姐姐妹一场,平时也交好,便去给她说了这件事,顺便也劝她想开些,谁知……”她又大大的抽泣了一声,接着说,“谁知她竟然说大皇子是臣妾害死的,便一把将臣妾的脸给抓花了,皇上,臣妾此时容貌尽毁,不能再侍奉君王,皇上,您要为臣妾做主啊!”
“你容貌被毁?”
“是……是!”
“取下帕子。”
“臣妾怕吓着皇上。”
“取下!”
“是。”
戚柔儿缓缓放下帕子,一脸狰狞的血痂和满脸的血让站在一旁的张福海都吓了一跳,看着以前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猛的变成了这个样子,就算他是个太监也是不忍心的。
江闻煜一皱眉:“是她抓的?”
“臣妾不敢欺君。”戚柔儿边哭边说。
“你不在你的宫里好好呆着,跑去她那里干什么?”
“臣妾就是去告诉她大皇子之事……”
“然后呢?”
“再劝劝她,谁知她……”
“嗯!朕知道了,你回去吧。”
“皇上,您不为臣妾做主吗?”
“你去找陈氏的时候,可曾来征求过朕的意见?”
“皇上……”
“下去!”江闻煜厌恶地扭过头不看她,一下子看见了张福海,立刻又火了,“不是让你去传旨吗?怎么还杵在这儿?”
“是,是,老奴这就去——”张福海一惊,赶紧出去了。
“皇上不为臣妾做主,臣妾就不活了!”戚柔儿又气又恼,头一低就要往龙案上撞去,后面跟着的人七手八脚赶紧拦,场面立时乱起来。
江闻煜抚了一下额头,看着还在寻死觅活的戚柔儿和乱哄哄的场面,心头的火气按捺不住,他抓起案上的一个青玉如意就往地上狠狠地一摔。
“啪嚓!”一声脆响,众人吓了一跳,包括戚柔儿。
一想到江闻煜的冷酷无情,戚柔儿激灵灵打了个冷颤,人也立刻安静下来,她一下子跪倒在地上:“皇上,臣妾有错……”
“你错在何处?”
“臣妾,臣妾……”
江闻煜冷漠的话让戚柔儿心如鼓擂,她最近是有点飘了,因为大皇子死了,她的二皇子就是皇上唯一的儿子了,将来这江山、这皇位还不都是非她儿子莫属?那时候我就会成为太后,而我戚家,也会成为大兴的第一世家,这一切都是因为我生了一个好儿子,还是当今皇上目前唯一的儿子……
“皇上,奴婢有要事禀明皇上……”
外边又有人在喊,江闻煜一只手在案上狠狠地一抓,一张摞上好的宣纸被他把上面的几张抓成一团。
“皇上!”张福海在外面交代了一个小太监去公主府传旨,他一转身进来就看见江闻煜已处于暴怒的边缘了,就赶紧抢先说,“外边是陈氏身边的侍女灵儿,她说,陈氏殁了。”
“什么?”
别说江闻煜,就是戚柔儿也大吃了一惊,她立马停止了要辩解的话,心里想,这个女人死了,就可以死无对证了吧?可她刚才还是好好的,现在就死了?怎么死的,和自己有关系没有?她偷偷的看向江闻煜。
就在这短短一瞬间,江闻煜就已飞快地把这件事在脑海中理了一遍,权衡了利弊,他立刻便拿定了主意,就又坐了下去,说道:“让她进来说。”
“是!”
张福海冲一边的一个小太监使了个眼色,那小太监便无声地退了出去,又有几个小太监手忙脚乱地上来收拾地上的碎片和桌上的狼藉。
“皇上!”灵儿被人带进来,她衣衫不整,头发乱糟糟的,脸上还有指痕,见了江闻煜一下子跪倒在地,“皇上,奴婢有冤要述!”
“说!”
“是!奴婢的主子被人打死了,请皇上做主!”
第二百八十章 这样,真好
“打死了,让谁给打死的?”江闻煜也吃了一惊。
灵儿一指旁边吓呆了的戚柔儿:“是她!”
“你个奴才血口喷人!”戚柔儿挣开侍女的搀扶就要扑过来,但刚扑了一半就被人拦住了。
她披头散发、满脸是血的样子吓了灵儿一大跳,但灵儿也知道现在不是退缩的时候,退缩就等于自己也完了。
“戚氏先退过一边。”江闻煜厉声道,“确定了,御医去看过了没有?”
门口有人高声回道:“禀皇上,微臣去看了,气息全无,人已死了。”
“可曾验过身上有什么不妥?”
“禀皇上,奴婢看了,脸上被用利器毁容,身上多处有於伤,还,还都是新伤……”一个年纪大些的嬷嬷支支吾吾地回道。
“你,好好说来。”江闻煜盯着灵儿,一字一顿地说,“不要有一丝的隐瞒!”
灵儿知道,江闻煜不喜啰嗦,所以壮起胆子就直奔主题:“启禀皇上,今日戚贵妃到得红叶宫就用言语极力侮辱,骂奴婢的主子是贱人、冒牌货!让主子给她下跪,还说大皇子胆小如鼠被吓死了,皇上嫌大皇子丢人就把大皇子除了族,主子急怒之下和贵妃娘娘有了争执,然后就被……就被活活的打死了。就这样贵妃娘娘还不解恨,还把主子毁了容,皇上,主子她死后好惨啊——”
打死了人,还要辱尸?
戚柔儿看着江闻煜向她看过来。双目如刀一般的锋利、阴冷,便一吓,双腿一软也跪倒在地:“皇上,这个奴才在污蔑臣妾,事情不是她说的那样……”
“那事实是什么?”江闻煜问了,声音阴测测的。
“是,是臣妾一番好意……”戚柔儿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思想着接下来该怎么说。
“你待她就像亲姐妹一样,对吗?”
或许是因为帝王的威压,平常能言善辩的戚柔儿一到江闻煜面前就会局促不安,包括他们之间仅有的几次行房。今日,面对着暴怒中的江闻煜,戚柔儿更是心惊胆战,她忽然间后悔起来,后悔自己今天的鲁莽行事。
“是,皇上说的是……”
“既然如此,你现在就去给陈氏守灵吧,”江闻煜好像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一样。
“什么?”戚柔儿大惊,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没听清吗?看来你真的是老了,那朕就再说一遍:你,戚氏,现在就去给你的好姐妹陈氏守灵去,而且,守完也不要回来了,你今后就住在陈氏的那间屋子里吧。”
“皇上!”戚柔儿听清了,但如坠冰窖、浑身发冷,“皇上饶了臣妾,臣妾知错,知错了……”
“知错了!”江闻煜从座位上站起来,来到戚柔儿面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吗?”
“臣妾错,错在不听皇上教诲……”
“错!”江闻煜厉声道,“你错在自以为是,还想将所有人都玩弄于股掌之中,包括朕!”
戚柔儿惊愕地抬起头来,江闻煜看着她那丑陋的嘴脸,无比厌恶地说:“想当年在怀宁,你是如何挑拨封氏的,下在那碗汤里的药又是谁给封氏的,你以为朕不知道吗?”
戚柔儿只觉得脑袋嗡了一下,仿佛有千万只苍蝇在飞,以至于她有片刻的失聪。
等她有听觉的时候,只听得江闻煜在说:“……大皇子胎中受损,后宫嫔妃小产,哪次和你脱得了关系?别以为朕不说就真的不知道!”若不是想用你爹来牵制一下陈实,你还有命活到现在?蠢货!
此时,所有下人均已远远的躲了开去,只有戚柔儿和灵儿跪在当地,戚柔儿满头大汗,浑身哆嗦,他知道,他都知道,完了……
“皇上,臣妾有罪,臣妾因脸上受伤,怕吓着二皇子……”对!我还有二皇子,戚柔儿顿觉有了底气,“陈氏害得臣妾这样,臣妾怕二皇子不认得臣妾了……”
“呵!十来岁的人了,因母亲脸上有伤便不认得,你还有脸说出来?”
“这……这……”
看着她哑口无言的样子,灵儿心里痛快极了,贱人,叫你欺负我!还显摆你那傻儿子?呵呵,笑死个人了!
“……大皇子刚不在,你就迫不及待地跑到冷宫去找陈氏,不就因为你的儿子是目前唯一的皇子,朕这皇位只能留给他吗?既然你这样想,那么朕现在就昭告天下,张福海!”
张福海一激灵跪了下去:“老奴在!”
“传朕旨意:戚氏残暴成性,虐死后宫妃嫔,着褫夺妃位,贬为庶人,迁居红叶宫!戚七星教女无德,除相位,官降三级,在家闭门思过三个月!另,二皇子脑中有疾,难堪大用,今生只做个宗室闲散之人即可!”
殿中瞬间一片死寂。
“皇,皇上?”被吓着了的张福海试探着叫了一声。
前面两件事就已经够吓人了,最后一个您就在明着说二皇子是个傻子,这辈子就和皇位无缘了!虽说也挺不待见戚氏母子的,可眼下这毕竟是你唯一的孩子,您这么说他,于您、于皇室都没有好处啊!
“嗯?朕的话这么快就不管用了?”
这话可以解释成你这么快就想奉二皇子为主了?张福海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再有一丝的犹豫了:“老奴知道了。这就去传旨。”磕了一个头便起身出去了。
“皇上不可!”
戚柔儿也终于清醒过了,她扑过来想抱住江闻煜的腿,江闻煜岂能让她得逞?一个错步便躲了开去,戚柔儿也一下趴在了地上。
戚柔儿顾不得身上疼痛,转身对着江闻煜的方向叩地有声:“皇上,臣妾错了,你只罚臣妾即可,万不要迁怒我爹,更不要迁怒二皇子,他可是您唯一的子嗣啊,皇上!”
她头上的发髻已落了下来,脸上的血迹再加上鼻涕眼泪,和着灰土,看去无比的恶心,江闻煜扭过头,不再看她。
“你们都没听见朕刚才说的话吗?”江闻煜声音平淡,就好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一样的平静无波,“那朕就再说一遍:把戚氏送到红叶宫陈氏的那个房间里,今后都不要再让她出来了。”
“遵旨!”
殿中的太监们知道不能再装聋作哑了,再说了,皇上刚才的旨意里可是表明了,二皇子这辈子也就那样浑浑噩噩的了,还有何足惧?捧高踩低本就是人之常情,那还等什么?
几人一拥而上,如饿虎扑羊一般从地上抓起狼狈不堪的戚柔儿,推推搡搡就往外走,并伴着戚柔儿百般的挣扎与求饶声:
“皇上,臣妾知道错了,臣妾诚心忏悔,只求你不要这样对待二皇子,他可你的儿子啊……皇上,臣妾从怀宁就追随着你,忠心耿耿,一直都是忠心耿耿啊……”
声音渐渐远去,殿中安静下来,“你,也下去吧。”江闻煜对还跪着的灵儿说,“送她最后一程,也全了你们主仆之义,然后你就出宫去吧。”
“是,奴婢遵命!”
灵儿磕了一个头,待出得殿外才发现,自己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湿透了。一阵风吹来,一丝凉意才让她清醒了几分。
能活着,真好,她真怕皇上让她陪葬,或者让她为陈红莲守一辈子的墓。现在只要把陈红莲埋葬后就让她出宫,给她自由,这样,真好!
第二百八十一章 一举多得
贺长风正在和儿子贺子文看江蓉儿的来信,就被人给硬拖来了。
“慢点慢点,不要着急!”
“哎哟驸马爷,都出人命了您老还不着急呀?”可着全大兴,谁不知道贺驸马是御前第一宠臣,即使皇上有雷霆之怒到了您这儿也能轻松化解,所以驸马爷,能者多劳,今儿这一趟您还是赶早吧!
“好吧好吧,随你吧。”
知道因为陈家的事,不论前朝还是后宫,引起的一连锁的反应都不会小。
一路上听小太监絮絮叨叨的把事情讲了个大概,贺长风心里有了底,跳下车前扔给小太监一个荷包,便往乾元殿而去,刚走半道就迎头碰上了张福海。
“驸马爷您可来了!”张福海不由分说一把抓住贺长风,把他拉到一个僻静地儿,把后面又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今儿这事皇上可是要往大处闹了,咱们要不要劝劝?”
贺长风想了一下:“你还没有去让他们拟旨吧?”
“没有没有,老奴这不就是在等您吗?”
贺长风在心里把事情过了一遍,然后说:“这样吧,我去见见皇上,你就在外面候着,听我给你打暗号,咱们见机行事。”
张福海巴不得呢,这刚杀了一个丞相,又要打压辅相,还嫌朝堂上不够乱呀?
“行,就这么办!”
“不过宫门得守严实了,别让消息先传了出去。”
“老奴省得,早安排妥当了。”
两人一边走一边商量,一起来到了乾元殿,贺长风便让人通传了一声,很快,里面就有回应,贺长风便给张福海使了个眼色,看张福海点头会意,才进了殿中。
行了君臣之礼,江闻煜招了招手:“姐夫过来,看看这个。”
“九弟的折子吧?”贺长风笑了一下道,“公主也有信件,说起这一路上经历简直比话本上都让人惊心动魄。”
“姐姐这一路上也辛苦了,她一个女人家,从小都没受过什么苦,这次为了朕——!”江闻煜叹了一声,“海上风暴起时巨浪滔天,听起来都吓人,更别说他们当事者了……不过还好,后来有惊无险。”
“是啊!臣看到那里的时候也出了一身冷汗,皇上,下次若再有机会,就让臣去吧。”
“别说你,就是朕也想去了!。”江闻煜也是心向往之,挑战大自然、战胜自我本就是男儿本性。
“虽说有危险,不过收获也大。”江闻煜让贺长风看,“你看这些,都是一路上的见闻和京城情况,他们的制度、律法……”
贺长风看了一遍,越看心里越惊,公主的信里可没说这么详细。不由得抬眼看了江闻煜一眼,却发现江闻煜也在看他。
我们,错过的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啊!她真的成立了一个如此强大的国家。
“她在大兴带走了那么多人,咱们竟然都没有察觉。”江闻煜郑重地说,“不但大兴,周边各国的人都不少!”
贺长风觉得心跳都漏了一拍:“她,还有多少咱们不知道的本事?”
“看不透。”江闻煜摇摇头,“据老九所述,士农工商都见到了,除了军队。”
“军队,估计更可怕!”贺长风道,当年那只是稍做训练的五千人,还有震天雷……他不敢再往下想了。
“而且,朕以为,她让咱们看到的,是她愿意让看的,她不愿意让看的,咱们的人肯定看不到!”
“那……”贺长风欲言又止,我能猜测吗?以她的能力,当年你们若是真走到一起了,现在又会是个怎样的收场呢?
江闻煜的却心里却是倏然闪过另外一个人,木二丫!这么多年了,她所有的一切,木二丫又学会了多少?
但愿那不是个蠢货!他在心里如是想。
“你看,这是他们愿意和咱们合作的几个条件,你看这利益分成……”
“皇上,这些倒还罢了,可这港口……”贺长风说到这里,顿了一下,他隐隐的,有些不放心。
“为他们开!”江闻煜却毫不犹豫,“以她在咱们大兴暗中的势力,若她真的想要对付咱们,咱们不会平安这么多年!就算这回老九不说,咱们也都知道,十年前,江闻博的下落还是她告诉咱们的。”
咱们的国家,恐怕她就根本没放在眼里!
贺长风点点头:“也是啊!只可惜,他们那一套在咱们这里行不通。”夺取了那些世家大族的利益,他们就算不造反也会连起手来使绊子的,“这些,她都是怎么想到的?”
“或许,在她的故乡就是这样的,或许,还会更好?”江闻煜看向窗外,入目的是层楼叠榭,碧瓦朱甍。
窗外,似乎传来些响动,贺长风目光闪了两闪,偷眼看了看江闻煜,见他还是满腹心事的样子就试探着问:“皇上,臣进得宫来,看见张公公去了翰林院,好像皇上有什么旨意?”
“姐夫不要藏着掖着了,朕知道你要问什么。”江闻煜听他问,回过神来说,“现在不也是个机会吗?”
贺长风一怔:“什么机会?”
“陈家倒了,戚家想要趁着这个时候拉拢陈氏一派所有的势力。让其变成为他们的助力,哼!如意算盘打的挺好,可是朕是不会让他们得逞的!而且,也正好把陈氏一派对朕的怨念转嫁到戚家头上,朕也趁此机会赦免一部分陈氏势力,让他们对朕感恩戴德——如此一举数得的事,何乐而不为呢?”
“这样啊?”贺长风恍然大悟,随即又皱眉道,“只是一下子倒了两个丞相位子,人员交替上可能会有些忙乱。”
“也没什么,现在太平盛世,又无兵祸匪乱,这些都无足轻重,唐锦琛这次回来就让他进内阁,孔凡英为人谨慎,也可以进六部了。”
“皇上高瞻远瞩!”
还有没说出口的是,陈家已无大皇子,戚家却还有二皇子,所以,皇上要防患于未然,是不会让戚家坐大的!
想到这里,贺长风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陈家是个和唐家差不多的大家族。可戚家,不过是江闻煜登基后才扶植起来用来对付陈实和陈家的,别说降级,即使被灭了,反响也不会有陈家的大。
“这样臣就放心了。”
“不光你,还有张福海那奴才吧?”江闻煜笑道。
门外站着的张福海赶紧进来跪下:“老奴愚鲁,妄揣圣意,请皇上责罚。”
江闻煜收了脸上笑意,淡淡地说:“去,让他们去拟旨吧!”
贺长风补充道:“皇上,至于言辞上,臣以为还是不要再提二皇子了吧?”
看江闻煜默许了,张福海才又磕了一个头退了下去。
“姐夫为人也太谨慎了。”
“投鼠忌器而已。”皇上已到中年,只剩下了这么一个儿子,若再自暴其丑,让天下人怎么看待您?
江闻煜笑了一下,天下人的眼光朕根本不在乎,等将来有一天,朕建立了一个庞大而强盛的的帝国,让万国来朝,令天下臣服,那时候,所有的一切就都值得了。
第二百八十二章 启用
大兴朝堂上又一次炸锅了,陈家刚倒,这才过了几天就又摁下了一个戚家。皇上是怎么了,这雷霆之怒是从何而来的?
因为受陈家牵连的人在戚家失势了之后也就不再追究了,但也仅限于中小型的官员,朝堂上的变动还是挺大的。
陈实被斩,戚七星罢相,如今在家闭门思过,内阁中排在第三的的苏岭就一跃成为了首相。
苏岭已经六十五了,他本来再熬上几个月就可以致仕了,没想到临了从天上掉下来这么大一块大馅饼来砸在了他的头上,他一下子懵了,说不清这究竟是福呢还是祸?
管他是福是祸,我自守中庸之道,一切以皇上龙首是瞻就行了!
打定了主意,苏岭在朝会时就不再多言,只以高呼皇上圣明,臣等遵旨就行了。
没有了唱反调的人,上朝议事也就快了很多,处理完几件大臣们无法做主的事,江闻煜拿出了江闻思的信件让大家看。
其实这次江闻思的奏折里也夹有各位大臣的家书,有一些事已经流传开了,有了自己人的肯定,对于大容的这个国家,人们已经重视了很多,有些人听着信中所说的见闻还后悔没有一起跟着去。
说了江闻思和大容谈出的几件事与要交换的条件,让大家畅所欲言,说说各自的看法。
玻璃制品大兴已经有人卖了,价钱死贵死贵的。那个什么水泥没听过,不过据他们信中所说的,铺在路上比青石板还要方便还要好,真的是这样吗?人们充满了好奇,想象着会是怎样的东西。
还有盐,这个江闻思还让人捎回了一小包,让他们转着看了一遍,又说了这种盐在大兴的价格,于是,金銮殿上响起了一片倒吸凉气声和低低的惊呼声……
这还有什么好说的?利益是巨大的!
可是这种好事真的是给几个港口就行了?下面倒是有几个耿直的还怕有陷阱想阻拦一下,可也因为皇上最近的盛怒有些顾忌,所以,和大容的各项条款也都还算顺利通过,只是在几样高产农物上还是有人提出了置疑。
那是因为,这样高产的农作物太逆天了,最厉害的是那个叫红薯的,亩产竟然能超过三十石!这,真的还是假的?若是真的,自己家里可有不少地,要是都种上了,那该能收获多少?
“皇上,这事不可能是假的。”贺长风身上没什么明确的职务,一般不上朝,今天他是特意来的,“十多年前臣就听一个人说过这些农物,她还给臣画过几幅图样,她说这些都产量奇高。当时臣还不相信,没想到,在遥远的海外真有这几种农物,况且还有符大人在,想来此事应该不是假的。”
“那人是谁?早知道有这些农物也算是有大才了。”有人说,“贺驸马应该把他举荐给符大人才是啊。”
只可惜,符大人到她跟前也只有仰望的份了。
“这人是个山中隐士。”贺长风一语带过,“所以臣以为,用偏远山区的不毛之地换去这些高产农物还是可行的!”
“只是我们到底没有亲眼所见,难下定论啊!”
“这个,诸位卿家不要担心。”江闻煜胸有成竹,她不会用这个骗人的,只看当年她种的稻子就知道了,“咱们只需应下来,来年春天他们就会派相关人员来协助咱们种植,是真是假,一年后就知道了。”
“那他们还要建的什么厂子怎么说?”
“让他们建!”江闻煜很干脆地说,“既然建厂,自然要招工匠,当地百姓也能有个收入,这个还是行得通的。”
“那,港口呢?”
“港口么——”贺长风沉吟了一下,“听闻他们在北蒙就有专属港口,咱们大兴,不妨提议这港口可归他们使用,可依然是我大兴的。”
这个想法他是临时起意,所以他的话一出口就连江闻煜也是不解:“在我大兴的港口自然是我大兴的啊,这还用说吗?”
贺长风心说,这只是咱们单方面的认为,和她打交道,还是多个心眼的好,可这话又不好当众敞明了说,就含糊道:“臣以为,有些事情事情还是事先说明白了的好,万一以后有麻烦呢?”
江闻煜虽说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又当众说了这些,就也想了一下,半天才点头道:“准了,就这么回复他们——你们都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众人相互看看,这个是以前从来都没有过的事,就是想发表些建议也实在是无例可寻呀。
“那咱们的海上水师什么时候能建起来?”何耀祖最心心念念的就是这个,当初楚眉笑话他的话可一直没忘。
江闻煜自然也没忘,因唐家有跑海船的经历,就把建造海船的事交给了唐家,现在也有大半年了,而第一批随唐家商船出海训练的水兵也快回来了吧?
“何将军,你准备辗转海上了?”
“有何不可?”何耀祖白了问话的人一眼,“既知海外有国,海上怎能无兵?”万一人家打过来怎么办?
这个不用他说,江闻煜比他还要着急,前几天刚派了人去看了,海船正在火热打造中,有一部分已经打造好了。
海船造好,水师成立,是不是也该进行海外贸易了?想到老九在信中所提到的海外行商的利润,江闻煜的心也开始火热起来。
事到这儿也议的差不多了,江闻煜就说:“没什么事的话都散了吧,姐夫和何将军还有苏相留下,朕还有话要说。”
退了朝,几个人又在御书房商量了一下午,叫了送信回来的人又细细的问了一遍,将该补的条款又补上,江闻煜亲自写了,盖了印玺,又另外给木安可写了一封信,让人封好,一并交于送信的人。
只是这次除了回来送信的人之外,还派了一个宣旨太监、乾元殿的副总管梁喜。
“朕知道你们辛苦了,但这是为国为民的大事,若办好了,不亚于开疆扩土。诸位,朕替大兴的子民谢谢你们了!”
说完,江闻煜对那几个送信的鞠了一个躬,吓得那几个人差点没晕过去,他们腿一软,扑扑通通的就跪了一地。
“皇,皇上!”跪在前面的一个舌头都捋不直了,差点让牙咬着。
旁边的那个比他胆子,也有眼色,看见他这样,赶紧接过来说道:“奴才等愿肝脑涂地,报效皇上、报效我大兴!”
“报效皇上、报效大兴!”剩下的几个人同时高喊,妈呀,还是大哥,可算是让我们找到话了。
江闻煜满意地点点头,目送几人退出殿外,贺长风左右看了看,见除了门口的小太监,身边没我什么人,就小声问道:“皇上是准备启用……嗯?”
“也是时候了。”江闻煜转过身来,走向案后坐下,“但愿这次别再像北瓜那次一样的功亏一篑!”
第二百八十三章 人品与能力
当这些人把江闻煜的旨意带到大容榕京的时候,时间已过了中秋。
“这才刚三个月吧,你们就打了个来回?”跪接了圣旨,又安排了传旨的梁公公去休息,江闻思问送信的人,要知道他们来的时候可是用了两个多月的。
“王爷,我们人少,一路上快马扬鞭的,您看,我们都瘦成什么样了?”
在皇上面前战战兢兢的,在王爷面前可就随便多了。
“爷知道了,回去定厚赏你们,现在下去休息吧。”拍拍属下的肩,这小子,可堪大用啊,“去吧,让外面的人给各位大人传个信,让他们下午都过来,把皇上的旨意念给他们听。”
“是,小人知道了!王爷,小人还有些事,想……”说到这儿,眼睛骨碌碌的往两边一转。
江闻思秒懂,往两边一看:“你们都下去吧。”
这就是有私密话了,两边侍立着的人一躬身都退了出去。
“说吧,是朝堂上有什么事了还是王府有什么事了?”
“禀王爷,王府无事,王妃也平安无事,是朝中——陈家当年以假乱真,江闻博纳进宫的才是长女,皇上身边的这位只是次女。陈家也太大胆,竟敢欺骗皇上这么多年!如今翻出旧事,陈实又因谋逆,事发被斩。陈府查抄后,大皇子亦病故,废后陈氏随后殁于冷宫……”
江闻思一握拳头,又猛然松开来,临出来的时候就知道皇上要有大动作了,没想到竟然是这件事!
陈家竟敢做此大逆不道之事来欺瞒皇家!
“接着说!”江闻思沉声道。
“是!戚贵妃去冷宫和陈氏有了口角,戚氏就将陈氏打死了。”
“什么?”江闻思以为自己听岔了,世上还有这么蠢的人?
“王爷,是真的,听说陈氏抓花了戚氏的脸,戚氏一怒之下就将陈氏打死了,还也划花了陈氏的脸。”
江闻思都无语了,以前你们斗也就罢了,陈家都成这样了你还斗个屁呀!做这么愚蠢的事凭的是什么,就凭个二皇子?
“真是不知死活!皇上生气了吧?”
“那可不!还牵扯出了后宫的好些阴私,皇上当时就把戚氏夺去封号打发去了冷宫,还说戚七星教女无方,将他连降三级,如今在家闭门思过。”
这就是说,时隔不久就连罢两相?皇兄出手果然是雷厉风行!
“二皇子呢?”目前那可是皇上唯一的骨血了,皇上此举,似乎并没有顾及二皇子的面子。
“这个……”
“但说无妨!”出门在外,得多知道点京城的消息。
“是!皇上似乎说了二皇子这儿……”指了指自己的头部,“让做一辈子闲散宗室即可,后来被驸马爷给劝住了。”
江闻思这一惊非同小可,皇兄他就这么断绝了二皇子的未来,难道有了什么倚仗?
“后宫可传出来哪位妃子又有身孕了?”
“这个,奴才倒是没听说。”
那又是什么让皇上出手如此果断呢?江闻思想了一下,“这些事,一点风声都不能走露!”使者团里,有陈家的人,也有戚家的人。
“奴才知道。来的时候皇上也是这么交代的,所以,谁的家书奴才都没敢捎,只是公主那儿……”从怀中取出厚厚的一封信。
“皇姐的信就由本王亲自转交了,你只需记住,上京很好,朝中什么事都没发生。”
“奴才明白!”
“嗯!去吧。”
看人走了,江闻思这才坐到案前,拿起江闻煜的信函看了起来。
皇上竟然都同意了,只有在港口问题上提出了所有权,既然这样,自己遵旨办事就是!
而此时的木安可,也接到了上京的消息。
“他出手够快,也够狠!”木青敲着桌子说。
“当年他不就是这么对付咱们的吗?”木安可冷笑,“现在,那两家没什么用了,这样的下场就是必然的!”
前世看尽二十五史,这样的例子还少吗?江闻煜,在我面前你别玩你的神机妙算了!
虽然说自己非常厌恶这一套,但身为帝王,一国的兴衰压在你的肩上,在国家的利益、民族的大义面前必须要有所取舍的时候,自己会不会也变成这样?还有儿子……
“皇上?”楚阳叫了一下。
“师父,我想起了一些事。”恍神了,自己何时也患得患失起来了?
还没有发生的事就不要放在心上了,木安可抬起头来:“咱们暗中的势力,这回他该知道了,你们说,接下来他会怎么做?”
“不会是两败俱伤的!”楚阳立刻说,“对于大兴来说。这是一个机会。只要不是昏庸无道之人,都不会让这个机会白白溜走,他会和咱们提条件,但肯定不会清剿。”
“他虽然人品不怎么样,但也绝非昏庸无道。”木青笑道,“清剿哪是那么容易的,咱们的人存在的时间可比他当皇帝的时间都长!”
“不要大意!”楚阳看了得意洋洋的木青一眼,“你可以看不起一个人的人品,但绝不要小看他的能力!”
木青赶紧恭敬地说:“是,学生知道了。”
楚阳忽然想起一件事,他问道:“我怎么听人说,江闻思的管家在咱们大兴也到处蛊惑人心?”
“是的!”木安可点点头,“被揍了两次,还有一次送了官。”
“不自量力!”木青嗤笑,“在不摸底的情况下就敢如此明目张胆地挖墙角,他是故意的还是真蠢?”
“他就想恶心恶心咱们!”木安可懒懒地说,“哥,这回不是还来了个宣旨太监吗?钟世钊有没有查清他的底细?”
“有!”木青点点头,“他叫梁喜,是江闻煜在怀宁王府里的人,进宫后就一直在乾元殿当差,后来升到乾元殿的副总管,为人处事很低调,他在宫外还有个兄弟叫梁柱,在工部当了个小头目,现在已经娶妻生子。”
听着似乎没什么问题,可潜意识告诉她这事没那么简单。
“派人好好盯着吧。”上次暗一假冒睿王府侍卫,他们就是因为事先就知道的缘故才一举把暗一拿下的。
“知道。”木青觉得木安可有些心不在焉,就皱眉道,“我担心的是,他若是知道桩桩就是他儿子后,会有怎样的举动?”
还会怎样?木安可嗤笑一声:“宫里的消息不是说了吗,后宫有俩嫔妃都怀孕了,不过他保密工作做的好。连张福海都不知道而已。”
“那又如何?身处后宫那个地方,不争就等于为人鱼肉!”所以一代一代的相残、相杀在层出不穷地上演着,谁敢说这俩嫔妃不是下一个的陈氏和戚氏呢?
“你们都想到哪了?”木青不满地说,“我的意思是,江闻煜若是知道桩桩是他儿子,他会不会不管不顾地也跑来啊?”
“他来了又怎样?在咱们的地盘上,还容不得他放肆!”杨大郎大步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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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四章 修成正果
“杨将军看来是胸有成竹了。”几人坐下,楚阳首先笑道。
“开国盛典即将开始,我得让大家熟悉一下场地。”杨大郎自信满满,为了这个,他准备了好几年了。他一撸袖子一挺胸,“这回,你们都等着瞧好吧!”
“我瞧过了。”楚阳揶揄道。
“我也瞧过了。”木青偷笑。
“吭吭。”木安可咳了两声,“我是总设计。”
杨大郎一下子泄了气:“这可真是班门弄斧了,连显摆一下都不能。”
“别说那些了,姐夫快说说桩桩串串和小航他们三个,现在都怎么样了?”木安可笑着问道。
“你还知道问他们呀?我还以为你把什么都忘了!”对于这个,木青和木香一样的不满,“孩子还那么小,你这个当娘的……唉!”
“这就是顾此失彼吧,哥哥,我的来历你是知道的,这事本身就充满了玄幻,我怕……怕万一有一天我又回去了,留下他……”
“说什么话呢?”木青赶紧喝止了她,“这种不吉利的话今后少说。”
“不是说不说的事,是因为这事就不是人力所能控制的,到时候,事情若是真的发生了,咱们谁也阻止不了。所以我才想着,让他快点长大,早点自立,这样的话,我才不会担心他……”她有时候都恨不得把自己所有的知识和见闻全部转移到儿子的脑中。
“皇上是不放心我们吗?”杨大郎接过话,很认真地说,“要不要臣发个誓?”
楚阳知道,这个死心眼又钻牛角尖了,就解释道:“杨将军,皇上的意思是孩子自己的领悟才是最重要的。”又转过头来对木安可说,“既然皇上说到这里,臣倒要问一句了,若真有那一日,对于孩子来说最重要的是什么?依臣之见,不是他学到的本领和这无上的权利,而是母子之间的聚少离多!那时候皇上会不会后悔,孩子会不会有遗憾呢?”
是吗?此时想来,儿子似乎一直在学习、学习,没有过童年,没有过童趣。
“要顺其自然,要循序渐进!亏得孩子争气,否则你就不怕你这种教育方法适得其反?”
也幸亏孩子没长歪,没有厌学,也没叛逆,一切都很优秀。
“是,是我太急了。”木安可的心小小的揪了一下,开国盛典后,一定要好好的陪陪儿子。
“别到时候又说忙,给抛在脑后了。”木青瞪了她一眼。
“我知道了。”木安可点了点头,又想起一事,“大兴还热衷于和别的国家交往吧?”
“都不是傻子。”楚阳笑了,“符万生最积极,我那俩同年也不甘示弱,听说还学了好几个国家的话。”
“这已经很难得了!哥,唐锦琛现在还嫌弃你吗?”
“嫌弃!”木青不满道,“话语里老是彰显自己多优越,还有时不时的挑拨——要不是看在锦华的面子上,谁耐烦和他打交道!”
“我看这样就不错了。”杨大郎心说,当年我可是还被揍了两次,娶亲那天还当众表了忠心呢。
或许是也想起了当年的事,木安可干咳了两声,岔开话题道:“这一个月正是收割秋粮的时候,也是很忙的。”
“幸亏我不在户部了,这事现在都归武天东管。”木青很是得意。
他话音刚落,就见橘子进来说:“主子,武大人来了,是和金姑娘一起来的。”
金姑娘就是金灵芝,橘子还是习惯性地叫她金姑娘。
真是不禁念叨,可是——
“他们两个一起来的?”室内几人相互看了一眼,都是眼睛发亮:有戏了!
木安可吩咐道:“快请进来!”
所以,等武天东和金灵芝一起进来后就看见了一屋子贼亮的眼睛正冒着熊熊的八卦之火。
至于吗?武天东暗中送了他们每人一个白眼。
“皇上,三位大人。”
“给皇上见礼,给三位大人见礼。”金灵芝难得地现出了温柔的一面。
“灵芝姐,今儿你很小女人哦!”让两人坐了,木安可的眼睛就如同探照灯一般,在两人身上来回扫描。
“我们……”金灵芝脸有些微红,抬眼看了武天东一眼。
“我们商量好了,开国盛典过后就成亲。”你们不就想听这个吗?老子就开门见山了,“日子定好了,十月初六,到时候皇上。三位大人,可都要捧场啊!”
这么快就说出来了,一点都不好玩!
“恭喜恭喜了!”
“恭喜两位,恭喜两位……”
“到时候我等定会去的,你只把好酒好菜准备着就行!”
“终于修成正果了,你们两个这下也圆满了!”木安可笑道,“灵芝姐,得偿所愿了吧?”
“皇上说笑了。”金灵芝垂下眼皮,声音里透着羞涩。
“朕是真心在恭喜两位的。”木安可收起调笑,真诚地说,“武大哥,娶了灵芝姐今后可就是拖家带口的人了,作为男人,照顾好自己的妻子是男人的本分,希望你今后对她一心一意,不离不弃!”
“是,臣当谨记。”武天东也面色郑重,这个女人,今后再不能对她有半分奢望,只能把她当成君王来敬重了。
“臣也感谢皇上的关心。”
金灵芝也大大方方的行了礼,虽说也是面带笑容,可木安可怎么也觉得有点不大协调。
这俩人,完全就没看出有将要成亲男女的那种幸福感与协调感,难道是有婚前恐惧症了?
木安可乱七八糟地想着,又问道:“东西都准备好了么?”
“也不用准备什么,简简单单的就行。”
“那可不行,成亲是一辈子的大事,可不能敷衍搪塞,赶紧让人去看看,缺什么的,用国库里的东西补。”
“这,这怎么能行?”
“这怎么不行?武大哥这几年为大容付出多少?朕心里一直有愧,好容易遇着一件大事,岂能马虎了?”想了想,又说,“要不,让师母去帮你们?”
“那感情好!”
武天东很高兴,可金灵芝却有些踟蹰:“会不会麻烦楚夫人了?”
“放心,这是好事,她不会嫌麻烦的。”楚阳笑道,武天东岁数也不小了,而且他还曾经有过那样的心事,为防流言,还是早早成亲的好。
“趁着开国盛典的喜气,你们把婚事办了也好,只是这一阵子是秋收时节,武大人要忙不过来,所以我才让内子去帮你们,武大人只说到时候做个现成的新郎官就行了。”
“那就有劳楚夫人了。”武天东松了一口气,说实话,他还真不耐烦这家长里短,婆婆妈妈的家务事,有罗月娘的帮忙,他求之不得,“下官在此多谢楚大人!”
“有劳楚夫人,多谢楚大人。”金灵芝鹦鹉学舌一般地说。
“你是婚前焦虑症了吧?怎么这么魂不守舍的?”木安可终于忍不住道,平时多么爽朗的人因为要成亲了就局促成这样了?
“不不,没什么。”金灵芝脸色通红,手足无措。
“好好好,我不问了。”木安可赶紧安抚她,追了十年才追到一个男人,紧张是在所难免的。
第二百八十五章 秋收万颗子
这大半年来,是符万生有生以来过得最舒心惬意的时间,他徜徉在各种农作物的海洋里,从田地的归整,到种子的挑选,从幼苗的护理,到肥水的浇灌,再到收获采摘时激动不已的心情,还有和各国人士的交流互动,都让他如鱼得水,沉迷其中。
他不知道,种庄稼还有那么多的窍门,而这些小窍门比他所以往所知道的传统的种法更简便,效果也更好。
尤其让他惊叹的,还是全大容所有的成方块型的土地,以及四周那四通八达的道路,还有浇水沟和排涝沟。
“皇上,这都是谁想到的?这个太方便了,省却了多少邻里之间的纠纷!”
在大兴,土地都是私有的,天旱浇个水得从别人的地头过,两家关系好了还好,若是关系差的或是不熟的,那可就有的磨了。还有排涝沟,农民视田地如命,每一寸土地都舍不得浪费,沟沟塄塄恨不得都利用起来,谁家还舍得挖这么大一排涝沟?何况就你一家挖了别人不挖顶个毛用,就算大家伙儿都挖了只有一家不挖也行不通啊!
“所以在做一件事之前,一定要把框架搭好了,框架搭不好,就会后患无穷。”木安可嘴里说着,手中不停,随着一声脆响,掰下了一穗玉米。
秋收时节,木安可照例到田间视察,就碰上了和农民一起在田间收割的符万生。
符万生也学着木安可的样子掰着玉米棒子:“这个玉米嫩的时候他们给我煮过,味道挺好。用这个磨出的面蒸的窝窝头和煮的粥也不错。”
“最主要是它的产量。”木安可拿着一穗玉米在手里掂了掂。
“说到高产,不是首推红薯吗?皇上怎么不让他们多种点红薯呢?”符万生很是不解。
“这个就看形势了。”木安可讲手中玉米扔在玉米堆上,接着去掰下一个,“红薯是产量高,但不利于保存,若是荒年的话可以多种点做救命粮,现在我们大容并不缺粮。”
“臣也听他们说了,红薯只能保存大半年,而且吃多了胃寒者还会不舒服……”符万生皱紧了眉头,这也是一大弊端。
木安可笑了:“符大人,东西不会说话,关键看人怎么去安排它们——那边已经有人开始挖红薯了,咱们也过去看看。”
“红薯经了霜再挖出来最好,也更甜。因为这块地种的红薯只有三亩地,还要和大家一起种冬小麦,所以现在就挖了。”一边走,木安可一边解释。
他们走过去的时候,农民们已经将地表上的藤蔓割了去,用两股的叉子在根茎处小心地挖下,一时后,便挖出了一大串大大小小的果子。
“慢些慢些,不要弄破了!”有人在旁一边提醒,“破了可就不好保存了,容易坏。”
“知道,小心着呢。”挖的人应道,又小声嘟囔着,“好像谁不知道似的!”
旁边的人听了也都善意地大笑起来,一回头看见了木安可,赶紧见礼:“皇上也来了?”没有战战兢兢,反而有激动和亲切。
和大家打了招呼,问了好,木安可也走到了地块中,也帮着将红薯身上的土剥下,然后放进篓子里。
符万生就在不远处也帮着刨红薯,看着木安可和那些农民们一起干活,一起说着些鸡毛蒜皮的事,间或的,再说两句笑话笑倒一片。
他们和她很熟悉,知道她是他们的皇上,那就是说她和她的子民们经常近距离接触,这就和他们大兴的帝王是完全的不同!他很佩服她,身为女子,其见识心胸与气魄是他这大半辈子都不曾见过的。
有时候符万生甚至都遗憾这样的君主不是自己的,在大兴,他的许多努力成果并没有落在平民身上,就像当年的水稻旱种,那些大地主们得到的利益比平民百姓要多的多!
看着这一望无际的庄稼地,听着农民们抑制不住的喜悦笑声,符万生觉得自己深深的嫉妒了。
由于人多,中午的时候,三亩红薯就挖了两亩,一篓一篓运到地头当着符万生的面称了,两亩地足有八千斤。
彼时,和木青签完合约的江闻思他们得了消息后也跟着来地头看热闹,饶是几人心里有了底也是为这么高产量大大的震惊了一把。
“只是可惜了,这东西不能久放!”符万生无比的惋惜。
中午就在农家吃了饭,下午把剩下的一亩红薯也挖了,看天色还早,又帮着收了几种没见过的庄稼。
“这个叫花生,也叫落花生。”
将植株拔起,下面结满了一嘟噜一嘟噜的果实。
“这个怎么吃的?”江闻煜用指头小心地扒拉了一下,小铃铛一样。
“这个不是主食,可做菜,还可以榨油。”
看着众人不解的样子,木安可剥开了一颗,露出里面粉色的花生粒:“就这样也可以吃。”说完将花生粒倒放进口中,同时示意着大家,“也尝尝啊!”
江闻思皱着眉头看了看自己满是土的手,管家赶紧有眼色地拿过来帕子给他擦手。
唐锦琛也在看着自己手上的土犹豫,木青的手干净,就给他剥了,唐锦琛虽说还是嫌弃,但还是接了过来。
剩下的人都没他们俩那么讲究,各自剥着尝了,鲜嫩香甜的味道立刻让大家交口称赞:
“好吃!”
“不错不错!”
“可惜这不是主食。”符万生关心的永远和别人不同。
木安可让人摘了一大包,在地上刨了一个坑,将花生用大叶子包了埋入地下,再在地面上烧起一小堆火。
“这个是干什么?”江闻思凑过来,好奇地问。
“这样烧一下会更好吃。”木安可拍拍手,“咱们先去那边,待会烧好了再过来。”
在另一边:“这个叫胡萝卜,素有小人参之称,是从西羌带过来的种子。”让人拿去井边洗干净每人给了一个,“这个有点硬,牙齿不好的就不要吃了。”
“是硬了点,不过很甜的。”江闻思一边嚼着一边小声嘀咕,“西羌离大兴那么近,我们都不知道还有这玩意儿?”
木安可一笑,又指着另一样刚从地里刨出来的东西问道:“符大人,你认出来这个了吗?”
“这个不是——”符万生愣了。
“这个就是被你扔掉的土豆。”
孔凡英也想起来了:“不是说这个弄不好就会变成有毒的吗?”
“是,这个东西若是发青了或是长芽了就有毒不能吃了。”
他们一说,江闻思和唐锦琛也想起来了,两人都说道:“这个可不行,若是有人存心害人,这可不好防。”
“它是有这么个缺点,可你们知道它的好处有多少吗?”木安可拿着一个土豆说,“土豆性平,有和胃、调中、健脾、益气之功效。每天吃一个,可预防脑中风的四成发病率,而且,吃了它还可以排出身体内的垃圾,起到美容养颜、延缓衰老的效果……”
“真的还是骗我的?”江闻思瞪大了眼睛,扑过来就要抢。
木安可躲过,提醒道:“王爷,它的坏处就是发芽变成青色的就有毒了。”
江闻思一下子冷静了,细思之下,患得患失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