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六章 激起千层浪
“这怎么会是这样。怎么会是这样……”江蓉儿碎碎念。
“她是怎么想的,她是怎么想的……”江闻思冥思苦想。
“怎么能这样?这怎么能行呢?”江蓉儿低声喃喃,“没有了奴婢下人,岂不是没了尊卑?没有了土地,拿什么来赏赐群臣?没有了三妻四妾,哪来的子孙昌盛?”
“这么不合常理的规定那些文武大臣们都愿意?没人反驳?”江闻思也在絮絮叨叨。
“这不许那个不许,她一个女人,是靠什么来掌控一个国家的?莫不是……”利用美色?话没说完她自己就先给否定了,别人或许会用这一招,但木安可不会,她行事一向光明磊落,所以每当后宫有阴暗龌龊的事发生时,弟弟首先就会想到她。
可是,改掉了千百年流传下来的规矩,这么我行我素,她哪来的底气与倚仗呢?
“我知道了。”此时,聚集在另外房间里正在议论的人中,唐锦琛忽然说了一句。
“到底是状元公,这么快就想明白了,赶紧给我们大家解解惑。”有人急切地说。
他们也派了人出去打探了一番,得到的消息比江闻思他们还要早,还要全面。
“这个国家是从四面八方刚招募来的人,大多都是遭了难的穷苦百姓,也有罪臣犯官,估计还都是些有冤情的。他们救这些人于危难之中,给了他们一个安定富有的生活,条件就是,必须得守这里的规矩。”
人们恍然大悟,不禁又是一番声讨:
卑鄙!
无耻!
趁人之危,真乃小人行径也!
只能娶妻不得纳妾,这是什么道理?
读书人红袖添香乃是雅事,在他们这里倒成了什么作风不好,还要坐牢?
把儒生仕子也和平民一样对待,就不怕寒了天下仕子们的心?
“呵呵!就是寒了读书人的心又如何,他们在乎吗?”孔凡英抖抖手中的报纸,“这上面有这样一则消息:某处一教书先生猥亵女学生,致使该女学生羞愤自尽,这个先生便被判了个斩立决!”
“什么?怎么会这样?”
“定是那女子勾引的先生,被先生严词拒绝后恼羞成怒才自尽的,此等下贱之人死不足惜,为何还要判先生死罪?”
“不行!我等要上万言书,让他们皇上还这先生一个清白!”
“嗨嗨嗨!瞧你们一个个这群情激奋的,别忘了这可是在别人的国家呢啊。”孔凡英敲敲桌子道。
“他们的国家又怎么样,天下的读书人都是一样的——他们国家就没有人为这位先生鸣不平?”
“有啊!”受孔凡英的影响,唐锦琛也看报纸,“这个先生是去年刚来的,因其是童生身份便被人引荐在官办书院做启蒙先生。被判刑后也有同来的几个读书人在当地官府大门外绝食相抗,后来——”
“后来就把先生放了?”
“不!后来被妇联主任带着一群女人丢烂菜叶子、砸臭鸡蛋,弄得浑身臭哄哄的跑了……”
斯文扫地!
不成体统!
妇联主任是什么玩意?
就是她们女人成立的一个部门,专门给女人撑腰做主的。
我呸!什么乱七八糟的?
这些女子如此不守妇道,她们家里的男人呢?也不管管?
此等悍妇,合该被休回娘家!
国之将亡,必有妖孽,让女人们行此等恶事实乃亡国之兆也!
“冷静点冷静点,这可是在人家的国家,而且——”孔凡英晃晃报纸,“别忘了,他们皇上是女的,这位使臣大人也是女的。”
众人一愣,醒悟过来后又是一轮声讨。
“老生常谈,他们也说不出什么新意了。”唐锦琛叹了一声,“孔兄,你说这前两项怎么样?”
“不准土地买卖,土地归国家所有,却又不收田租;不准人口买卖,却又全民识字。更是没有了隐田,没有了隐户,那么世家大族的势力将会——哦对了,他们这里现在还没有世族的存在,那这两条是针对谁的?”
唐锦琛想起妹妹在来信中对木安可的赞不绝口:“她可能真的是为了百姓,为了让平民百姓过上好日子?”可百姓若变得太强了,朝廷还能约束得住吗?
“既然律法敢这么制定,就表示有相应的补救措施——状元公,这个就不是咱们该操心的事了。咱们且看结果,若真是好了,咱们再看可否能学着办,结果若糟了,咱们大不了就在一边看笑话。”孔凡英看着还在争辩的人,悠然地品着杯中的茶。
可我就算是为了妹妹也不能和你一样抱着看笑话的心啊!木安可,这个女人她到底在想些什么?她到底想要做什么?按道理说,大容建国后木家就会是第一世家了,她这样做岂不是连自己的娘家也一起打压了?
是了,肯定是这样了!她从一开始就遏制了世家的壮大,是不是就是怕妹妹妹夫和他们的孩子将来威胁到她的权利?
是!肯定是这个!绝对是这个!
可是傻妹妹呀,你还在说她是个好人!
“还不准买田地,不准买奴仆,为什么不让买?”
“就是嘛!我等辛辛苦苦十年寒窗苦读为的什么?不就是为了光宗耀祖、封妻荫子,为了让父母妻儿能过上好日子?这不许那不许的,也不怕激起民变?”
不!民是不会变的,因为好处都在民那儿,当官的若是想变,那也手中无人。
可杨大郎呢,他手中可是有兵权的,若是他也有了不满呢?是不是可以成为妹妹的一个助力?
在愤愤然的争论中,唐锦琛的思绪飘了很远,很远……
“她这是在遏止世家的兴起,将权力实力集中。”
另一边,江闻思也恍然道,这是何等的心胸和气魄啊!可她一个女人,是怎么想到这些的?
“可惜了,这一切在咱们大兴一样也做不了。”即使提一提都会引起朝野动荡,江闻思不无遗憾地想。自古以来,皇权集中是每朝每代皇帝的梦想。
江蓉儿已经完全冷静下来,木安可,这些都是你的想法还是有高人指点?但不论怎样,你都是令人钦佩的,除了婚姻法的那一条。
但那一夫一妻的律法在江蓉儿看来更有一种“赌气”的因数在——是因为弟弟当年的做法才让木安可有了这个荒唐的行为。
“这个女人……”江闻思叹了一声,“亏得当初皇兄没有娶她。”
如果让他用一句话来形容木安可的话,那就是“胆大包天”四个字了。娶了她,现在的大兴又会是一副怎样的光景呢?
“一百个陈氏和戚氏加起来都不在她的话下!”
“大姐,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也不是这个意思。”木安可是不会和那些女人一样只知道争男人的宠爱的。
“若是皇兄知道了这些,又会怎样想?”江闻思低声自语道。
第二百五十七章 磨灭的豪情
当再次上路时,江闻思和江蓉儿就沉默了许多,与之相反的,倒是那些大兴的官员们开始高调起来,他们一个个摆着架子,对沿途风俗和官府的接待都挑起毛病来。
嘴皮子都挺利索的,这些若是用在国家大事上就好了!
楚眉也不去理睬他们,只是把自己的本职工作做好,而那些官老爷们在几次寻衅无果之下也消停下来,天天去找一个女人的麻烦,他们自己脸上也下不来。
这时,时节已到三月,气候回暖,花红柳绿,春意盎然,在田里耕种的人也愈发多了起来。
符万生因为年纪大了,不堪舟车劳顿,这么多天的赶路让他疲惫不堪,但他又不想拖大家后腿,就一直强行忍着。现在一见这样的景象,就想起了自己的职责所在。于是中午车队在一个小驿站打尖的时候,就找了江闻思说要去田间去转转看看。
“符大人,你身体好些了?”
“谢王爷关心,好多了。”
江闻思看了看他憔悴的脸色:“若是实在支撑不住,你就直说,我们时间上还来得及。”
“王爷不知,看着这满眼绿色,老臣心里就高兴,一高兴这身体就健旺多了。”
江闻思看了看那边还在摆架子挑刺兀自喋喋不休的官员们,心底哼了一声,回头对符万生说:“老大人的心情本王理解。”吩咐下边的人,“去,叫楚大人来。”
楚眉正在驿站的厨房里检查食材,听人禀报,就走了过来。
“王爷有事?”
“楚大人,本王可不可以和符大人到田间看一下。”
“当然可以。”有这心思就比那些光知道抱怨和挑刺的人强。
“那我也去看看?”一旁的江蓉儿也起了些兴致。
楚眉一怔:“难得公主有此心情,我就陪你一起去。”
“有劳楚姑娘。”
“哪里!公主请。”
杜鹃见江蓉儿起身,赶紧跟过来,又让人去取帷帽。江蓉儿却说:“有楚大人在,你们不用跟着了。”
杜鹃不同意:“这怎么行?公主,奴婢是一定要跟着的。”在这异国他乡若是让公主有个闪失,自己就别活了。
见她坚持,江蓉儿只是犹豫了一下就同意了,却不让她再去拿帷帽,她自嘲地说:“在这里,谁认得我呢?”
杜鹃还想再劝,可看了看江蓉儿似乎有些不耐烦起来,就不敢再说什么了,只是弯腰退在了江蓉儿身后。
和曦的风吹在脸上,好像婴儿的小手在轻轻抚摸,几个人顺着道路慢慢走着,入目的,是在春风里一望无际的盎然的勃勃生机。
田间的路足有三丈宽,抬眼看去,笔直的道路将农田分成整齐的块状,地头浅浅的是浇水沟,地尾一人多深的是排涝沟。路两边还种着杨树,约五步一棵。清风吹来,嫩黄的树叶在风中轻轻摇晃。
冬小麦已经开始拔节,油菜花也有了零零星星的花朵,地里边有农人在锄草,也有的在浇灌,不远处淡淡的绿色掩映中有一个村庄,这些劳作的人估计都是那个村子的。
“好庄稼啊!”符万生立刻精神焕发地到地头察看小麦的情况了。
种田的事江蓉儿没见过,但江闻思却是知道的。
江闻煜当年是农事起家,登基后就把这些交给了他和符万生去管。国以农为本,民以食为天,在这方面江闻思也是很尽心尽力地协助符万生的,这路边的麦田一看就知道长势喜人,若是不出现天灾,今年收获就不会少。
“这一块地有多大?”江闻思指着从这条路到那条路之间的一大块地问。
“每一大块一百五十亩。”楚眉回答,这是全国统一的,很标准,“南北六十丈,东西一百五十丈,庄稼南北方向种植,一亩一垄。”
“可以浇灌?”江闻思看着地头的浇水沟问。
“是!每块地里都有一口井,离河水近的有水车,高处还都建有水库。”
旱时可浇水,涝时可排涝,旱涝保收啊!
“我皇兄做皇子时起也是很精通农事的,他还教了很多新鲜的窍门,就连有多年种田经验的符大人都是佩服的。楚大人不知道吧,水稻旱种就是我皇兄最先提倡的,现在京城周边的稻米都差不多够就京城的消耗了。不像以前,还得从外地调粮,那可是一笔不小的开销啊……”江闻思可逮着夸自己哥哥的话题了。
楚眉疑惑地看过来:“他那些不都是我姐姐教他的吗?怎么,你皇兄没有跟你们说过?”
“什么?”正说的高兴的时候被打断,江闻思很不高兴,可还没等他把自己不高兴的心情表现出来,就被惊呆了。
“我是说,当年你皇帝哥哥那一套种田的本事都是跟我皇帝姐姐学的。”楚眉认认真真地对江闻思说。“就算你不知道,公主,贺驸马应该给你说过吧?”
“是!”半晌,江蓉儿才点了点头,“我也是最近才听驸马说的。”
因为就是了解了当年的一切,所以她才决定走这一趟,也为了了却弟弟多年来的心愿,她是怀着招安的心理的:木安可,虽然你已生了孩子,可我们一国之君并没有嫌弃你,但你也不要再苛求我们皇上只有你一个女人的条件,带着你的财产,带着你的地盘嫁过来吧。
只是这一路走来的所见所闻颠覆了她以往的所有观念,一次次的打击与震撼磨灭了她天潢贵胄的豪情,让她萌生了自己的弟弟配不上人家的可怕的念头,而这些都还是在没见到正主的情形下!
这叫什么,不战而屈人之兵?江蓉儿一个哆嗦,不敢再往下想了。
“是么?”别说江闻思,就是符万生闻言也大的地吃了一惊,“当年,臣就曾见皇上老是在翻看一个小册子,老臣有一次斗胆问了一句,皇上说是一高人所赠的秘籍……”
“对啊,那高人就是我姐,写那小册子的鹅毛笔还是我在鹅身上拔下来的。”为了这个,那只大白鹅就记了仇,一看见我就追,连着追了我好几天。
“我可是从头到尾,一点都不知道!”江闻思颓然说道,好不容易有一件可夸耀的事,却没想到还是打了脸。
“那臣这一趟还真是来对了!”符万生倒是很高兴,当年他就对那个小册子眼馋不已,可江闻煜只说那上面的内容给他听,就是不让他看!现在可找到正主了,只是人家是皇帝,有时间陪自己唠这个吗?“楚姑娘,老朽能不能向贵国皇帝多请教请教?”
“纵观整个大兴,符大人是少有的一心为国为民的人了。”楚眉感叹,“这一路上,大人且慢慢的看过去,和我们当地的农户多做些交流,毕竟,你在这个位置上多年了,能得你指点,是他们的幸运。就是见了我们皇上,相信她也会希望多和你讨论这个问题的。”
符万生乐得合不拢嘴,看去红光满面的,一点旅途疲劳的样子都没有了,他扎煞着两只手,连声叫好。
“你们是哪儿来的?”
路旁正在种地的农夫看他们不像是本地人,就住了手中的活问道。
“我们……”
楚眉刚要回答,就听符万生忽然惊讶地问:“老哥,你种的这是什么?”
第二百五十八章 强盗逻辑
“老伯,我们是从大兴来的。”江闻思上前见礼,“有唐突之处,望老伯海涵。”
他长了一副好相貌,说话又彬彬有礼,很容易就让人心生好感。
“大兴啊?听说过,可没去过,你们这是干什么来了?”
江闻思打个哈哈:“我们做生意的,老伯是哪里人?”
“老汉是南疆人,现在是大容人!”老者自豪地说。
怪不得说话语音和他们不太一样,江闻思又问道:“老伯是怎么来的?来这里多少年了?生活怎样?”
“来这里是第六个年头了,家乡遭灾,发了大水。朝廷不赈灾,贪官更不管我们死活,眼看都活不下去了,是我们皇上派的人把我们带来这边的。来时一路上还担心的不得了,就怕会受到什么磋磨呢,谁想后来才知道这是做梦都梦不到的好日子。”他双眼泛红,眼中水汽弥漫,“一到这儿就分给我们现成的房子,开好的荒地,每人十亩啊,打下的粮食都是我们自己的,连租子都不用交……”
“不用交租子——也是,刚开荒地最初几年都是不用交租子的,历来如此。”符万生也听别人说了几句不交田租的事,可他根本就不信,在他的认知中,皇粮国税怎么不会用上缴的?所以就自以为是地如此解释。
“那不是和别的地方一样了?和别地儿一样了我还用这么夸吗?”老农哼了一声,白了他一眼说,“是多少年都不用再交租子!再说了,我们分的可不是荒地,是开好的良田!”
“那为什么不交粮税呢?你们,朝廷,军队都吃什么,各种花销从哪来?”江闻思瞪着眼,问的却是楚眉。
楚眉淡淡的一笑:“花钱买百姓们的粮食吃啊——这么多地,种出来的粮食他们吃不完的,”
“是,这位姑娘说的对,留下足够吃的,下剩的全都卖了。朝廷每年是一手交钱一手交粮,从不拖欠的。”他用手背擦了擦脸,“想想以前,,哪有过隔夜粮?现在呢,就是躺在粮堆上怀里搂着钱睡觉啊!”
“那你们每年得花多少钱买粮食?”江闻思低声问楚眉。
“几百上千万两银子吧。”楚眉漫不经心地说。
“这么多?”江闻思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你们哪来这么多的钱?”
“做生意。”
“做生意?”
“是,你们一直都在重农抑商,我们却是支持行商的。士农工商,你们把商放在最末,却从未想过用商业来繁荣一个国家——这不是一句话两句话就能解释得清的,总之,是你们的传统文化束缚了你们。”
你们若是想提高商人的地位,那些一直高高在上的儒学家们会同意吗?道不同不相为谋!楚眉匆匆结束了这次谈话。
那边符万生和那老者聊得却是正欢:“那你们这地以前是谁的?”
“国家的,分给我们种了。”
“我是问,分给你们以前是谁在种?”
“这个啊——”老者拍拍手上的土,“我们这里本来人烟稀少,到处都是一片荒芜,这些人都是近年来从天南海北聚到这一处的。先来的人给我们盖的房子开的荒地,我们来了以后就由我们去给下一个村子开荒盖房,留着下次再来的人住,这下次来的人呢,分了房分了地后再去下下个村子开荒盖房……懂了吧?”
“懂了懂了,只是你也说这人天南海北都有,那是谁把你们都弄到这里的,有道是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狗窝……”
“唉!谁不恋家?这不都是灾荒闹的吗!”老者叹一声,“你们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小姐,没受过苦,不知道灾荒年我们穷苦人都是怎么过的。遇上个好皇帝,贪官少些的还好,若是个昏君再加上奸臣,我们就只有等着活活饿死了。就在这个要饿死的关头,有人给我们饭吃让我们过好日子,可就是得远离家乡,你说我们去不去?”
是的,饿极了的人为了口吃的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江闻思赈过几次灾,对于这些知道的要多一点。这样说来,也怪不得这里的人来自于四面八方,天下之大,每年总要有几个地方闹灾荒——不,不对!
江闻思失声道:“天下这么大,你们是怎么知道哪里有灾荒?还能那么及时地把灾民运过来?”
你总算意识到了,难以置信吧?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江蓉儿也用颤抖的声音说:
“我们大兴人也是这样来的?你们总共把大兴人拐来多少?”
“这个么……”楚眉呵呵一笑,“无可奉告!”
“你——”江蓉儿气得浑身发抖,“你们这是强盗,你们,你们……”
“公主。”杜鹃扶住江蓉儿,也对楚眉怒目而视,看你把我们公主给气的!
“公主,何必生那么大的气?”楚眉负手而立,不惊不惧,“与其这样,倒不如找一下你们自身的问题。”
“楚大人的道理好荒谬!你抢了我们东西还说我们错了?”江闻思冷笑。
“王爷,我不敢说我们对百姓的政策是十全十美的,可你们那里呢?世家大族兼并土地,有多少隐田隐户?他们逃税漏税你们心知肚明却又无可奈何,而那些有了功名的除了各种优待外也可以免租免税,可你们所要的赋税来源呢?就只能重重叠叠地加重在老百姓身上!他们越来越贫穷,吃一顿饱饭都成了奢望,更别说读书识字改变命运!若是灾难来临,最先受到冲击的就是他们,可你们这些主宰他们命运的人呢,在干什么?”
“在灾年,我们公主府也施过粥的!”杜鹃为江蓉儿辩白。
“那也不过是取民一千,还民一分罢了,有什么值得夸耀的?若是真心做善事,公主就该和我们一样,还田于民——可公主你舍得吗?”
江闻思不服气地说:“朝廷也赈灾啊!”
“是,王爷就经常做这事,应该很了解,下面的官员一层层灾情上报,朝廷再各种商议,各种扯皮,可你们知道吗?每耽搁一天,就会饿死多少人?好容易粮食调拨下来了,还得经过官府一层层的盘剥,到了百姓手里,还会剩下多少?”
“公主,不要自欺欺人了,口口声声以民为本,可事实上你们就从来就没有用正眼看过那些升斗小民,付出最多的是他们,可他们过的却是食不果腹、穷困潦倒的日子,灾难来临死得最多的也是他们,他们或者卖身为奴,或者在等赈灾的期盼中饿死街头——而在这个时候我们出现了,我们把他们带到了这里。给了他们一个丰衣足食的生活,即使被你骂成强盗,我们也问心无愧!”
她说的大义凛然,但江闻思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可又说不出来,只满口说着:“狡辩!狡辩!”
楚眉笑了一下接着又说:“公主可以问一下这个老伯,他家有多少存粮,每年又有多少收入,过的日子和你们大兴的百姓比如何?”
果然,只听那边符万生正在问:“老哥,家里的粮食能够吃饱饭了吧?”
“吃得饱,吃得饱!”老者哈哈笑道,“我们整个村子,家家户户都有存粮。我们家除了卖掉的,存的粮食还足够我们全家吃两年呢!”
“那平时家里还有什么别的收入吗?”
“有!大儿子在铸铁厂,俩小的在木工厂,月钱都不少,就连儿媳妇们在食品厂干活也有收入。”
“什么厂?”
“就是……”嘚吧嘚吧,一通解释。
“公主听见了吗?”楚眉笑容不改,“就算遇了荒年,他们也不会和你们的百姓一样束手无策,死等着朝廷的赈济——这就是差异!”
第二百五十九章 红薯
“在芸芸众生中,我们是事物的决策者,他们是事物的缔造者,吃苦的是他们,享受的是我们,所以尊重他们,让他们过得好一点难道不是我们这些决策者们该做的吗?”
“那些人身份低微,我们公主可是金枝玉叶!”杜鹃满脸的不屑,别的她不敢乱插嘴,可凭什么让她们高贵的公主去尊重低贱的农夫?
“奴才住口!”江蓉儿厉声打断她的话,回头对楚眉说,“本宫虽然生在皇家,但也知道民为重,社稷次之,群为轻的道理!”
“公主知道?”楚眉淡淡一笑,“既然知道,那公主就不要想不通为什么我们不收田租的事了,因为让他们好过本来就是我们该做的!”知道不算,做到才算!
“这个先放过一边。”江闻思大脑里有无数个问题都在飞快地旋转着,他抓住一个一闪而过的问题问,“你们每年都这么买粮,可日积月累的,有一天粮满为患了怎么办?”
细想想自己这话问的又可笑,在自己的国家,粮食还有怕多的时候?
“王爷可听见那个老伯刚才的话了,他的儿媳妇们在食品加工厂做工?”楚眉笑道,“收购上来的粮食我们只囤积起来一部分,多余的我们会卖到别的国家,或者加工成易保存的食品卖到别的国家,总之我们亏不了的。”
卖粮?江闻思的思绪一下子定格在了这个词上,并由此延伸到:若是大兴的官方出面买了他们的粮,那么,每到灾年时就囤积粮食哄抬价格的粮商和世家……
“食品怎么加工?”只听江蓉儿问道。
“做成能存放久一点的食物,比如,我们做的干面就能存放好久。还有一些点心,比如,这一路上公主最爱吃的葱味饼干,还有各种肉干、腌肉腊肉,这些我们都可以卖到别的国家。”
那边,那个老者也说得兴致勃勃:“老弟你看那边山坡上大片的的果树了吗?是我们来了以后第二年种的,去年就已经开始挂果了,今年结的果会更多,官府说了要做成果脯、果酱、罐头高价卖给外国人呢!”
果脯倒是听过。可这果酱罐头是什么玩意儿?都是自己“这么说,老哥一家过的还不错喽?”
“何止不错!”老者吧嗒了一下嘴,“这是从黄连地一下子掉进蜜罐里了,日子有奔头了,心气就不一样,他们都说我越活越年轻了,哈——”
“哈哈,我看老哥红光满面的,多大了?”
“不瞒老弟,六十三了。”
“这可不像,老嫂子呢?是在家里做饭吧?”
“她……”老者脸一暗,“她走了,在南疆发大水的那一年,最后一口吃的留给了孙子,她自己……要是能再熬两天,不!一天半就能等到皇上来接我们的人了……这么好的日子,唉!是她没福气过呀!”
“老哥节哀,如今过上了好日子,嫂子在天有灵也该含笑了。”
“是!活着的人就好好的活着,也让死了的人放心。”
“老哥就该这么想才是!后边的都是家里孩子们吧,今天没去上工?”
“这不趁着刚下了雨,墒情好,就让他们都请了假,把庄稼种上。”
“你们这种的是什么苗苗?就这么往土里一摁就行了?”
“这个叫红薯,扛饿,也很好吃的。”老农将手里的小苗让他看,“这个东西以前都没见过,我们是去年才领到了种苗,只种了一分地,没想到产量却是很高。今年是自己育的苗,打算先种三亩。”
一听说产量高,符万生的眼睛就是一亮,他急切地问:“这个亩产多少?”
“去年一分地收了有三石多。”
“噢!一亩三石啊,那也不少……”
“哎哟老弟呀,你没听明白。一亩三石怎么能算高产呢?是一分地三石!一亩地那就三十石……哎哎哎!你这是做什么?”
原来是符万生一把抓住了那老农的胳膊,就要去抓人家手里的秧苗,那老农下意识地一回护,一时,两人扭在了一起。
“符老符老,有话好好说。”在一旁正心中波澜起伏的江闻思率先清醒下来,赶紧上前拉住符万生。
符万生长长地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他一连声地说:“老哥,你不是骗我吧?三十石是多少你知道吗?那是,那是好几千斤哪!”
那老农很生气地说:“我为什么要骗你?骗你对我有什么好处不成?”
“是兄弟少见多怪了,老哥恕罪!”符万生打躬作揖地赔礼道歉。
“老伯,我们符老一生没别的爱好,就对种庄稼感兴趣,一听您说这东西高产,他见猎心喜就行为冲动了些,其实是没有坏心思的,老伯别生气。”这时,那老者的子孙们也都过来看情况。江闻思就解释道。
原来这样,老者的儿孙们一听这话都笑了:“这不稀奇,这位老先生你不知道,去年我家一分地收了三石的时候,我爹的样子比你还过份呢。”
“那这个味道如何?从远处找到的种子,适合咱们这里的人吃吗?”不愧是长年跟粮食打交道的,一下子就问道了正点上。
“我们皇上那就是观音菩萨下凡来拯救世人的,她说能吃,那就是绝对能吃的!”老者的儿子中年岁最大的那个说,脸上有一种发自内心的崇拜感。
“是啊,这么好的皇上,世上没有第二个了!”老人点着头,十分同意儿子的话,“老弟,要不你也来我们国家吧?保证比在你们国家过的日子好!”
不不不!这玩笑可不能随便开,让皇上有了猜忌可就坏了,“哈哈!老哥说笑了,兄弟是大兴人,这一辈子都变不了了。”
听了他这话,老者惋惜地叹了一声:“可惜了!不过告诉老弟啊,要说吃,这东西还真是好吃,大有,咱们家煮的红薯不是带了两块来,还有没有了?”
“早让二有给吃完了!”大有不满地瞪着弟弟,臭小子,也不给我留一个!
二有给哥哥做了个鬼脸,“嘿嘿,爷爷,我看大牛哥他们家还有,我去讨来一个?”
“去吧去吧,好好给人家说啊!”
“知道了!”话音未落,人就蹿向在不远处田间劳作的两人,“大牛哥大牛哥……”
“这么大了,也没个正形!”
“老哥说哪里话来,年轻人就该这么着!”
“哈哈,老弟说的是!”老者把手里的秧苗交到儿子们手里,“就这些种完,剩下的吃了饭下午再来种。”
“哎!”儿子们答应一声,接过秧苗就接着去种起来。
符万生两眼眨也不眨地看着,只见他们刨开一个小坑,先浇上水,等水全部渗入地下,再拿起一株秧苗,用食指抵住根部,让秧苗根呈弯状摁进泥中,再把刨出来的土重新盖上就行了。
这个种法好稀奇,符万生想。
第二百六十章 原始居民
“这个东西为什么要这样种?可有什么讲头吗?”符万生问,仔细观察着,将种植手法一一记在心里。
“这样种,有利于结果子。”
“结的是果子?”
“是,这种果子结在地底下。”
“结在地底下,是不是和生姜一样?”江闻思也凑上去看热闹。
“差不多吧……”
“爷爷爷爷!”二有又蹦又跳地跑过来,手里托着个灰布包,“红薯,红薯来了!”
老者接过,打开来,里面是两块成年男人拳头大的紫色块状物。
“结的果子就是这样的啊?”
“是,这是煮熟的。”老者递过来,“你们尝尝,看好不好吃。”
两人一人一个接过来,“这上面还有个小洞,是用什么扎的还是……”
“这个是煮的时候用筷子扎的,扎得透就是熟了,扎不透就是没熟,还得再煮。哎!你们倒是吃呀,虽说凉了,也知道你们有钱人家吃东西都讲究,可在这荒郊野外的,你们就凑合吧,反正我们平时也是这么吃的。”
符万生先把自己手里的红薯掰开了,只见里心发白,有一种粉粉糯糯的感觉。他掰下一小块放进嘴里,嗯,口感还好,和吃的馒头有点像。
江闻思见状也要学着吃,江蓉儿忙喊了一声“九弟!”江闻思便停了一下,但他随即展颜一笑,冲江蓉儿摇了摇头,便掰了一块放进嘴里。
“味道不错啊!”
“挺好吃的,还有股甜味。”
两人细细地品着。看着他们的样子,那老者笑道:“这是种薯,发过了芽之后已经不那么甜了,没发芽前是很甜的。”
“种薯?”符万生边吃边问,这个味道就很可以了,听他口气,这味道还不是最好的?
“开春时,我们把保存下来的红薯挑最好的埋在苗床上,天天浇水,让它发了芽,就可以拿来种了,喏!就是这个。”指指刚栽下的小苗,“种薯本身出过了好多的苗苗,自然就不甜了。”
江闻思咽下去一口:“我尝这个还行。”接着又咬了一口,边吃边点头。
那老者心里暗笑:我要是告诉你们,在育苗的时候,苗床上用的是鸡粪牛粪为基料搅拌的粪肥,待出苗后长到一定高度剪下就可以种植了。教我们种植的还说发过芽的种薯也可以吃,我们穷人没那么讲究,只要是吃的就不舍得扔。可你们一看就是大家公子,也吃从粪肥里取出来的红薯,而且还吃得这么赞不绝口,虽说我们已经洗得很干净了,可这话我要是说出来,嘿嘿嘿……
“他说的都是真的?”江蓉儿低声问楚眉。
楚眉摇摇头:“这个我不太清楚,两年前我出门的时候这个东西刚带回来还没多久,由于数量有限,就没舍得吃。”
“从哪带回来的?”
“是从遥远的南海带回来的,路途太远了,又保存得不好,一路上坏了的就有九成多,剩下的就拿来做了种苗。”
不过姐姐也说了,这种东西太好种了,即使是只有一个能当种苗的也行,今年才是第四年,就已经开始大范围种植了。
“那这个亩产三十石也是真的了?”
“这个当时能留做种的只有几十斤,这才是第四年,去年这位老伯就开始种了,而这里离我们榕京还有五天的路程。公主你说它的产量高不高?”楚眉慢慢地说着,对这个,其实她也没有把握,可一想起姐姐刚见到这个东西时的激动就坚定地相信了。
“二有弟弟,我们要回去了,我家的布包呢?”
一个生硬的声音突兀地响起,众人转头看去,只见不远处站着两个人。这两个人看样子是一男一女,长相很是奇特,但又不是像迈克那样的金发碧眼。他们头发也是黑色的,面相很粗犷,皮肤也呈黑褐色,长手长脚,身行高大。
“噢!给给给。”二有将拿着的布包递过去,“大牛哥,谢谢你家的红薯,回去后我把我家的还给你。”
“不用了,我家还有。”那个男的一字一顿的说着,接过布包,“我们要回去了,你们回去不?”
“回去,待会儿就回去。”
“噢!那我们就先回去了。”男人点点头,和女人走过来对老者说,“爷爷再见!”
“哎!好,你们先回去吧!”老者答应一声,拍了拍他的肩膀。
两人又是一笑,便向楚眉她们这边走过来,江蓉儿下意识地扭过了头,杜鹃站在她身前,扶着她一起往楚眉身后躲了躲。
那男的只是一眼扫过便不再看她们,那女的却是看了她们好几眼,最后眼光停在楚眉脸上,然后忽地一笑,在走过去后,她说:“大牛哥,她们都很好看。”
“不!”男的说,“你才好看!”
“大牛哥又在骗我了,是她们好看。”
“没骗。”男人固执地说,“你是天底下最好看的,真的!”
人远去,声音也远去了,江闻思目瞪口呆地看看楚眉,再看看那俩人远去的背影:“这这,这都是什么眼神?”
杜鹃刚刚看着那俩人有些莫名的害怕,但她还是壮起胆子把江蓉儿挡在了身后。可后来听着那俩人说的话忽然之间又有些想笑,就偷眼看了看楚眉。
符万生疑惑地:“他们是……”
“见笑了见笑了,这是我们村的大牛和他媳妇。”老者笑道,“你们别往心里去,他们都不是坏人!”
“他们是哪儿的人?”江闻思问,“我是说,他们老家。”
“按说呢,我们都是外来的,人家才是地道的本地人。”老者说道。
“什么意思?”睿王爷表示没听明白。
这边,江蓉儿也在问楚眉,楚眉丝毫没把刚才的事放在心上,她解释说:“我们刚到这片地方的时候,这里也有人的,他们才是这里的原始居民,只是数量不多,还都是些民智未开的,生活都还很落后……”
“哎!等等等等,你说的原始居民?还有民智未开是什么意思?”
“他们原本就是这里的人,我们发现的时候他们还不会盖房子,不会做衣服,也不会耕种。他们住的是山洞,穿的是兽皮,靠打猎和采集食物为生。”
“这,这是人过的日子吗?”杜鹃张大了嘴巴。
“怎么,怎么会有这样子的地方?”江蓉儿更是觉得不可思议,那可是野人,野人!老天啊,我刚才和两个野人离得那么近……
“公主,咱们回去吧?”杜鹃哆里哆嗦地说。
……………………
看了这一章,有些人会反驳说发过芽的红薯就像土豆一样,有毒,是不能吃的。在这里,我很负责任地告诉大家,只要不发生霉变,发过芽的红薯是可以吃的,没有毒!不管你有多少的理论,我只有一条实践:我吃过,我们村里年岁大点的好多人都吃过,没有什么不良反应,充其量就是红薯失去了营养,口味不太好了而已。
第二百六十一章 思想的碰撞
“公主不要担心,他们虽说笨了些,可心底纯善。”楚眉对江蓉儿说。
姐姐说过,原来我们的祖先也和他们是一样的,刀耕火种,茹毛饮血,只不过我们进化的快了点,早早的创造出了自己的文明。
“和他们住一快你们就不怕吗?”江闻思此刻也有些后怕,就往江蓉儿那边看了看,“他们会不会野性未改,杀人……放火呀?”他本来想说吃人的,话到嘴边还是婉转了一下。
“不会不会!”老者摇摇头,“我们在一个村子里住了好几年了,他们都很憨直,心里也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
“他们说的话怎么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说?听的人好生着急。好像刚学会说话的样子?”符万生瞪着眼睛往那俩人离去的方向着。这一趟出来,虽说受了点罪,可也真长了不少见识,活到老学到老这话一点都不错。
“他们都是在我们来了以后才跟我们学说的话,现在已经说的很流畅了。”
就这还流畅?真难以想象他们没学会说话以前是怎么表达的,江闻思拿着手里的大半块红薯,想起这还是那个野人给的,他就膈应得很,是吃也吃不得扔也扔不得,无比的纠结。
而符万生却不在乎这个,他一边心不在焉地继续吃着手里的红薯,一边在盘算着怎样才能把这个叫红薯的东西弄回自己的国家去种,好造福大兴的百姓。
江蓉儿的心里想的是,那个女人招罗的都是些什么人呀?竟然连野人都有,这要是他们野性大发了还不得把你们都给生生吞活剥了呀?
“你们村里有几个……这样的人?”江闻思犹犹豫豫地又问。
“他们一个族群分开在了三个村子里。我们村里有三十多个。”
这么多呀?杜鹃一听顿时觉得后脊梁上凉风阵阵,“公主?”她拉了拉江蓉儿的衣服,颤颤地小声道。
“楚大人?”江蓉儿看向楚眉,强撑着不让自己失态。
楚眉在心中叹了一声,难为她了,一国的公主,自小娇生惯养,咳嗽一声都是了不得的大事,被自己忽悠到了这万里迢迢的异国他乡,看着她现在副这风尘仆仆的憔悴样子,哪还有在上京时的光鲜亮丽?
唉!就算看在她是桩桩的亲姑姑的份上,今后对她好点吧。
她不由得放缓了声音说:“公主莫怕,在我们大容,没人会伤害得了你的。”
说完还‘温柔’地笑了一下。
在江蓉儿的记忆里,楚眉对她向来是不假辞色的,现在画风猛的一变,反倒让江蓉儿不适起来:“楚大人,你这是……”
楚眉也没想到,她态度好了反而让江蓉儿有了误会,所以对着江蓉儿的讶色也很奇怪。
这时有人过来禀报,饭食已经准备好了,请他们过去用饭。
楚眉点头表示知道了,她走过去对那老者说:“老人家,我们这就告辞了,耽误了你干活,不怪我们吧?”
“哪儿呀!”老者爽朗地一笑,“我们也要收工回家了。不过姑娘我告诉你,大牛那人是个死心眼,在他眼里,全天下的女人中就他媳妇最好看,你们可别把他的话当了真。”
“哈哈哈哈!”楚眉大笑,“老伯,要我说呀,真心待自己媳妇好的男人,比那些道貌岸然的衣冠禽兽强多了!”
江蓉儿:……
江闻思:……
这天晚上投宿后,江闻思把唐锦琛和孔凡英叫到了房间里,三个人议论到了半夜,觉都没睡好,是在第二天上路后才补的觉。
中午的时候因为没有食铺,在一个小树林边埋锅做饭,在等饭的当口,江闻思就带着唐锦琛和孔凡英一起出去了。临行前给下面的官员们说,让他们也去转转,了解一下别国情况,有的官员闻言欣然同意,有的虽然没往心里去,但看王爷连个护卫都不带就到处转悠,就只好装装样子也跟着出去了。
随着出去转悠的人越来越多,相反的是发的牢骚却越来越少,而且和沿途官府的交流他们也开始重视起来,在平等的交流中却让他们开始反思,当官是为了什么?最开始的初心又是什么?自己现在的所作所为又是在干什么?自己的不满,自己的执拗又是为了什么?是出于公,还是因为私?
思想与思想的碰撞,才能迸溅出智慧的火花,他们在座的都是经过层层选拔才站到一个国家殿堂里的精英式的人物,都不是笨人。
这天,当楚眉告诉他们,他们的目的地就要到了的时候,所有人都才又想起,自己是大兴的臣子,对于大容这个国家来说,不过是一个过客,他们有自己的国家,自有他们自己的一套规则。
“开始的时候是一肚子的牢骚,后来就是盼着目的地,现在要到目的地了,又嫌时间过得太快了,唉!”孔凡英长长地叹了一声,倒了两杯茶,“老弟请!”
唐锦琛默默地端起一杯茶,这两天在民间的走访他感触良多,或许,是我错了?他想。
“老弟?唐贤弟?”看他走神,孔凡英加重了语气。
唐锦琛收回思绪:“噢,孔兄?”
“老弟有心事?”两人十多年的交情,彼此之间是非常熟稔的,一路上又朝夕相处,唐锦琛有心事,瞒不过他。
唐锦琛一惊,不!妹妹的事不能让人知道!
“孔兄,有一件事小弟一直没有说。”他颇有些为难的样子,顿了一下,“很多年前,我就和大容的这位女皇有过交往。”
“这个呀?嘁!这有什么?”孔凡英不以为意,“楚云白当时就住在木家吧?”
“不!比这个还要早!”唐锦琛抿了一口茶,“我们唐家最有名的白糖,就是当初用六百两银子从她手里买的秘方。”
“什么?”
孔凡英差点摔了杯子,唐家的白糖在大兴是独一无二的存在,垄断了制糖业的市场,多少世家费尽心机都想求其秘方而不得,没想到,一开始竟然是……
“很吃惊吧?”唐锦琛笑了一下,“那时候她们家很贫穷,可以说穷困潦倒。她也知道,这种白糖一经出现就会引起轰动,以她们当时的能力是护不住的。因她父亲和我一个族叔有旧,所以,就找上了我们唐家。”
“这秘方是她父亲卖给你们的?”
“不”唐锦琛摇了一下头:“她父亲那时候还在北蒙,是咱们大兴的细作,她姐姐被他继祖母以十两银子卖了,她和她哥哥被她继祖母赶出家门,借住在一个亲戚家,那时候,她才十二三岁。”
孔凡英又一次震惊了:“那她现在……”
“她现在,也就是二十多岁吧?一个国家,呵!她用十年时间建立了一个国家!这几天咱们也看了,也听了,孔兄,这让我等堂堂七尺男儿如何不汗颜啊!”
半天,孔凡英才回过神来:“难怪,难怪!只是不知道,前面还有什么惊喜在等着我们。”
第二百六十二章 迎宾馆
坚固的城墙,高大的门楼,宽阔的街道,整齐的房屋,众多的店铺。欢腾的人们站在大路两侧,敲锣打鼓,人人笑容满面、热情洋溢。
士兵们顶盔掼甲,分立两旁,在他们身前,是差不多身高的少男少女,他们穿着同样的上红下白的服装,每人手举花环随着节奏高喊着“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这就是榕京,大容的都城。
比起上京的庄重肃穆,这里是热烈的,活泼的,富有朝气的。
大兴的官员们站在特制的敞篷马车上,感受着来自大容百姓的夹道欢迎。
有人震惊,有人感叹,有人嫌弃,还有人嘲笑女子抛头露面与男子混杂有伤风化!
“王爷,公主,二位看我们大容都城与大兴都城相比如何?”锣鼓声中,楚眉大声问。
方历现在调到了礼部,主要负责和鸿胪寺共同接待外宾,木盛是九门提督,专管的京城防卫,他们在一边笑道:“眉丫头,你这话问的就让客人们为难了。”
楚眉嘻嘻一笑,尽显女子娇态:“木大哥方大哥,客人们宽宏大量,不会和我计较的。”
江蓉儿也笑道:“是!楚大人为人爱憎分明,一路上对我等是尽心尽力,本宫自是知道。”
她的声音小,木盛有一大半没听清,楚眉在她跟前站着,倒是听清楚了,于是她在江蓉儿耳边说:“公主一句爱憎分明,就足见公允了!”
江蓉儿也笑了,两旁群众的欢呼让她的心也跟着激荡起来,这种感觉也不坏,她想。
只是走这么长的路了,夹道欢迎的人还是这么多,还是这么热情高涨,江闻思用手指指问道:“这些人,也太多了吧?”
他们国家迎接外国使臣从来都没有这样过,这么多人、这么盛大的欢迎仪式,也太劳民伤财了吧!
“王爷有所不知,这是我大容第一次邦交,场面自是要隆重一些,以后就不会这样了。”方历解释道。
江闻思点点头:“那我们这是去哪?几时能见到你们皇上?”
“先去迎宾馆,这一路上,你们也够辛苦了,好好休息两天,我们皇上很快就会见你们了,王爷敬请放心,绝对不会让你们和我在贵国一样等好几个月的!”
楚眉“好心”地安慰着,却让江闻思黑了脸,死女人,你还没完没了了!
刚想也回怼几句,忽又听楚眉道:“迎宾馆到了,哎,那是我爹!”她拔高了声音,挥手叫道,“爹,爹,我回来了!”
车上的众人随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只见前边是一幢高大的砖瓦建筑,大门上有银光闪闪的三个大字:迎宾馆。而大门口,正站着一个风华绝代的男人,
“楚阳!”
“楚云白!”
此时马车停下,那个人手一挥,锣鼓声歇,这几声惊叫便清晰地传了开来。
楚眉率先从马车上跳下,直奔向楚阳:“爹!”
她一把拉住楚阳的手,“见到我高不高兴?”
楚阳一只手被她握着,就用另一只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楚眉欢快地笑着:“我给你带回来几位好朋友,走,见见去!”
都看到了,方历和木盛已经引着他们走了过来,除了走在最前头的江闻思和江蓉儿,后面紧跟着的就是唐锦琛和孔凡英了。
“王爷公主,在下大容丞相楚阳代表我大容皇帝欢迎各位光临我大容,各位一路辛苦了。”
“这就是当年名动一时的探花郎吧?”江闻思惊叹,真是有其女必有其父,父女俩往那一站,那简直就是一个模子脱出来的,“名不虚传啊!”
“王爷说笑了。”
“楚兄。”
“楚老弟。”
唐锦琛和孔凡英并肩走过来,“多年不见,探花郎风采依旧啊!”
“两位!”楚阳也是一脸感慨,他双手抱拳,“一向可好?”
当年的三甲鼎重聚,却已是恍如隔世,唐锦琛已褪去了当年的青涩,深沉了许多。孔凡英也已经四十多岁,是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了。再看楚阳,三人中,岁月似乎更眷顾他,和十年前几乎没有多大变化。
在仕途上,唐锦琛和孔凡英是因为当年的政变抓住的机会,才会在十年内官运亨通,一个是正三品的六部侍郎,一个是正四品的上京府尹,而楚阳,却已是另一个国家万人之上的丞相了。
“这都十年了,楚老弟看着比唐老弟都年轻,看来岁月不饶人这句话在老弟身上是不管用了!”
唐锦琛点头道:“孔兄说话很少有正行,可这句话,小弟也不得不承认啊!”
“一别十年,两位还是这么的进退与共,不是亲兄弟却胜似亲兄弟,这叫什么……”
孔凡英一本正经地接道:“臭味相投!”
一阵大笑,楚阳道:“闲言少叙,房间已经准备好了,诸位先请去歇息,三日后我皇陛下会隆重接见各位的。王爷请,公主请,孔兄唐贤弟,诸位,请!”
“楚大人请。”
众人随着楚阳走进迎宾馆,楼分三层,一层住的是下人们,二层住的是一众官员,三层上只有江蓉儿和江闻思。房间是早先就安排好的,自有人一一带过去,楚阳陪了江闻思,楚眉陪了江蓉儿,方历陪着唐锦琛孔凡英进了各自的房间。
“怎么不给公主单独一个院子?”杜鹃不满意,男女都住在一个楼上,像什么样子?
楚眉笑道:“这个么,公主先到房间里看一下,其实有时候住一个院子不一定比一个房间舒服多少。”
杜鹃一脸的鄙夷,江蓉儿但笑不语,心说你在大兴的时候我们给你安排的可是一个大院子。
“这房子怎么是这样的?”一进门,杜鹃就嘀咕开了。
“不是公主熟悉的样式,但却是最好的。”楚眉一一指给江蓉儿看,“这门后边是鞋柜,公主进门就可以换上这种便鞋,很舒服的。门口这两个房间是下人们住的,由杜鹃姑娘来安排。这是会客厅,这里是卧室,公主看——”
楚眉几步过去拉开窗帘,宽宽大大的窗子,整洁明亮,将外面看的清清楚楚。
“这是……”杜鹃张口结舌。
江蓉儿也是一惊,她伸手摸了摸,满脸的不可置信:“这么清楚!”
“这叫玻璃,背后再加一点东西就是镜子。”
在大兴的时候,楚眉给公主府送过几面镜子,富贵如江蓉儿也是视之如珍宝,可现在看这么大这么多竟然都只做了窗子,天哪,太铺张了,太奢靡了!
楚眉呵呵一笑:“东西做出来就是为人服务的,公主看,这是放床上用品的柜子,被子单子都是新的,公主放心用。这是放衣服的地方,这是衣架子,衣服挂起来就行,不用叠着。”
“这床怎么是这样的,连个帐子都没有?”杜鹃认为刚才失态了,又在挑毛病,想捡回点面子。
“这个挂了帐子倒不好看了,不过公主若是想要,就让他们配制一顶。”
“入乡随俗吧。”江蓉儿不是多大度,而是怕被楚眉背后笑话她老土。
楚眉也不强求,又把她们带到了浴室:“这里是洗脸洗澡的地方的地方,这是便桶,都是这样用的。”
说完,一样一样的给她们做着示范,江蓉儿很是新奇,便跟着她学,杜鹃却是全无心思,她的注意力全被墙上挂着的镜子吸引过去了。
“这里可以晾衣服。”最后,楚眉又把江蓉儿带到了阳台上,“公主若不想在房间里了,也可以在这里晒个太阳,看书绣花的都可以,噢!公主若是喜欢什么花,也可以让他们在这里摆几盆。”
还能说什么?江蓉儿看着还是用玻璃封闭起来的阳台,心里再也没有一点的嫌弃了。
第二百六十三章 山村旧事
“臣楚阳奉皇上旨意,已将大兴来使安置在迎宾馆中,一切都已安排妥当,特来复命!”
“参见皇上,臣楚眉也复命!”楚眉也上前行礼道,“皇上,臣此行历时两年有余,走访大小十多个邻国,俱递交了友好往来国书,已圆满完成任务,现特来复命!”
说完,将装有国书与疆域图的木盒递上。
木安可接过来随手放在桌上,对楚眉说,“你这一趟也着实辛苦了,说,要什么奖赏?”
楚眉两眼晶晶亮:“放我半年假,举行开国盛典的时候再上班。”
“不行!”木安可断然拒绝,“这半年招待八方来使,正是忙的时候。换一个!”
“噢,姐!”楚眉一下子摔倒在椅子上。
“眉儿!”楚阳绷了脸训斥她,“这成何体统!”
“老师!”木安可赶紧劝他道,“你先回去吧,眉儿等一下再回去,我还有话要问她。”
都过去两年了,还是和以前一样没有个正行!看来回去后得给闺女好好讲讲君臣有别的道理了!楚阳无奈地叹了一声:“是,臣告退!”
“嗯,去吧!”
楚眉偷偷睁开一只眼,从眼缝里看她爹出去了,才坐正身子,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真受不了,我爹,就是我这辈子的克星!”
“也该有个人管管你了,天天无法无天的!”木安可用手指点了一下她歪过来的头,“小时候停乖的,怎么长着长着成了这副样子了?再不改改,当心嫁不出去!”
“姐,你也这么说我?”楚眉瘪着嘴,委屈地说,“我这回可真要把自己嫁出去了。”
“噢!谢天谢地,赶紧嫁!”
“你也不问问是谁?”
“只要有人娶就行。”
“当然有人娶了,他都暗恋我十年了,不!十一年了!”
“十一年前,上京的?”
“是,是!继续猜!”楚眉小鸡啄米一般。
“不用再猜了,钟士钊。”
“没劲!”楚眉一下子坐直了,“就不会假装猜不着多猜两下?”
“没功夫和你歪缠!说说这两年多的事吧。”
“这两年——”楚眉眉头微皱,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这两年,臣是乘风破浪、披荆斩棘,历尽千难万险,绞尽脑汁、费尽心机,以三寸不烂之舌,和他们斗智斗勇!最后凭借着绝顶的聪明,将他们一个个玩弄于股掌之上,令他们敬佩、爱戴,让他们对我伟大的大容国俯首称臣,对我们伟大的女皇陛下顶礼膜拜!”
木安可半晌才说:“完了?”
“这些还不够吗?那我再想几句!”
“够了够了,大家都知道你很英明神武,这个就不要再说了,现在你就说说都有什么收获?”
“收获是巨大滴!”
楚眉翻身坐好,从怀里取出一摞纸,各国的信息都在这里了。
“好吧,我先看一下。”木安可接过来,“半年的假期没有,半个月的假却是可以的,不过这半个月内可还要随时听候朕的召唤,保证随叫随到!”说完晃晃手中那叠纸。
“姐——”
“不许反抗,反抗无效!”
“好吧,谁让我是你忠实的粉丝呢!”楚眉无聊地摆弄着桌子上放着的一个玉石摆件,“桩桩呢?真去特种部队了?”
“是啊,不但他去了,串串和航儿也去了。”
“谁?还有谁?”楚眉掏掏耳朵。
“你弟弟,楚航!”
“好小子,有气魄!”楚眉兴奋地一拍大腿,“我早就说嘛,我楚眉的弟弟,岂会是孬种!”
“航儿是个聪慧的孩子。”木安可提醒楚眉,“不要老是用你的标杆来衡量一个人,尤其是一个孩子。”
“那也不能一概而论!”楚眉不以为然,“就像大兴的那两个皇子,哼哼!再使劲都扶不上墙啊!”
木安可沉默不语,半晌才说:“我也听孩子们说了,他——还是没有跳出这个套路。”
“本来他可以跳出的,只可惜有眼无珠。”楚眉冷笑,“姐姐可知兰阳公主为什么要来?那是他竟然还想着骗你回去!”
“他这是要对陈家动手了吧?”
“是!”
“意料之中。”只是太快了,才十年而已,“不管他们,只说与咱们有关的。”
楚眉本来还真担心木安可会旧情难忘,和江闻煜重拾旧好呢,听了这话,她放心了。
“这一路上,他们对咱们的一切都感兴趣,别的不说,盐和红薯他们是志在必得的。”
“这么说,他们上钩了?”
“上钩了,姐姐你真是神机妙算。”
“本来我就是打算把这两样传播开来的,可送上门的好处也不能不捞。眉儿,此次会见时他们肯定要提出这些的,到时候你和你青师兄就负责这个了,有多大便宜就要占多大便宜。”
“姐姐放心,我必会狮子大开口的。哦对了姐,江闻煜还让我给你带来一句话,他说他一直在想着你……”
“呵呵!”木安可笑,也不知道笑楚眉还是笑江闻煜。
“姐,不是我故意埋汰他,是他太恶心人了。”楚眉为自己辩解道,“他的那些女人,都是些什么玩意儿?”想起那个令人恶心的兰贵人,楚眉又开始上火了。
“那就不说他,咱们说别的。”木安可笑道,“你回七里坡了吧?”
“回去了!”楚眉点点头。
“田大娘还是不愿意来?”
“是!她说七里坡是她的根,她要陪着田大伯,将来百年后就埋在七里坡了,哪也不去。”
她是执拗的,否则也不会坚持了八年的半夜喊儿,只是,今生怕是再也见不到这个善良的老人了。
“她的身体怎么样?”
“好着呢!儿子和儿媳孝顺,胭脂姐连着给她生了三个孙子,日子又过的好,现在是全村最富的,心里高兴,身体自然好了。”
“那刘地主呢?”
“粉儿的男人经过十年的努力,去年高中秀才,虽然还吊在了倒数第二,但也足够张扬了,就决定贬妻为妾,另娶一乡绅之女,粉儿自是不同意,几番大闹,那乡绅便使了个手段,让人给宝团下了个套,结果宝团失手打死了人被下在了牢里,刘地主卖光了家产,才把儿子赎回来。”
“这个乡绅,也不怕将来走了刘地主的后路?”
“可能性不大。”楚眉摇摇头,“粉儿的男人这辈子考上举人的可能性可以说为零!”
“别的人呢?”那个小山村,在脑海里又慢慢清晰起来。
“田喜来中风偏瘫,儿子们都不想管他,天天为这事又是打又是吵的闹,后来有一次闹得狠了,几天都忘了给他东西吃,最后硬是给饿死的,他的儿子们也按谋害亲爹罪被抓了起来,看样子至少也是个流放。”
当年在村子里横着走的人最后竟落了个这样的下场吗?木安可唏嘘。
“还有就是——”楚眉往后一仰脖子,看着天花板说,“姐姐的继祖母一家了。”
“他们家……”一看你的这样子就知道又有波澜起伏的事情发生了。
“皇上,老太爷来了,说要见您。”这时,橘子进来禀报。
第二百六十四章 要求
老太爷就是木守旺,当年木安可派的人连哄带骗把老人家硬是给带来的,不过来了之后他也很快就适应了,同时还老怀大慰,天!他们木家出了一个开国皇帝,虽说是个女的,但是,她姓木,她的孩子也姓木,这就够了!
其实一开始他们族里的人对这个也是不同意的:就算你爹病了,可还有你哥呢,怎么着也轮不上你一个丫头片子当皇帝吧?
“江山是我打下来的。制度是我定的,富国雄兵之策都是出自我手。”木安可很明确地说。
“四爷爷和大伯都知道,我有过一番机遇,我在那机遇里学到的东西都是这个世上没有的。若是让哥哥做皇帝,由我来辅助,那么即使哥哥胸怀坦荡,侄儿呢?他会和哥哥一样的吗?就算侄儿也是心无芥蒂,那他的拥护者呢?自古功高盖主者,要么被杀,要么造反,要么架空皇帝挟天子以令诸侯——不管哪一样,都是骨肉相残的结局,四爷爷,这个结果你愿意看到吗?”
不会有这么严重吧——他们都不信。
他们不信是因为他们做为一个农民有限的认知,木峰和木青却是懂得的,他们对木安可的话深以为然,
而杨大郎,则是对木安可无条件的服从。
“四叔,咱们也都知道,小家小户的,兄弟之间为些蝇头小利还要分薄道厚,何况是一个国家?别的不说,前几年的齐王之乱四叔该知道的吧?齐王可是连亲爹都敢毒杀的啊!”这是木峰当时的话。
“是啊四爷爷,我们不敢保证我们的后代不出几个像齐王那样的人。”木青也说,对于这个半道而来的妹妹,他也是心服口服,再说木安可的那一套制度他也的确运转不来。
“若是只有我一个人的话,我肯定不会争这个位子的,可我有了儿子,就不得不做打算了。”这是木安可的话,她在教育儿子的时候,输灌了很多上一世的思想,有些思想理念能教给儿子,却不能教给侄子,比如总统竞选制,教给儿子无妨,若是教给侄子,就会被认为是别有用心。
“那,这孩子他爹是谁?”未婚生子本来是很丢人的事,可谁让人家是皇上呢?
“这是我的儿子,我姓木。他自然也姓木,而且,永不改姓!”所以,他爹是谁,重要吗?
也对,就当这闺女在家招赘了!
费了一番的口舌让他们接受了这个已不可更改的事实。其实也不是他们真的接受了,而是都想的是:人家父兄都不在乎,咱们就别瞎掺和了!再说了,国家初建,千头万绪,管理起来也不是件容易的事,以木青的能力,可为贤相明臣,却不能为主,而木安可的能力,在七里坡的时候他们就受惠颇多了。
让木守旺做了族长,将京城巡防的职位给了大堂哥木盛,剩下的就看能力和爱好给他们安排的都是一些小职位了,有不满意的去木守旺那告状,却被老人家给骂了回来:“嫌不满意的,都滚回大兴去!一个个都没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能识得几个字,懂得多少道理?想当大官做大事,得拿出点真本事出来才行,不是靠撒泼耍赖得来的!”
众族人这才灰溜溜的走了,这里再怎么说也比在大兴的日子强多了,好好教育好下一代吧,争取让他们将来出人头地!
木守旺为人公正,从不偏袒,包括自己的儿孙们都是一视同仁,有了他的约束,族中的人倒是没有出过什么大乱子,这让木安可省了不少的心。
不过人老了总会怀旧,他在闲下来时就会念叨老家的一切,只要听说谁从大兴来,他就会在第一时间赶来打听消息。上次俩孩子从大兴回来,他就抓着整问了一下午。
今天可能听楚眉从大兴刚回来,估摸着有什么要紧事现在也快说完了,老人家才让人进来禀报的。
“让四爷爷进来吧。”
“是!”
橘子答应了,少顷,扶了木守旺进来。
“参见皇上!”木守旺挣开橘子,拱手行礼。
“四爷爷。”
木安可站了起来,扶住了木守旺。
虽然木安可说过自家人见面无需行礼,但老人家根深蒂固的就是礼不可废,身为木家人,更孩以身作则!何况木安可废除了跪拜礼,只拱手即可?所以久而久之,木安可也就随他去了。
“四爷爷坐吧,橘子扶着。”到底是七十多岁的人了,手脚都不太利索了。
“是,皇上。”
橘子扶着木守旺坐下,给他倒了茶。楚眉也上前给老人家问了好,木安可又问了四奶奶可好,木守旺都回答了,才问向楚眉:“楚小姐,你这趟回大兴,去七里坡了没有?”
“我去了,四爷爷。”楚眉笑道,“我正在给姐姐说呢,咱们的七里坡呀,变化也不少……”将知道的都详详细细的说了,“……现在王大爷还是村长,不过王大娘去世后他身体垮了好多,已经在物色下一任的村长人选了。”
“也是,他也是六十多岁的人了吧,也干不动了。”
“是啊,虽然精神还好,可腿脚到底跟不上了,王家大哥就让他农闲时带带孙子,农忙时到地头转转,给孩子们出出主意就行了。”
“唉!这一晃老一辈子的就已经走了好几个了。”木守旺感叹。
“四爷爷不要太伤感了,有苦相大师调理着,你和四奶奶,定会活到一百岁。”木安可开解他。
“这人一老。想的就会多一点,我今天来呢,也不光是打听老家的事,是真有两件事还得讨皇上个示下。”
“四爷爷有话就说,不用这么客气。”
“这第一呢,是咱们家的祖坟,该怎么办,宗祠在大容,总不能祖坟在大兴吧?”
“四爷爷所虑极是。”木安可点头,“这大兴的使臣已经到了,邦交一建我就给他们提议迁祖坟,估计明年清明这事就能办好。”
“原来皇上都安排好了。”木守旺点点头,半晌无语,只小口喝着茶。
“四爷爷还有什么事就说吧。”
木守旺放下茶杯:“二丫,这事四爷爷知道不当管,可是……”
“可是什么?”
“就是你奶奶他们一家,她再不好,也带大了你爹,你二叔再怎么说也是你爷爷的儿子。这咱们木姓本家都搬来了大容,单单就把他们还撇在老家,于情于理上都说不过去!”
“四爷爷,你说的我都懂。只是我还是不赞同把他们接来,至于为什么,让眉儿说。”
“这不怨姐姐。”楚眉哼了一声:“是他们家太不争气了,姐姐让人每个月给他们九两银子的零花钱,一年就有一百两,这若是打算好了能办多少事?可这一家,却是养成了又贪又懒的样子,什么都不干,地也不再种,都撂荒了,每天就指着这些银子过活。就连木金花木金枝也都拖儿带女的住娘家不走,为这事,天天和俩嫂子吵架,村民们只要没事干就跑去看笑话。”
木守旺不敢相信地睁大了眼睛:“他们真的这样?”可据他所了解的那一家子,发生这种事还真有可能!
楚眉还又雪上加霜,“现在木金贵已经成了村中一霸,偷鸡摸狗,欺凌弱小不说,张口闭口最爱说的一句话就是:欺负你怎么了?老子家里有的是钱!”
“这个畜生!”木守旺恨恨地骂道。
“四爷爷您说,我还能让他们来吗?”
那就是一窝老鼠屎!
第二百六十五章 接见
三天后,休息够了的大兴使臣代表睿王和兰阳公主受到了大容皇帝的接见,地点是在日月同辉殿。
一进门,江蓉儿的目光就放在了坐在正中座位上的那个人身上。
随着慢慢的走近,她看的越来越清晰:木安可并没有她想象中的珠光宝气、锦衣华服,甚至头上就没有带冠,只是和楚眉一样,将头发干练地盘起,用长簪固定住。一身黑色的衣服,用金丝银线绣成金凤祥云。干净的脸上,不见脂粉的痕迹,但顾盼之间却有一种别样的魅力让人望而生畏。
如果说十年前的木安可是一把锋利的剑,那么,现在的木安可就如同一座山,注视之下,压抑感扑面而来。
另一边的江闻思先往殿中扫了一下,并没有金碧辉煌的感觉,两边只零零散散地坐着几个人,显得很空旷,他心里就先不高兴起来,觉得受到了忽视。再抬头往上看了一眼便又垂下了眼皮,只此一眼他便感觉到,上面那个女人,有着不输于他皇兄的威仪!
“大兴睿王江闻思偕兰阳公主江蓉儿见过大容皇帝陛下!”
江闻思长揖躬身,江蓉儿也是福了一福,以两人在大兴的地位,是不会给木安可下跪的。
“王爷公主免礼,赐座!”
木安可吩咐道,本来我也不想摆架子的,可你们是怎样刁难我们的人的?不找补回来点怎么行?
两人的座位安排在左右两侧最靠近木安可的地方,待两人坐了,木安可问道:
“王爷和公主一路辛苦了,这几天休息的可好?”
怎能不好呢!江蓉儿都满意了,更别说江闻思了,两人夸赞一番,木安可客套一番,场面话说过,进入正题。
“这是我皇兄特意为皇上挑选的礼物,万望皇上笑纳!”在我皇兄特意五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木安可淡然一笑:“谢谢你家皇上。”
看礼单被木安可随手放在案上,江闻思有些失望,当年我皇兄也曾全心全意的对待过你,后来就算有些误会,可我皇兄能费心亲自给你挑选礼物就算赔礼了,“皇上,我皇兄为了挑到这些礼物可是费了不少的心了。”
“朕,自然相信!”当年他派人追杀的时候费的心更多!
一个朕的自称让江闻思意识到,这不是当年那个低级武官家的女儿,人家现在是一国之主!
“皇上,这一路行来所见所闻令我等耳目一新,不知这些条令是出自何人手笔?”
“这自是我等大容君臣群策群力的结果,不知王爷有何见教?”木青的座位和江闻思之间只隔了一个楚阳,因此他就说了一句。
江闻思不认识木青,他问道:“这位大人是……”
木青向他一拱手:“在下木青。”
哦!知道了,根据这两天打听来的消息,这位就是木安可唯一的哥哥了。江闻思心里就有些轻视,身为一个男人,开国皇帝让妹妹做了去,而你,别说亲王的爵位了,连个正经差事都没有!
“木大人,本王见教不敢当,只不过有些想不通。”
“想不通就问,这里有的是给你解惑的人。”
狂妄!江闻思在心里骂道,口中便也不客气起来:“木大人,令尊还健在吧,皇位是令妹在坐,父兄却要俯首称臣,这君臣大礼该如何,不行则帝王威仪何在?可若是行礼……”让你爹和你哥跪拜你,不怕折寿?
“呵呵,王爷多虑了。”木青嘲讽地一笑,“我们这里没有跪拜之礼,底下的官员们见皇上顶多拱个手。”
什么?江闻思差点跳起来,怎么没人给我说?刚才行那个礼我还以为是我占便宜了,没想到……
“王爷,我大容使臣到了大兴可还是要下跪的!”他不高兴,楚阳更不高兴,我听我女儿说了,在大兴,你们可刁难她了!
江闻思一口气堵在了那,好吧,咱们大兴礼仪之邦,行个礼就行个礼吧。不过本王也不管你们这里的破事了,本王只说对我们有用的。
“皇上派使臣出使我大容,原意为两国永做盟友,我大兴皇帝也颇有此意,愿与贵国永结盟好,今派本王与公主来贵国特表此意。”
“如此,朕心甚慰!”
江闻思瞪大眼睛,怎么,这就没了?没门儿!
“皇上,本王在大容见到几件稀奇之物,也和楚大人提到过,不知皇上能否不吝相赠?”
“不知王爷说的哪几种?”
“红薯、盐。”
“王爷好眼力,这两样的确是好东西。”
“那——皇上?”
“朕虽然是女流之辈,但也知道泽被苍生乃大善之举——朕准了!”
“多谢皇上,多谢皇上。”
“这事,哥,由你负责和睿王爷洽谈其中细节。王爷,你可以随时找我哥,务必商量出一个令双方都满意的结果。”
“好?”木青点头应下,姓江的没一个好人,这回看爷怎么玩你们!
本来还想着费一番口舌的,没想到这么顺利,江闻思正高兴呢,忽觉背后一阵发凉,他扭头看看,木青正“亲切”地对着她笑。
“皇上。”江蓉儿看江闻思说完了,便清了清嗓子。
“公主。”木安可礼貌性地点点头。
江蓉儿一阵恍然,十年前的木安可被她视为想吃天鹅肉的癞蛤蟆,十年后的今天却已是自己仰望的存在了,这种落差让她心里五味杂陈。
“据贵国使臣所言,邀我等前来参加贵国开国盛典暨太子加封仪式,但不知,小皇子何在,可否让我等一见?”
“这个恐怕要让公主失望了。”木安可笑道,“他不在家。”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一到榕京就到处打听孩子的父亲是谁。
“是吗?”江蓉儿面面露不虞,一个小顽童罢了,还藏着掖着的,本宫在大兴时,即使炙手可热的陈氏和戚氏也不曾当面这么给本宫没脸过!
“朕不是推脱,他现在在特种部队接受训练,还得几个月才能回来。”看江蓉儿黑着的脸,木安可解释道。
“特种部队?”是干什么的?
“就是军队。”
“军队?他去那儿干吗?”
“接受训练!”
“去军队训练?”江蓉儿不可思议,“他多大了?”
“今年虚岁十二。”
“这么小训什么练?”这个女人真是心大!想想陈氏和戚氏的儿子,蚊子咬一口都要折腾得太医院鸡飞狗跳了,还军队,训练?
“想要得到些什么,总得有所付出的。”
“那也太小了。”江蓉儿嘀咕,我说,这孩子到底是不是你生的,这么不心疼!
又一想,也有可能啊,这两天他们到处打听,也没打听出这个小皇子的父亲是谁,都说皇上无夫,也没听说和哪个男的暧昧不清,那么这孩子是从哪来的,难不成真是她抱养的?
“这特种部队是什么?怎么训练的?”江闻思感兴趣的是这个。
“就像我以前的那五千左前营。”木安可笑道,“这个训练比那个还要严格。”
“比那个还要严格?”那五千人的能力如何江闻思是知道的,可这个比那个还要严格,那岂不是说这个更厉害?
“那么小的孩子怎么受得了?”他失声叫道。
第二百六十六章 女人的觉醒
“孩子大了,他自己决定了的主意,当家长的也不好太阻挠。”木安可避重就轻,一语带过。
“唉!贵国和我国有很多不一样啊!”江闻思是个男人,和江蓉儿关注的不在一条线上,“政令、制度、律法,现在连教育也不一样了。”
“当然了。”坐在江蓉儿身边的一个女的说,“人类只有不断的创新才能发展,一成不变了就落后了,落后可是会被这个世界淘汰的。”
什么乱七八糟的,江蓉儿皱了眉:“您是……”
“在下木香,大容国妇联的。”
木香,这个她也知道,是木安可的姐姐,不过,“妇联?妇联是什么?”又是一个没听过的名词。
“就是全国妇女主任,专门管女人的事,为女人说话,给女人撑腰的。”
这都哪跟哪呀?
“给女人撑什么腰?身为女子不就是要相夫教子、三从四德吗?”
“非也非也。”木香可逮着说话的机会了,“说句实话,在你们大兴女子中,殿下算得上出类拔萃了,只可惜,你们传统的规矩和礼仪束缚了你的思想与眼界。在你们的意识中,男人就是女人的天,女人只是男人的附属品,却从未想过为什么会这样?女人不说凌驾于男人之上,就算是男女平等,你们都不敢想象。”
看江蓉儿张口欲言,木香抬手制止道:“我知道公主要说什么,无非是老一套,什么男尊女卑了,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了,可是公主可想过,这是谁定的规矩?他为什么要这么定?我们为什么要服从?我们为什么不能质疑?我们为什么不去反抗呢?”
或许是她的问题颠覆了江蓉儿一贯的认知,也或许是她的声音越来越急促,江蓉儿竟然真的被震住了,她呐呐了半晌,才说:“古来的规矩就是这样……”
“规矩?哼!规矩自来就是强者给弱者定制的!”木香嗤笑,“既然殿下如此注重规矩,在下倒有一问了。”
明知道有坑,可江蓉儿还是问道:“木……”她不知道怎么称呼木香,就直接说,“请问。”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是你们那儿的规矩吧?可你们江氏先祖为什么会以前朝臣民的身份而反了前朝皇室呢?”
“那是因为前朝皇帝昏庸无道,致使天下大乱,民不聊生……”
“所以你们江氏才顺应天意,揭竿而起,救黎民于水火之中?呵!公主既然是皇室中人,就该明白一句话。”
“什么话?”
“历史是由胜利者写的。”
“不!”江蓉儿一愣,随后又据理力争道,“当时事实就是皇帝昏聩,残害忠良。”
“是!公主所言我信!我的问题是,前朝无德便可有人反抗,还美名誉为替天行道。那么,对女子的束缚过重,我们女子在不服的情况下为什么就不该反抗呢?公主可以说那些规矩对的,女人就该服从,可我不这么认为!就像也有人认为前朝皇帝并不残暴,可你们江氏先祖认为他残暴的情况下反了他一样,我也要反抗这个时代对女人定的规矩。”
江蓉儿说不出话了,可她又不服气,只是定定地看着木香。
在另一边听她们说话的木安可笑了,十多年前的木香也正是她自己说的,以男人为天以规矩为天的女人,现在竟然也能说出这么一番道理了。
但她也知道,能让一个从记事起就被灌输男尊女卑思想的女人一下子就接受男女平等那是不可能的。可木香并不这么认为。
妹妹以一个女子之身做了皇帝,在大兴人眼里就是大逆不道的,就这个什么公主,心里肯定不知道怎么也在嘲笑辱骂妹妹呢,哼!你也是个女子,却在贬低着女人,真为你感到悲哀!今天,就让我就来打破心你目中束缚女子的框架!
所以她接着又说:“公主,在你刚记事的时候,是不是每天都有很多人在你耳边说,这个不能做,因为你是女子,那个也不能做,因为你是个女子,做了这些,你就不是个有教养的好女子了的话?要想做个人人称赞的好女子你必须按他们的要求这样,或者那样……时间久了,在你的脑海中,你就自然而然地认为,一个女子,就该是这样的。于是,世间就多了一个被他们成功洗脑的人,而这个人,还会把这类认知接着去教给另外一个或几个人……这样,就会有越来越多的人都说,女人理应如此,否则就是不守妇道!”
“可好多人都这么认为,这就是正理,就该这样的,太标新立异了世人怎么看待这个你知道吗?”江蓉儿虽然喝了不少的水,可她还是觉得口干舌燥。
“知道!”木香点点头,“按伤风败俗罪浸猪笼,或是下大牢。”
“既然知道这样……”
“所以我们皇上才远走海外,按自己的喜好,用自己的规律建立了一个国家。”所以我的妹妹是个伟大而又杰出的人!木香自豪地想。
“彼之饴糖,我之砒霜,我们不能让所有人的想法和我们一样,有的人在这种恩想的不断洗刷下认为这一切都是应该的、天经地议的。但是殿下,不论什么弊端,总得有人先醒悟过来,再去慢慢的唤醒别的人。这不能一蹴而就,而是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这个过程或许得十几年,或许得几十年,甚至要上百年。但只要做了,只要为此努力了,就会有更多的人去思、去想、去关注。时间久了,就会有很多人赞同,就会有很多人去为之改变了。”
江蓉儿张口结舌,她自小受到的教育与世界观就这么被人轻易地打破了,而且据她的了解,这个木香,小时候因为家里贫困,都没进过学堂,后来还被人以十两银子卖给了一个毁了容的丑八怪!
她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就毫不留情地说:“杨夫人,本宫听说,夫人当年被你祖母十两银子给卖了,令妹又以百两银子将你赎回,本宫想不通的是,既已赎回,可夫人为何又嫁给你所不喜之人呢?”
这就是典型的我说不过你,就要揭你伤疤来恶心恶心你。
木香呵呵一笑:“公主,若论目前的身份地位,咱们俩是一样的,我就以平等的身份来给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一开始我是不喜欢杨大郎,一来因为是被卖给他的,心里有抵触,二是因为他的相貌太吓人了。可后来我妹妹雇他来我家打工,相处久了,才知道人是不能以长相来定善恶的。他相貌虽丑,但心底良善,聪明,有上进心,对我又一心一意。在不知不觉中,我这心啊,就开始倾向他了,所以我嫁给他不是迫于外界舆论,而是心甘情愿!”
你们或许还是看不起我的大郎,认为他还是十多年前那个唯唯诺诺的庄稼汉,但我不会告诉你们,若是到了战场上,我的大郎会有多厉害!
第二百六十七章 没什么好见的
木香和江蓉儿在这里谈些女子的问题,而在另一边也正说的热闹。
“问一句唐突的话,诸位不要多心。”江闻思犹豫了一下,“你们的政策有弊端没有?”
“有!”木安可毫不犹豫地说,“事无绝对,不存在无懈可击的完美!任何事情都有漏洞可钻,我们不过是尽量把对普通大众的伤害降到最低而已。”
“皇上答的干脆,我佩服!”
“我们皇上一向光明磊落,最讨厌的是玩心机斗心眼的腌臜事!”
“呵呵,武大人此言也够磊落的。”江闻思笑的多少有些尴尬,刚才已经介绍过了,这位是掌管户部的武天东。
“这叫上行下效!有什么主子,就有什么臣民。”
这是在骂我们!江闻思想发火,可又一想,大局为重,我暂且忍了!
“那你们这里的政策可不可以用到我们那边?”
“不行!”木安可摇摇头,“我这里是从无到有,一切都是重新开始,而你们那里的体制观念早已根深蒂固,别说推行了,就是你皇兄稍稍露出这个意思,那些世家大族、满朝权贵就敢率先反了他。”
王莽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虽然他建立过一个正统的王朝,可后人并不承认,反被冠以乱臣贼子之名唾骂了两千年!
“唉!清水池塘难养鱼,有时候身为九五之尊的皇上也只有妥协。”
“他妥协的,是那些世家大族!几百年的家族,关系盘根错节,势力错综复杂,可以说是民之灾难,国之蛀虫。可你们历代的皇上是怎么对待他们的?一次次的妥协,一次次的安抚,有时候还不得不和他们联姻——其实这不过是饮鸩止渴,更助长了他们的气焰。”木青一针见血。
“还有儒生们。”楚阳补充道,“他们一根笔杆子在手,可以歌功颂德,也可以曲解造谣,得罪他们,也够你们受的!”
“这就是你们这里要求全民识字读书,又推行那个报纸公开国家大事的原因?”
“是啊!这样的话,朝廷的政令民众可以自行理解。再说了,开发民智,也有利于国家发展。”
“这些也只有在你们这里才能行得通。”江闻思叹道,“去年我皇兄宣旨,商家之子亦可参加科举,就这事还受到了不少阻挠。”更别说全民识字了,况且,“全民识字,这个要投入不少钱吧?”
“是不少!”
“再冒昧问一句——”江闻思往殿里看了看,“你们这里的大臣好像不太多。”
“哈,王爷问的真是够婉转的。什么不太多,明显就是没几个吧?”木青大笑,“我们这里是除非有重大的事情发生,否则是没有你们那里的朝会的。”
“啊……”江闻思都无语了,难道我们的到来还不算大事吗?皇兄和姐夫都说过,他们这里带兵的大将军是一个毁了容的人,常年脸上戴着个面具,我还想见识见识这人的真本事呢。
“不过为了欢迎你们的到来今天晚上会有个宴会,你就能见到很多人了。”木安可笑道。“届时,王爷可以多交几个朋友,和他们多聊聊。”
这还差不多!
“我们很期待!可惜的是今天没见到你们的小皇子。”还有暗十六,这都是皇兄特意叮嘱的。
“王爷无须遗憾,不久的将来,你会见到的。”
“那,小皇子的父亲……”江闻思终于问出来了,“本王可不可以见一下?”
木青眼光一凛,武天东双手紧握,楚阳则是咳了两声,就连正在滔滔不绝的木香和眉头紧皱的江蓉儿,都一起看了过来。
木燕归的身世知道的人不多,虽说木安可并不在意,但他们平时依然不会在外人面前谈论这个话题,此刻江闻思突然的询问,让他们吃了一惊。
“这个恐怕又要让王爷和公主失望了,他不在,也没什么好见的。”木安可轻笑一声,语调平淡,不见起伏。
“为什么?”江闻思一口咬住,穷追猛打,表面上却装得很单纯的样子。
“不为什么,我们之间有点龃龉,所以他今天不能和你相见。”
吵架了?有矛盾了?把人家赶走了?呵呵!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卸磨杀驴?就是不知这个倒霉蛋是谁?
不过,这倒是个机会。
“皇上,本宫来时带有我家皇上的一封信,务必要本宫面呈于您。”江蓉儿从怀中取出一封信,双手递过来。
“你家皇上?”呵呵,木香在心里冷笑,她接过信递给了木安可,“我倒是听说你们皇上和皇后恩爱非常!最近要选秀女,陈家又要送女进宫了?皇后好贤惠,不愧是先帝亲自挑选的儿媳,陈家也够忠心,不愧是大兴第一世家。”
木安可接过信来随手和礼单放在一起:“姐姐若这样说话就显得小家子气了,做人么,要坦坦荡荡,不要让客人笑话咱们头发长见识短。”
“唉!皇上啊,我和公主说了好半天人生了,公主好像不太感兴趣。”木香叫苦。
“不不不,本宫很感兴趣,杨夫人,咱们可以接着谈。”看木安可对那封信的漫不经心,江蓉儿心里就是咯噔一下,她还想再看看,再观察观察。
“那好。那咱们现在就再来谈谈女人在这世上起到的作用……”
江蓉儿一脸的无可奈何又去听木香的长篇大论了,江闻思在一旁大瞪眼:“你们半天就是在谈这个?”
看着木香的高谈阔论和江蓉儿的无可奈何,他自己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女人,起到过什么作用?不过,这个国家的皇帝就是个女的,人家也的确有些能耐,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有些话还是尽量不要说为好。
“好吧,你们继续,继续哈!”对江蓉儿求救的眼神装作没看见,他扭头又和这个国家的高层们谈论起来,“我皇兄说,他和杨将军是旧识,不知杨将军现在何处,可否一见?”
“他现在也忙得很。”武天东想了想,“我上次见他是一个月前,还是来问我要钱的。”
“他那里现在也是用钱的时候。”木青接过话来说,“不过武大哥,我那科研部的钱也该领了啊!”
武天东不满地瞪了木青一眼:“其实你那花钱才最多,每个月都催命似的。”
“武大哥你光着我们花钱了,没看到我们挣了多少?”木青叫屈,“玻璃、水泥不都是我们研制出来的?正经投入大的是你那儿吧?”
“是啊,你那还好了,有进有出的。”武天东揉了揉眉心,“我自己这儿才真的是烧钱,每年的人口安置所花的钱海了去了。”
木青幸灾乐祸:“我以前在户部的时候就领略出了俩字:心疼。现在我终于摆脱了,武大哥,你就慢慢的也心疼去吧。”
“有什么可心疼的?”楚阳对他们的话不赞成,“一个国家,要想繁荣昌盛,没人怎么行?投入也就是这几年的事,以后等这些人发展开来就不用引进外来人口了。”
科研部,是干什么的?江闻思又抓住一个新名词。
第二百六十八章 夜宴
入夜后,宫中为大兴来使举行了一个欢迎仪式,邀请所有的大兴使臣参加,再加上大容的官员们,济济一堂,热闹非常。
宴会格局和大兴一贯正襟危坐的风格不同,是自助餐模式。人们三五成群,挑选着自己喜欢的菜肴,和自己熟悉的人坐在一处。这让从来都以严谨自称的大兴官员们很不适应。
“成何体统,成何体统!”有人摇头。
“斯文扫地,斯文扫地!”有人叹息。
“呵呵!有意思。”这是爱热闹的。
“走乡入俗,况且我认为这也不错!”唐锦琛今天和妹妹偷偷的见了,了解了一下她目前的情况,也见了两个外甥。知道妹妹过得很好,专管报纸出版的事情。不用侍候公婆,做自己喜欢的文字工作,木青和她感情又很好,而且知道了木青也并不是自己猜想中的没有实权,这让他放了不少的心。
至于别的事,还要在这里最少住上半年,有的是时间来说。
拉着还站在那左顾右盼的孔凡英一起去取了餐具,也学着大容的官员们去挑了几样看着顺眼的菜。饮品和低度酒餐桌上就有,想喝什么自己倒。
“这样的情况,从未见过,从未听过啊!”孔凡英吧咂着嘴说。
“你没见过的又不止这一样!”唐锦琛敲敲手中造型别致的盘子,“看看这个,是什么材质的?”
“铁的?拿在手里又不重,也没发现什么锈迹——噢!这不是和——”和他们送给皇上的盔甲差不多?自己当宝的东西,他们这里做了吃饭的工具?孔凡英张大了嘴巴。
“沉住气沉住气!”唐锦琛提醒他,“别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让人笑话,走了,那边有空位子,咱们去坐那儿。”
两人找了个地方坐下来,孔凡英尝了一口:“嗯,这个菜不错!老弟尝尝?”
“什么不错?让我也来尝尝!”符万生也端着个盘子挤了过来。
“符大人,一连几天都见不着你的面,是又发现什么好东西了吧?”
符万生这几天来早出晚归的往城郊跑,他们都几乎见不到他人。
“是不少!”符万生一脸兴奋,“不过现在都是刚种下,还要等到收获的时候才能肯定。”
“纵观同行人中,真心实意为国为民者不多,但符大人绝对算一个!”孔凡英由衷地感叹。
“哪里哪里。”符万生谦逊道,“孔大人过奖,老夫不过是爱好农事,又正好在这个位置上。”
唐锦琛笑道:“所以说符大人是幸运的,大兴的百姓也是幸运的。”
“谁是幸运的?说来让咱也听听?”楚阳端着餐具也凑了过来。
“哎哟探花郎,不不,楚相!快来坐快来坐!”
几个人起身相迎,楚阳在一边坐了,同时也招呼着大家:“这个自助餐的模式就是随便,不用那么客套,坐坐坐,都坐!”
“楚兄,你们这种形式是谁提出来的?”倒是挺有利于人与人之间的相互交流,要不回去后自家的酒店也借鉴一下?
“这样不好吗?可以让来客们有一种身心放松的感觉。”
“还放松呢,你看他们一个个板着脸的样子,像是放松的?”
他们几人看过去。果然,还有几个大兴官员绷着个脸,气哼哼地瞪视着这一切,一副自命清高、不屑为伍的样子。
“唉!这一路上还没把他们的性子都掰过来!”楚阳叹道,“还想着君子远庖厨那一套呢。”
符万生平生最讨厌那些假模假样的装腔作势之徒,表面上高高在上、一本正经,其实心里头就盘算着名利二字。
“那是他们没饿着!若是饿上三天三夜,看他们还端架子不端了!”符万生嘁了一声。
“符大人赤子心肠!”
“哪里哪里!楚大人,下官想从你这儿打听一下,这几日下官在城外田地间转了转,看见了好些种没见过的农作物,一问之下,有不少都是从海外带回来的,敢问楚相,这都是何人带回来的,他是不是也喜好农事?”
“符大人你看那边坐的那个人,大多数都是他带回来的。”楚阳指指坐在不远处的武天东说。
符万生眼一亮,说一声失陪就要往那边跑。
“盘子盘子!”唐锦琛提醒道。
“噢噢!”符万生又回头端了自己的盘子,急哄哄的去找武天东了。
“楚老弟,你没骗人吧?我们符大人可是个一根筋。”孔凡英看着符万生的背影说。
“孔兄,我是那种不着调的人吗?”楚阳不满地说,“武大人去年才刚调到户部,以前商船总带队就是他。”
“楚兄不要着急,孔兄的意思是他挺有心的,一边做买卖,一边还关注着高产良种。”唐锦琛帮忙解释。
“对对对,我就是这个意思。”孔凡英连连点头。
“当然了,是我们皇上特地嘱咐让他找的,又给他画了图纸,写了详细的作物特征,要不他怎么知道这些?”
“你们皇上,她……”她一个女人,是怎么想到这些的?我们唐家也做海上生意,虽说跑的都是近海,可也从没有想起过让人寻找高产的粮食种子,难道这个女人真的是无所不能?
“我们皇上,你们不要用看一般女子的眼光去看她。”楚阳给两人满上了酒,“反正我是自愧不如!”
“这世上能让楚老弟自愧不如的男子就不多,何况一女子乎?”孔凡英往正在和江闻思说话的木安可那里看去。
“世易时移啊!”唐锦琛感叹,想起第一次见木安可的事,“楚兄,咱们第一次相识就是在她们家吧?”
“是啊,一晃都这么多年了!两位,这十年来过得怎样?”楚阳举起酒杯。
“虽说也是一路顺风,但依然不及老弟风光。”孔凡英也端起酒杯,“这是,君莫笑?”
“是!”楚阳含笑道,“尝尝和你们那里的有什么不同?”
“那我可得多喝点,这种酒在大兴可是很贵的。唐老弟家里有钱喝得起,老哥我可是个穷人。”孔凡英率先品了一口,连声叹道,“不错,不错,回味无穷啊!”
唐锦琛也品了一口,道:“味道略有不同。”
“当然了,葡萄品种就不一样。”这种葡萄的出酒率比山葡萄高多了。
唐锦琛转动着透明的高脚玻璃杯,“葡萄美酒夜光杯,说的就是这种杯子吧?是水晶还是玻璃?”一路过来,有的商铺里就摆放有。
“是玻璃。”楚阳答道,“和镜子,窗户一样的玻璃。”
“这都是怎么做成的?”孔凡英也对着酒杯细看。
“这都是科研部的功劳。”楚阳含糊道。
“科研部?”唐锦琛和孔凡英相视一眼,“什么意思?”
“这个就是研究最新物品的地方,喏,你们看,你们睿王爷这不是已经凑过去了吗?”
第二百六十九章 先礼后兵
“木大人!”
江闻思坐到正在和人说话的木青身边,举起酒杯:“本王敬木大人一杯,你随意,本王先干为敬!”说完一仰脖子把酒喝了。
正在和下属说话的木青看了他一眼,给下属使了个眼色,待人离去,便举了一下杯子说:“王爷,不知有何见教?”
“这个,嘿嘿,本王就是想问问科研部是干什么的?”都好奇一下午了。
皇兄和姐夫都交代过,在他们这些人面前,不要玩那九曲十八弯的心思,越明朗越简洁越好。
“就是尝试用先进的技术,制造出生活中的用品。”木青又举了一下酒杯,“比如这个。”又敲了一下盘子,“还有这个,都是我们这一部门做出来的。”木青喝了一口酒,“除了生活用品,还有军队上的兵器之类。”
“噢!”江闻思瞪圆的眼睛里飕飕地往外冒着绿光,本来还以为是一个连差事都没有的、一直受自己妹妹打压的人,没想到手里掌握的竟然是这么重要的技术,“木大人,这个职位很重要吧?”
木青呵呵一笑:“我们这里不养闲人,每个职位都很重要。”
这明显就是一句客套话了,不过我换一个方式再问:“这个叫不锈钢吧?就是能做盔甲的那种?”
“何止,它的用处多了。”木青双手抱胸,身体后仰靠在椅子背上,“刚开始试做出来的很少,就打了一幅盔甲,送给了你们皇帝,这些都是楚师妹出使各国直后才做出来的。王爷不要以为把它做成了餐具就小看它,我们目前这种东西的存货也不多,还属于珍稀材料。”
“哪会小看!”江闻思又往木青身边挤了挤,“贵国皇帝不是说本王如果有什么商业上的事要和贵国洽谈,就尽管和大人说吗?这个,咱们有空坐下来好好谈谈?大人,可要把最好的东西都拿出来,不要舍不得哟!”
“当然!”木青点头称是,“再好的宝物若是将它藏于内室、束之高阁,它也只是一件死物,还不如将它拿出来,展现在世人眼前,让它发挥它最大的价值,给主人带来最大的利益,这才算得上是物有所值,王爷你说对吗?”
“对对对,木兄所言甚是,甚合吾意,咱们真是英雄所见略同!”
“既然如此,那王爷就和你们的人商量一下,下官也召集我们的人拿个章程,到时候若是坐在了谈判桌上、各为其主的时候王爷可不要嫌下官孟浪。”
“木兄哪里话,在商言商,虽然你我一见如故(?),但什么事还都是要以自己国家利益为重不是吗?”
“自然如此,王爷……”
“什么王爷,咱俩身份都差不多,你比我大了几岁,叫我一声老弟,我叫你一声大哥,多亲热!”
“咱们看来真的都一样,老弟你也是性情中人啊!”
“是是是!木大哥,有道是,酒逢知己千杯少,来!小弟敬你一杯。”
“好说好说,贤弟请……”
木安可正和江蓉儿说话,这时,橘子走过来在她耳边低语了两句,木安可微微点了点头,神色未变,挥手让橘子退下,接着又和江蓉儿说道:“公主,尝一下这个水果。”
说完,推过来一青花小瓷罐,打开盖子,早有人递上来一个粉彩小碗,将罐子往碗里一倒,一股甜香外加水果的香气顿时弥漫开来。
“这是什么?”江蓉儿看着碗中金黄色的东西问。
“这就是罐头,是用桃子做的。”楚眉解释道,“公主在路上还问过我呢。”
“桃子?罐头?噢!想起来了!”江蓉儿恍然道,“这就是那个老人家说的,他们那里的果树今年结了果子也要做的?”这个时候能吃上一口桃子可是挺新鲜的。
“就是那个,公主尝尝,可还合您口味?”
江蓉儿挪过碗,立刻有人递过来小叉子小勺子,她叉了一小块,咬了一小口。
“怎么样?”木香吃着自己碗里的桃子,问江蓉儿。
“好,不错!”即使从小在锦绣丛中长大,自己也从未吃过这种东西。
“公主喜欢就好。”木安可也陪着吃了两口,“姐姐和眉儿先陪着公主,公主,朕要失陪一小会儿。”
“皇上有事去忙。无需客气!”
木安可又叮嘱了两句,才起身走了出来,橘子正在门外等着。
“主子。”
“怎么,人拿下了没有?”木安可一边问着,脚下不停。
“拿下了,身手不错,费了好一番力气。”橘子紧紧跟在她身后。
“出手不慢么!这才几天,就想给咱们一个措手不及了!”木安可冷笑。
“还以为咱们还是十年前呢!”橘子也冷笑,“主子走这边。”
两人七弯八绕,来到一个房间里。
“主子。”
雷通正绕着一个被捆成一团的人转悠,看木安可进来,就过来见礼。
“问了没有?”木安可问,一边在一把椅子上坐了。
“刚擒住就去请主子了。还没有问。”
“把他嘴里的东西取出来。”
“是!”
雷通一摆手,守着的人上去,将捆着的人口中的东西取了出来。
“说吧,你是什么人?来干什么的?”木安可缓缓问道。
那人喘了几口,看了木安可一下,便闭了眼,一副悉听尊便的样子。
“主子,要不要用刑?”雷通很是看不惯他那一副大无畏的样子,特么的敢来老子地盘上撒野,还伤了老子几个人,用刑不管有用没有,先让老子出口气再说!
“不用!朕一向先礼后兵。”木安可看着那人,“你是大兴使团里的!”
那人依然闭眼不说话。
“但你和外面的人不是一路的。”
那人的眼睫毛动了动。
“他们是明面上的,你是暗的!”
那人眼皮底下的眼珠滚动了一下。
“说吧,你是他身边的暗几?”
她前边三句用的是肯定语,后面的一句问话却让那人一下子睁开了眼睛,惊愕地看着木安可。
“不要吃惊,这把戏,他十年前就玩过,现在不过是老调重弹而已!”木安可面露嘲笑,“朕还以为他比十年前长进了多少,没想到,呵……”
“住口!”那人怒道,“我大兴皇上英明神武,岂容你一个妇道人家出言不逊!”
“你特么才住口!”雷通骂道,“他英明神武个鸟!前朝被世家把持着,后宫女人要么流产要么生个傻子病秧子,还有脸大言不惭什么英明神武?别把爷的大牙给笑掉了!”
“我们皇上是个妇道人家不错,可你们英明神武的皇上怎么还用我家皇上的主意呢?比如,你身上的衣服。”橘子用脚尖踢了一下那人身上的衣服,“还是十年前的样式和色彩,一点改进都没有!”
那人早就注意到了,擒住他的人身上的衣服更有隐蔽性,穿在身上也更显得紧身利落,自己在人家面前显得……他眼光闪了闪,低了头不再说话。
第二百七十章 清理门户
“你不说朕也知道。”木安可架起二郎腿,支起一只胳膊以手托脸,“想知道我儿子的父亲是谁?想知道我后宫有多少男人?”
那人看了木安可一眼,又避开了目光。
“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这就是我和他之间的差距,也正是一直我鄙视他的原因所在!”
“你……”放肆!那人硬是咽回了后面的两个字,虽然是个女的,可人家却是实实在在的一国之君。
“这话你将来可如实转告给他!”木安可面露讥笑。
那人一愣:“你,你会放了我?”
木安可点点头:“当然可以放了你!不过实话告诉你,朕想让你知道的,你才可以知道,朕不想让你知道的,你什么都不会查到。”
那人表面上不服的样子,但心里也在犯嘀咕,以他的身手,在大兴已经算是顶尖的了,可今天刚一有所行动就被发现了,而且很快就被制服,这也是他自出道以来出师最不利的一次了!
“那你现在就放了我!”他硬邦邦地说。
“先说说你是谁?”
“我……”
“连个名字都不敢留?你们皇上的身边就都是些宵小之辈吗?”雷通在一边说了一句。
“你们也别动不动就用贬低我主子的手段来激我!”那人冷哼一声,看着木安可说,“也亏得我家主子一直对你念念不忘,你竟然是这样对他的!”
“我呸!”橘子狠狠地吐了一口,“他自己的皇后贵妃那么多,还念念不忘别的女人?这么恶心人的事你还说得这么冠冕堂皇,真是不要脸!”
那人脸一黑,又不说话了。
他不说,木安可也不说,就那么不错眼珠地看着他,就看谁熬得过谁!
一刻钟过去了……
两刻钟过去了……
一个时辰过去了……
那人开始耐不住了,任谁被一个女人直勾勾地看上一个时辰心里也不会平静无波,他在心里狂骂,特么的什么人呀?还有点羞耻心没有啊?十多年前你就是这么粗俗不懂规矩的,现在……哼!真应了那句话:穿上龙袍也不像皇帝!
这时,有人在外面禀报:“主子,宴席快散了,兰阳公主问起了主子……”
木安可换了个姿势,让自己坐的更舒服点,懒洋洋地说:“她不过是一个别国公主,由姐姐陪着她足够了,朕这儿还忙着呢,下去吧!”
“是!”脚步声渐远,看样子是去传话了。
“你就是这么怠慢我们公主的?”那人终于忍不住气愤地说道!
“怠慢她又如何?”木安可厉声道,“她派刺客闯进后宫意图行刺于朕,朕还要当面质问她是何居心呢,区区一个怠慢又算得了什么?”
“不是……”那人声音戛然而止。
木安可冷冷一笑,看向别处:“朕说是就是,朕说不是就什么都不是!”
“好,我说了。”那人终于心一横说道,“我是暗一!”
暗一,江闻煜的暗卫首领!雷通不禁多看了那人一眼,怪不得一直不敢说出自己的身份,原来是怕丢人呀!
“意料之中。”木安可点点头,“目的?”
“就是你刚才想问的。”
“没有别的了?”
“……还有就是,我要清理门户!”
木安可双眼凌厉地看过来:“清理……门户?”
“暗十六背恩叛主,理应该杀!”
橘子倒吸一口冷气,春秋渡口,那个惊心动魄的夜晚,哈密、暗十六的死是主子心底永远的痛!她向木安可看过去:“主子……”
果然,木安可一下子握紧了椅子扶手:“这是你的主意还是他的命令?”
暗一顿觉一股杀气当头压下,他心里一惊,这种情形他只有在江闻煜那感受到过。
“我的!”暗一额角冒汗,他咬着牙说道,“主子让我务必找到他,可我的属下出了叛徒,是我管教不力,当然要由我来清理门户。”
木安可又重新坐了回去:“你从何得知十六背叛了?”
“还用多说吗?”暗一说道,“春秋渡口一战,暗十六便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和你们一起失踪了,这不是叛变是什么?”
“所以你就要清理门户?”
“有什么不对吗?”
“当然有。”木安可冷然道,“大兴使团明着来我大容建交,暗中却派人来刺杀朕,你说,朕就是以此为借口,把这个使团通通拿下,会如何?”
“不!你不能这样!”暗一大惊道,“这样会引起两国兵端。”
“起兵端?”木安可傲然一笑,“你们有水兵吗?”
有水兵,但那仅限于内河,放到这大海上根本不够看的,想起茫茫大海上那似乎要吞噬一切的滔天巨浪,暗一心里就不由得一紧。
“这都是我一个人的主意,和别人没有任何关系,要杀要剐冲我来,你别以此为借口往大里闹!”
“冲你来?你承担得起吗?”雷通不知道春秋渡口发生的事,但他却感受到了木安可和橘子的情绪变化,就嗤笑一声道,“你以为这是在你们大兴呢,可以由着你翻云覆雨?这是大容,在这里你算老几?谁还会把你当回事!”
“你……”暗一瞪着雷通,“狐假虎威!”
“咱们都一样,彼此彼此!”
暗一一口气堵在心口,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
“不过朕一向宽宏大量。”木安可站起来,走到暗一面前,微微俯下身来,“你真的想见十六?”
暗一抬头看时,木安可脸上无悲无喜,眼中虽然平静无波,但是给人的第一感觉却是深不可测,一个女人,竟然有这样的眼神,他赶紧垂下眼皮。
“是!要见他!”
“那好,明天就带你去见他。”
暗一一愣,她怎么又这么好说话了?
木安可却不再理他,她直起身来,吩咐道:“橘子,安排一下,明天去一趟痴心结。”
“是!主子。”橘子点头答应,痴心结,也是时候了。
“那这人该如何处置?请主子示下。”雷通躬身问道。
“看好了他,不能有任何闪失。”
“明白了,属下遵命!”
木安可说完就不再停留,她大步走了出去。
看她走了,暗一偷偷地松了一口气,这个女人比当年厉害多了。自己在主子身边做了多年的暗卫首领,见过了多少的大风大浪,经历过无数次的生死一线,可今天,在这个女人身上,他竟然露了怯意!
“她们都走了,现在这里我做主。”雷通送走木安可,晃晃荡荡来到暗一面前,“你说,我该怎么盛、情、款、待、你、呢?”
暗一闭上眼睛不理他,这个人,他是不怕的。
“现在宴会那边怎么样?”木安可边走边问。
“禀主子,宴会已结束,现在歌舞已经开始了。”有人禀报。
“说明白些,到哪个环节了?”橘子斥道。
“是,阳关三叠。”
“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