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是是非非
“封大人!”
此刻已天光大亮,木安可看着封良玉道貌岸然的样子一字一句地说道:“请不要避重就轻,现在我就想知道你是哪来的权利对我爹用刑?”
“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封良玉大义凛然。
“乱臣贼子?呵!”木安可不怒反笑,“我们为什么要做乱臣贼子,缘由是什么?动机是什么?最终目的是取宁王而代之还是另投主人?这些你都查清了吗?就敢断言我父是乱臣贼子?”
“任你巧舌如簧,也难逃铁证如山!”封良玉给江闻煜拱手行礼,“王爷,昨日那些刺客就曾口中大喊是木峰收买的。臣后来在木峰帐中搜得几封京城来信,是齐王江闻博写给木峰的,在信中,齐王对木峰许以高官厚禄,并还说若能刺杀王爷,齐王登基后就会封木二小姐为皇贵妃!那几封信在此,王爷请看!”
江闻煜接过封良玉递过来的信,草草看过,笔迹是江闻博的,口气也是江闻博的,内容和封良玉说的差不多,不过江闻煜坚信,以木安可的性子,别说是皇贵妃,就是江闻博封她为皇后她也未必同意。
“本王自认还是熟悉江闻博的。所以肯定,这几封信就是出自于他的手中。”江闻煜把信交给木安可。
木安可轻笑一声,并不去接那信:“王爷信我会投靠他吗?”
江闻煜心思急转,硬生生地把“不信”两字咽了回去,或许,自己可以趁着这个机会,用这个借口把她永远留在自己身边!
“那这几封信你如何才能服众?”
“那封良玉迫不及待地对我爹严刑逼供就能服众吗?”木安可大怒,别人倒也罢了,你江闻煜竟然也怀疑我,“哈密,把昨天晚上我们离开以后发生的事给我说一下!”
“是!”哈密上前几步站在众人前,“昨天晚上姑娘和王爷一离开,那些刺客也都四散奔逃,老爷和他——”指指侍卫长,“都说赶紧先找王爷,可是!”
哈密吸了一口气,后面的话一气呵成,“封良玉却说很明显老爷和姑娘就是内奸,他一不追刺客二不找王爷倒是先叫人把老爷抓了起来,说从他身上就能得到刺客和王爷的下落,还亲自带人抄查了老爷的住处也不知道从哪弄出来几张纸就说是铁证,还说姑娘一定是把王爷给江闻博送去邀功了找也是白找。直到贺驸马到来觉得事情紧急赶紧派人到处寻找姑娘和王爷。又让他们放了老爷他还阻七阻八的不想放,等我们闯进狱中才看见老爷身上压着十几个装了沙土的麻袋……”
碾刑!木安可倏然瞪圆了眼睛。
哈密说的太急太快,她有些喘,看有好几个人都在准备抢发言,她立马又说道:“后来前锋营哨探回来送信说是姑娘和王爷安好让人赶快去接应,又是他他封良玉说其中有诈不能轻信,还是贺驸马一力主张派了人跟着我们一起来的……你不是信誓旦旦的说我们姑娘带着王爷去投靠江闻博了吗现在这又怎么说?”
终于说完了,哈密大口地喘起来。
“胡说八道!”等封良玉终于插上话了,他气急败坏地说,“我几时说过找也白找的话了?你个奴才不要信口雌黄!”
哈密心想,管你说没说过,你不是诬赖我们吗?那姑奶奶我也诬赖诬赖你。
“封大人,还有你们这些在场的,你们谁见过哪个贼人会在做了贼之后还要在人前大喊自己是贼的?”杨大郎人前一般很少说话,可今天的事让他忍无可忍,“王爷下落不明,你的第一想法竟然不是赶紧安排人手去寻找,而是先拷问我岳父,要是正常刑讯也就罢了,可你却是用了碾刑!请问封大人,你到底是何居心?”
“谁说我没派人寻找王爷?”封良玉脸红脖子粗地嚷道,“你们左前营的人差点哗变,本大人为了防着你们不该吗?再说了,若是把王爷失踪的消息散发出去引起军心大乱怎么办?王爷,微臣忠心耿耿,天日可鉴,望王爷严查木家父女一案!”
“你封大人不是动刑查过了吗?致使我爹现在凶多吉少,若是他有个什么不测,死无对证,还要王爷怎么查?”木安可目光如刀,直视封良玉,“碾刑,可杀人于无形,封大人好手段。”
“可昨日刺客一事,还是你们父女嫌疑最大……”
“可结果是我救了你们王爷,传救援信的还是我的下属,封大人,你对这些怎么解释?”
“行了!”江闻煜制止了要说话的封良玉,“此事本王心里有数,咱们回去再说。”
“王爷稍待!”木安可说,“家父被我哥哥姐姐送去就医,做为女儿,实在放心不下,因此请王爷准许……”
“不许!”江闻煜断然拒绝,“可让你爹回来,军中不乏有好的医生。”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何况家父伤势严重,今后恐怕不能再为王爷效力了,因此请王爷准许小女子侍奉父亲左右。”
江闻煜走近两步,压低声音道:“你就那么想离开本王吗?”
“我留在军中,就是为了我爹,现在他离开了,我还留下做什么?”木安可也放低了声音。
“你不是要调查是谁在嫁祸你们吗?这件事,本王让你也参与其中,一经查出,不论是谁,都由你处置,如何?”
“我还是避嫌吧!”木安可往后退了一步,“王爷只须还昨日之事一个真相就好。对于犯罪之人,自有律法处置,小女子相信,王爷自会秉公而断!”
“你已经是本王的人了,自然要跟在本王身边!”江闻煜有些着恼,强硬地说道。
“木小姐,虽然我只是个弱质女流,没什么见识,可我也知道忠君爱国的道理。昨日之事暂不论真假对错,就说王爷的宽宏大度放在谁的身上都该感激涕零的。木小姐,咱们女人,就该认清自己的身份,要谨言慎行,不要因为一己之私置大局于不顾!”
半天没再说话的陈红蝶看江闻煜当着这么多人对木安可低声细语,心里泛酸,就端着大义侃侃而谈。
“呵!”木安可闻言冷笑一声:“王爷,看见了没有,你的人在那呢,多么贤惠,多么识大体,多么的大义凛然!得妻如此,定能助王爷成就霸业!王爷,小女子告辞!”
第一百六十七章 快刀斩乱麻
“不准!”江闻煜突然拔高的声音吓了众人一跳,“给本王好好的留下,你爹那儿你就不要担心了,本王自会派人接回来。”
“王爷不要强人所难,官场上风云变幻实在不是我们这些草根之人能混的,因此请王爷准许我们卸甲归田,从此之后我们必不再过问世事,这样做王爷可放心?”
“你让木二丫来说说她的决定!”
“现在我说了算!”
贱人,不许你替我做主!我要留下!脑海中轰的一声巨响,木安可几欲晕厥,她晃了几晃,她紧紧地抓住哈密的手腕,竭力保持着灵台的清明。
旁边的哈密杨大郎面露异色,他们在说什么话?什么意思?什么木二丫,姑娘不就是木二丫吗?
江闻煜看着她变幻不定的脸,呵呵笑道:“她是很愿意留下来的吧?所以你不能做她的主,因为这一切都是她的!”
都是我的!王爷都这么说了,那就是我的!我的——
你的?哼!那边可还有个皇上指婚的宁王正妃呢!
那又怎么样!我只要以礼相待,我们就会相处的很好的。哪像你这个蠢货,以为自己多有能耐,到处得罪人,反倒让王爷为难!
对于这种人,木安可也只有呵呵了,“王爷,您就是说出大天来,我也是要离开的。”
“木小姐!王爷都这么恳求你了,你难道是铁石心肠吗?,你让王爷今后如何服众!”陈红蝶往前走了两步,言辞恳切,“你若真不满皇上赐婚,我愿以你为尊,自降为妾,只要别再让王爷左右为难就行!”
“不行!木家父女嫌疑重大,还是要先行收押查问。”封良玉阻止道,“陈小姐深明大义,我等佩服,只是这律法条条,要一视同仁!王爷,臣说得对吗?”
说实话,木安可也不想这么硬碰硬,她也希望能先和他们周旋一下,然后再来个人不知鬼不觉的隐退。
可是有了木二丫的存在,她不敢冒这个险,木二丫若是逮住机会,把她的秘密对江闻煜透露出一点半点,那就更糟了。况且,她用手按一下小腹,这个也不能等,只有快刀斩乱麻!赶紧找到苦相,商量一下怎么办。
“所以,你还是留下来吧。”江闻煜看着她,双眸沉沉,深不见底,“只要你留在本王身边,本王保你无事!”
“王爷不可!”封良玉跪下,以头触地,“国有国法,不能因人而异。”
“木小姐,你就听王爷的吧,我,我给你跪下了。”陈红蝶也跪下了,却是冲着木安可。
木安可缓步上前,来到陈红蝶面前,所有人都看着她的脸,却没有注意到她背在身后的手做出的几个手势。
杨大郎惊诧,他看了一眼哈密,只见哈密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已然全身戒备,就对己方的人做出了同样的手势。
“陈小姐!”木安可朝陈红蝶伸出一只手。
陈红蝶用袖子挡住自己的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盈盈秋目:“木小姐,你答应留下来了?”
木安可冲她微微一笑,拉住她的手腕,将她拉了起来。
“木安可!不要!”江闻煜忽地大叫,就要作势冲过来。
只是已经晚了,木安可抓着陈红蝶几步退到杨大郎和哈密身边,三人互为犄角,已做好了防势。
“王爷身边人才济济,就放我走吧,咱们好聚好散不好吗?
陈红蝶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她“啊”的一声刚尖叫出声,就觉得脸皮上贴一物,细看时,更是魂飞魄散,却是明晃晃的一把短剑。
“陈小姐,你还是安静点的好,若是吓得我手一抖伤了你这张漂亮的脸蛋,那可就坏了。”
陈红蝶吓得也不敢叫了,她抖抖索索地叫了一声:“王爷,救我……”
“啧啧啧!我还以为你有多英勇呢,陈小姐,你要是真的明大义就应该说:王爷,不要管我,为了王爷,我愿赴汤蹈火——这样我还佩服你一下。可你看现在,我还没怎么着呢,你倒先服软了,唉!陈小姐,你的这一表现太让我失望了,也太给你的王爷丢脸了!”说完,还用短剑拍拍陈红蝶的脸。
“王爷,王爷……”陈红蝶珠泪滚滚,下面的话却再也说不出来,她晕又不敢晕,倒又不敢倒,战战兢兢地想要躲开那把短剑。
“站好了,别动!”木安可一声低喝,吓得陈红蝶真不敢动了。
“木安可,你放了陈小姐。”江闻煜双拳紧握,额上青筋暴跳,他知道,所有的打算都完了,心中暗骂陈红蝶愚蠢,但此时他又不得不这样表态。
“放了她?然后呢?”木安可看着他,似笑非笑。
“然后,自然是你乖乖的伏法了!”这情景虽说出其不意,但却是封良玉最高兴看到的。他心想,斗吧,两个贱人斗个两败俱伤才好!不,还有戚家那个,最好是三败俱伤!因此,话里就带了些洋洋得意的味儿出来。
“是么?”木安可看向江闻煜。
江闻煜闭了一下眼,按捺下心头狂怒,“你放了陈小姐,本王就让你离去!”
“如此就多谢王爷了。”
“王爷万万不可!”
木安可和封良玉同时出声。江闻煜冷眼看向封良玉:“封大人,你僭越了!”
封良玉脸一白,“扑通”一声又跪下了:“微臣不敢。”
“陈小姐,麻烦送我们一程!”木安可觉得,小腹又隐隐有些坠坠的,她没时间再耽搁了。
“我说,你先放了陈小姐。”江闻煜第三次说道,不管她是陈红蝶还是陈红莲,现在她都不能出事,因为,前来投诚的官员世家有很多都是和陈家有交情。这还仅仅是怀宁周边的的地方,可想而知,举国上下,陈家真正的人脉网有多大,他舍不得放弃。
“等我们到了安全的地方,自然会放了陈小姐,现在么?还是请陈小姐陪我们走一趟的好!所以王爷,请你的人后退几步!”
反派死于话多,木安可不再啰嗦,她使一个眼色,哈密会意,招招手,叫那两乘小轿胎过来。
这一早上发生的事把现场的人看了个眼花缭乱,有些人不明白,为什么陈小姐对一开始声声指责的人后来为什么又要下跪哀告,最后又受制于人,更不明白不过是一小官之女为什么以王爷之尊又这么忌惮!他们心里嘀咕,只有相互打眼色询问。
可知道的人是不会说出来的,他们甚至装得比不知道的人更不知道。
所以,除了几个没必要装的,剩下的,人人一脸懵。
第一百六十八章 格杀勿论
“所有人,退开!”
江闻煜说出了这句话,他自己却往前走了几步。
“王爷你还是别过来的好。”木安可把短剑放在了陈红蝶的脖子上。
江闻煜停下脚,“我可以放你走,不过,震天雷的配方你得留下。”
他的声音不高,但陈红蝶却是确确实实的听见了,她惊讶的连害怕都忘了,不是说那威力无比的震天雷是神龙所赐吗?怎么在这个贱人手里?
“这个吗?可以,不过等我安全了,就写下来放在陈小姐身上,怎么样?”
江闻煜犹豫了一下,没有答话。
“你若不放心,我就把陈小姐捆起来,这样她就看不到了,行了吧?”
“希望,你说话算话!”他艰难地抬起手,眼神复杂,有痛,也有恨!今天我就先放了你,以后再找到,可就不会像今天一样好说话了!
“自然!”木安可揪着陈红蝶的后衣领子,边走边说,“陈小姐,你也配合着些好好走两步,就这么一点小变故就把你吓成了一滩泥,将来还怎么母仪天下!”
可怜这位陈小姐,她从小是娇生惯养长大的,学的是女人心机,惯会的明争暗斗,几时遇过这样的险况?那把刀在她面前晃来晃去,几乎要吓破她的胆了。她现在都有些后悔,自己不该急哄哄的跑来凑这个热闹的,忠心是表了,可危险也降落在了自己头上。
走到轿前,木安可把她推给了哈密:“哈密带陈小姐上轿!”
“是!”
哈密抓住陈红蝶钻进一乘轿子里,木安可对江闻煜一拱手:“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宁王爷,告辞!”说完坐进了另一乘轿中。
杨大郎上马喊一声:“走!”
轿子抬起,杨大郎看前面的人走出了射程了才纵马赶上。
“王爷!”封良玉从地上爬起来,“咱们追不追?”
江闻煜斜睨他一眼:“回去!”
“这……噢,是是!给王爷备马!不要那个,王爷有伤,要那个温顺点的。”
江闻煜扭过头,低声道:“十六!”
“属下明白!”暗十六应道,趁众人乱哄哄的不注意,又隐入洞中,待众人远去,便如一缕青烟一般的向木安可她们追去。
轿子还算稳当,木安可轻抚着小腹,疲倦,正如山一般的向她压来。
“姐夫!”她叫道。
杨大郎就走在轿旁:“什么事?”
“江闻煜肯定派人跟着,一定要挡住了。”
杨大郎自信满满地说:“知道,十多里外有个小镇,咱们就在那里给他来个金蝉脱壳。”
“好,一切交给你了!”她停了一下,理了理思绪,“再有就是,待会我若是闹着说要回去找江闻煜之类的话,你可千万别听。若是我闹得过于厉害,必要时可以把我打晕,然后找到爹他们,第一件事就是尽快让苦大师给我看看……”
“你怎么了,生病了?”杨大郎紧张地问。
“是,生病了,胡言乱语的病!”不过,我会尽量控制住!
你快把我送回去!休想断送了我和王爷的姻缘,你这个贱人!贱人——
木安可不再搭理她,任凭木二丫发疯一般的叫嚣,只闭目养神。
杨大郎有些疑惑,但也没多问,只催促快走,到了小镇上,自有丐帮与狼牙的人帮忙,等暗十六终于在一个小巷子里发现那两乘小轿时,轿子里就只剩下捆着的陈红蝶了。
——宁王爷:你不守信用,派人跟踪我,所以我也毁约,震天雷的事就再不说了——木安可。
“啪!”
江闻煜一掌拍在桌案上,把笔墨纸砚震得一阵跳动,陈红蝶吓得一哆嗦,赶紧低下头,尽量把存在感降到最低。
“木安可!”江闻煜怒叫,“欺人太甚!”
贺长风拿过那张纸条看了看,暗叫一声可惜,当时庆远关中乱糟糟的,他就留了下来主持大局,没想到后来出了这么大的一个纰漏。
“她恐怕是不会再回来了!”
“那就找,她就是上天入地也要给本王找出来,这次找到她,本王绝不会手软!”江闻煜坐下来,“十六,你是怎么被她发现的?”
“属下也不知道。”暗十六垂首,“只是进了那个小镇后就受到多处阻扰,便跟丢了。”
“阻扰?怎么阻扰?”贺长风急忙问道。
“就是,莫名其妙的出来一个或几个人恰好挡住路,一上房顶就听有人喊抓贼,刚跳下来就被几个乞丐扭住,好容易摆脱跑出巷子又撞倒一个老头,就被他一把抱住腿不放了……”
“你就该一脚踹死他!”
“那个老头似乎有功夫。”
江闻煜看了一眼贺长风:“她还有多少手段是咱们不知道的?”
“可惜了,不能为咱们所用。”贺长风是无比的惋惜,“她就像是一个取之不尽的宝藏,本来我还想着,她只要不和咱们为敌就好,可现在……”
现在,她会不会报复自己呢?听戚七星说木峰的伤都要准备后事了,她会不会为了报复转而投向江闻博?
江闻煜悚然一惊,女人疯狂起来是不会计后果的,她若是真的……
“找到她,不惜任何代价!”他断然说道,欲成大事,就不能再儿女情长了。
“知道了。”贺长风点点头,又对暗十六说,“你下去吧。”
“是!”暗十六退了出去。
“陈小姐!”江闻煜从坐位上走下来,来到陈红蝶面前,半天才对着那张惨白如纸的脸说,“你今天看到的,听到的,感受到的,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可要想好了!”
陈红蝶只觉得冷汗涔涔,她一下子跪倒在地:“臣女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没看见!”
“来人,带陈小姐下去休息。”强忍着一脚踹死她的冲动,江闻煜冲外面喊。
外面进来的是戚柔儿,她扶起瘫坐在地上的陈红蝶:“姐姐,咱们出去了。”
陈红蝶失魂落魄,被戚柔儿半架着扶了出去。
“蠢货!”若不是陈家的作用,这种蠢女人岂能留在身边?一时间,他又想起木安可,那个聪明干练的女人,可偏偏那种女人又不能为他所用!
“姐夫,你去安排人尽快找到她,尤其是通往京城的路上,能带回来就带回来,若是带不回来——”他停了一下,还是说出了后面的话,“格杀勿论!”
终究还是走到这一步了,贺长风叹了一声,可眼前的形势他也没有更好的对策了,就说:“是!我这就去安排。”
说完,贺长风也走了出去。
只剩江闻煜一个人在房间里,他叫了一声:“暗三!”
第一百六十九章 我是木二丫
在江闻煜发出格杀令一个时辰后,木安可就收到了消息,虽然早已有了预料,但她的心还是如揪了一下般的一痛。
(“辱你便是辱我,为了你,本王愿把这天下变成炼狱——听听人家这话,我的小心脏噢噢!二爷,不行,我也要穿越,我也要去找宠我爱我的真命天子……”秦久久眼含热泪,把手机硬是往木安可脸前凑,非要让她看把她感动的稀里哗啦的爱情宣言。)
久久,你可想到,二爷的真命天子有一天会对二爷下的格杀令吗?
可是久久啊,这就是现实,活生生的血淋淋的现实啊!
痛是因为曾经爱过,明知相思苦,偏要苦相思!明明知道不可能的,为什么还要让自己陷进去?木安可,纵然你多了千年的见识又如何?还是活成了一个失败的女人!
贱人,都怪你都怪你!木二丫怒吼,王爷杀的是你不是我,你滚开滚开滚开啊!
守住,守住啊木安可!不,我守不住了,我累了,也不想守了。我想回去,回到我的故乡,那里有我熟悉的生活,有我熟悉的亲人。我放弃了,木二丫,给你了,你把所有的一切都拿去吧……
当到了目的地,杨大郎给木安可掀起轿帘都时候,他发现轿子里的人正在诡异的笑着。
“二丫,你怎么了?”
“这是我,是我。”木二丫抬起手放在眼前看了看,无比的兴奋,多年来的隐忍没有白费,“呵呵!我自由了,她不能挡着我了,那个该死的贱人!”
抬头看杨大郎戴了半张面具的脸,顿时嫌恶地皱起了眉,这么个丑陋的东西,怎么做了她的姐夫?都怪木安可那个贱货,这一切都是她一力促成的!
“你,把我抬回到王爷那去!”她黑着脸,对杨大郎颐指气使。
杨大郎一惊,她真的这样说了,可这是怎么一回事?他想不通,就说道:“你还是先下来进去看看,岳父他还在里面生死不明呢!”
“那有什么,一起带去王爷那不就行了,王爷那儿肯定会有好的郎中的。”
杨大郎更是吃惊,不过他牢记着木安可叮嘱过的话,“你还是进去吧,你哥哥姐姐还都在里面等你一起拿主意呢。”
“哼!烦死个人了!”
她不情不愿地从轿子里下来,哈密从远处跑过来扶她,被她结结实实地一巴掌呼在脸上:“贱人,磨磨蹭蹭的干什么吃的?当心我让人打死你!”跟着那贱人的没一个好东西,看我今后怎么收拾你们!
所有人都愣住了,熟悉木安可的人都是第一次见她动手打自己人,今天是怎么了?哈密捂着脸都感觉不到疼,她直愣愣地看着木安可,难道这是姑娘在使什么计策不成?
“看什么看!扶我进去,蠢货!看那个贱人把你们一个个的都教成什么样了!”
看她作势又要打,哈密赶紧扶着她:“是是是,姑娘,您慢点,过门槛了。”
杨大郎看着她们进去的背影,心中如波浪翻滚,这个人,不是他所熟悉的木安可,绝对不是!想到之前木安可交代过的那些奇怪的话,他忽有所悟,便跟在她们身后,也大步走了进去。
房中。苦相刚给木峰针灸过,木青和木香面色紧张:“大师,我爹他怎么样?”
“不太妙。”苦相将银针一一擦拭后收起,“你们心里要先有个底,我尽力挽救,你爹他是死不了,但是却有可能一辈子都醒不过来了。”
“一辈子都醒不过来?”木香傻了,她跌坐在椅子上喃喃自语道,“那是什么病?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姐,你先别急,爹只要活着就好,剩下的咱们再想办法……”
一语未了,就听有人说:“这么破的地方,是人住的吗……这都什么味儿?”
“二姑娘,这是熬药的味道。”
随着话声,哈密扶着木二丫走了进来。
“二丫?”
“二丫!”
木香和木青同时叫道,妹妹来了,他们就有主心骨了。
“你快来看看,爹他这个样子怎么办?”
木香拉着妹妹就往床边走,她心里着急,却没有注意到妹妹一脸的不耐烦。
“放手了,拉拉扯扯的像什么样子,你以为我还是那个没规矩的贱人吗?”
木二丫甩开木香的手,根本不看木香惊诧的神色,径直走到床前看了看:“这有什么,把爹带去王爷那儿不就行了!”
“什么?”
“带他去哪儿?”
木香和木青都以为自己听错了:“咱们费尽心机才从那跑出来,还再回去?回去再让人害?”
“王爷说了,他会护着咱们的。”
“你以为你是谁?还让王爷护着,他要真能护着,爹还能成这样?”
“那是王爷不在不知道,王爷要是当时在,借谁几个胆子也不敢害爹的。王爷还说他心中有我,他若是能坐了朝堂,最起码我是个贵妃娘娘,到了那时候咱们家看谁敢不尊着!”
她侃侃而谈,她的哥哥姐姐越来越震惊,仿佛不认识似的瞪着她,都在想,她怎么会有这么愚蠢的想法?
从她进来到现在一直都在注视着她的苦相突然说:“你是木二丫!”
这一下木青和木香更是摸不着头脑了:“她不是二丫还会是谁?”
“她是木二丫,却不是木安可!”
苦相声音平静,没有大起大落,但却是让木青一怔,似乎有件过了很久的往事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是啊!我是木二丫!”木二丫毫不避讳地承认道,“我才是正正经经的人,她只是一个孤魂野鬼,捉鬼除妖正是你该做的,你会怎么对付她?是不是要把她打入十八层地狱,让她受尽折磨?”
(“首先声明:我,不是鬼狐精怪。其次,也不是我把你妹妹赶走的,而是她走了我才来的,所以我真不知道她去哪了……”)
久违的往事慢慢清晰,木青终于想起来了:“二丫,你是二丫?你,你没死?”
“盼着我死,咒着我死!明知道她是假的,还和她称兄道妹的近乎,把自己的亲妹妹忘了个一干二净!有你这样的哥哥吗?”又转过头冲着不明所以的木香,“还有你,傻乎乎的连自己的亲妹妹换了个人都不知道,让人两句好话就哄住了,这么不把亲妹妹当回事,现在你们两个就别腆着脸说是我的亲哥哥亲姐姐!”
“二丫?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什么都没听懂呢?”木香试试探探地问,听不懂,天地良心,她是真的听不懂啊!
第一百七十章 愚蠢
经过木二丫和木青的轮流解释,木香终于知道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她怒了,冲着木青道:“这件事你既然早就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
木青能说什么?这几年来,他一直把木安可当做了他的亲妹妹,但他又不仅仅是一个简单的妹妹,她对他的关怀与放纵像是母。挑起一家的重任,给他一个富足的生活和做梦都不曾奢望过的教育,这一切又似父。
他也曾试着想过,若没有她,他的人生路会走成什么样?她用她那孱弱的肩膀和强大的意志撑起了这个家!而他自己,做为一个男人,家里的顶梁柱,又为家里付出过什么?一切的不劳而获用起来都是那么的心安理得。这让他已经有好久都没想起过,她不是他的妹妹,他真正的妹妹是二丫,那个胆小懦弱的、受尽欺负的木二丫。
可是现在,他抬头看看木二丫,她不再是胆小懦弱,而是胆大妄为,一言一行都是那么的骄横粗鄙!
“姐,这件事不光我知道,爹也知道。当时没告诉你是怕吓着你,到了后来……”一家子全都知道了,就瞒着姐姐一个,这一点木青觉得挺对不起姐姐的。
“现在我知道了就不吓着了?”木香怒道,“现在爹成那样了,她又是这个样子,家里一团糟,我不是更是吓着了吗?”
“我怎么了?”木二丫也怒:“自己的亲妹妹回来了你不高兴,还当成麻烦了?”
“你就是在添乱!他们把爹害成这样,你还要撺掇我们去向他们请罪,这可是咱爹,你还有没有孝心?”
“我凭什么要有孝心?他在我五岁的时候就没了音信,害得我受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现在我得了王爷的高看,眼看就要发达了,他当爹的成全一下女儿怎么了?何况我还会给全家带来多大的荣耀……”
木青更怒:“爹他当年失踪是意外,你竟然以此来怨怼他!就你这种见识还受王爷高看?呵!白日做梦!还给家里带来荣耀?你不给家里招祸就烧高香了!”
“我什么时候给家里招祸了?倒是木安可那个贱人,她以为自己多聪明,不把震天雷的配方交给王爷,惹得王爷发火,这才是在给家里招祸!我现在就是要把震天雷的配方交给王爷,还有什么狼牙、丐帮的,哦对了,还有船队,都告诉王爷,王爷高兴了才会免了咱们家的罪!”
“你说什么雷?”别的还罢了,这个震天雷木青还不知道。
杨大郎却是知道的,他在外边听了半天也终于明白,木安可非比寻常的智慧来自哪里了,虽说这事听起来是那么的匪夷所思,但也只有这样的解释才会顺理成章。
他大步走进屋内:“震天雷是一一种杀伤力极大的武器,庆远关的城门城墙就是用它打开的,宁王一直想得到配方,二……木安可不给,因此才招来宁王的忌惮,如今宁王已经下了令,若我们不听从他的命令乖乖的回去,他就对我们格杀勿论!”
木香是一个女流之辈见识有限也就罢了,木青却是在荒岛上生活了一段不短的日子,回想起正在修建中的岛屿,一下子就联想到震天雷在其中的作用。庆远关虽说清理了好多,但曾经的破坏程度却还依稀可见,
“那二丫,哦不,她为什么不把这个什么雷的配方交给王爷呢?”木香不解。
“哼!想抬高身份呗!!”木二丫咬牙切齿,“也不看看自己有几斤几两就想一步登上天,贱人,坏我的事,亏得王爷心里明白,知道不关我的事,所有忤逆犯上的事都是她一个人的主意!”
杨大郎根本不理她,他自始至终所认识的只有木安可,所信服的,也只有木安可!所以他连看都没看木二丫一眼,对室内别的人说:“她说宁王得此物,定会用来开疆扩土,征战四夷。人的贪心是无止境的,若是杀戮过重,恐怕会祸及自身……”
“我呸!她瞎说一气,也就能骗骗你这种笨蛋……”
“二丫!他可是你姐夫!”木香不乐意了。
“我姐夫?”木二丫傲然说道,“就他?一个出身贱种的丑八怪,还想和王爷做连襟,赶紧哪远死哪去,别丢我的脸,我可是要做皇妃……”
“啪!”她话还没说完,脸上就挨了木香一巴掌。
“你敢打我?”
木二丫大怒,抡起巴掌也朝木香脸上打来,却被杨大郎伸手挡住:“木二丫,你最好收敛点。”
他独眼瞪过来,木二丫有些怕,她后退一步,色厉内荏地喊道:“好,好!你们这样对我,等我给王爷说了,小心你们的狗命!”
“就你?”杨大郎轻蔑地一笑,“有我在,这辈子你都休想见到江闻煜,哈密!把二姑娘带下去严加看管,不能有半点的疏忽!”
“是!”哈密听了半天也早就明白了,她的可亲可敬的姑娘不是面前这个可憎可恨的姑娘,这么愚蠢还想做皇妃?做你的黄粱梦吧!她答应一声就要上前扭住木二丫。
“且慢!”观察了半天的苦相说道,“杨施主万不可如此鲁莽。”
“大师此言何意?”杨大郎挑眉。
“据我所看,她现在已经怀了身孕,而且,胎像还不稳,所以千万不能动粗。”
苦相此话一出口,屋内立刻静了下来,首先回过神来的是木二丫。
“怀孕?”她大喜继而狂喜,“就是那天晚上的?”
“我问你,这孩子是谁的?”木香也反应过来了,她盯着木二丫问。
“王爷的啊!”木二丫抚着小腹,得意地说。
“我是问,你的还是她的?”
木二丫这下听明白了:“当然是我的,可恨那贱人还装成多贞洁的样子……哼!要不是我,哪能怀上皇家的种?也是我的命好,这可是王爷的第一个孩子,要是个儿子的话……对,就是个儿子……姓陈的贱人出身好又怎么样?我有儿子,说不定我的儿子将来也能做皇帝,嘻嘻嘻!”
本来看杨大郎那样对待木二丫木青还有些不忍,可听了这话以后也终于忍无可忍了:“行了行了,你赶紧下去养胎,可别让皇子出了差错。”
木二丫嗔道:“我自然知道,你们也得赶快把我送去王爷那儿,我要把这个天大的喜讯亲口告诉他。”
“好好好!”木青敷衍着她,“我给他送信,让他八抬大轿来接你,行了吧?”
“就得这样!”木二丫高傲地扬起头,用眼角斜视着哈密,“死丫头,来扶我下去。赶紧给我洗漱,换身上好的衣服,头面首饰呢?都给我拿来,天天弄得跟叫花子似的!你看人家陈小姐那一身穿戴,那才真叫富贵呢。”
一边唠叨着一边往外走,至于躺在床上还人事不省的木峰,她连看都没有再多看一下。
第一百七十一章 艰难的选择
“怎么办?”
几个人大眼瞪小眼,呆愣了半天,木香才问道。
“大师!”杨大郎对苦相说,“她一早就对我说了,不论发生什么事,都让我带她回来见你,这事,你也是知道的吧?”
“是,我知道,从我见她的第一面我就看出来了。”苦相把自己和木安可初遇时的情景说了一遍,“……现在我也正好把药配好了,至于取哪个舍哪个,就看你们的决定了。”
取哪个?舍哪个?
木峰昏迷不醒,最有发言权的就是木香和木青了。
“姐,你说,要是没有她,咱们现在会过成什么样子?”半天,木青才犹犹豫豫地跟木香说。
“你不说我也知道,咱们今天能过上这样的日子,全是因为有了她。”
“刚开始我还防过她,后来我知道了,她是个好人。”话说开了头就顺畅多了。
“那……二丫可是咱们的亲妹妹。”只是这个妹妹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木香想不通。
“可咱们也不能做忘恩负义的事。”
所以这才是最让人无法抉择的,亲情,恩义。
“要我说,当然是舍弃有害的,留取有用的!”杨大郎说,他是木安可的铁杆粉丝,自然是支持木安可的。
木香瞪着杨大郎问:“那你说哪个是有用的?哪个是有害的?”
“我都不知道是你笨看不出来呢,还是被亲情蒙蔽了双眼,这么明显的事都看不出来。”
“骂我笨啊!”木香生气。
“不是你笨,而是你不公正!”杨大郎叹道,“只要你用公正的心去看,你就会知道该怎么取舍了。”
木香已经泪如雨下,她哽咽着说:“你说的倒是轻松,再不好那也是我妹妹,外人一句取舍很简单,可对于我们这做亲人的来说,那就是骨肉分离的痛啊!”
杨大郎又叹一声,没再说什么,也说不出什么来了。是啊,轻轻的一句取舍,那就是一条性命的生死。作为她的亲人们,这是一个两难的抉择,也是一个痛苦的抉择。
几个人在艰难地做着决定,室内无声,谁也没有注意到,木峰的手指,在微不可觉的情况下动了一动。
“她一心进宫,那后宫是她这种人能呆的地方吗?”半晌,木青才狠下心来说,“与其将来有延及家族的祸,那就长痛不如短痛了!”
“胡说!”木香流着泪骂他,“你就是贪图她带来的好日子,才想舍了自己的亲妹妹的。”
“姐,我若是真的贪图好日子,就由着二丫去攀附宁王了!”木青的两眼也有些发红,那是自己的亲妹妹不假,可是从家族大计来说,他还是倾向于木安可的,姐姐可以任性,他不可以。
“……”木香无语了,是啊!选择了木安可,今后说不定就要浪迹天涯了,还谈什么好日子?可自己亲妹妹的想法就是她也知道行不通的,八字还没一撇呢,爹就被人害成了这样,以后再遇上事,还不真的会把全家都搭进去?
“二丫她没什么见识,什么都不懂……”
“这不是她犯错的理由,更不是她把全家都拖下水的理由。”杨大郎把哭的稀里哗啦的妻子揽进怀里,“她还要把咱们所有的底细都说给宁王,香儿,宁王若是知道咱们家有这么多秘密,他还会对咱们放心吗?自古君王多猜忌,终有一天他会为了绝后患杀了咱们全家的。”
“我知道,这些我都知道,可我就是狠不下这个心啊!”
“姐,这事但凡有一点施展的余地,我也不会狠下这个心的!可你看现在,宁王派人在到处寻找咱们,爹又病成这样,咱们拖不得了,得赶紧做决定。”
“她从小就那么可怜,没享过一天的福……”木香泣不成声,“这个傻丫头呀,她以前很胆小的,现在怎么变成这么个胆大妄为的性子了?”
“她们两个一起生活,在耳习目染下,行事作风就会越来越相同,只是一个是有大仁义大智慧的,而另一个……”说到这里,苦相摇了摇头。
一个是有智谋有胆略的,一个却是蠢笨鲁莽的。苦相的话没说完,但他们都听出来了,可怜之人必有其可恨之处,可恨之人恰恰就是那可怜之人。
“大师,她会投胎转世的吧?我们还有没有相见的时候?”木香抬起朦胧泪眼,看着苦相问。
听她这么一问,大家就都知道在她心中已经有了决断了,木青也觉得心中一痛,他也看了过来。
苦相轻捻念珠,脸上无悲无喜:“这个就看你们之间的缘分了。何况,有时候相见也不一定是好事,不见也未必就是坏事。”
“大师,你说的禅语我不懂,我就希望下辈子她能得个好去处。今生她受过太多的罪了,来世要让她好好的,不要再和这一世一样……”
“香儿,这辈子她没有做恶,来世她会过好上日子的。”杨大郎安慰着她,“你放心吧。”
“嗯!她会的,会过上好日子的,青儿。”木香抓住木青的手。
“姐。”木青也回握着她,觉得姐姐的手很冰,很凉。
“大师,我们决定了,把二丫送走,留下……留下她……呜……”她痛哭着,虽然艰难,但还是地说了出来——这一句话,死去的就是自己的亲妹妹啊!
杨大郎松了一口气,他不敢想象,若是妻子真的舍弃的是木安可的时候他会做出什么事来,所幸,所幸,妻子还不糊涂。
“施主有这份胸襟老衲佩服。”苦相起身稽首道。
“走吧,姐,咱们去送送她,送她最后一程。”
木青站起来,想搀扶起木香,可搀了两下都没搀起来,还是杨大郎帮忙半抱着才让木香站稳。
几个人从房里出来,木青吩咐站在外面的青葛黄柑:“你们两个进去看护好老爷,记住,一个时辰给老爷翻一下身。”
青葛黄柑在外面听了半天也听了个七七八八,对主人家发生的事正在惊讶,忽听木青吩咐,两人连忙点头称是,看他们几个远去两人才进得屋内。
“这有一个时辰了吧?”青葛问,朝外面看了看天色。
“哎哎你看你看!老爷的手指是不是动了一下?”正准备去给木峰翻身的黄柑突然说。
“哪儿哪儿?”青葛赶忙跑过来看了看,“没有啊,你眼花了吧?”
黄柑又看了一会儿,不确定地说:“可能,真的,是我看错了?”
第一百七十二章 一路走好
“这都什么衣服,不男不女的,丑死了!首饰就这几样!”
“是!”
“没见过世面的穷酸样!还真当自己多有本事,哼!银的不要,把金的都拿过来,我将来可是要做皇妃的,太穷酸了可不行。”
“是!”
“那个贱人,故意和我作对!把那么多东西做嫁妆都抬到了那个丑八怪家!给她那么多嫁妆有什么用?扔水里还能听声响呢!一万多的银子,全带到了那个丑鬼的家!”木二丫说的是咬牙切齿。
木青看看木香,听明白了,木二丫说的是木香的嫁妆。这让木青忽然想到,木香还没有嫁给杨大郎之前,有一次他们在一起讨论木香的嫁妆,木安可突然的发病,以至于晕了过去的事。
哦!是了,怪不得木安可说,嫁妆一定让木香带走,谁要都不给,包括她自己,当时她这话很让人听不懂,现在,他懂了。
“姐,你也想起来了吧?”他轻声地问道,不由得流下了眼泪,那个不是他们的妹妹,这个才是,这个才是啊!
“想起来了。”木香也流着泪说,“她那个时候难受的都晕了过去,我还以为她是因为我不要那么多钱一急之下才晕的。现在才知道,是她,这个孽障!”
他们此刻站在窗外,听房内木二丫在指使哈密和橘子团团转,时不时的,再咒骂两句。
“都怪那个贱人,让那个那个丑八怪做了我姐夫,让人京城的有钱人知道了还不笑话死我!不行,我一定让他和我姐分开,再把嫁妆钱都要回来!”
“不会吧,大姑娘和大姑爷很恩爱的,他们不可能分开的!”橘子终于忍不住了,她就驳了一句,“何况嫁妆要回来也是大姑娘的。”
“你个小贱人懂什么?”木二丫骂道,“恩爱?天天对着还又穷又丑的货恩爱个屁!他们要是不愿分开,我就让王爷杀了那个丑八怪,一了百了!有王爷撑腰,那钱,她敢不给我!”
“这门婚事当初可是老爷也点了头的!”哈密也说。
“那又怎么样,反正爹也快死了,我是王爷的女人,全家都得听我的……”
“姐?”木青实在听不下去了,扭头看向木香。
本来还不忍心的木香也终于硬下了心肠:“大师你说吧,要怎么做,我们全听你的。”
“待会儿她会示弱,会哀求,到时候……”
“我不会心软的,大师只管放心就是!”
“好!”苦相点点头,带着几人走了进去。
房中很乱,到处扔满了衣服,妆台上也乱七八糟。木二丫正拿着一件金饰往头上比划,此刻,她的头上已经带了满满一头的首饰了。
看见他们进来,木二丫拿着腔调问:“你们去通知王爷了吗?”
“二丫。”木香走过去,本想摸摸她的脸,却被木二丫一脸嫌弃地躲开了,她只好放下手说,“二丫,你到了那边见了娘,一定要好好孝顺她老人家,别再不懂事惹她生气了,啊?”
木二丫趾高气扬地一扬脖子:“那是……什么,你说我去哪?见谁?”
木香没回答她的话,继续说:“二丫,姐这一辈子没有护好你,是姐对不起你。等下辈子吧,下辈子咱们若是还有缘当姐妹,姐再加倍还你……”
木二丫感到了不对劲:“你胡说些什么?这辈子我做了皇家的人,那是有多大的福气!下辈子肯定也是有福的,谁还耐烦托生到这穷地方。”
木香闭了一下眼,“好吧,随你怎么想吧。”她后退几步,给苦相行了个礼,“大师,一切拜托了。”
苦相抬起头,双眸中精光一闪,木二丫心头一颤,竟然有一种许久都不曾有过的恐惧:“你,你们要干什么?我可是宁王的妃子,你们敢冒犯我,我就敢杀了你们。”
可惜她这话吓不住任何人,苦相沉声道:“哈密橘子,扶住你家姑娘,不要让她乱动。”
“是!”
哈密和橘子早就不耐烦了,这都是特么什么人哪!折腾了她们俩半天了,逮谁都骂,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还敢骂她们的姑娘,要不是看在这具身体也是姑娘的,俩人就想揍她了!现在听了苦相的吩咐,两人干干脆脆地应了一声,就上前把木二丫给“扶”住了。
“大胆!放肆!你们想造反吗?”木二丫怒声地骂着,但她挣不过两个丫鬟的力气,“你个死秃头,敢这样对我,还有你们两个贱货……”
没人理她,在她喝骂声中,苦相一步步向前,口中念出一串串古怪的音符,那音符如一记记重锤砸向木二丫,木二丫后退几步跌坐在椅子上,此刻,她终于知道了害怕。
“不要,不要这样对我,哥,姐,救我,这个妖人要杀我……”
木香扭过不忍心再看,还是木青对她说:“你不要怨恨大师,不是他要杀你,是我们几个商量过了……二丫,你一路走好……”
说着,他也扭过了头:“来生一定要记住,不要贪心,更不要因为自己的贪婪去害别人。”
“哥,我可是你亲妹妹,你不能这样对我!你不是在考功名吗?有我在,保你荣华富贵,怎么样?”
“唉!你就是这么的愚昧无知啊!”木青摇了摇头,不再说话。
看木青不为所动,木二丫又转向木香:“姐,姐你忘记了吗?当年咱们娘几个在受那老贱人欺辱的时候多么可怜,现在眼看就要跟着王爷过好日子了,你们这样做会坏事的……哦对了,我让王爷把那老贱人一家杀了,全部剁碎了喂狗,给你出气给娘报仇怎么样?”
“她是有罪,但还不至于你用这种手段对付她。”木青对她说,“何况,她,木安可已经帮我们出过气了。”
“我才是你亲妹妹,可在你眼里就她好!”木二丫恨恨地说,“那个贱人惹恼了王爷,王爷才要杀她,杀咱们全家。现在也只有我才能让王爷回心转意,你却还敢对付我,这些我记着,都记着呢,将来我一定要让王爷……”
“杀了我吗?”木青冷冷地看着她问。
木二丫一惊,赶紧改口道:“哥,留下我的命,我就让王爷封你做个大官,再给你好多好多的钱,好不好嘛,哥?”
“有劳大师了。”木青叹着气摇了摇头,对苦相施了一礼,径直走了出去。
“走吧,咱们也出去,这里就交给大师了。”杨大郎对木香说。木香犹豫了再犹豫。最后还是被杨大郎拉了出去。
“不要,你们不要走,救我……”
木二丫喊着,声音凄厉。
第一百七十三章 不愿醒来
等他们一出去,房中木二丫的声音变得更加惊慌起来,她在向苦相哀求,又许以荣华富贵。可是却没再听见苦相的声音,只听见木二丫的声音越来越低,最终消失不见。
木香泪流满面,她双手合十,喃喃祷告:满天的神明啊,保佑她吧,保佑她来世平安康顺……
木青坐在另一边,双手抱头,深深地埋了下去。
这一个晚上,这个藏身之处内外警戒,如临大敌,没有人能入睡。
直到第二天早上,苦相才收了手叫他们进去。彼时木青在照看木峰,所以这里也就木香和杨大郎在守着。
“大师辛苦了,她怎么样?”两人进去,看苦相一脸疲惫,起身踉跄,就赶紧扶住他在一旁坐下,又递给他一盏热茶,看他喝了,这才问道。
“贫僧已尽力,现在她很好。”苦相知道他们问的是木安可,就实言相告,“就是,她现在不愿醒过来。”
木香上前看看,只见木安可面色安静,呼吸悠长,就放了一半的心。
“什么是她不愿醒来?”杨大郎奇怪,他担心地问道,“会不会和岳父一样?”
“他们不一样的!”苦相摇摇头,“令岳是想醒醒不来,而她,是心灰意冷,所以才不愿醒来。”
“那怎么才能让她醒来?我们需要做些什么吗?”杨大郎问道。
“这个要看她自己了。”对于这个,苦相也很无奈,“施主应该知道,她不是一般的人,不能以常理论之。”
“那,孩子呢?孩子没事吧?”木香问道,那是二丫留给她的仅剩的念想了。
“这孩子命大呀!”苦相不由得感叹,“这几天经历了这么多的风波,孩子竟然没事。”
这孩子的命是真的大啊!这一点苦相也不得不叹服,被木二丫吸走了一些元气,又遭遇了后面那么一系列惊心动魄的变故,又是杀敌又是骑马的,可是通过木安可脉搏的跳动,他诊断出孩子依然在健康地成长着,还隐隐约约的有着温润母体的迹象,这让他很惊奇。
“天意,可能是天意如此吧!”苦相最后只能归结于此了。
“这就好!”虽然说非婚之子为世俗礼法所不容,但木香却固执地希望这个孩子能平安无事地降临到这个世上。
她还是想着她亲妹妹的,杨大郎看着妻子,心里在想,但这也都是人之常情,杨大郎也不能多加指责,“那我们就这样束手无策了?”
苦相有些不确定地说:“或许用亲情来打动她?她现在神识飘无定所,似乎在寻找什么。”
“寻找?寻找什么?”自从认识了木安可,杨大郎对于再奇怪的经历也都不觉得奇怪了,可这两天发生的事还是刷新了他的三观。
“归路,也可以说是归乡路,但却不是这边。”
归乡路?杨大郎一惊,可别回到她的那个家乡啊!他看看木香,木香也正一脸担心地看着他。
“她若是找到了,是不是就,就……”杨大郎说不出那个字。
“冥冥之中有天意,她既然来了这里,天,就不会让她轻易离开的。”苦相用手指按按太阳穴,“这点你们放心,她现在,还不是回去的时候。”
还好!杨大郎吁了一口气,看苦相有些不支,就让人扶下去休息。
“现在咱们怎么办?”木香现在是六神无主。
“把青儿叫过来商量一下吧。”
叫人把木青叫来,三个人商量了半天也不得要领。后来还是杨大郎说。为了照顾方便就把他们父女俩挪到相邻的两个房间,
目下家里正是人仰马翻的时候,木峰也要人照顾,杨大郎和木香的儿子杨川才两个多月,也要人时刻照顾,更别说外面江闻煜派的人在到处找他们。
可就是这样,木青和杨大郎还是把事情处理得井井有条,任他外面风声再紧,他们隐藏的这个地方依然是风平浪静。
“不过也不能再熬下去了,时间久了,终归要露出马脚的。”这天,木青在收到新一轮的消息后说。消息上说江闻煜已经顺利攻占了京城,掌控了大局,下一步,就该加紧对付他们了吧?
“这么多天了,她也该醒了吧?”杨大郎喃喃自语。
此时,木香把儿子让白兰看着,她先去看了看木峰,看黄柑和青葛把人照顾的很好。才转身到了木安可的房间。
“大姑娘。”
哈密也刚给木安可擦洗过,正要去倒脏水,看见木香进来,就很有礼貌地打了个招呼然后端着脏水出去了。
这丫头,还是有些怪我们呢!看着她的背影,木香在想,可也从另一方面看出,这是个忠心的丫头。
“今天你家姑娘怎么样?”她问橘子。
“大师早上来看过,说她现在一切都好,就是……”就是她不愿醒来。
“好了!我知道了。”木香叹道,“你们去休息一下吧,这里交给我了,我来照顾她。”
“这怎么行?大姑娘还有小少爷要照顾呢。”不是说橘子不忠心,而是橘子比哈密有理性,有大局观。
“他一个奶娃娃,有的口吃的就行了,还要怎么照顾?”据木香所知道的村里孩子,哪一个不是在田间地头滚着爬着长大的?相比之下,她的儿子已经算是富养了。
“苦大师不是说了吗?让咱们多和她说说话,我给她再说说以前的事,说不定她很快就醒了。”
“那,好吧。”橘子答应着,心说大姑娘,这话你都说了大半个月了。但她还是应过之后就退了出去,把空间留给了她们姐妹,但也没走远,就在门外站着。
木香在床头坐下,她先给木安可掖了掖被子,再给她理了理头发,虽然一直昏迷着,但由于照顾的好,也没有很消瘦。
“你还在生气呢傻丫头!”她拿起木安可的手,慢慢地给她捻动着手指,“不为你自己着想,也得为孩子着想啊,那不光是你的孩子,还是我的外甥呢!”
哈密倒完水回来,就要进房里,被橘子拦住了。哈密很不满意,还想要进去,橘子低声说:“这都大半个月了你怎么还看不明白呢?他们是真的待姑娘好的。”
这事哈密其实也是清楚的,木香是木二丫的亲姐姐不假,但她最终选择留下她们姑娘也是实情,所以就没再钻牛角尖,“那我先去给姑娘炖个汤。”她说。
“你去吧,我就在这儿守着。”橘子拍了拍她的肩膀。
第一百七十四章 茫茫归乡路
房中,木香坐到另一边给木安可按摩另一条胳膊,“这么长时间没锻炼,骨头都快生锈了吧?唉!刚开始你让我锻炼我还死活不同意……你那时候刚来,就和青儿合起伙来骗我,说你是因为做了一个梦才变的这么聪明的。我也就相信了,还挺高兴,因为二丫平时畏畏缩缩的,说她是胆小如鼠一点都不为过,我还发愁,就她这性子,将来要是到了婆家,还不得被婆家一家老小给欺负死?现在好了,有了本事,人也刚硬起来了,就不用我再为她担心了,只是却从来没有想到过你不是她……”
“其实吧,她也很可怜的,五岁的那年爹出门没再回来,我们就过上了受欺负的日子。她一个小女孩,自小受欺负惯了,人就变得胆小,看人都不敢用正眼看。人家说话一大声她就浑身哆嗦,以为是在喝骂她。她不知道,她越是这个样子,别人就越是欺负她。”
“……她受到了欺负后别说反抗了,连吭都不敢吭一声,就会抱了头一动不动地挨着。木金枝刚会走路就敢命令她蹲下来往她脸上吐口水,她都会乖乖的照办……我和娘为了护着她也没少挨那一家子的打。她呢,就会把自己缩成一团,蹲在角落里连看都不敢多看我们一眼。”
“八年里,她和我们一样,从没有穿过一件没补丁的衣服,不过是有的补丁多,有的补丁少罢了。那一年大堂伯家的二哥娶媳妇,我们都去吃酒席。那回,木金花和木金枝穿得漂漂亮亮的衣服,和新的绣花鞋在人前有说有笑。小姑娘都是爱漂亮的,可我们呢,就穿着一身打满补丁的衣服和一双补了又补的鞋。她缩手缩脚地坐在墙角的凳子上,裤子又短,遮不住鞋子,我看的很清楚,为了不让人看见她的鞋,她就拼命地把一双脚往凳子下面藏……”
木香擦擦眼泪,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又接着说:“她这一辈子做的胆子最大的一件事就是那天晚上我被卖的时候死死的搂住我的腰,和后来跑去地头喊回了青儿……就这么一个人,我都想不明白她是怎么变成了那个样子的,敢做出那么胆大妄为的事,还敢和宁王……还想一步登天做什么皇妃!爹都成那样了她都不关心,只是想着她自己的飞黄腾达梦。我现在还是想不通,她怎么就认为,京城里的人就会比那一家子人更好对付呢?”
“我和青儿最后选择留下你,不是因为她的蠢。而是因为你为做我们的太多了,多的都让我们承受不了。这些天我就一直在想,你为什么要对我们那么好呢?好的让我多想一下二丫都觉得是对不起你……”
她哽咽着,说不下去了,就连外面听着的橘子也是泪水涟涟。她想起了自己,也是家贫被卖,所幸,她遇到的主子是她们的姑娘。她们的姑娘没有把她们当奴才使,而是教了她们很多的知识和本事。从那以后,她不但过上了吃饱穿暖的日子,还懂得了,人,不论什么身份,只要行的事光明正大,都可以堂堂正正地活着。
姑娘啊,你快醒过来啊!千万别丢下我们!她在心里狂喊,老天,只要你能让我们姑娘醒来,让我粉身碎骨我都愿意!
四周白茫茫的,似云非云,似雾非雾,无边无际,这白色很柔和,一点也不刺眼。
木安可此刻就处在这片白茫茫之中,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她忽然想起很久以前自己骗人时编过的一个故事,所以老天惩罚自己,就把自己扔在了这样的地方吗?
也可能,这就是通往家乡的路吧?
家乡呢,我的家乡路在哪里呢?她举目四望,唯有白茫茫一片,记不得来时路,更看不见归时路。她找啊找啊,不知找了多久,眼前依然是白茫茫的,什么也看不清的白茫茫。
她趺坐在地,默默地口诵心经,似乎有了感应一般,远处隐隐有黄钟大吕的敲击,和高昂的梵唱传来。
她睁开双眼,不知何时,白色尽收,她此刻处在一道断崖上,不远处,车水马龙加上各种机器的轰鸣,熟悉的现代化气息扑面而来,家乡,那就是我的家乡!
她欣喜地站起来就要走过去,却觉得脚步一缓,低头看时,是一个小小的男孩子紧紧的抱着她的腿,眼睛红红的装满了泪水,但他就是倔强的不让眼泪掉下来。
“妈妈,不要不要我……”小男孩注视着她,声音颤颤的说。
内心深处一根柔软的弦被拨动,木安可蹲下身来,把他揽进怀里:“这么可爱的孩子,谁能忍心不要呢?”
“妈妈,妈妈,不要不要我。”小男孩搂着她的脖子,拱进她的怀里说,“他不要你,我要你……”
“说的什么呀,你要我,我要你的……”
一语未了,怀中倏然一空,小男孩不见了,木安可仓皇四顾,家乡已无踪迹,入目的,依旧是白,白,无尽的白,纯粹的白。
有了先前的经验,她再诵心经。似乎是不专心的缘故,过了许久,才见白色渐渐散去,这回出现的是古老的城墙,旌旗招展。城下的战场上,吹角连营,喊杀震天。血肉之躯的对撞,平常根本不认识的人们此刻杀红了眼,早已分不清了敌我……
泽国江山入战图,
生民何计乐樵苏?
凭君莫话封侯事,
一将功成万骨枯!
你们都是别人的棋子!我,我也是,只是,谁是那执棋的手呢?
木安可在心里想,她回头欲走,小男孩固执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妈妈,妈妈,你说了要我的,不能说话不算数!
心里一紧,木安可闭上眼睛,我怎会不要你,又怎舍得不要你啊?她生生将迈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
回头再看时,只见宏伟壮观的殿堂,金碧辉煌,文武大臣正在山呼万岁,衮冕之服的帝王正端坐接受群臣的朝拜。
她凝目细看,年轻的帝王,面容冷肃,一如他们的初见。
呵!她冷笑,就算你登上九五之尊又如何?我木安可为何要向你服输?为何要为你而自甘堕落!你,值得我如此对待吗?
豪情壮志重又满怀,她不再停留,一步步走向断崖,毫不犹豫地迈了过去!
然后,她觉得自己漂浮起来,一切场景都不复再现,眼中看到的只有一片黑,黑,无尽的黑,在黑暗中,木香絮絮叨叨的话在耳边响起:
“快醒来吧,傻丫头,这个家里里外外有多少事在等你拿主意呢……”
第一百七十五章 醒来
“……你还没见过你的小外甥吧?他都三个月了,看见什么都稀奇,对着人的脸不用引逗他都会嗯嗯啊啊的和人说话,也不管别人听不听得懂……”
“你的孩子呢?那可也是我的外甥,虽说苦大师说他没事,可我这心哪,总是放不下。你赶紧醒过来吧,好好的保养,等把孩子生下来,和我们家的那个做个伴,他们小兄弟俩亲亲热热的长大,再也不用受咱们小时候的苦,那多好呀……”
木香忽然住口不往下说了,因为她看见木安可不知何时已经醒来,此刻正睁着双眼在看着她。
“你,醒了?”木香小心翼翼地问,似乎怕吓着木安可一般。
“嗯!我醒了,姐。”她说。
木香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她又是哭又是笑又是骂:“死丫头你还知道醒啊?,你都让我担心死了你……”
她一转身向外面跑了出去:“青儿,大郎,她醒了,二丫她醒了!”
床上的木安可闭上眼睛,强忍着,不让眼中泪水喷薄而出。
生死关头,你们选择了我,那么从今往后,我木安可就把你们当成我的血肉至亲了。
先进来的是哈密和橘子,哈密嘴一咧,叫一声“姑娘”就要扑上来哭,被橘子拎着后脖领子拎住了:“姑娘都醒了,你还扑到床前去大哭,多不吉利!”
哈密一想也是,不让趴到床上哭。那就站着哭吧,她呜呜哇哇地边哭边说:“姑娘,你可醒了,你再不醒,奴婢都想去死了,哇——”
她哭的撕心裂肺,脸上涕泗横流,橘子本来也想哭的,可一看哈密哭的那个傻样她就哭不出来了。
“姑娘睡了好长时间了,饿了吧,想吃什么,奴婢给你拿。”
这一说哈密也想起来了,她一边哭一边说说:“灶、灶房里炖有汤,就是给姑娘准备的,奴婢这就去拿……”
“得了吧你!”橘子瞪她,“哭得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还怎么给姑娘拿吃的?还是我去吧,你赶紧擦干净了陪姑娘说话。”
哈密小鸡啄米似的猛点头:“好,你快去。”
橘子去拿吃的,哈密手忙脚乱地擦脸。
木青和杨大郎匆匆赶来时木安可已经被哈密扶了起来,靠着床头坐了,此刻正看着他们。
“二丫,你醒了?”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一个个轻声轻气的,好似声音一高,就会又把她吓睡着了。
“我没事了,爹呢,他怎么样?”
木青顿了一下,“爹还一直是那样。你呢?现在怎么样?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
“我很好。”她微笑着说,“姐呢?我刚才还看见她了,现在去哪了?”
杨大郎有些窘:“她说她要谢谢神仙保佑,去烧香了吧。”就是不知道谢的是哪路神仙。
“小外甥还好吧?我还没见过他呢。”
“你要是想见他,我现在就给你抱来?”
“等我收拾一下吧,在床上躺了这么久,身上总是不太好……”
“阿弥托福!”一声佛号,苦相走了进来,看见木安可,苦相稽首。
“我从未听大师宣过佛号,今天是第一次。”木安可笑道。
“施主能醒过来,便是于修为上又进了一步,乃是可喜可贺的事。”
木安又可笑了:“什么修为,不过是把以前没经历过的经历了一遍,有了些感触。”
“经历就是修为,感触就是在悟道,有感触便是有所悟了。”
木安可默然,半天才说:“我懂了,多谢大师指点迷津。”
“哪里,是施主有慧根。”
木安可刚要说再说什么,橘子捧着饭盒进来:“姑娘,吃点东西吧?”
木安可就改了口说道:“好,拿过来吧,我还真饿了。”
“那你先吃饭,我们待会儿再来。”木青对她说。
“好。”木安可微微颔首,不急,一切都慢慢的来。
几个人鱼贯而出,但看出来,木青和杨大郎的脚步明显地轻快下来。
吃了点东西,木安可下了床,刚要迈步,却差点摔倒,哈密和橘子赶紧左右扶住。
“都不会走路了。”她在嘴里嘀咕着。
在两个人的搀扶下,慢慢的才找回了走路的感觉。
“好了,不用扶了。”在房中走了一圈后,她对两个人说,“给我烧洗澡水,再把床铺都换了。”
“知道。”橘子说,“刚才已经吩咐人烧水了,现在估计也快烧好了。”虽说天天擦洗,但长久卧床老是觉着不得劲。
这两个丫头,越来越贴心了。她把手轻轻地按在小腹上,此刻的小腹已微微隆起,里面正有一个小生命在健康地成长着。想起梦中的那个小男孩,她的心又软了几分。
洗了个热水澡,干干爽爽地出来,先看了木峰,木香又坚持让苦相给木安可把了个脉,得出一切都好的消息,众人才算真的都放了心,木安可才被木香准许询问目前的状况。
“现在大局已定,他已进了京城,齐王母子逃逸,下落不明,现正以乱臣贼子之名举国通缉。”杨大郎看了看木安可的脸色,没再往下说。
木安可看他欲言又止的样子说:“还有什么?姐夫也一并说了吧,我受得了。”
木青看杨大郎有顾忌,心说,终究要面对这个话题的,长痛不如短痛!不过在说的时候还是转了个弯:“……陈家二小姐为了护着兰阳公主被绞杀,陈皇后为了圣上被人砍掉了一条胳膊——当然这是对外的说法,真相是陈二小姐怀孕,为不使家族蒙受耻辱,陈实大人亲手用弓弦勒死了自己的女儿。”
“看来这位陈大人也是个狠角呀!”
“确实是心狠手辣!当初把女儿送给齐王,今天再亲手勒死,那是何等的决绝!”
“后来呢?”
“皇上禅位,虽说病重,但还是参加了新皇加冕仪式。新皇登基后承太上皇之命,封陈实为相,又立……”木青说到这里也住了嘴,他斟酌着怎么说才能不刺激木安可。
木安可脸色倒是平静:“立陈家长女为后是吧?”
“是!”
“陈家投进去了那么多,为的不就是这个吗?”木安可顿了一下,又问道,“那他现在是在追查咱们还是追杀咱们——你们不要掩饰,要给我说实话,免得我判断错误,误了大事!”
“是,他是既追查也追杀,其中还夹杂有好几波追杀的人,我让人查了一下,其中有陈家,还有戚家……”
“封家呢?”
杨大郎冷笑:“封家?哼!封家已经废了。”
“怎么回事?”感觉自己这一觉错过了不少惊心动魄的事情啊!
第一百七十六章 前途渺茫
“挖空心思地害了爹,又害了你,我们岂能饶了他!”木青恨恨地说道,“你知道吗?那些刺客都是封家安排来陷害咱们的!”
“我早就在怀疑封家,还果真是。”木安可自言自语,“他们家倒是能耐哈,竟然请到了武林中的人。”
“什么武林中人!”杨大郎嗤之以鼻,“不过是些鸡鸣狗盗的下三滥,还敢自称武林中人?我让真正的武林中人一出面,他们立马怂了,把所有的事情吐了个清清楚楚,一点不剩!”
木安可吃惊地瞪大了眼:“真正的武林中人?姐夫威武!”
木青看着她叹气:“傻妹妹呀,你都不知道你现在有多大的实力!狼牙在暗处还好,丐帮这是多大的资源啊!”
虽说丐帮才成立一年,可乞丐的数量之多,分布之广,历朝历代,都没有人去认真统计过,也没有人去注重过,直到木安可的灵机一动后。
乞丐没人看得起,他们的社会地位连卖身为奴的人都不如。他们命如草芥,死了也只是扔乱葬岗的份。虽说以前也有些乞丐自发成立过不少小的帮派,但因为帮规问题,不论是凝聚力还是号召力都不是很强。
所以木安可建立丐帮后订的帮规里就有病有所医、老有所养、死有所葬。这让很多乞丐都很动心,纷纷加入,甚至包括一些乞丐中本来就有的小帮派。又有狼牙在背后支持,一时之间发展的很快。现在他们有很多狼牙不好出面的事情,交给丐帮的人来做就方便多了。
“丐帮正式成立后,引起了江湖中各方势力的关注。现在有很多人也看到了其中的潜力,可咱们有先下手的优势,他们也抢不了多少去。”杨大郎得意地说,同时也更佩服木安可的决策,“现在他们都在后悔呢。你说丐帮帮主出面的话他们能不给几分面子吗?”
丐帮帮主出自于狼牙,这个还是木安可指派的,她当然清楚他的能力。
“噢!”木安可点头,“姐夫你再培养几个有能力有品德的,今后你的事还多着呢,凡事都要亲力亲为你可忙不过来,”
“知道了,这个以后再说。”杨大郎接着刚才的话说:“封依人不是经过那次的事后被赶到庙里了吗?她就把所有的恶气撒到了咱们的身上。有一个……下三滥的门派,里面有一个……下三滥的货,去她们庙里,干下三滥的事……”
“姐夫,你就简单明了,一句采花贼不就行了,说的那么麻烦干什么?”
杨大郎半个脸一红,吭吭哧哧了半天才道:“那人露了几手功夫,哄住了封依人……后来他们就勾搭到了一处,封依人就让他想法污陷咱们……”
“封依人不是急着往男人床上钻吗?隔天我就把她灌了哑药,扔在了军妓营中!”木青习惯了木安可的性格,倒是没什么忌讳,他说道,“这一个月,封家已折进去了四个儿子:两个庶子当庭斗殴,一死一重伤,一个嫡子用助兴之药死在了小妾的肚皮上,另一个嫡子从惊马上摔下摔折了腿,还被马蹄踩中要害,今后就是个废人了!”
木安可张着嘴说不出话了,生活把一个纯真善良的少年变成了心黑手狠的人,当然,封家也是罪有应得。
“我们做的过分了吗?”看着她的样子,木青心里忐忑。
“不不不,不过分,一点都不过分。”木安可摇摇头,她可不是什么圣母白莲花,她一贯奉行的是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而且,我们还把封家所有的生意、产业都洗劫了一遍,江……等他对封家动手后发现是一个空壳子时还大发雷霆呢。”杨大郎幸灾乐祸地说。
这俩人也太不厚道了,竟敢放宁王的鸽子,不过听着也挺爽的。现在木安可想到江闻煜虽说还很难受,但已经能做到控制住表面上的不动声色了。此刻的她就像一只受伤的小畜,躲在无人的角落里,默默地舐着自己的伤口。
“现在他也在查这件事,早晚会查到我们头上的。”木青说,“况且,咱们在这个地方呆的时间也不短了,到挪地方的时候了。”
“这下可是整个大兴都不能再呆了。”木安可叹道,亏得她留了后路,“是我连累了你们,今后咱们可就前途渺茫,祸福难测了。”
“你这么说是不把我们当自己人!”木青嗔道,“再说我可要生气了啊!”
“你不是刚考得功名吗,前程远大……”
“就一秀才而已,即使将来做到陈实的位子又如何?我觉得还不如咱们江河湖海,任意逍遥。”木青现在心心念念的是明月岛。
杨大郎对上木安可的目光,立马说道:“你别看我,青儿都不在乎,我就更不在乎了。”
“好吧。你们都是真汉子。”只是自己这一决定,究竟是对还是错?
“要不要回七里坡跟四爷爷大堂伯他们说一声?”
对于这个,木安可也为难,说了,怕连累无辜,不说,他们肯定会担心的。
“等以后风声没这么紧了再说吧。”思虑再三,木安可认为还是稳妥点的好,先不要告诉他们,“咱们的人也都要安排好,该隐的隐,该撤的撤。”
“这个姐夫已经安排好了。”木青回头叫杨大郎,“姐夫?”
杨大郎递过来几张纸说:“这个是我和青儿做的规划,你看看,哪里做的不好的就指出来,我们也好赶快弥补。”
木安可接过来仔细看了,连连点头,深表欣慰,想起初见杨大郎时那个畏畏缩缩的庄家汉子,再看看如今的指挥若定,不由得感叹:每个人都在成长,良莠不齐只因为各自心境的不同。
“已经很好了,你们想的很全面。”她说,“我没什么补充的。”
两人看她面露倦色,就长话短说道:“那我们就去安排了,你先去休息吧,在这个地方再待两三天还是可以的。我们尽量多安排几条路线,到时候再看哪个方案好就走哪条路。”
木安可点头笑道:“好,你们就多受点累,从今后我可就要坐享其成了”
“美的你!”木青白她一眼,“身体赶紧好起来,该干嘛干嘛!”
“大呼小叫的干什么?是不是又在欺负妹妹?”
木香抱着孩子进来,听见木青的话立马不乐意了,就瞪起眼冲他嚷嚷。
“姐呀,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欺负她了……”
木青叫屈,却被杨大郎抓住胳膊拉了下去,和你姐讲道理,你是不是太闲了?
第一百七十七章 忌惮
今日是新皇大婚的上好吉日,整个京城笼罩在一片喜气洋洋中。
乾元殿中静悄悄的,鼓乐声传到这里已经变得很小,但在江闻煜听来,依然是无比的刺耳。
此刻的江闻煜面无表情地靠在榻上,心里却在想着太上皇给他说的话。
虽说说几句就要喘上几口,但隆圣的思维还是挺清晰的:“……朕知道你不满意陈家那丫头,朕也知道那是个假的,只是,现在还得用他们……今后他们若是安逸下来也就罢了,若是贪心不足,你再办他个欺君之罪也不迟。骗婚,便是一个最好的把柄……若是可能,唐家淡泊名利,他家女儿最佳,只是被那个逆子逼得死遁,到现在还下落不明……”
江闻博政变之时,囚禁了唐锦琛,还好只是囚禁,没有受太大的苦。他一进京就放了所有囚禁的人,并代表皇家一一赔礼道歉,赚足了好评,其中就包括唐锦琛。
唐家……他在心里盘算着,以前他就试探无果,现在……
“皇上。”曾经的王府总管,现在的皇宫太监总管张福海轻手轻脚地进来,小声禀报,“凤仪宫那边已经来请了,戏也要开演了。”
凤仪宫,就是皇后住的地方,陈红蝶被凤辇直接抬了过去。
江闻煜收回思绪,问的却是:“什么戏?”
“回皇上,是《三生缘》,昭示着皇上与皇后生生世世,永结同好……”
“换一个!”江闻煜断然道,什么生生世世!噢对了,这还是那个女人为掩护身份写的……他闭一下眼,重重地吐出了一口浊气,“还有别的戏没有?”
“那就《花木兰》了。”这两出戏是目前在京城最受欢迎了,不明白皇上为什么突然不喜欢了,以前不是挺爱看的吗?
“那就这个吧!”这个虽然也是她写的,但听着比三生缘顺耳些,“你下去吧!”
“这……”皇后宫里的人可还在外边等消息呢。
“嗯?”
张福海一个激灵,冷汗跟着就下来了:“是是是,奴婢这就下去,这就下去……”
“蠢货!”江闻煜在心里暗骂,也不知道是骂张福海还是骂陈红蝶,他拿过案上放的一杯酒就要喝,却看见剔透的水晶杯中,如胭脂一般的红,“君莫笑!”他低喃。
朝半空勾勾手指,身影晃动,一个身着迷彩服的暗卫在桌案前单膝下跪:“主子?”
她走了,但却处处留下了她的印迹,“十六可有消息?”
“回主子,还没有!”
江闻煜怒道:“那这人是上天了还是入地了!还是你们都是饭桶?那是大一群人,不是一根绣花针!”
“属下无用,请主子责罚!”暗卫首领深深地垂下头。
我知道不是你们没用,只是你们对上的是她!若能轻易被你们找着,她就不是木安可了。
当日她离开之后他就让贺长风快速接手了左前营,但还是有一部分人悄然无声的离开了,其中就包括了那个范五。
他不清楚走的人身手都如何,可就留下的人来说,综合素质比他的亲卫军都要强的多,在攻占皇宫的战役中立下汗马功劳!
也算是阴差阳错吧,本来是打算让他们当炮灰的,可谁知道他们会那么轻易的就抢占了几道宫门,还在危急时刻救下了病重的皇上和兰阳公主江蓉儿!
可这些人他又不敢重用,即使他们立了功,因为他不知道里面还有多少是木安可的内线。但是白放着又可惜,就只好先让贺长风带着,再从中慢慢筛选家世清白的,等再观察一段时间后再说。
“下去吧!”
烦躁地摆摆手,江闻博也是下落不明,前两天居然有风声说江闻博有找她联手的意思,他也派人去查了,也证实了是谣传,但谁又能保证以后他们不会合作呢?
既然得不到,为免除后患,就只好杀了吧!可是他派出了那么多的人寻找都找不到她,她竟如石沉大海一般再也没有了消息,这也让他更加的不可置信。
江闻博一时找不到还情有可原,毕竟,以颜家和肖家几代人的经营,有一两处藏身之地还是可能的。可是她,一个才吃了几年饱饭的农女,竟然也有这般的能力,上一世的本事究竟她还有多少?这让他怎么不忌惮?
“皇上可在里面?”外面传来声音,是江蓉儿的。
把自己的心情收拾好,他冲外面高声道:“朕在,皇姐进来吧。”
江蓉儿是和贺长风一起进来的。江蓉儿满面春风,她是诚心实意地为弟弟感到高兴。
“皇上怎么还不过去,那边都等急了。”
夫妻俩行过了礼,江闻煜让他们一边坐了,江蓉儿笑着问
“让他们等着吧。”江闻煜淡淡地说,“子文呢。你怎么不带过来?”
看江闻煜面色不虞,江蓉儿就不再提凤仪宫的事,而是顺着江闻煜的话说:“闻思带着玩呢,还有婉儿也在一边看着。”
一场政变,几个皇子死的死,伤的伤,贬的贬,全须全尾的就剩二皇子、九皇子和刚周岁的十五皇子了。
“闻思还是一团孩子气。”江闻煜对贺长风说,“姐夫,今后你多带带他,不能让他再这么无所事事了。”
贺长风眼一亮:“要不,把他和那五千人放一块,等混熟了,就直接让他管了?”
江闻煜想了一下,点点头说:“这个提议不错,你回头就这么办,别忘了。”
“闻思还小呢。”江蓉儿提醒,“才十三,怕管不了吧?”
“十三不小了,朕十三的时候已经远赴怀宁建牙开府了。”
这话里带了明显的不满,江蓉儿心头一惊,她这才意识道,高高在上的这个人已经不单单是她的弟弟了,他还是九五之尊,大兴的主人!
“是!臣女明白了。”
江闻煜也知道,自己说话冲了些,就笑了一下,说:“姐姐也无需顾虑许多,你是朕的姐姐,永远都是。”
“皇上,尊卑有别,礼不可废!”贺长风知道妻子的意思,就站起身来行礼道。
“好吧,随你们吧。”江闻煜无所谓地摇摇手,没话找话地又东拉西扯了一大通,看实在拖不过去了才站起来,“走吧,过去应个卯。”
娶媳妇这么大的事,让你说成是应个卯?贺长风和江蓉儿互看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无奈。贺长风是知道其中情由,江蓉儿却是为陈红蝶叹息:可惜了,这么一个有才有貌的女人,这么快就不得男人的心了,后半辈子可还怎么过呢?
第一百七十八章 谁是看景人
凤仪宫,处处张灯结彩,欢歌笑语不绝于耳,陈红蝶满意地看着这一切,内心无比的自豪。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谁又能想到,最终还是我得到了这个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位子!
她是亲眼看见父亲把她的双胞胎姐姐,也就是真正的陈红蝶勒死的,奇怪的是她当时一点都不害怕,反而有一丝报复后的兴奋与轻松感。今后,世上再无陈红蝶这个人了!
不!有陈红蝶,她就是陈红蝶!今后她就是真真正正的陈红蝶,而不再是冒名顶替的冒牌货!
就因为出生时晚了那么一刻,她就一直生活在姐姐的阴影之中。呸!什么姐姐,今后自己才是陈家真正的长女陈红蝶,大兴朝的皇后!而她,那个从小就千娇万宠地长大、处处都高她一头的贱人则成了陈家次女陈红莲,一个乱臣贼子的小老婆!虽说有给新皇传递消息和护佑公主的功劳,但是她死了,而且一直到死她的身份依然是次女,依然是谋逆犯的小老婆!
这个现实让她积累在胸中十几年的所有不忿一扫而空!对了,还有姓木的那个贱人!一个卑贱的农家女,竟然也觊觎当今皇上,哈哈!真是滑天下之大稽!还敢绑架她,真是吃了豹子胆了。现在怎么样?惹怒了皇上,在举国缉杀她。呵!这种大快人心的事她怎么不加把柴呢?于是她就把事情经过添油加醋地说给了她爹,以陈实的心狠手辣自然要除之以绝后患的。
照她的意思,抓住了人,先不要杀了,一定要多多的折磨折磨,然后再把人卖到那最下等的窑子里去,让那贱人每天都饱受那千人骑万人压的屈辱,这样才能解了她的心头之恨!
可遗憾的是那贱人至今还未找到,陈实就放出风声说江闻博要和她联手。果然,有线报说,皇上闻言大发雷霆,在全国画影图形的捉拿她,誓要将她杀死呢,哈哈哈哈!这个消息真是太令人高兴了。
挡着她的路的,都没了好下场,这不恰恰说明她陈红莲,哦不,陈红蝶是天定的凤命之人吗?
现在,她高坐在专属于她的皇后宝座上,心欢意畅地看着所有的人向她下跪,向她臣服,要不是还要保持住皇后的威仪,她都几乎要放声大笑了。
但也有碍眼的,比如新晋封的戚柔儿和阮仙儿为首的几个妃子,再比如梁家姐妹。
梁家在江闻博政变之初就投靠了过去,随之献上的还有梁丽笙。虽说只是个不入流的小老婆,但那个时候的梁家着实的风光了一把,直到江闻博失败,江闻煜的扭转乾坤。
这个时候梁家又立马跑到江闻煜面前打感情牌,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地哭诉自家是如何的不易,投靠江闻博只不过是忍辱负重的权宜之计,并急哄哄地把才十一岁的梁仁笙往江闻煜身边送。
天底下,也只有梁家能做出这么令人恶心的事了吧!
不!这还不算恶心,一直在刷新着恶心的最高境界的梁家置让他们遣返原籍的皇命于不顾,死赖在京城不走不说,今天还厚着脸皮到陈家去吃喜酒了。而且梁家姐妹还跟着送亲的进了宫,其中就有那个梁丽笙!而且在这凤仪宫中当着那么多人梁丽笙还各种挖苦各种挤兑梁仁笙,而梁仁笙虽说小小年纪,却也伶牙俐齿,和梁丽笙针锋相对不甘示弱!
这出因吃干醋而窝里反的闹剧也让与席人等看足了笑话。但因为是皇上的表妹,陈红蝶也不好赶她们出去,还要故作大度地在脸上保持微笑,这才是最最令人恶心的事!
“皇上呢?怎么还不过来?”她低声问身边的大宫女灵儿,这是她从娘家带过来的丫鬟。
要说唯一让陈红蝶不高兴的就是这个了,凤辇抬进宫中皇上只是象征性地露了一下脸人就不见了,现在都让人催了好几次了只听人回说在忙着,让稍等,稍等,也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
“公主和驸马亲自去请了,想来皇上也很快就会到了。娘娘只管静心等着就是!”
灵儿还没顾上说话,就被一旁的富儿抢了先。于是她狠狠地剜了富儿一眼,这个贱蹄子,长的比她好,还有几分才艺,随嫁进宫就是为了做皇后用来争宠的替补的。
这事让灵儿一直忿忿不平,大家都是一样的奴才,凭什么这个贱人的命要比她的命好?要是运气好再生个一男半女的,哎哟哟!那可是金枝玉叶龙子龙孙了。等这个孩子长大了一个王爵肯定是跑不了的,若是再进一步,说不定也能坐上皇位,那时……一时之间,灵儿的心火热起来,看着富儿,眼中几乎要飞出一把刀子来了。
“娘娘不要着急,奴婢已经把皇上身边的人都打点好了,他们都会替娘娘说好话的。”一下挤开富儿,灵儿在陈红蝶耳边小声说。
“嗯!”陈红蝶矜持地点点头,“很好!你们应该懂得,只有你们主子我好了,你们才能跟着好。所以,要用心办差,要劲往一处使才行。”
“主子说的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奴婢们都明白的。”富儿因为被挤开,心里正在暗骂灵儿,听了陈红蝶的话,就意有所指地说,“疯狗才会窝里反,才会咬自己人。”
陈红蝶听没听出来什么意思不知道,可灵儿一下子就听出来富儿在指桑骂槐了,贱人敢骂我?姑奶奶我可不是吃素的!她就嗤笑了一声说:“这世上的白眼狼多了去了,娘娘你看戚娘娘,还没定下皇妃名头的时候多会花言巧语呀?和娘娘多亲热?这才刚进宫呢,架子就端起来了,以后要真是得了宠,那还了得?”
“再得宠又如何?哀家才是太上皇亲自指名的正宫娘娘、皇后千岁!”
“娘娘你可不要大意,这咬人的狗不叫……”
“那哀家就拔了她的狗牙!”
陈红蝶傲然道,完全忘记了自己被木安可抓住当人质时吓得差点尿了裤子的事。
“皇上驾到——”
“皇上来了?”终于等来了皇上,陈红蝶激动万分,连忙站起身来,让两个丫鬟看哪里仪表有差错没有,需不需要补妆。
俩丫鬟连声说娘娘是天生丽质、花容月貌、倾国倾城,不用补妆了,这样就很好了。
不但她,在坐的都在第一时间站了起来,就在江闻煜走进来时,一个个都已跪伏在地,山呼万岁了。
第一百七十九章 自尊自强自重自立
新皇大婚,乃是普天同庆的大喜事,也就是在这天,木安可一众人开始出发的。
木青和杨大郎在临近的几个县布了好些个疑点,吸引走了大批的探子,然后他们就这么大摇大摆地离开了这个藏身之处,按照事先定好的计划,从陆路至橙霞,然后登船从水路到临海坐海船再直奔明月岛。
“姐,我没事的。”木安可对守在一旁的木香又说了一次。
自从知道新皇帝大婚的事,别的木香不管,她就一直守着木安可,就怕木安可一个想不开又像前一阵子那样的昏睡不醒。
今天一开始动身,木香把儿子杨川扔给俩丫鬟后就坐在了木安可的车上,把哈密橘子都赶下去了,任凭哈密怎么不满、木安可怎么劝说她就是不听,依然是我行我素。
马车上垫了厚厚的褥子,但还是有些颠,木安可倚在软软的枕头上,尽量让自己躺的舒服一点。
“川儿找不到你会哭的。”
“你别哄我,川儿乖着呢,倒是你,不让人省心。”说到这里,木香的眼圈有些发红。
“唉!好吧好吧,唠叨姐。”木安可举手投降。
“我说,你是真的看开了?”过了半天,看木安可神色未变,木香试探着问了一声。
闭目养神的木安可睁开眼睛,看了木香半天,直到把木香看的浑身发毛才说:“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那还用问,当然是真话了。”木香脱口而出,同时白了木安可一眼,“故弄玄虚!”
“可以啊姐,连故弄玄虚都会说!我猜,是姐夫教你的吧?”
“是啦,是我男人教我的,怎么,不行呀?”
“……”
木安可被堵的说不出话来,她发现,木香也慢慢的往厚脸皮的程度上发展了,究其原因,好像罪魁祸首就是自己,一时之间,她的内心升起了浓浓的罪恶感。
“少废话,说!”木香拍了她一下。
“一段感情哪那么容易能放下。”木安可笑的有些酸楚,“一开始我就是对谁都防备着的,就怕把自己搭进去,只是,感情若是真要来了,是防不住的……”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开始的时候她以为男主是贺长风,后来以为是武天东,甚至后来的唐锦琛,她一直防着的是这几个人。所以江闻煜以一个杀手头目的身份出现的时候,她却一点防备之心都没有了,任由他堂而皇之地走进了她的心里。直到后来他的真实的身份曝光,她就知道,他们之间完了。
那时候若是抽身退步的话,可能伤的就没这么重了吧?
可她还是不死心地想争取一下,她的付出,她的投入,就为的希望能换来他的真情,可是……自古以来,谁见过帝王家有真情呢?后来逐渐的,就演变成了一方无休止的索取,一方理所应当的付出,时间再一长,付出的一方自然就卑微了起来,处于这种情况下,感情的本质就变了。
“这世上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当没有了利益的支撑,一切的承诺、一切的深情厚谊都是罔谈!”木安可又笑了,笑得无比的心酸,说出的话如一把刀子般的割开了血淋淋的现实,“这就是以前我为什么一次次的担心过的,我和他若是成为敌人后怎么办?”
“都说最是无情帝王家,可他也太绝情了吧。”由于和丈夫恩爱,让木香无法理解曾经有过夫妻之实的两人后来竟绝情如斯。
“这世上有两种人,一种属于占有欲特别强的,对于得不到的东西,他们会毁灭掉。意思就是,我若得不到,宁可毁掉也不许别人得到。而另一种人,则是会将我得不到的东西弃之如敝履,转而再去追求更好更高档次的东西。恰恰,这正是我们两个人的不同的写照!”
木香心疼地把木安可揽进怀里:“对呀二丫,他就是咱们的敝履,弃就弃了,咱不要他了,啊?”
木安可对木香笑了一下:“姐又把我当小孩子了。姐姐放心,我不会想不开了。”
怕的就是你嘴上说说,其实心里并没有看开。
“也怪二丫,做出了那样的事,害了你。”木香指的是她肚子里的孩子。
“一切皆有定数,姐姐不必这么说。”木安可轻抚着小腹,一种骨肉相连的亲情油然而生,“他也是我的孩子,我不会嫌弃他,更不会迁怒他。”
“可是你今后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木安可说道,“姐姐也认为我必定要依靠男人才能活下去。”
木香再怎么说也是个传统保守的人,即使被木安可的思想影响了那么久,可从根子上,她依旧还是个传统保守的人,所以她不无担心地说:“不是这个,我就是省着自己的儿子也不会亏了你们母子的。我是怕这孩子长大了会被人看不起,孩子会不会想不开,进而会不会怨恨你这个做娘的?”
木安可豪情勃发,她坐了起来,“这个姐姐不要担心,我不会让我的孩子变成一个自卑的人的,只要他自尊自强自重自立,别人不会看不起他的,有的只有仰视和钦佩!”
“你这想法我也赞成,可就怕你将来嫁人了,他们家……”
“我不会嫁人的。”木安可从新躺下来,平静地说,“上辈子活到三十岁没有嫁人不也那么过来了,这辈子好歹有了个孩子,我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你,你就这样想的?”
“男人,在我的认知中,就是提供了一颗精子能让我怀孕,如此而已!”
“……”虽然只有她们姐妹俩,木香的脸还是红了,她张口结舌,半天无言以对,可细细想来,事实经过还真就是这样的。
说实话,她不希望妹子有这个想法,但是她本来就是劝妹妹想开些的,所以一时之间,她就矛盾了。
“可女人终归是要嫁人的。”脸红了半天,木香才说了一句。
“谁规定的?”木安可挑眉问道。
“老祖宗传下的规矩,总不会是错的吧?”可在木安可面前,这话说的一点底气都没有,毕竟,自己的妹妹不是个循规蹈矩的人。
“那这规矩就让别人去守吧,我反正是不会去守的。”木安可打了个呵欠,“姐,别说了,我困了想睡觉。”
木香叹了一口气,给她盖好被子:“困了就睡吧,姐在这儿守着你。”
第一百八十章 七里坡
果树上开出了红色的粉色的白色的花朵,蜜蜂嗡嗡嗡地飞来飞去,刚褪了黄毛的小鸭子争先恐后地跑进水里,欢快地张着小翅膀戏水,嘴里发出呀呀的叫声。
七里坡,一派春意盎然。
正值春耕时期,人们都忙忙碌碌的,在田地间辛勤劳作。
这两年,除了少部分懒得出奇的人家和运气实在不好的人家,大多数人家都过的好了起来,这都得益于新崛起的木家。
想起木家,人们把目光投向了那片绿意笼葱的庄园,心里都在想,真是世事难料啊!
想当初木家三姐弟卖的卖,赶的赶,村里人都说他们家要完了,有谁想到一转眼人家就会发了呢?紧接着木峰回来,还又进了京城当了官,那个时候没把村里人的眼珠子给惊出来,七里坡,从古至今哪出过这种人物啊!
从那以后,村里的人走到哪里都会让人羡慕,走在镇上县里的街上都会自觉高人一等。
去年齐王作乱,木家小姑娘倒是回来过一趟,那时候还曾传出过一阵流言,虽说有胭脂出来作证,可也没见木家的人出来澄清,这也让人们也有些嘀咕。可谁又曾想人家转过头又投到宁王帐下去打仗了呢?
小姑娘胆子忒大了,木峰也不管管,军营里可都是大老爷们儿。姑娘家家的在那里呆过,这今后还怎么找婆家?真以为是在唱戏?哦对了,那出戏就他们家请的,叫什么《花木兰》。
想归这样想,可谁都知道,宁王若是得了天下,这木家可就真的要大富大贵了,
现在,宁王是真的得了天下了,对于平民百姓来说,谁得了天下都和他们关系不大,他们依然在过他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平凡日子,可谁让里面有了个和他们有关系的木家呢?木家要是发了,村里的人不也能都跟着沾光吗?
可事实又一次出现了令人惊讶的逆转,木家父女没有了音讯,有传言说木峰战死了,也有传言说木家谋反了。众说纷纭中,木家依然没有出来做任何解释,甚至连木家本家族里都是一脸懵懂。
前不久,还有一些当兵打扮的骑着马到村里询问,村子周围还时不时的出现一些陌生的面孔,这就坐实了,木峰父女是肯定出了大事了。
但也没见有官府来封了木家的大门,前一阵,木家的下人大勇还雇人给果树锄草除虫,看门的赵老夫妇还又买了一大群的小鸡小鸭来喂养。而且,去过县城的人回来还说,木氏一族的点心铺子照样是生意兴隆,这就让人们更看不清底细了。
在这种情况下,最活跃的是老王氏一家了,彼时木金富木金贵木金花都已成亲,家里就剩了个木金枝。虽说有族里的帮衬,但家里一窝懒虫,日子是越过越差了。
这不,一听说木峰可能出了事,老王氏就立刻叫嚣着木峰的产业都得归自己了,还要准备搬进木家新宅里住。可是也不知道这中间又出了什么事,只过了一个晚上,这事就不再提了,反而只见镇上的郎中被请进了家里。郎中看完病出门后还嘴里一个劲的小声嘀咕说稀奇稀奇,大家都去问,也没问出来个所以然来。
“我早就说过了,木家是有神仙保佑的,敢占他们家便宜的,指定要出事的。”田半仙坐在井台旁的大树下,一脸高深莫测的样子说。在他的身边,李石头、张大嘴、孙婆子三人频频点头,证明着他说的话的真实性。
三人尚且能成虎,况四人乎?
再加上木家一连串令人不可思议的大起大落,村里人都相信了这个说法。所以,虽说木家就剩了几个下人,但属于木家的一草一木都没有人敢去损毁。在村里人的心目中,木家,成为了一个禁忌的存在。
这天,田大壮关上了小卖店的门,去向大勇借了牛车,载着家里的三个女人出了村。
“大壮,怎么把门关了,我们买东西怎么办?”
村里的人见状纷纷问道,平时大壮去进货送货的时候,田寡妇和胭脂是在家里的,可今天怎么一家子都走了?
“胭脂不舒服,我们去县上找个好点的大夫给她看看。”田寡妇怀里抱着胭脂的女儿回答着大家的话。
“什么病叫镇上的大夫不能看呀?还跑到县里?”张大嘴抱着几个月大的小儿子,颇有些嫉妒地问道。
也不知道这个胭脂上辈子烧了什么高香,这辈子的命咋这么好哩?第一次出嫁时就羡煞了多少人。后来被休了又嫁了个残废,还被她爹要走了那么多聘礼,一点陪送都没有,和第一次出嫁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那时候,人们还在为她叹息不已,说她就没有进城当少奶奶的命,今后就在负债累累的田家受苦吧。
可谁想大壮母子和胭脂相处的那么好,还把她和前夫生的女儿当亲骨肉待,而且,大壮家的日子也过得好了起来。
去年一年田寡妇喂鸡养鸭,胭脂不用说,和大壮用柳条竹条编出的盒子篮子箱子样式别致,拿到县城的书院门口一会儿就能卖完。再加上小卖店的收入,就去年大半年的时间,就把外借的钱还了个差不多。
那可是二三十两的银子呢!
人们在惊叹之余也从另一方面证实了,和木家关系好的,日子都会好过的。
“病倒是没什么,我就想着,胭脂嫁给我们大壮的时候家里穷,还借了债,就什么都没添置,现在债还完了,是到置办几件首饰的时候了。”
面对田寡妇的回答,看热闹的人有的惊讶有的羡慕,惊讶的是二三十两银子的债这么快就还完了,羡慕的是胭脂的好命——谁见过婆婆这么待儿媳妇的啊!
所以,等大壮一家走远,回过神来的人们立刻叽叽喳喳地议论起来。
马车刚出村,就迎头碰上了在地头视察的刘地主两夫妇。
“爹!娘!妮儿,叫外公外婆。”胭脂叫了一声,也让女儿叫。
“外公外婆!”被田寡妇重新起了个名字叫秀儿的小妮儿脆生生生地叫道,小脸蛋上粉嘟嘟的有红有白,头上的两个羊角小辫上绑着的红头绳一晃一晃的。
刘地主扭头不理,地主婆看外孙女乖巧可爱,想过来抱抱,可看了看刘地主的后脑勺,就尴尬地笑了一下低下头也扭过了身子。
“驾!”大壮黑着脸,朝空中甩了一鞭子,牛车又朝前走去。从头到尾,他连正眼都没看一下刘地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