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一章 唇枪舌剑
人们已经感觉出来了,正在谈话的双方此刻已经到了白热化的地步,双方已不再客气,木安可脸上虽然还带着微笑,说出来的话却已是毫不留情:
“王爷,公主,你们回去后给他捎个信,往日的恩怨看在儿子的份上,朕会一笔勾销,望他好自为之!今后两国之间做个友邦即可,让他别再觊觎不该属于自己的东西,十年前朕尚且不怕他,现在,更不怕!”
“现在谁更有能力大家有目共睹!”木青接过木安可的话,“我就这么一个妹妹,十年前没本事,让她受了那么大的委屈,十年后的今天,断不会再让她受委屈了!”
“他的后宫那么热闹,我们在一边看着就够了,没必要让我妹妹也加入其中。”木香的话里是满满的讥笑和讽刺。
“母亲历尽千辛万苦将我带大,我是不会再让她伤心的。大姑姑,九叔叔,我们之间剩下的也只有这一声称呼了,但愿,别让过分的奢求把这一声称呼也消磨殆尽了!”
“这孩子,怎么这样说话,你这是用钝刀子在割大姑姑的肉啊!”江蓉儿忍不住又流下了眼泪。
“很快,大姑姑就会有很多侄子了。”木燕归微微一笑,“我母亲可只有我一个儿子,大姑姑也是做母亲的,定会体谅一个慈母的心肠。”
江闻思长叹一声:“你这孩子,就没想过你父皇的心情吗?再怎么说,他也是你爹。”
杨大郎冷哼一声道:“你们最好多劝劝他。也免得这来之不易的和平局面被打破了,到时候烽烟一起,生灵涂炭,他可就成了千古罪人了!”
这是赤果果的威胁!
口口声声为了和平刚成立一个联盟,扭过头就开始恐吓别人了?
面对他们的轮番上阵,江闻思和江蓉儿明显已有了颓势,唐锦琛觉得自己不能沉默了,他站起来说:“杨将军,父子天性,血脉是割不断的,你也是身为人父的人,别人若是也阻止你们父子相认,你会怎样?”
“唐大人此言差矣!杨某与娘子成婚十多年来恩爱非常,从没做对不起我娘子的事。现在我们一家其乐融融,别人为什么要拆散我们一家子、让我们不得相认?”
“世事难料,有时候也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开弓没有回头箭,覆水便已是难收!若是个铮铮男儿,就要有担当,为自己以前的所作所为承担后果!”
“话虽如此,只是天下无不是之父母。”孔凡英也走了过来。
“那是你们大兴,在我们大容,父若不慈,子便可不孝!”楚阳接过两位同年的话,“我大容男子对待妻子必定要一心一意。对待儿女也不得虐待或是遗弃!”
“背叛自己的妻子和别的女人勾搭就已是罪大恶极了,更别说还要对怀有身孕的妻子赶尽杀绝,这简直就是十恶不赦!”
木青早就对唐锦琛不满了,一见面就挑拨一见面就挑拨,这都多少次了?要是一个心志不坚的,还不早让你给拉下水了?以往是看在唐锦华的面子上对你容忍了几分,今天,爷我不想忍了。
“未成婚便不是妻子,对不是妻子的女人……”唐锦琛还以为自己的话有多占理呢。
“那这男人更孩杀!”木香怒声道,明明是你们男人犯的错,还想污蔑给我们女人?如此没有担当的渣还这么理直气壮,谁给你的底气?“视女子为玩物,转身就抛弃,还要将人置之于死地,这是多丧心病狂的人才做的出来的?不,这不人,简直是畜生?”
江闻思和江蓉儿生气了,这好好的说着话呢,就开骂了?
“杨夫人无需动怒,须知对女子来说贞洁是好比天还要是大!”
“那男子呢?”
“男子三妻四妾是正常。”
“那是你们大兴的女人太没用了!”木香沉声道,“受着不公平的待遇还以为是理所应当。公主你也是女人,为什么还要看不起女人?你是天家娇女尚且对这些无可奈何,那些生活在最底层的女人呢?谁体谅过她们的苦?”
看江闻思张口欲言,木燕归飞快地接口道:“我母亲用她自己的能力建立了一个富强的大容国,没有杀戮功臣,没有排除异己,君圣臣贤上下一心!你们回去可以翻看一下史书,古往今来哪个帝王能如此轻松做到?这种女人不值得敬仰还被你们小觑,真难以理解你们大兴的男人是何等的狂妄自大!”
木燕归说完,双目如深不可测的潭水一般直视过来,
“就——是!”楚眉拉长了声调,“承认了一个女人比你们男人优秀会死吗?”
“他们不承认又怎样,反正这就是事实!”
他们君臣一唱一和,若是再拿三从四德、女子无才便是德这一类话来反驳就显得太空洞无力了。到了这时候,人们也才明白了,想当年木安可未婚先孕,江闻煜派人追杀,再后来木安可躲在海的这一边,建立了一个国家。
只是怎么杰出的一个女子,江闻煜为什么不收为己用而是要赶尽杀绝呢?若是让她来辅佐,那么,大兴王朝今天又该是一个何等强盛的局面呢?
现场的人觉得耳朵不够用了。脑子也不够用了,就有没人想到,不是在说孩子的归属问题吗,怎么扯着扯着就扯到女子的能力与地位问题了?
在他们这些人中,对当年的事最清楚不过的是暗一,现在人家没把当年的事实情况抖搂出来已经是给咱们皇上留面子了,你们这些没眼力的还要瞎起哄,还要火上浇油!
“王爷,公主!”暗一往前走了两步,站在江闻思面前,“这事不是咱们几个就能得了做主的,当务之急就是把这一切禀报给皇上,我大兴人才济济,皇上采纳众人之长,定会有一个万全之策的!”
这下众人回过神来了,对呀,他们的女皇有多大本事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吗?现在说的是这个孩子的事!
江闻思也知道,即使木燕归现在跟着他们回大兴,那也是不妥的,只是大兴皇家的尊严不允许他退缩罢了。他低下头想了想,半晌才对木燕归说:“好吧,这件事就让你父皇来做决断吧!”
木燕归点点头:“那就有劳九叔了。”
江闻思笑了笑,对木安可拱手道:“在此就给陛下说一声,感谢大容这一段时日来的盛情款待,我们已经叨扰了许久,现在庆典已过,最近就准备启程回去了。”
“好!定好了日子说一声,朕还要设宴践行的”
第三百零二章 联姻
大容的开国盛典规模宏大,气势磅礴,震惊了各国的同时也震惊了大容自己的臣民。
但这一切都不如他们新晋封的太子的身世让人震惊——他们的太子,原来是大兴皇帝流落在外的皇子。
大兴的臣民们哗然了,以前所有的猜测全部推翻,事实竟是这么的出人意料,一时之间街头巷尾都在议论纷纷,若是在网络时代,这绝对是最火的头条。
而且,这件事的热度盖过了开国盛典的同时,也引起了几个国家使者的惊惶不定。
和大兴相邻的几个国家首先慌了,他们开了个紧急的座谈会,几番绞尽脑汁后,他们终于统一了个最快捷的建议,那就是和大容联姻。
大容太子虽然小,但议婚么,也可以慢慢来。不过相比之下他们更关注的是大容女皇还是个单身,这一点可就足以让他们眼热心跳了,还有什么比娶女皇为妻更亲近的关系了吗?就算娶不了,那就入赘也行,只要有这么个名头在,一切就都齐活了。
可是让谁来入赘呢?为争夺这个人选几个国家的人还差点打起来。最后决定,每个国家都派来几个,女皇陛下看中哪个就哪个,最好都看中了,全部收入后宫。男皇帝可以三宫六院,女皇当然也可以几宫几院,到那时候咱们几个国家说不定也成亲家了,好好好,这个主意很好!
大家越想越妙,恨不得现在就能插上翅膀飞回自己的祖国,把宗室中的美男子们统统带来送到女皇的面前。
至于和大容女皇有过关系的江闻煜,则被他们几个直接就无视了。再有关系那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而且看样子他们之间还闹过不愉快,似乎江闻煜还差点杀了人家,现在人家有钱有势,已经把江闻煜和他的大兴国远远地抛在了身后,人家还有必要委曲求全的吊死在他这棵树上吗?
再说了,你没看他们几个主要的首脑人物对大兴使团的人言语上一点都不客气吗?就连小太子对他的生父也是颇有微词,这不就是恰恰证明了江闻煜已经是昨日黄花、不足为虑了吗?既然如此,咱们在女皇的眼中岂不是比江闻煜更有亲和力?
所以,就这么定了!大家一拍即合,约定好了,第二天就扎堆的去找木安可,就说国中发生了大事,他们要急赶着回去,希望女皇陛下尽快给安排一下。
你们人在我大容,有没有信来能瞒得过我吗?木安可对他们这个蹩脚的借口唯有一笑,只说再过两日就是武天东的成婚之日,让他们喝了喜酒再走。
虽然一个个心急如焚,但女皇的命令又不能不遵,况且也只有两三天的时间,就只得回去等着了。
谁想第二天,西羌和北蒙就听说南疆人在使者团里就挑出了一位长相颇英武的男子给木安可送去了。
两国使臣一边大骂南疆人奸诈,卑鄙无耻,一边密切注意着,直到看见南疆使臣们灰溜溜垂头丧气的身影才松了一口气。
两国人一拥而上,埋怨之余也不乏一番询问,南疆使者们不得已,只得实话实说。
原来木安可见了他们后,他们只是把那个意思稍微露了露,木安可就说自己很忙,没功夫和人瞎扯皮,然后就把他们赶回来了。
“为什么?”三个国家中,北蒙和大容接触最早,商贸上也来往更多,一直以来在另外两国人面前都是以老大的姿态存在的,虽然那两个国家的人并不这么认为。
“不知道,陛下还说让我们好自为之,别瞎琢磨有的没的,就把我们打发回来了。”南疆使者有些理亏,垂了头小声说,“而且,女皇好像还有点生气……”
“这是何意呢?”西羌使者敲着额头想了半天,冒出了一句文绉绉的话,“男女敦伦之事是人之常情,何况女皇陛下年纪正值当年……”
“那不能说些我们能听懂的话?”北蒙使者瞪眼道,“跟大容人学了几天,就真当自己有多大的才华了?”
“我的意思是说,这房中之事不论男女,谁会不想,何况女皇陛下还不到三十岁,正是如狼似虎的年纪?”西羌使者于是就用大白话解释。
其实他自己也纳闷,在大容这么长时间,也没见木安可的私生活有多混乱,虽然外面有关于小皇子身世的各种传言,但也仅仅是捕风捉影。现在真相大白了,以前的传言不攻自破,那不就是说这么多年来木安可一直是单身一人吗?那无数个漫漫长夜,她是怎么熬过来的?
“可能是陛下嫌他不够英俊?”北蒙使者皱起眉头,挑剔地看向南疆的那个人选。
个头,不算矮,身板,不算弯,肤色,不算黑,眼睛,不算小,鼻梁,不算塌……加上不胖不瘦的身材,出身贵族培养起来的气质,就算以他一个男人的眼光看来,这相貌也颇过得去了,可这女皇怎么还看不上呢?
“我知道了!”西羌使者一拍桌子,吓了众人一跳,看大家都要生气的样子,他解释道,“我见过大兴的皇帝江闻煜,那小模样的确出众,一般人还真比不上,是不是就是因为这个,陛下才看不中他的?”
他一说,北蒙使者也想起来了:“对对对,我也见过,还是十多年前的时候,就是我们两国和谈的那次,在一众皇子中一眼就能看到他,端的是龙章凤姿、一表人才啊!”
南疆使者有些傻眼,他没见过江闻煜,听着那两国人的夸赞他看了看身边站着的那个人选:“人嘛,会长成啥样?不都一个鼻子两只眼,阿鹏已经是我们南疆少有的美男子了!”
“他到江闻煜跟前差远了!”西羌使者耐心地给他解释,“你看小太子怎么样?”
“小太子?长的真是好,用人中龙凤来形容一点都不为过。”
“这就对了,小太子和江闻煜最少九成像,剩下那一成就是年龄上的问题了。”北蒙使者长叹一声,“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啊!”
南疆使者一下子像霜打的茄子一样蔫了:“那我们岂不是没什么希望了?”
“回去好好挑选去!”北蒙使者像打了鸡血似的自信满满,“本王就不信了,找遍北蒙,还找不到一个可以比得过江闻煜的人!”
对了,还有小太子的后妃人选,这个容易,皇室中的漂亮小姑娘有的是,再从中挑选几个听话的,有心机的,好好教导一番,不愁将来不是北蒙的一大助力!
另外两国也是同样的心思,客套两句后,就急忙回去找各自的智囊团商议去了。
第三百零三章 天威不测
都在迎宾馆住着,谁不知道谁呀,很快的,江闻思和江蓉儿就得知了那三个国家的动作。
“明知道是这种情况,还要打我们大兴的脸,爷找他们算账去!”江闻思怒气冲冲。
“九弟!”闻讯而来的江蓉儿拦住了他,“你以什么身份去找人家算账?到了那儿你怎么说?”
“我……”
是啊,找到人家自己怎么说?就说女皇曾经是我皇兄的女人,太子是我皇兄的儿子,你们谁都不能惦记?这话就算自己能理直气壮的说出来,也得人家买自己的账吧!
木安可,已经不是十年前的农家女了,以她的身家,以她创造出的财富足可以让天下所有投机者们趋之若鹜、纷至沓来!说句不爱听的话,恐怕皇兄到来都不一定阻止得了人家再嫁,自己又算老几?
“大姐,那我们该怎么办?难道就这样听之任之,让他们踩到咱们脸上?”说着说着又生气了。
“别急,你听皇姐说,他们就是想做什么也得等回去了商议后才能做。”江蓉儿摁他坐下,“你不是看过疆域图吗?大容离咱们大兴要比他们三个国家近的多,尤其是西羌,最近的那条路就是还得借道从咱们大兴过。这样一来,咱们在时间上就比他们充裕了好些,说不定等咱们回去禀报皇上,又商量好主意了,他们还没到家呢!”
对!干着急也不是办法,得把这些早点上报给皇兄才是正理!
“那咱们得赶快回去。”
“是得赶快回去,我刚才就让人去跟楚眉说了,初九是上好吉日,我们就启程,让她给咱们尽早安排。”
“这样时间可就紧了,她就没什么怨言?”
“她说了,一切都没问题!武尚书要成亲,若不是还想让咱们也跟着热闹一下,就是明天走她都能给咱们安排好了。”
这就是人家的国家,做什么都是那么的快捷而有序。
“还让大姐费心,我光顾着生气,把这事都忘了。”
“咱们姐弟谁跟谁,有什么该收拾的该归整的都赶紧打理好,时间可是很紧的,要不要我来帮忙?”
江闻思苦笑了一下。“出门在外,理该我照顾大姐的,没想到反让你来替我着想了,回去后还不被姐夫给骂死?”
“你是我弟弟,又不是旁人!”江蓉儿嗔道,回过头来招呼一声二管家,“这里面好多事都是你和大家一起办的,你是该清楚的,这两天你就在这里帮着吧。”
“那大姐你那里呢?”
“我早收拾好了,倒是你这儿,还是乱糟糟的!回头还得派人给下边的人说一声,让他们也赶紧准备起来。”
“知道了。”江闻思问自己的管家,“易侍卫呢?”
管家想了想说:“好像被宣旨官找去了。”
暗一和梁喜都是皇上的亲信,他们定是有不能为他们所知的密旨又去商议了,江闻思和江蓉儿互看一眼,又飞快地避了开来。
“大姐,我想还是先去符大人那里看看吧。”江闻思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他这回要带的种子可不少。”
“也对!”江蓉儿笑道,“符大人这大半年来田间地头的没少跑,比咱们要辛苦多了。他是一心为国的人,咱们理应多照看点的。”
“大姐所言极是,我这就过去看看。”
“去吧,这里有大姐在,你就别再担心了。”
“有劳大姐。我这就去了。”
“好!”
江闻思告辞出来后,脸上的笑容就收了起来,江闻煜是个多疑的人他知道,可是这接二连三的打脸还是让他心里很不好受。
有道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你看人家大容的君臣,有这么明显的相互猜忌过吗?他忽然有一瞬间觉得自己的皇兄配不上木安可。
当年江闻煜和木安可之间的纠葛他不太清楚,他和木安可相识时间还不长就发生了齐王之乱,后来就是江闻煜发的全国追杀令与通缉令,他所知道的情况离事实的真相还相去很远,直到开国盛典那天让人家给堵了个哑口无言!
想想他们的理直气壮,再想想那时楚眉对江闻煜当面就敢冷嘲热讽,他苦笑着摇摇头。皇兄啊,人家都把事情敞开了,你还这么藏着掖着的,这让小弟有多被动你知道吗?而且听口气还是你对不起人家!
看看离得住所远了,他放慢了脚步,开始整理自己的心情。
天威难测,到了那个位置上顾虑的也多,自己应该多理解,何况人家是君,自己是臣,就是受些委屈也不足挂齿!
皇兄啊!小弟对您没有任何怨言,只希望木姑娘的大容国能多少给你点启示,将咱们大兴国的弱点与弊端来一次革新,让咱们大兴也强大起来。
“王爷,你怎么一个人坐这儿了,连个下人都没带?”
江闻思闻言看过去。原来是孔凡英。
“孔大人!你在这里做什么?”
“闲着无事出来转一下。”孔凡英左右看了看,“就要离开了,这个地方,这辈子恐怕都不能再来了,多看一眼是一眼吧。”
“哈!”江闻思笑道,“记得刚来时孔大人是何等的勉强,现在倒不舍起来了。”
“王爷,事情总是出乎意料的。”孔凡英摇头一叹,“那时候是没想,到这个女人会给准备了咱们这么大的一个惊喜。”
“她的能力,只能让咱们仰望!”
“是啊!”
“孔大人,你不是一直和唐大人在一起吗?今天怎么独自一人呢?”江闻思问道。
“状元郎这两日也有些魂不守舍的样子,今天又不知去哪逛了……这也是这个地方奇妙之处吧,让见多识广的唐家大公子都阻挡不了诱惑……”
有些话,不需要明说,点到即止即可。
“本王也听人说过,当年除了姐夫和皇兄,就是唐家和她来往最多了。”
这今后做生意可都是归国家的,他唐家也想参一股不成?这个自己可做不得主,得经过皇兄的首肯。
“可唐大人好像对木家、尤其是木青很不满意,一见面就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呛声,而木青也都是一笑而过的不计较。”
说到这儿,江闻思也想起来了,事情还真是这样的。那唐锦琛是为什么这么理直气壮地排斥木青呢?挟恩求报?也不对啊,似乎木安可和杨大郎也没有买唐锦琛多少面子啊?
这里面有蹊跷!只可惜自己发觉得晚了。
“孔大人,来大容后,就你和唐大人相处最时日最多,对于唐大人的心事你应该是最清楚不过的吧?”
“其实不然啊!”孔凡英摆摆手,“臣也是莫名其妙。”
这是推脱之词还是事实,若是事实,那就是说唐锦琛或者说唐家有秘密!
这秘密对于大兴来说,是好事呢还是坏事?若是让大兴有利可图倒也罢了,若是对大兴有害……
回头就得让暗一去查一查了,江闻思心头掠过一丝杀意。
第三百零四章 亲情·血脉·相似
此刻,暗一正在梁喜的房间里,两人在议论着什么。
“公公,消息我已经送出,令妹现在可能已经拿到了。”暗一悄声对梁喜说。
“好!”梁喜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没想到最后事情的真相来了个神反转,打乱了他们所有的计划,两人商量了一天,才决定将皇上密旨上的命令暂时停下,待回去禀报后让皇上再做定夺。
妹妹眼下先不用涉险了,梁喜心里第一个想到的是这个。
“那咱们王爷说了什么时候回去没有?”事关重大,这一切都得赶快报与皇上知道,这才是梁喜的第二个想法。如果使者团不能立马动身的话,要不自己先回去?
“我出来的时候好像听到有几个国家想和大容女皇联姻,王爷正在为这事发火。”暗一把自己知道的告诉他。
“生这个气有什么用。”梁喜摇摇头,不赞同地说,“那女皇若是想找男人早就找了,还用等到现在?再说了,人家若要真的想要再嫁,就咱们几个也拦不住,还不如早早回去把这事给皇上说了,皇上英明果断,定会有万全之策的。”
就怕皇上也是无计可施啊!暗一没敢把这话说出来,他笑道:“就算要回去,也不是一说一声的事,还得做几天准备的,正好,你也参加一下你妹妹的婚礼,反正也就这两天的事了。”
是啊,妹妹初六日就要出嫁了,没想到他还有幸看到。梁喜心头闪过一抹酸楚。想起当年兄妹三人饥寒交迫的日子,眼看着就要饿死了,是他当机立断卖了妹妹和自己,留下了二弟。
他永远也忘不了,妹妹被卖时紧紧地抿着嘴,她没有大声的哭,但那小小的、苍白的脸上流着的泪水,却让他的心都几乎要碎了……
妹妹,哥哥也希望你这一辈子都能好好的,平安顺遂,可是……身为奴才咱们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咱们只能听命行事!
梁喜垂下眼睑,挡住了眼底的波动:“能远远的看着她出嫁,心意到了也就是了。”
暗一羡慕地说:“有亲人能让你惦记着真好,不像我们,连家乡父母都不记得了。”
不,十六就记得,可恨的是,那家伙到死都没有把他所记得的事在兄弟们面前露一个字,反而把那一切全都告诉了木安可!
就算记得了又怎么样,让人要挟做人质也是多了一层烦忧,梁喜勉强笑了一下:“你们几个暗卫之间关系不也很好吗?不是亲兄弟却也胜似亲兄弟了。”
暗一的心口猛的一疼,又想到了暗十六。十六,你就真的愿意一个人留在这里,和我们远隔千山万水吗?
“是啊,落地为兄弟,何必骨肉亲!”暗一双手抱胸,身子往后一仰靠在椅背上,“有时候,亲情也不止是血脉相连。”
“话是这么说,但血脉毕竟是割不断的,就像咱们皇上和小皇子。”梁喜忽地又问道,“小皇子真的和皇上长得很像?”
“是的!”暗一点了点头,“不说十成,最少也有九成的相似。”
“可惜我没有见到,真是遗憾啊!”他很是后悔没有去参加宴会,这让他回去后都没法在皇上面前去绘声绘色地形容!
“这个无需烦恼,你只要见到一个很像皇上的孩子,那就定是小皇子无疑了。”
可若是我见不到呢?梁喜歪着头想了想说,“我怎么听说,皇上和小皇子是见过面的,怎么皇上就没意识到他们很像这一点?”
“唉!你没注意到吗,咱们皇上从来就不爱照镜子?再说了,有些人就是这样,能注意到别人的长相,却不去注意自己的长相,所以就意识不到有人长的像自己。”
“听着还像有几分道理。”
“我也是瞎说的。”暗一把双手撑在桌子上,犹豫了一下,说,“有一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说,当然,我也希望自己是在瞎猜测。”
“若是事关咱们皇上的,那就别说了。”
“不是咱们皇上的,而是——是唐大人。”
“唐锦琛?”梁喜双眼一眯,沉声问道。
“是!”
“他怎样了?”
“前两天我见他偷偷摸摸的与一个女子相会。”
“呵呵!”梁喜放松了绷紧的身体,笑了一声道,“唐状元是个风流人物……不对,这里没有烟花场所,难道他这是和人私通?”别让人抓着了上了那什么报纸那可就丢人了。
“公公想差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
“那女子无论眉眼长相和神态,都和唐状元有几分相似之处。”
“那女子是谁?是什么身份?”
“不敢确定,那女子很警觉,我也仅仅只是惊鸿一瞥,她便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你就没再细查一下?”
“查不到了。”暗一摇摇头,“这是人家的地盘,每行一步都困难重重,能让发现这一点点的端倪就已经很是意外了。”
“噢!”梁喜思索了一下,问道,“这事你给王爷说了没有?”
“还没有。开始我怀疑是我看错了,就细细的观察了唐大人几天。发现他心情转变的也很快,有时候也像没事人一样,和大家一起说有笑的,可有时候却又是很烦恼的样子。再想到皇上和小皇子相似的长相,公公,我有一个大胆的推测——这个女子,会不会就是当年的唐五小姐!”
梁喜疑惑:“唐五小姐?”
难怪他不知道,那时候他只是怀宁王府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太监,许多事情还没有让他知道的必要。到了后来,皇室和唐家都有意地掩盖了这件事,他不知道也在情理之中。
暗一简短地把当年的事说了一遍:“当年的唐五小姐才貌双全,轰动一时,其名头比陈家那两位更盛!再加上家世,别说江闻博,就是咱们——”伸出手指往头上指了指,“那位也有联姻的意思,只是被江闻博逼迫太紧,唐家反应也够快,就来了个死遁。”
“你没见过唐五?”
“我没有,暗三见过,十六在木家见过几次。”只是他们都死了,暗一神情有些黯然。
“这么说来,这事还有几分苗头?”那这事可就有几分意思了。
“唐大人为人圆滑,若没有铁证在,是不能让他就犯的。”
“想要找到足够的证据时间上怕是来不及了,咱们得先去到王爷,赶紧商量出个对策来!”这可是个重大的发现,若事情是真的,说不定还能帮到妹妹,让妹妹不再处于那么危险的境地……
“那还等什么,咱们现在就去找王爷,商量一下,下一步该怎么走。”
梁喜迫不及待地站起身来,催促道。
第三百零五章 诅咒
两天来,楚眉都在和各国使者扯皮,她觉得,自己已经处于爆发的边缘了。
暗暗的、一遍遍的告诫自己,这是邦交,要维护形象、要雍容大度、要面带微笑。
拍拍快僵了的脸,把最后一个送到门外,正好碰上迎面而来的江蓉儿和她的侍女杜鹃。
问好,迎进来,落座,上茶,什么天气真好啊,公主行李收拾好了没有啊,给武大人送什么贺礼好呀的一番东拉西扯后,江蓉儿终于开始说正题了。
“楚大人,他们都是要回去来告辞的吧?”
“是!”楚眉含笑点头,“我们皇上的意思是为了让武大人的婚礼更热闹点,让他们参加完婚礼再走。”
“这要是一起走,那得准备多少船?”
“还好了,来的时候怎么来,走的时候就怎么走呗。”
江蓉儿放下了一半的心,她真怕大容的人图省事让几个国家的人挤一块,那可就太憋屈了,虽然说来的时候还跟有不少商船也可以让他们搭乘,可哪有让大容的船只隆重送回有面子?
“那些商船这半年来也在周边转了转,估计这回回去都要满载而归了吧?”
“现在本宫也知道了,他们挣的钱都是拿命在搏的,真是不易!”
“公主能体会到他们的辛苦是他们的福气,我替他们谢谢公主了。”楚眉正色道。
江蓉儿忍不住笑了:“在你眼里,本宫
就这么不通情理,自己国家的商人还要你来替他们感谢?”
“天下商人是一家,他们货运南北,互通有无,为咱们的日常所需付出了不少。让国人方便了的同时,也带动了经济,真不明白你们为什么看不起他们,还要处处打压他们?”
“什么改变都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不过本宫敢说。这次的使者团成员对这件事的看法或多或少都要有些改变的。”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这就是了。”楚眉笑道。
“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江蓉儿也笑着说。
两人相视一笑。
“公主,咱们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啊!”楚眉调笑道。
“是啊,咱们两人之间是越来越投缘了。说句实话楚姑娘,一听说要回去,我还有点不舍呢。”
“公主是想再多住两天?”
江蓉儿叹一声,摆摆手说:“住再长也总有离别的时候,只是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面罢了。”
“公主不必如此感慨,今后咱们两国通商通航,只要公主敢于再次冒险,见面还是有可能的。”
江蓉儿苦笑一下,这一次出行已是意外了,或许会有下一次,但也不知道是哪个猴年马月的事了。
“楚大人,其实今天本宫是想见你们皇上或是太子的,后来听他们说皇上和太子不在榕京,所以才找你来。有些事,还想在你这儿能得个实话。”
现在才来,也真沉得住气,楚眉微微一笑:“公主有话尽管问。”
“他们——”江蓉儿顿了一下,“他们是来给你们皇上做媒的还是给太子做媒的?”
“都有。”楚眉笑道,“就昨天到今天,他们如苍蝇见血一般的蜂拥而来,让人烦不胜烦呀!公主你看我这嗓子,都快冒烟了。”
说完张开嘴,指指自己的喉咙让江蓉儿看。
就算在大容生活了大半年,楚眉这大大咧咧不知避讳的性格还是让江蓉儿看不惯:“知道了知道了,快闭上嘴吧你!”
“嘿嘿嘿!公主你也别指望了,我这样子这辈子是都改不了了。”
唉!好吧,只要你高兴。
“你们皇上她对这事怎么看?”
“没怎么看。”楚眉毫不犹豫地说,“我们皇上都不想见他们,所以才把人都打发到我这儿的。”
江蓉儿放下了另一半心,忽然又想到了,不对啊!是不是也不想见我,才把我也给糊弄到你这儿的?登时,她就睁大了眼睛看向楚眉。
“公主,这开国盛典办下来也很累的。”楚眉解释,“我们皇上天天得处理多少事?最近半个月来饭都没正经吃过,觉也没正常睡过,这好不容易闲下来了,还要去应付这群傻货吗?”
是不需要。可是把我也归倒傻货堆里了。江蓉儿非常不高兴,她干笑一下道:“本宫是出于关心,怕她一时不慎被人骗了,没想到却被误会至此。”
“这两天凡是来我这儿的人,任谁都是这么说的。”楚眉也收起了脸上挂着的笑,“我们皇上是何等样人,岂是被人两句好话一哄就忘乎所以的。再说了,就是被骗了,也不用公主这么慷慨激愤吧?”
“你们太子是我侄儿,我怎么就不能关心了?”江蓉儿也收起了客套的笑。
“我们太子?呵呵,皇上说了,太子年岁尚小,这事过个十年八年的再提不迟。”
“十年八年?”江蓉儿吓了一跳,“那时候孩子多大了?”
“那才多大?不过是二十来岁,正当年啊!”说着指指自己的鼻子:“和我一样大。”
江蓉儿急道:“他怎么能和你比呢?他是太子,未来的一国之君,子嗣为重,别和他爹一样,直到现在都还没有一个……”
看她猛然住嘴不说了,楚眉笑道:“令弟的情况是女人太多了,相互算计的结果,哼!老母鸡走进药材地——自讨苦吃!”
女人多了,反而孩子少了,那还要那么多女人干吗,就为了“那个”事吗?
“既然知道这样不好,你们皇上……就别再招夫了吧,若是再生了儿了,太子岂不是也有危险了?”
等她吞吞吐吐地说完了,楚眉又笑了:“原来其中道理公主明白啊?可我怎么听说,贺驸马以前也有几个小妾呢?而且从小令公子就怕水,这也都是有原因的吧?”
江蓉儿脸一红一白,半晌才生气地说:“你们既然知道这些,就更该防患于未然!别让你们皇上再找乱七八糟的男人了!”
“公主!”楚眉收起脸上的嬉笑,“虽然都是皇上,但是别把我们皇上和你们皇上划等号!虽然都是女人,但也别把我们皇上和你划等号——相差太远了知道吗?没法比!”
这么毫不遮掩的藐视让江蓉儿更生气,她一拍桌子站起来:“不可理喻!”
说完她大步向外面走去。身后站着的杜鹃赶紧跟上。
生气了?哼!楚眉冲她们的背影懒洋洋地说:“公主这就走了?不再坐会儿了?告个罪,我就不起身了哈——这两天光接待这些无聊透顶的人说这些无聊透顶的话了,真是又烦又累!”
最后一句话声音虽然放低了,但江蓉儿还是听了个清清楚楚,气的她出门时一个趔趄差点绊倒,还是杜鹃手快扶住了她。
等上了车,江蓉儿才把强忍着的怒火发了出来:“她一个小小的鸿胪寺卿,就敢这么藐视我们皇上,不行!我得找她们皇上去。”冲外面赶车的喊一声,“去皇宫!”
“等一下!”杜鹃赶紧冲外面喊,又劝江蓉儿,“公主先别生气,从另一面说,这还是好事呢。”
“这死奴才,敢反驳我们命令了?反了你了!”
“公主,不是奴婢斗胆,是公主您身在其中,姓楚的故意激怒了您让您生气,而奴婢是个局外人。”
她这话让江蓉儿一怔,好一会儿才说道:“这些时日你这奴才也长进不小啊,说说,有什么好事是本宫没有参透的?也让本宫长点见识!”
“奴婢不敢!”杜鹃赶紧跪下了,“那姓楚的说来找她的都是些无聊的人,在说无聊的事,虽然说把咱们也骂进去了,可不也恰恰说明了她们根本就没同意那些国家的联姻请求吗?”
对啊!刚才楚眉就是这个意思啊!
可自己,轻易的就被楚眉给激起了怒火——想想还是憋屈,那个死女人,她绝对是故意的!本宫诅咒她今后嫁个凶狠的男人,一天被揍十八次!
第三百零六章 不同层次的较量
“妹妹当年去世,整个黎川谁人不知?那个时候臣尚被江闻博软禁在京城,乍闻噩耗,心中悲痛不啻烈火焚烧……”
“待朝堂稳定下来,臣赶回黎川时,却只见到祖坟外新增的一抔黄土,才确信骨之肉间已是阴阳两隔……以后每每忆起兄妹间幼时嬉语时,小妹天真烂漫,言语娇憨,顿觉五内俱焚、悲从中来。想我堂堂七尺男儿,连一个妹妹都护不住,还有何颜面活在世上……”
……………………………………………………
网络上的穿越大神们你来我往,早把时空给穿成筛子眼了,其中损友秦久久就是个忠实的穿越小说崇拜者。
每每想起秦久久,木安可都是无可奈何,无语问苍天,唉!
不就是那天夜里从一条小街上把秦久久从几个小混混手中救了出来吗?于是秦久久便放着大小姐的日子不过,死气白咧的赖上她了,也就从那以后木安可就开始了水深火热的日子。
一有空,秦久久就开始畅想起穿越到古代做个金钱爱情双丰收的光辉女主,完全忽略了自己本身就是个富家千金的现实。对此,木安可的评价是:吃饱了撑的!
这个评价,木安可至今依然保持肯定态度,是啊,对于一个每月零花钱都比自己一年工资还多的人来说,人家也有折腾的本钱:为了学做水泥,特地在水泥厂住了一个月;为了学做肥皂,特地在郊区租了一个院子;为了学做纸,拉着自己满世界的一起找原材料;为了学做玻璃,差点把房子给烧了;为了学做炸//药,还被拘留了半个月;为了学做猪头猪杂……反正一切都是为了穿越而准备着,最后穿不穿越的先不说,人却变得多才多艺了。
可现在呢?肯定是老天弄错了,本来是让秦久久穿过来体验一把古代农村的真实生活好让她的才能一展身手的,结果把自己错穿过来了。
所以,罪魁祸首就是秦久久。
所以,秦久久,我诅咒你也穿越过来,混得永远不如我!
可现在问题就是自己穿过来了,老天不管你愿不愿,服不服,就是把你穿过来了,怎么滴?
木安可长叹一声,翻身坐起,头还是有点晕,摸摸后脑勺,鼓鼓的一个大包,触手生疼。不过这还不是要命的伤,真正要了前身命的,是一场高烧。
地上放着一双鞋,很破,两个大拇指那都有一个洞,好像都补过,但是后来又穿破了;侧面鞋帮也有些破,一个补过,另一个还没补;鞋边很毛,鞋底有些绽开;一只鞋后跟开线后又缝过了。
脚,木安可晃悠着一双腿,嗐,很瘦,很脏,很皱,除了有鞋挡的地方白一些外,其他地方都很黑,指甲缝里都是泥,这得有多久没洗了?
褐色的裤子很短,有些像现代的八分裤,俩膝盖上各补着一大块补丁,摸摸屁股后头,也有两大块。上衣也补着好几块补丁,左臂那还有一道新裂,那是和头上的包一起出现的。
手是黑红色的,很皱,还有些疤,手掌上满是硬茧,指甲缝里同样满是黑泥,其中两个指甲好像刚断不久,断口还是平的,还很剌手。
床上的被子破烂流丢,摸一下,疙疙瘩瘩的。没有枕头,枕着的是一件更破的旧衣服。床头有一张桌子,很脏,好像抹过,但因匆忙之中没抹干净故而留下一道道灰渍。
小小的木窗,窗纸不知什么时候糊的,早破的不成样子了,有风吹来,破烂的窗纸随风颤动。
这就是房间里触目可见所有物了。
木安可趿上鞋站好,活动了一下身子,有些僵。她加大了动作幅度,又原地跳了几下,立刻感到气喘吁吁,头又晕了。她稳了一下,等气喘匀乎了,才开门慢慢走了出来。
院子不大,堂屋三间,东屋两间,外加一间灶房一个柴棚。院中一棵一搂粗的大榆树,树下石桌。西斜的阳光从叶缝中落下,微风徐来,八月初的天气已有了些凉意。
这个院子还可以,只不过不是自家的,是前身四叔公木守旺家的。
感谢前身,还给自己留下了记忆,让自己在这个陌生的地方不至于抓瞎。
前身木二丫,今年十二岁。爷爷木守成,亲奶奶生下前身爹木峰后去世,一个大男人带着个嗷嗷待哺的婴儿实在过不好。这时媒人上门,一通乱吹,便续娶了邻村王屠户之女。
这王氏在娘家做闺女时就颇有悍名,又因相貌粗丑,父兄们长年杀猪都练了一身蛮力,在外很有些凶名,所以年过二十尚无人敢问津,其父王屠很是花了一注钱财才让媒人促成了这段婚事。
婚后生活可想而知,尤其是在王氏生下亲生儿子木河后更是容不得木峰的存在了,木守成有时看不过难免回护,于是吵吵闹闹,木峰还不如说是在四叔木守旺家长大的。
这木峰长大后也很有些出息,从一个拳脚师父那学了些功夫,就在县城里一家镖行做了镖师,虽说危险,但挣的也多,这个时候王氏才有些收敛。
后来在一次走镖时顺便救了一对到外地投亲的父女,父伤重不治而死,这女就是前身的生母方氏了。婚后两人很是恩爱,几年后相继生下长女木香,长子木青,以及小女儿木二丫。
在木二丫五岁的时候,木峰护镖到北方,也是气运使然,正好北方游牧民族南侵,战乱中便失去了下落,木守成托了好多人帮忙打听都无消息。
方氏母子凄苦,王氏与亲子木河却是趁愿,背后幸灾乐祸,全不去想木峰失踪家里断了最大的经济来源,却以俭省为名苛刻方氏母子。
木守成虽知不公,但公爹与儿媳之间忌讳颇多,家长里短的事也不好多加干涉。只看木青有几分聪明劲,再想长子学了拳脚功夫落得如此下场,便将木青送进学堂读书,用的就是镖行的抚恤金,想着就算考不来功名将来做个账房先生也是份安逸职业。
王氏一见大吵大闹,非要让亲孙木金富也去读书,手心手背都是肉,木守成便也同意了。
也不知这木金富是不是近亲所生的原因(父母为表兄妹,木河娶了舅家女儿,后文称小王氏),在学堂里就是一块木头,除了调皮捣蛋在行外,与书本就像是有着隔世的冤仇一般。那书往往在他手里不足半天就变得像还没卷心的大白菜帮子一样了,至于笔墨纸砚,那还不如说是他的玩具更恰当。
与木青的经常被先生夸相反,木金富却是经常被先生打手心的那个,可他又行事霸道,常常欺负木青,让木青给他做功课,又恐吓木青回去不要说。先生几次让他把家里大人叫来,都被他一逃两三天学给躲过了,后来先生看他也实在不是读书的料,也就听之任之了,只要不妨碍我教书,管他呢,随他去吧!
第三百零七章 旖旎
唐锦华不安地来回走动着,往门外看了又看,报信的人怎么还没有回来呢?
“你也不要过于担心了。”木青过来拉起了她的手,“你哥哥总不会连这点风浪都经不起。”
“可我这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不安稳。”被木青拉着坐下,唐锦华并没有松开木青的手,她似乎从这一双手中得到了很大的力量,“他一直是那样对你,你不怨他吗?”
“怎么会?”木青失笑道,“他看不惯我,那也是人之常情——我不是说过么,当年妹妹和爹还揍过姐夫呢。”
这话木青是说过,想到杨大郎那么高大的人被瘦小的木安可按地上暴揍的画面,唐锦华为了忍笑就咬了一下下嘴唇。
不想她这个动作却看的木青一呆,握着她一只柔荑的手不由得一紧。
“嗯?”唐锦华面露疑惑看向丈夫,却只见木青也正在看着自己,眼中盛满了柔情蜜意,她顿时脸一红,四下里看了看,房间里没人,院子里也没人,这就是下人少的好处了吧?
不想她这副小心翼翼,东瞅西看的样子更是取悦了木青。木青一把将她拉到怀里,一只手揽住她的腰,一只手固定住她的头,然后,对着那如花瓣一样鲜艳的嘴唇,压了上去。
许久,两人才分开,唐锦华靠在木青怀里,微微的有些小喘:“谢谢你,夫君。”
“谢什么?”木青的声音有些哑,他亲了一下妻子的秀发。
“你帮助了大哥。”
“那你用什么来谢呢?”
“刚刚,刚刚那样,不就算是谢过了吗……”越说声音越小。
木青刮了妻子挺翘的鼻子一下,“可是,刚才我感觉你好像很敷衍的样子。”
唐锦华又红了脸,藏进他怀里,如蚊子般哼哼道:“人家才没有呢……”
“哈!”木青忍不住大笑,在她耳边小声说,“都两个孩子了,脸皮还是这么薄?”
“唔~~你无赖!”
“这怎么能算无赖呢?为夫可冤死了。夫人,想不想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无赖?”
“真是——”想了半天忽然想起木安可说过的一句话,就推了一下丈夫,“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
“这个你也学会了?就是用的不是地方!”木青又是一真大笑。
推开了丈夫,唐锦华又想起了老哥,“希望经历过这回,哥哥的定力能更上一层楼。”
“其实事情没那么复杂。”又拉着妻子一起坐下,“这是在大容,一切都在咱们掌握之下,他江闻思还不足为虑。”
“反正让他们察觉了不好,在大兴,唐氏一族——不止唐家,有牵连的还更多,要是让大兴朝廷知道了我的存在,这些人都会被他们用来要挟我。”
“其实只要他们同意,让狼牙出动接他们来大容,就是连江闻煜也阻止不了。”
唐锦华叹道:“唉!夫君,要我说,还是别让他们来大容的好!”
木青觉得他的心都几乎要融化了。他知道,妻子的意思是怕唐家来了以后,就鼓动他或他们的儿子造反抢皇位。
拍拍妻子的手,他柔声道:“他们也未必愿意来。这事你也不要往心里去——眼下只要大哥那里不出篓子,他们就什么也查不到。”
唐锦琛的一些不正常举动已经引起别人的注意了,况且他一次次的人后挑唆人前找事也惹恼了木安可,就在有意的引导与安排下,让暗一“恰巧”看见了点什么,就有了后边的事。
“妹妹一贯奉行的就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既给唐锦琛的某些疑点做了解释,又给了他一个教训——一在我的地盘上,行事还敢这么的冲动而不知内敛!先吓你一吓,再给你轻松摆平,让你知道厉害的同时也长点心,别以为谁都是泥捏的,由着你欺压!
“可我总觉得这样有点冒险。”万一大哥在江闻思那露陷了呢?
“身为唐氏未来的家主,多少人将希望寄托在他身上?”木青抬起手阻止了妻子想要说出的话,“他这半辈子,除了那次被江闻博软禁过以外,剩下的都可以算是顺风顺水了。不经历过一些事,不遇到点坎坷,他会一直骄傲自满下去,这对于唐氏族人来说,并不是好事!”
“这些我都懂。”唐锦华支支吾吾,“可我就是不放心嘛!夫君——”
最后的尾音拉得很长,木青顿时心尖一颤:“好好好,我现在就再派人去看看。”
“让他们不论发生什么事情,都赶紧回来说一声。”
“好!”木青宠溺地答应着妻子,站起身来刚要往外边走,就听外面有动静,和妻子互看一眼,“莫不是有消息回来了?”
一语未了,外面已经有人高声道:“大人,属下回来了,有事禀报。”
“还真就是!”轻声说着,对妻子温柔地一笑,复又坐下冲外面喊一声,“进来!”
外面走进来一人:“见过大人。”
“有什么事?”
“回大人,据迎宾馆中传出的消息,大兴睿王招来唐大人问过话之后。唐大人便一切正常回了自己房间,暗一一直跟在身后偷偷观察,他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还有什么?”
“睿王说还要让皇上帮忙找那个女子,以来证实一下唐大人所说的的话是真是假。正在说着兰阳公主就回去了,他们谈论的话题就又放在了皇上和太子身上。”
“他们又说皇上什么话了?”
“他们……”那人停了一下,组织了一下语言,“他们猜测咱们的皇上至今不婚,心里定是还在念着他们的皇上。”
“什么——还有别的什么没有了?”知道,他们由来就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属下就听到这里,怕大人着急就赶紧回来禀报了,后面的事大人若是想要知道,属下这就再去迎宾馆问去。”
“不用了,你下去吧。”
“是,属下告退!”
“他们也真敢想!”别说木青,就是唐锦华也是啼笑皆非,看人退出去,房间里就剩他们夫妻了,就对木青说,“咱们皇上还想着他们皇上?呵呵!他们是从哪里看出来的?怎么厚着脸皮想到的?”
“身为贵族的优越感,让他们以为天下苍生都得对他们的一切决定感恩戴德!”木青冷哼一声,眼露寒光,看来是对他们太心慈手软了,还没让他们认清眼下的形势!
妹妹现下单身,觊觎她的人不少,但,放眼天下,哪个男人能配得上她?你江闻煜当年那样的伤了她,就算和你之间有了个孩子,你也休想妹妹能回头了!
“现在他们又说了咱们皇上什么话你不想知道了?”看他面色不虞,唐锦华凑过来问。
“不过是在意淫而已,不用听就知道!”木青站起来,对妻子说,“你在家里呆着,我去看一下下面的事情安排的怎么样,估计明后天江闻思就要来找我了。”
“好!晚饭想吃什么,好给你做。”唐锦华也站起来。
“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只要是你做的,我都爱吃。”抵了抵妻子的额头,又在她嘴上啄了一下,“走了。”说完放开妻子,大步离去。
丈夫的背影消失了,唐锦华脸上的热度还没褪下,她摸摸自己的嘴唇,似乎还在回味刚才的旖旎。脸上的热度仿佛又升高了几分,心里好似揣着一团火,四下无人,她甜蜜而又肆意的笑了。
虽然是远离了父母亲人,远离了家乡,来到了这千里万里之外,但是,她至今都依然还是无怨无悔!
第三百零八章 昏君与奸臣
“睿王爷,她就是来自南疆的桃金娘。”木青对江闻思一干人介绍道,“桃金娘,大兴睿王爷有话要问你,你无需害怕,只如实回答问题即可。”
江闻思看看那女的,再扭头看看唐锦琛,初眼一看,还真有几分相像,不过细看之下,差距可就大了去了。
一个有几百年文化底蕴的家族培养起来的贵族气,也就是气质,不是仅仅一个长得像就能像得了的。
当年的唐家五小姐,是让两大皇子都为之追求的人物,所以不论从哪方面说,都不会是眼前这种缩手缩脚的平民女子的小家子气所能及的。
江闻思又看了一眼暗一,暗一也在打量这个女子。可能有人交代的缘故,她穿的还是那天的衣服,就连发型也和那天的一样,就对江闻思点了点头。
“你是哪里人,来大容几年了?”
“回这位大人的话,小女子是南疆人,来大容三年多了。”那个名字叫桃金娘的女子似乎从未和这么多大人物面对面过,她很紧张,局促不安地搓着手。
听她的口音多少还有点生硬,的确不是用惯了的大兴话。
“你休要害怕,今天叫你来,是因为你长的颇似唐大人的胞妹。”江闻思挪了一下身子翘起腿,顺手从桌子上拿起一盏茶,“本王做主,让你和唐大人义结金兰,你可愿意否?”
桃金娘似乎没听懂,眼露迷惑,看了看木青。
“就是让那位大人当你的干哥哥。”木青管翻译,“王爷,外族女子刚学会咱们的话,还听不懂那些之乎者也,你还是用大白话和她说吧。”
桃金娘这下听明白了,她果断地摇摇头:“不可以的,我已经有阿力哥了。”
江闻思一脸懵逼,木青暗暗好笑,解释道:“她们家乡的规矩,自己的情郎称做阿哥,你说认干哥哥,她还以为你让她嫁给唐大人呢。”
江闻思一阵窘,他干笑道:“来大容不是已经都三年了吗?这个风俗怎么还没改?”
木青没接他的这句话,只是笑了一下问道:“王爷还有什么问题吗?没有的话就该让人家回去了,都挺忙的。”
“忙?忙什么?”
“这位女子在毛纺厂工作,今天为了应王爷吩咐是请假出来的。我呢,明天武大人成亲,都是同僚,我还要赶着去武大人那里帮忙呢。”
“哪个毛纺厂?”东城西城各有一个,这个江闻思不但知道,还进去参观过。
“回王爷,我在西城的那个。”桃金娘回道。
“西城那个离这里还很远,你步行回去怕来不及,这样吧,就让本王的马车送你回去。”
“那感情好!”知道你想多打探点这个女子的消息,木青张口就应下了,“桃金娘,就让王爷派人派车送你吧,我也让人跟着去。到了厂子里就跟你们厂长说,我,木青,找你有事,这样你们厂长就不会扣你月钱了。”
就是为了防着你们,但我这个借口更光明正大,任谁也拒绝不了。
桃金娘高兴地鞠了个躬道:“多谢大人。”
江闻思给暗一使个眼色,木青也给身后的人挥了挥手,两人同时一点头。
木青对桃金娘说:“现在没事了,姑娘请回吧,就让他们两个送你。”
“是!谢大人。”
桃金娘又鞠个躬,后退了两步,才转身走了出去,暗一和另一个人也跟了出去。
“王爷,在下现在要去武大人那里了,你看——”木青往外面看了看天色,有些兴致缺缺。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本王就也去凑个热闹吧!”江闻思打了个哈哈,缓解着尴尬的气氛。
“既然这样,王爷请!”木青也不推辞,站起来向江闻思伸了一下手。
“呵呵,木大人您请。”
“王爷是客,理应先请。”
“木大人是主,本王客随主便!”
……
一番推让,两人最后并肩而行,一团和气,亲热的样子倒像是已经义结金兰的好兄弟了!
站在后面的唐锦琛:……
俩人都是戏精,自愧不如,自愧不如呀!
“摆平了。”得到消息后,木安可笑着对唐锦华说。
那个南疆女子本来就是为了以防万一为唐锦华准备的,今天只是给她稍一化妆,就像了个五六分,用这个来糊弄暗一竟然达到了目的,这也太容易了吧?
不过最主要的还是那天离的也远,暗一看的不太清楚的缘故。
唐锦华呼出一口气:“谢谢你了。”
“咱们都一样,我为我哥哥出气,你为你哥哥担心——话说,你不会因为这个就在心里偷偷的恨我吧?”
“我恨你干嘛?”唐锦华白她一眼,“也不看看你哥哥是谁?”
“噢!我险些给忘了。”
“知道你护短。”唐锦华正色道,“我哥哥他太执着于私心,但愿经过这件事,能让他有所改变。”
说穿了就是犯贱,敦敦教导起不到的作用,当头棒喝就立竿见影了,唐锦华自己可以拿定主意置他的挑拨于不顾,但是儿子呢?
“有些传统的东西声改变不了的,不过能让他有所顾忌也就是了。”木安可倒是看的更透彻一点。
我可以容忍你,江闻煜能容忍得了你吗?唐家的这棵树再是参天的大,如果一旦威胁到皇权,江闻煜照样会手执利斧毫不留情地砍下去的。
“还是夫君说的对,他太顺风顺水了。”还在用十年前的眼光看木家,自己苦口婆心,怎奈他就是执迷不悟!
可从唐锦琛的某些观念里也正好反映出了,传承几百年的世家大族对于暴发户的那种发自内心的鄙视,
当年武天东留给唐家的海上商路,让唐家在这十年里获利无算,只不过唐家行事低调,不显山不露水而已。如果现在在大兴来一个富豪排行榜,唐家,定是当之无愧的大兴第一富!
这些唐锦琛比谁都明白,可是他就是控制不了地要去淡化这些,可能是,他心里的不平衡?
以前木家还很渺小的时候,他还能淡然对之,可随着木家一天天的壮大,这种不平衡也随之越来越明显,以至于到了嫉妒的程度。而唐锦华和她的儿子,更是让他的嫉妒有了一个冠冕堂皇的宣泄口。
唐锦华叹了一声:“如果没有我,他还不会这么走极端。”
“嫂子也不要过于自责,是非对错我都明白。”他的内心本来就有这些欲念的存在,和你无关。
娶一个好女人最少可以兴三代,而唐锦华就是这世上少有的好女人。比起自己她柔和了许多,比起姐姐她又渊博了许多,木家能娶她为媳,可以算是祖上有德积来的福报了。
至于唐家,远在大兴,起到的破坏可以忽略不计。而唐锦琛,目前还不足为虑。
“知道你是个宽宏大量的,换任何一个君主,都未必能容忍得了有这样的臣子。”唐锦华的话,是发自肺腑的。
“哎哟好嫂子!”木安可又原形毕露了,“在你的恭维之下,要不我励志当一个昏君去?”
“形象,形象!”唐锦华推了一把她嬉皮笑脸凑过来的头,嫌弃地说,“在你这么没有上下尊卑的纵容下,我也很快就会变成篡权的奸臣的。”
第三百零九章 关心
“奸臣和昏君历来是绝配,要不把我哥踹一边咱俩一起过得了。”
“说什么呢?正经点!”唐锦华斥道,“不过说到这里我倒想多问一句,你这后半辈子,真就打算这样过了?”
木安可一怔:“这样有什么不好吗?”
“你别多心,我知道你对于那方面的事看的很淡。”唐锦华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可男女之间有时候也不止是情情爱爱,还有相互扶持、相互依靠。年轻时可能还不太在乎,等到年纪渐大,做事没有了少年人的锐气,那个时候,那个时候……”
她看向木安可,脸呈难色。
女人,终归是弱者,就算地位再高,能力再强,心理素质再硬,可孤孤单单一个人生活一辈子也是很累的,再强大的女人也有仿徨无助的时候,那时的她们更需要一个结实的肩膀、一个宽阔的胸膛。
“我懂,这些我懂!”
就她现在高高在上的身份,能和她推心置腹地说这些的人不多了,人们多看到的是她在人前的风光无限,可有谁看见她背后躲进角落时的孤独?
女人有强大的时刻,可孱弱的时候更多。
就是在上一世宣扬男女平等的时代,男女就真的平等了吗?女人一边呼吁着男女平等,一边又格外强调男人要礼让女人,要绅士风度、要女子优先,甚至那谈婚论嫁时几乎要将男人逼疯的天价彩礼,不都是女人不自信的另一种体现吗?
更别说还有那么多极为火爆的穿越小说,光一看名字——什么什么王妃,什么什么皇后,什么王爷心尖宠,什么皇上甜蜜爱——让人浮想联翩的同时也说明白了,就是穿越女在用她浑身的解数吸引着男人的注意,然后就是灰姑娘嫁王子的桥段,意淫着现实中想而不得的美梦。
灰姑娘嫁入豪门能否过的幸福没有人去关注,但却足以引起千千万万个灰姑娘的效仿,她们争先恐后地、义无反顾地追求着这个不知道是福还是祸的梦。
现实已经给自己上了活生生的一课,而自己也早过了做梦的年纪了。
“再有对自己好的,可千万别再错过了,好吗?”
唐锦华说到这里也是无比的遗憾,武天东是个好男人,可惜的是,两人之间有缘无分。
“好!”木安可微笑着答应。
好男人是有,可那都是属于别人的,她对自己的未来一点信心都没有。
武天东是很好,可自己对他从一开始就没有那种感觉,或许,自己就是找虐的命?
“答应的挺好,到时候又是各种借口!”唐锦华嘟囔着,知道她根本没往心里去,“使者团这一回去,江闻煜必会知道一切,你说,他……”
“他知道了又怎样?”木安可轻声一笑,“一个坑挖在了的我面前,第一次是对坑中还抱有着的希望,故而让自己跳了下去,直到最后摔了个头破血流、遍体鳞伤。好不容易经过十年的修补,我难道还会再去跳第二次吗?”
“可是你的单身会让他感到一线希望的。”
“随他怎么认为。”木安可真不想沿着这个话题再谈下去,“他这个人。野心勃勃又冷酷无情,永远是把手中的权利放在第一位的。昨天为了利益杀我,今天为了利益求我,明天呢,会不会为了利益再次杀我?”
“我不是说你和他怎么着——”唐锦华解释道,“是他们会异想天开的。”
当年若不是自己先一步的死遁,后果又会怎样?最是无情帝王家!唐家,对自己还算是好的了,危急之中并没有卖女求荣。
“他们一直在异想天开,从未停止过!”木安可果断地换了个话题,“明天武天东成亲,咱们的添妆贺礼都送过去了没有?”
她不高兴了,虽说她一贯平易近人,刚才还和自己言语无忌,但说到底她还是君,有最终决定权的君!
“送过去了,我和姐姐又检查了一遍,没问题了才让姐姐送过去的。”她既然说起了这个话题,那就顺着说下去吧。
“武大人为国为民兢兢业业,按说我得亲自去恭贺……”只是自己突然之间心情很不好,若是强颜欢笑会更让人误解。
“还是去露一下脸吧,我已经不能去了,咱们家只有姐姐一个人去面子上也不好看。”也是让人觉得是对新婚夫妇的轻视。
“好吧!”但愿明天会忘掉今天的烦恼。
“有件事我想还是告诉你的好。”唐锦华想了想说道,“最近我老是觉得金灵芝很不正常。”
“有些要成亲的人就是这么焦虑不安的。”嘴上这样说,可一细想最近金灵芝的表现的确有一种说不出的奇怪感觉,她若有所思,“那给大堂哥说一声吧,让他给查一下,大致上没问题即可,至于某些隐私方面就不必查的那么仔细了。”
“嗯!回头我就去说。”唐锦华应下,同时也希望是自己想多了。但有些事是不能轻忽的,对于一个国家来说,一些看似不起眼的小因素都有引起大动荡的可能。
“大姑娘来了?大姑娘好!”
外面传来橘子的声音,紧接着,木香的声音也响起来:“我给你说过多少遍了,叫我杨夫人叫我杨夫人,你就是记不住!”
“好吧好吧,杨夫人好!”
“这就对了!妹妹在吗?”
“在呢,杨夫人请!”
“嗯!”
声音越来越近,木香的身影很快就出现在了门口。
“我跑来跑去的,你们两个都挺闲的啊!”木香看了看房间里的两人,不满地抱怨。
“姐姐辛苦,快请坐!”唐锦华笑嘻嘻地站起来,让木香坐了,橘子上了茶,唐锦华亲手奉上,“姐姐喝茶。”
木香也不客气,接过茶来一饮而尽,“真热闹,两边都是人来人往的,要不是人们都让着我,现在都不一定能挤到跟前。”
“武大人地位显赫,别说咱们自己人,就是那些使者也是要上赶着结交的。”木安可笑道,“只不过杨夫人一到,更让他锦上添花罢了!”
木香挺起腰板,得意地说:“那是,我站在他们中间,自我感觉就像是鹤立鸡群一般!”
“噗!”唐锦华被一口茶呛到了,她剧烈地咳嗽起来。
“你看你,老大个人了,喝口水还会给呛着!”木香一脸嫌弃地给唐锦华顺着后背。
“姐姐的言语越来越豪放了。”木安可也笑了,“亏得我没喝水,不然也会呛着。”
“人嘛,不论什么时候都要有自信!”
嘴上插科打诨,心里却是一松,刚才一进门她就看出了妹妹脸上的郁闷之气。现在好了,只要妹妹高兴,她就是做一回小丑也心甘情愿!
第三百一十章 盛大的婚礼
次日便是武天东和金灵芝成亲的日子了。
掌握着大容国的财政大权,又是和天子一路从微末时期走过来的宠臣,再加上是开国后的第一件喜事,开国盛典的激情还没有消散完,所以武天东的婚礼可以说是门庭若市、座无虚席。
不但是本国人,就是外国来使,谁不来凑个趣呢?
而大容皇帝的到来更是将婚礼的热闹气氛推向了顶峰。
在木安可和济济一堂的客人们的见证下,一对新人拜了天地、入了洞房,成了名正言顺的夫妻。
“陛下和臣子们相处的就像一家人一样啊!”江闻思端着一杯酒对木安可说。
木安可也举杯示意了一下:“王爷觉得,这样做是好事呢还是坏事?”
此刻两人的座位相去不远,虽然周围人声嘈杂,但并不妨碍两人间的交流。
“那得看在哪儿——在大容,这当然是好事,可在大兴就未必了。”对等级制度的看法不同,处理起来的手法自然也不同。
“王爷的回答真是滴水不漏,两边都讨了好,真是够圆滑的!”楚眉凑了过来,“要不要我再给你出个脑筋急转弯?”
江闻思闻言立刻眉开眼笑:“真的?那还等什么,你快出……”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另一边有人在喊:“眉儿,来。来这边,有话要给你说。”
原来是从明月岛赶来的陆震云夫妇在冲楚眉招手。
“哎!”楚眉答应一声,对江闻思抱歉一笑道:“对不起了王爷,有人截胡,我就不能陪你玩了,回见了!”又在木安可耳边嘀咕了一声,看木安可微笑点头,就一蹦三跳地走了。
“这人怎么这样?”江闻思立刻黑了脸,“玩人呢这是!”
“九弟,多大的人了,怎么还是这么孩子气?”江蓉儿对木安可歉意一笑,“陛下见笑了!”
“公主不要多心,没事的。”木安可抿了一口杯中的酒,若无其事地说,“今天大兴的使者都来了,怎么唯独没见传旨官梁公公呢?”
“梁公公最不喜欢热闹,最起码我就从未见他出门过。天天呆房间里,也不嫌闷得慌。”听木安可提起梁喜,江闻思忍不住吐了个槽。
“是这样吗?”木安可看向外面,不远处有一个两层的酒楼,据有关消息,那个叫梁喜的太监此刻就在其中的一个窗户后面。
旁边的暗一随着木安可的目光看过去,不禁一惊,她,知道了吗?
为了保险起见,梁喜终究还是没有来婚礼现场,他说他只要远远地看看妹妹出嫁就行了,而那个酒楼,就是最好的观看地点。
“是啊!”江闻思坦然道,“不过陛下若真想让他来,派人去说一声就是了。”
“呵!既然人家不爱热闹,朕也就不强人所难了。王爷,公主,你们不是定的初九日就要启程回去了吗?东西可都准备齐全了?”
“谢陛下关心,都已经准备好了。”
江蓉儿笑着说,心里却很是着急,眼看就要回去了,她还没有把弟弟交代的事办好。木安可,从不给她任何开口的机会。
“太子呢?本宫刚才还看见他了,现在去哪了?”
她还很想和木燕归多呆一会,只是面对木燕归表面亲热实则疏离的态度,她是很有怨念的,孩子还这么小,懂得什么?哼!定是他母亲挑唆的!
“太子是个男孩子,自有他自己的圈子,做长辈的若真是关心他,就不要太束缚他。”
“陛下怎么会这样想呢?这不是就要走了吗,本宫有些舍不得他罢了。”
“那公主回去正好,你们皇上的两位妃子怕是也要生了,到时候公主可以天天去看,相信孩子的母亲也是非常愿意的。”
就凭江蓉儿和江闻煜姐弟关系那么好,新上位的嫔妃谁不愿意上赶着巴结呢?
后宫有妃子怀孕这件事江蓉儿问过梁喜,梁喜竟然一点也不知道,所以江蓉儿一直是怀疑的,可是木安可说的又太笃定了,让她不得不信。
但是从中她感到更多的却是一种彻骨的恐惧——木安可在大兴还有多少实力,会不会威胁到皇权?如果她想要搞个暗杀什么的……想到这里,她打了个冷颤。
“这事本宫问过梁公公,连他都说了不知道,陛下是从何得知的?”江蓉儿强笑着问。
“无他,机缘凑巧而已。”
木安可的笑意不达眼底,更让江蓉儿和江闻思惊疑不定,姐弟俩交换了一下眼神,也是干笑了一声,就不再沿着这个话题说了。
木安可依然浅笑着,仿佛无意地、再次把目光投向了那个酒楼。
而此刻在酒楼上的梁喜,只觉得空气中陡然有一股压力,似乎有一双眼睛从未知的方向满含杀意地向他直直地盯过来。他不禁一惊,赶紧后退两步,隔断了和婚礼现场的凝视。
那种感觉消失了,他却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在椅子上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慢慢地喝着,不敢想相信刚才那种突然出现的恐惧感真的出现过,但也没有再次走到窗前去印证的勇气了,那种感觉,太可怕了。
他看向墙角的那个花盆,犹豫着要不要把那张纸条再取出来。
花盆下压着的纸条上只有两个字:祝,好!
妹妹,希望你一切都好!
嫁给自己心仪的男人,再举行一场声势浩大、万人瞩目的婚礼,是每个女人都梦寐以求的。做为今天的女主角,金灵芝在人们的道贺声中全身心都洋溢着幸福。
那个任务暂时取消了,她的心平静下来,大哥说他就在那个酒楼上看着她出嫁。
透过明亮的玻璃窗,她看向那个酒楼,一排的窗户她一下子就确定了哥哥在哪扇后面,从右手数第三个窗户,哥哥就在那里看着她、在默默地祝福着她。
哥哥来大容有一段时间了,除了刚开始时的匆匆一个照面,他们之间的交流都是用文字来转达,而转达地点就是那个酒楼。
对于最近最近人们议论最多的话题,那就是木燕归的身世了。哥哥问她是怎么回事,她怎么知道?以前她又不认识江闻煜。而知道这个秘密的人都是木安可最亲信的人,他们从没往外露过一丝口风,她又从何处得知?
她的这个回答哥哥不太满意,转达哥哥消息的那个人更不满意。哥哥说,那人是大兴皇帝最信任的侍卫。而她的所有消息,就是这人查到后密报回大兴,大兴的皇帝才派了哥哥来和她接头的。
今天在婚礼上她又看见了,那个人就站在江闻思身侧,这让她充满着幸福的心情蒙上了一丝阴影。想想远在大兴的二哥一家子,她的心又是一紧,不!不能把这些告诉任何人,包括武天东。
就以武天东对木安可的忠心程度,他知道后定会毫不犹豫地牺牲掉她的哥哥们的。一时间,她的心底竟然微微的酸涩起来,导致她的心情也越来越差!
但她又不能表现的太明显,所以只有在脸上堆着惯例的笑,应付着每一个来恭喜她的人,直到婚礼结束。
但这还不是最糟心的。
当宾客散去后,一身酒气的武天东是被人架回洞房的。
在这个这么重要的日子里,武天东把自己灌醉了,而且是烂醉如泥!
第三百一十一章 闷酒·饯行酒
从年初至今时间已过去了大半年,大兴使团的成员们对大容的态度从一开始的高高在上、不可一世,到后来的惊吓惊喜、刮目相看,再到现在的伏低做小、巴结奉承,其经历可以说是跌宕起伏,大起大落。
怪不得刚开始的时候楚眉要笑话她们夜郎自大,也怪不得书上都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唉!其实咱们盲目的自高自大在人家眼里才是真正的笑话!
来大容这半年让他们见识到了很多以前听都没听过的人和事,增长了知识的同时也改变了对事态的看法——回去可以著书立说了!
他们一个个雄心勃勃,信心满满,在相互交流的同时竟然还有了一较高下的比斗心理。
现在要回去了,有人兴奋,有人不舍,还有人惊呼时间过的太快了:“好像就眨了个眼的功夫,半年就过去了?”
于是,赶紧把要带的东西再翻检一遍,看漏了什么没有,再想想这半年来在大容认识的熟人,也都逐一的话别,饯行?不不不,怕是顾不上了,要不,咱们以茶代酒?什么,不行?那好,就小酌一杯吧……
最后,不例外的,一个个都醉醺醺了。
在这些人中,最清醒的是符万生,因为他去找武天东辞行时被告之,武大人宿酒未醒,还在醉睡着。
符万生抬头看看,都半上午了,还没醒?哄人的吧?,定是昨晚上洞房时闹腾的大了累着了!也是,干柴烈火,都是正当年啊!
摇摇头,符万生一步三晃地回来继续归整东西。
各类种子都小心翼翼地放好,每一类还都附有一个怎么种植!、怎么管理、怎么收获、怎么再加工的小册子。这些都是他这半年来的记录,有的是亲眼观察到的,有的是听别人解释的,一样一样的,都很详细。
“都是宝贝,都是能上老百姓过上好日子的宝贝啊!”他感叹。
一一收拾好了,心满意足地坐下来,喝着茶,哼着小曲,透过窗户看着天上的悠悠浮云,深感此行无憾啊!
楚阳邀请了唐锦琛和孔凡英来家里小聚。
自开国盛典结束的这几天里,唐锦琛和孔凡英之间的关系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两人已不再是无话不谈的兄弟,相处时的气氛也隐隐的尴尬起来。
“两位,此一别山高水远,不知何时再能相见,孔兄,咱们三人你为长,小弟先敬你。”喝完了又满上一杯,“唐贤弟,你最年轻,前途大好,愚兄祝你前程似锦!”一仰脖子也喝了。
“楚老弟此言差矣,咱们三人中前程最好的是你吧?”孔凡英也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笑着说道。
“因缘际会,冥冥中自有天定!”唐锦琛也喝了酒,淡然一笑,“遥想当年,金榜题名,春风得意,正是一腔热血之时,此时想来,心性却是变了许多。”
“老弟,心性会因喜恶而变,就像,疑人偷斧一般。”孔凡英再为自己满上了一杯。
“既然疑了,总有理由吧!”
“此言差矣!”孔凡英正色道,“照唐大人这么说来,若是有了冤假错案那也是活该他们自认倒霉?”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孔凡英突然失去了辩解的欲望,“随你这么想吧。”说完将酒喝了,放下杯子冲楚阳一拱手,“楚老弟,在下不胜酒力,告辞了!”
说完,大步而去。
“孔兄,你且慢……唉!你,你呀!”楚阳朝唐锦琛叹了一声,随后也追了出去。
唐锦琛并不搭话,嗤笑一下,拿起酒杯,自斟自饮起来。
“经过那次的事,我还以为哥哥会有所改变,不曾想竟然会更变本加厉起来!”
寂静的房中响起一个突兀的声音,一个紫衣丽人走了进来。
“哥,你不该这么对孔大人的。”在唐锦琛对面坐了,唐锦华说,“虽然说孔大人有时候也难免会有点私心,但这件事和他真的没有多大关系。”
“你们又是怎么知道的?”
“那是因为,这件事,一直都在我们的掌控之中!”这次走进来的是木青。
“木大人,在下佩服,佩服,五体投地!”
“哥哥不必如此阴阳怪气!”唐锦华真的恼了,“服不服事实都在这儿摆着,我夫君的心胸气魄见识所作所为的确有让你佩服的资格!”
“锦华不要这样和大哥说话。”木青拍了拍妻子的肩膀让她冷静,“有人一步走出便是海阔天空,有人却钻进牛角尖出不来。观看史书时我们也会为这种事感慨,可大哥是否想过,你我将来也是史书上的一员,也会用来警示后人?”
唐锦琛不语,却一下子握紧了手中的杯子。
做为曾是的状元,他岂会不知道这些简单的道理?只是心中的不平让他难以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罢了。
大容,不论从哪方面讲,都已经远超周边各国许多。虽然潜意识里,他还一直是把大兴看成是一个暴发户,心里的鄙视一直都在。但你再不服,人家也建立起来了,而且一出手就是这么高调,你再不服又能怎样?
自己在大兴位居三品,就已经是令人称羡了。可楚阳,却已在大容位极人臣,就连这个小秀才出身的木青,都远远地超越了自己,于是,他深深地嫉妒了,而嫉妒又让他口不择言、暴露出了所有的缺点和弱点。
“以前哥哥不是这样的。”唐锦华有些伤感,“唐家的大公子仕途顺遂,在人们的恭维下永远是春风得意,让别人羡慕的。现在,看着不如自己的人混的好比自己就如此的原形毕露,说出这么幼稚的话——哥,我很难过!”
唐锦琛宛若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被人剥光了衣服,他羞恼地抬起头来,看见的是妹妹的双目澄澄如水,有痛心、有期待,却没有丝毫的嘲弄。
他浑身一震,又低下头来。
木青过来把他的酒杯给满上,唐锦琛一口喝了,木青又给他满上。
“这世上,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都是别人不可替代连上苍都不可复制的,都有可取之处和可鄙之地,取人之长补己之短是咱们开蒙时就该知道的。大哥,不要让后人提起唐家大公子曾经的状元公,就会和心胸狭窄鼠目寸光等等一系列贬义词联系到一起!”
“哥哥有一件事也不要忘了,你不仅仅是一个人,你代表的是唐氏一个大家族。”
还是唐家未来的家主,唐锦琛开始冷静下来,双眼逐渐恢复明智。
“大兴两相陈实和戚七星已相继落马,看江闻煜的意思,很有重用大哥的可能。”木青又给他满上一杯说。
唐锦琛一惊:“什,什么?陈实,戚七星……”
“是!江闻煜到收权的时候了。大哥若是真到了那个地位,青有一忠言相送:谋私尚可,篡权万万不能!”
唐锦琛又将杯中酒喝完,此刻他心中已将所有的不满都抛在了十万八千里之外,满脑子都是两个字:相位,相位……
他心中仿佛燃起了一团火,被酒一浇,火焰更大了。
“大哥要切记,一个皇帝需要的丞相,不是权臣,也不是谄臣,而是一个有弱点的能臣和直臣。”
在木青的絮叨中,唐锦琛渐渐冷静下来,让自己一直看不起的人来说教让他心里很是不爽,虽然对方是一番好意、字字珠玑。
他干笑一声为自己解释:自己是深在其中,让一个旁观者用冷静的思路指出重点也未尝不可……
“现在哥哥和孔凡英有点小龃龉也是好事——自古帝王都多疑,他是不希望臣子们结党营私的。”唐锦华看哥哥似乎有了了悟的样子,就也换了口气。
忽又看见木青又要给唐锦琛倒酒,她急忙阻拦道:“不要再倒了,哥哥今天已经喝了好多,酒大伤身。”
“无妨。”木青看着妻子,笑意满满,“闷酒嘛,总是要微醺的。况,这也算是咱们给大哥喝的饯行酒了。”
第三百一十二章 送别
初八日,大容皇帝木安可举行了一个宴会,为各国使臣饯行,大容国各届精英都来作陪。
席间,大容太子木燕归代其母与各国来使轮桌敬酒,态度沉稳雍容,言语不卑不亢,且小小年纪,又博闻强记,见多识广,有好几个国家不用翻译也能对答如流,令各国使者都交口称赞。
这一幕看的江闻思连连叹息,江蓉儿顿足捶胸,恨不得当下就抢了回去。
次日是初九,利出行,木安可摆御驾,大容民众夹道欢送,热热闹闹的把各国使者团和派往各国的主事管员送至城外十里长亭,一番话别,各诉离情别绪。
楚阳折下两枝柳条,分送与唐锦琛和孔凡英,击柱歌一曲《阳关三叠》,大兴使者闻之无不怅然。
最后,木安可举杯说道:“相见时难别亦难,人生本就是在分分合合中度过,若心中有对方时,纵然相隔千里万里也挡不住彼此间的真情实意。可若是心中没有对方,纵日夜相对也不过是貌合心离。所以,这又何必?这又何苦?”
说着眼光扫过众人,从暗一身上经过时还多停了一瞬。
暗一心中一痛,低下了头去。
昨天晚上他在十六的坟前呆了大半宿,看着那一弯月牙慢慢地落下地平线,天地漆黑一片时,他终于站起来,从身上取出一把铲子,狠狠地从坟上头铲下。
刚铲了两下,就听“嗖嗖”两声,在他身体两侧的坟上就扎上了两支箭,在寂静中,他甚至还听见了箭尾抖动的嗡响。
十月的夜,已经冷起来了,但暗一却是出了一身的冷汗,有埋伏!暗中有人一直监视着他或者是这个坟墓,可他,事先竟然什么都没觉察到!
他也是经过了缜密的观察,现在回想起来,还是不知道警示他的人藏身在何处,那么黑的时刻,那两支射的那么准的箭,贴身而过,扎在坟头。
十六,大哥不能带你回去了!
回到迎宾馆后,他就把自己灌醉了,在睡梦中,十六微笑地看着他,却是不发一言。
“天色不早,朕祝愿各位一路顺风!”木安可饮尽杯中酒,说道。
“谢陛下!”
在高呼声中,各国使臣们也喝了这杯送别酒,行了礼,纷纷登车而上。
“陛下。”江蓉儿看着木安可,欲言又止。
“差点忘了。”木安可笑了一下,招了招手。橘子捧过来一个小木盒,木安可伸手拿过来,递与江蓉儿:“公主,这是送与贵国皇上的,他接到这个,就什么都明白了。”
江蓉儿欣喜若狂,接过木盒道:“多谢陛下!”
这下总能在弟弟那儿交差了。
另一边,木燕归带着自己的少年团对江闻思说:“九叔,小侄多送您一程。”
“好!”江闻思大笑,“咱爷俩就多说会子话。”
人马簇簇,车队终于远去。
“走吧,咱们也该回去了。”木安可说道,回身欲走,想起了什么似的又停下来对跟在后面一脸憔悴的武天东说,“武大哥,有些事既然选择了就不要后悔,莫做了那有始无终之人。”
新婚之夜,武天东大醉,直到第二天下午才醒过来,听说符万生上午找过他,立马又跑到迎宾馆去找符万生赔罪,又是一场醉,而昨天的饯行宴上,他居然又喝醉了。
武天东的心仿佛被人挖走了一块,空荡荡的。以前还不觉得,自从婚礼开始他才知道,从今以后,这个女人自己只能远远的尊着敬着了。
“是!臣知道了!”他垂了头,小声应道。
木安可叹了一声,想起金灵芝,女人的心总是难以捉摸的,以前是得不到,尚能坦然面对,现在是得而不到,一腔怨气的她说不定就要迁怒自己了。
想起金灵芝,猛然间,木安可心头灵光乍现:那个一般不出现的传旨太监刚才就立在众人身后,那目光,好似总是有意无意地盯着武天东看,那双眼的眼神是那么的熟识,竟然慢慢的和金灵芝的双眼重合了……
“姐夫!”她一下子停下了将要登车的脚,叫了杨大郎一声。
杨大郎和木香的车就离她不远,听到她叫就赶了过来:“皇上?”
“你和姐姐都来这里坐吧,我有些事要说。”木安可低声道。
她这个样子,那事情就不会小了,叫上木香是为了避嫌,杨大郎点头:“是,臣遵旨!”
车马行走在平坦的道路上,很是平稳,也很快。木燕归直将他们送到了五十里外,期间还和江闻思赛了一次马,又和江蓉儿同车说了一阵子的话。最后在江蓉儿万般不舍中,和他们道了别,又和木青絮叨了几句便打马而回了。
“王爷,公主,咱们还是上路吧。”
木青是主动接下送大兴这边使者团的差事的,由于使者团来自四面八方,要把他们一一送到海边的各个码头。他和方历负责把大兴、北蒙、西羌和南疆的使者以及大容驻这几个国家的主事官一起送到海边他就转回,再由方历为主的官员和使者团一起登海船直到海的那一边,踏上对方的国界此事才算圆满。
江蓉儿和江闻思直到看不见木燕归的身影了,才依依不舍地登车而行。
一路上晓行夜宿,不同于来时观光旅游般的懒散心情,一个个都归心似箭,所以马不停蹄的,不日便来到了海边。
在驿馆休息了两天,第三天临上船前木青把大兴使团们带到了一个僻静的海湾。
“木大人,你这是何意?”
江闻思立刻警觉起来,绑架?勒索?暗杀?然后抛尸大海毁尸灭迹?脑海中接连闪过几个念头。
“王爷休要疑虑,青是有一件新做出来的玩意请各位鉴赏一下。”
“什么玩意儿?”在大容见过的新奇东西太多了,怎么临了临了,还有一压轴的?
“在下对天发誓,绝对让各位赏心悦目!”木青自信地说。
什么好东西?还避开了另外几个国家的人?众人狐疑,再看看四周,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也实在不是最适合杀人越货的月黑风高之时。何况除了不远处事先一就有小队人站在那儿外,木青带的人也不多,而且还和他们混杂在一声。
估计没有生命危险!于是,江闻思就催着说:“那还等什么,拿出来让我等看看呀?”
“王爷稍安勿躁,很快就看到了。”
木青招招手,从远处那队人里跑来一个穿着就像阅兵时受检阅的军队一样穿着的人。
那人在木青面前停下,啪的一声立正行礼,嘴里大声道:“炮兵总队第三大队队长黄子胜报到!报告大人,一切准备完毕,请大人指示!”
木青也抬手回了个礼:“好,开始吧!”
“是!”
黄子胜又跑回去,大声喊了一句什么,只见有人从一个土包后面推出一个有两个轮子的像车又不像车的东西,上面还放着个长长的筒状物。
他们将这东西放好,前面的筒口斜斜朝上,然后,从旁边的车上往下搬了几个长圆形的东西,往圆筒里填放。
“各位可要仔细看,绝对的惊天地泣鬼神,也算是在下欢送各位了。”
木青笑着说,可怎么看,他的笑怎么都像是不怀好意呢?
第三百一十三章 谁与争锋
“有道是,送君千里终须一别,还有那什么,千里搭凉棚,没有不散的宴席。虽然在下和各位依依不舍,但终究还是要各奔东西。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今日一别,在下期待和各位能有再相见的日子。”
木青笑嘻嘻的东拉西扯着。
江闻思觉得脑子里迷迷糊糊的,三魂七魄还没有全部归位,他使劲咧了咧嘴,吐出几个连他自己都不明白的音符:
“对……是……呵呵,木大人,好……嗯嗯!”
他接连又吐了几口气,半天了还是觉得脑子嗡嗡的不太够用:“木大人,这个这个,那个,那个……”
“噢,那个,叫大炮。”
“震震震天雷?”
“这个可比震天雷厉害多了,看见那个炮筒了吗?是我们皇上画出的图样,用全国最有名的炼制师,用了最精准的计算才做出来的,最远能打到两里开外,而且还很准,指哪打哪!”
“两,里?”江闻思差点趴下了,还指哪打哪?这么厉害,竟然这么厉害!
也就是说,若是真的和人家开仗,自己的人还在两里外就被人家给灭了,那还打个屁的仗啊!
自己国家的水上兵力与设备本就远不及人家,再加上这么个厉害物……
原以为开国盛典上的检阅部队就已是厉害的了,没想到最厉害的人家就根本没拿出来!
直到上了船,江闻思才头脑完全清醒下来,他立刻招来了使者团的全体官员们,召开了一个紧急会议。
“都说说吧,咱们今天见的这个,叫大炮的,你们有谁可听说过?”
“没有!”大家一致摇头,王爷你都不知道,我们就更不知道了。
“最远能打两里外,还是,还是他们皇上画的图纸。”唐锦琛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那个女人,她是人呢还是个妖……
是,木青是这样说的,图纸是木安可亲自画的。木安可,不愧是让皇兄都念念不忘的女人,能建立一个强大的国家绝非偶然,更绝非侥幸!江闻思觉得心情还是很激荡。
“这个女人,也太厉害了吧,她若是和咱们为友也就罢了,若是……”
孔凡英没有再往下说,但他的意思自己表达的很清楚了,木安可若是真要和谁为敌,这世上还真没有哪个国家是她的对手,就凭受检阅的军队,和这威力无边的大炮。
“不!”从不轻易在朝政上表态的符万生否定了他的这个推测,“这位女皇陛下有悲天悯人之大智慧,是不会为一己之私轻动刀兵的。”
“符大人为什么这么肯定?难道是那女皇还和你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交往不成?”开口说话的是一个陈姓的官员。
“胡说八道!”符万生拍案而起,“本官这大半辈子从不参与政事,只爱与土地庄稼打交道,如此笃定是因为大容女皇说的那一句话——愿天下无饥馁!试问能说出这种话的人是何等的心胸与气魄,岂是尔等这些鼠目寸光之人能揣测得了的?”
“一句随口而出的话罢了,符大人还真的当真了?”有个戚姓的官员还在摇头晃脑地咂嘴。
“我呸!”符万生狠狠地吐了一口,“你们自己说不出做不到,还不许别人说得出做得到吗?”
“符大人莫要气恼。”江闻思看符万生满脸通红须发皆张,就知道这老爷子是动了真怒了,他赶紧打圆场,“本王也明白符大人的意思,况且她不是说过要成立的什么联盟吗?就是为了调停矛盾,避免战争的。她既然能想到这些,就不会自己拆自己台子的。”
“符大人。”孔凡英站起来,郑重其事地拱手道,“也是本官考虑不周,方说出这一叶障目不见天下人之蠢语。符大人心无杂念,自然看的更明白,孔某在这里给您赔礼了。”
“人哪,若是有了私心杂念,就公平不了了。”唐锦琛的脑海也清明起来,回想这大半年来的经历,恍若一梦,也深为梦中自己不当的言行而羞愧不已,“符大人,有时间了唐某还要多向你请教请教。”
他们几个人的话让符万生的火气消了下来,他爽朗一笑,摆摆手道:“你们几位太抬举我老头子了,只是个人爱好不同而已。符某这大半生只爱种庄稼,那女皇不是说愿天下无饥馁吗?符某自忖没那么大的胸怀,只能说愿大兴无饥馁就行了。”
“符大人你越是这么说,令在下越是惭愧。”当贪婪之火被熄灭。唐锦琛又恢复了一贯的睿智,“那么多的种子,还有详细的播种方法,若非心胸宽广之人,岂会轻易转授别人?”
他服了,木青的那一炮打出,将他心中所有的贪婪所有的不甘完全粉碎。木安可,那是一个多智近乎于妖的人,在她面前,一切的阴谋诡计都是笑话,他是真的服了!
已经好久没有听到唐锦琛说出这种话了,孔凡英心中诧异,但面上却是不显,还在一边和符万生客套着。
“大容女皇的意思很简单,说穿了就是你们可别来惹我啊,以我的能力,谁惹我谁送死!”符万生摇摇头,“今后,咱们各安其事就行了,不要招惹他们,但也不要妄自菲薄,咱们大兴虽然兵力国力比不上他们,但最不缺的却是民族气节!”
头可断血可流志不可屈,读书人常挂在口头上的话此时被符万生说出来,振聋发聩谈不上,但却别有一番领略。
“符大人,你才是最明白的人啊!”江闻煜叹了一口气,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自己也是深陷其中。
当下让众人散了,江闻思来到自己的舱房,江蓉儿、暗一、梁喜三个人正在等着他。
开完了大会议再开小会议,心境却是不一样了。
江闻思把众人的想法和自己的猜测说了,最后道:“不是本王灭自家的威风,此物一出,天下谁能与之争锋?”
“这个属下也知道,只是不明白的是,若是说震慑,那也应该让所有的人都来看看,可为什么木青就单单在咱们面前只让咱们看这个呢?”
当年的震天雷之事暗一还记忆犹新,皇上为了那个东西是费尽了心机,可人家却早已将其摒弃而改用了更先进、威力更大的武器。
就算身份只是一个暗卫,暗一也知道,自家主子当年的一念之差,便已是天差地别,再无回转的余地了。
“是啊,她为什么就只对咱们这样呢?”江蓉儿也奇怪。
“或许,可能,是咱们对她的威胁最大?”江闻思想了半天才道。
梁喜却是大惊,莫非他的任务被对方察觉了,那岂不是将妹妹置于了险地?他就偷眼看了一下暗一,只是暗一也在低头思索没看见。
但他的这一变化江闻思却是发觉了,心中不由得一滞,皇兄这是在防着自己。
一时间,他有些意兴阑珊,就说:“当年的事本王年纪小不甚明了,暗侍卫,你是皇兄的近侍,对这些应该是最清楚的。还有大姐,姐夫也应该知道吧?梁公公,你是皇兄潜邸中的老人了知道的定也不少。四个人中就数本王最孤陋寡闻,本王还是先和你们三位请教一番吧。”
他不高兴了。
第三百一十四章 神仙的传说
他这一放脸子,顿时让另外三个人都愣了,不明白他这里是出了什么状况。
半晌,江蓉儿才说:“九弟,当年我和木安可相处不多,关系也并不融洽,这些你都是知道的。后来的事我知道的就不多了,也就是临来之前你姐夫给我说了一点,还吞吞吐吐的,其实我知道的和你知道的可能都差不多。”
梁喜犹豫了一下,为难地说道:“王爷,奴婢当年只是宁王府中的一个小太监,所知道的更少。这次来大容的确奉有密旨,只是皇上严令,除了暗一侍卫,不能让别人知道。”
“王爷!”暗一也拱手道,“属下听梁公公传旨时也不甚明了,直到听完旨意才知道事关重大。皇上不让王爷和公主知道实乃是用心良苦,须知一个不慎都会使得皇上的布局前功尽弃!所以这事请恕属下不能明告。”
江闻思一个激灵明白过来,在大容呆了半年让他对君臣之大防看淡了许多。大兴,那可是个等级森严的地方,君王的命令大于一切!
他对于自己刚才一时的任性外露深深地后悔了。
“呵,呵呵!”他干笑两声,掩饰住内心的小慌乱,“我不是那个意思。只不过这个木安可身为一介女子,她的本领太过逆天,好奇之下总想多知道一些,就忘了圣讳,绝无对你们存有半分的不满之心,你们可千万不要往心里去。”
“怎么会呢,王爷您太多心了,说实话,奴婢也好奇着呢?”梁喜打着哈哈。
“其实这个属下可以告诉王爷,据那个女人当年所说,她是天上的神仙下凡历劫的,只不过她的话实在让人相信不起来,现在想来,她的大容国的情况倒是真的和她所说过的仙界情况差不多……”
暗一的话成功地调动起了另外三个人的注意力,他们齐齐地看过来,眼神炙热,让暗一很不习惯,他有些后悔自己的多嘴。
“快说呀,暗一侍卫?”江闻思催促。
“吭吭,事情是这样的……”暗一把当年的事拣没什么忌讳的大致说了一下,“……那时她只有十二三岁吧,说的一本正经的,我们都差点相信了。主子还让人仔细的调查了,又把十六派到了她身边,可就这样也是什么都没查出来……”
“无从查起?那岂不是说,她的话都是真的?”江蓉儿也是头一回知道这事,心里有些恼怒,贺长风竟然都没有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她说过。
“后来主子可能查到了什么吧?就不让我们再查了。”暗一如实说道,“公主也不要过于懊恼,这事,主子查到的内情,恐怕贺驸马也未必知道。”
那就是只有江闻煜一个人知道了,三个人略做思索,又问起了一些细节方面的事,可暗一这次却只是摇头,什么也不愿再多说了。
虽然意犹未尽,但三个人也知道暗一透露的消息已经不少了。江闻思想到是因为自己不满的情绪才使得暗一多说了好些密辛,为此他深感不安。
“今天咱们说的话只限于咱们四个人知道,千万不能再让第五个人知道了,懂吗?”他郑重地说。
“奴婢自然知道。”梁喜首先答应,他的身份地位最低,若是论罪,他定是第一个被咔嚓的。何况他现在更担心妹妹,会不会被木安可这个“神仙”给察觉了,“奴婢发誓,绝不往外说。”
“属下也知道此事有多轻多重。”
暗一也明白江闻思是在为他着想,心里还是很感激的。江蓉儿是皇上一母同胞的亲姐都不知道这事,让自己今天轻易的就给说了出来,若是让皇上知道了……
他不敢想下去了。
“我也不往外说。”江蓉儿也点头答应,自古伴君如伴虎,这道理身为皇家女的她更懂得。
得了三人的首肯,江闻思自己也说道:“本王就更不会往外说了。”
其实,在这四个人中,皇兄最不信任的就是我了吧?他有些苦涩地想。
四个人心思各异地表了态,这事就算是放下了,于是他们的话题又回到了大炮这个重点上。
“大姐,你工笔画画的好,待会你仔细想想那个炮筒的样子,把它画下来,我再把它的威力详细描述了,回去好上呈给皇兄。”
“那我们呢?”暗一问道。
“你们两个做个见证,我们没有画写明白的地方,皇兄随时问,你们就要随时答你们所知道的。”
这样就等于四个人都在江闻煜那儿露了脸了,另外三个人都点头称是,感激江闻思的面面俱到。
四个人散了后,暗一和梁喜又开了自己的小会议,由于刚才在江闻思那儿已经把话都敞明了,所以就没有像以前那样的太过于偷偷摸摸。
“亏得咱们把皇上的命令暂时停止了。”
梁喜是万分的庆幸,以前还有些担心擅自改动皇上的旨意让皇上不高兴,现在他是一点都不用担心了。
“梁公公,这个大炮的秘密恐怕是更难取到!”暗一却是想到了另一层。
经他的提醒,梁喜也想到了,放松了的心情登时又提了起来,不禁发愁道:“她一个女人家的,又不在军中,这么威力巨大的武器怎么会让她轻易地把制作秘密给窃取走呢?”
还有那个神仙的传言,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
“那你说,皇上会不会过还有别的暗钉子要启用?然后来协助令妹?”一是猜测,二是宽梁喜的心。
“你不是皇上最贴身的暗卫吗?这事你应该最清楚不过,怎么反倒问起我来了?”梁喜的心里七上八下的,神仙?哄人的吧?
“咱们的皇上做事向来是天马行空,令人难以预料。就算我们这些暗卫,也是想不透看不明啊!”
“君教臣死,臣不得不死,咱们做奴才的,也只有效忠皇命,即使是肝脑涂地粉身碎骨也甘之如饴了。”除了说个豪言壮语表忠心,也实在说不出别的什么了。
一时间,暗一也默然了,把木安可的行事作风和江闻煜之间做了一下比较,以往那种坚定不移的忠君原则竟然有了一丝丝的动摇。
他吓了一跳,赶紧打消了这个念头。
和以前的历任皇帝相比,江闻煜也算得上圣明二字了,他不昏庸,不残暴,不贪恋美色,不骄奢淫逸,一心想着的是怎样才能让国家更强大。
缺点就是独断专行,权力欲过重,但这不也是历代皇帝都有的通病吗?远的不说,就是现在,放眼周边各国,哪个国家哪个帝王不是这样的?
皇帝们都这样,就木安可和她的大容国不这样,难道因为出了木安可这个另类就要否定以前所有的认知?
“梁公公。”暗一吸了一口气,慢慢地问道,“你说,大容的那一套怎么样?”
大容国不买卖人口,而且皇宫里也没有太监,不虐待下人,不!那不是下人是佣人。梁喜一个好字差点脱口而出。
“也没有多好吧。”他急忙换了一套说辞,挑着毛病,“不准男人三妻四妾,这个怕是行不通,哪个男人不爱美色?不想多纳两房小妾呢?而且举国上下,连个风月场都没有,我早就听到咱们的官员们都在抱怨这个了,硬生生的让人憋了大半年,放谁身上受得了?”
你一个太监来评论这个,感觉有些怪,暗一腹诽,面上却不露,装作很专注的样子不时的点头附和着
“还不准买房置地,这个更不好。”梁喜却兴致上来了,“哪个有钱人家不想着良田千倾,高堂广厦?到底是女人家见识短,一时兴起定了这么一条狗屁倒灶的政令!叫我推算,过不了几年,等民怨载道了,定会有人造她的反的。”
她说她是神仙她就是了?况且神仙就不用守规矩了?那天上不都乱套了?
第三百一十五章 皇上的孩子
好几个国家的使者团,再加上商船,组成了一个庞大的船队,浩浩荡荡的向大海深处行去,途经明月岛,稍事休整,便又起航了。
这次他们的运气确实是极好,竟然没有遇上什么大的风浪,大兴使者团一路顺风顺水到达了临海城。
去是春初,回是年底,看着熟悉的建筑,听着熟悉的语音,感受着熟悉的生活节奏,让从船上下来的使者团成员们真的有一种恍如隔世之感。
“到家了。”
“是啊,终于到家了!”
“还是咱们自家好啊!”
“各位大人,城南有一软红阁,最是销魂之处,要不今天晚上咱们去逛一逛?”
“那还用说吗?我是定要去的。”
“我也去。”
“还有我,还有我。”
“我……”
人们踊跃非常,那最先提议者的管家偷偷的说:“老爷,软红阁要价很高的,咱们的钱……”
“没事!”那人大方地一挥手,“老爷顺路带回来的东西随便倒腾点就够了。”
“那可都是宝贝。”管家惊道,他可舍不得。
“大惊小怪的简直丢老爷我的脸!咱们不是还带有两箱的玻璃小镜子吗?拿出几面来放到谁家的铺子里让给估个价,先换俩钱用着——都快一年了,可把老爷我给憋死了!”
“那好吧。”管家只得肉痛不已地答应了。
不远处,江闻思看着这一切哼了一声,低声吩咐了自己的管家几句,管家会意,领命而去。
和众人一起住进了驿馆,夜幕降临后,一众人热热闹闹地正要往软红阁而去,忽见一队官差凶神恶煞地直奔而来,将驿馆团团包围了。集齐了使者团成员,拿出一张公文宣读了一遍,人们才这大惊失色地知道,陈家和戚家都倒了。
陈家的直系亲属当场被脱去官服,摘了顶戴,戴了刑枷押解而去。戚家的直系亲属则是被告之已削职为民,一通进京听审。
人们哗然了,当然软红阁也去不了了,都在议论这个突发事件的背后还有什么重大的意义。
有了这场变故,江闻博便不再多做停留,第二天就匆匆忙忙的起身赶往京城,和押解犯人的囚车也正好又是同路。
心中有事,加上时日又已是腊月,一行人快马加鞭,赶在小年前回到了京城。
飘飘洒洒的雪花把大地装扮的银装素裹,上京城外,早一步接到消息的江闻煜在贺长风的陪伴下,迎接着这队远赴海外的使者团。
“是皇上,皇上亲自来迎接咱们了!”远远地看见那皇帝出行专有的仪仗,江闻思立即率众下马下车,步行至御驾前乌压压跪了一大片,叩拜皇上山呼万岁。
“都快起来。”江闻煜按捺住急切的心情,扶起了江蓉儿和江闻思,“地上凉,大家都赶紧起来吧!”
“谢皇上!”
众人起身,江闻煜拉了江蓉儿和江闻思:“皇姐,九弟,你们辛苦了,来,随朕一起上车。”
“不不不。”江闻思连连摆手,“那是皇上御辇,臣弟不敢造次。”
“哪那么多讲究。”江闻煜却是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把拉了他和同样连声拒绝的江蓉儿一起登上了御辇,“起驾回宫!”
他吩咐了一声,立刻有人应了,大喊一声:“奉皇上令,起驾回宫!”
圣驾亲临,这是大兴国排场最大的一次迎接使团的回归了。所有随圣驾一同来的官员们都羡慕不已,看着安然无恙的使者团受到的荣耀,纷纷后悔当初自己的懦弱和犹豫不决。
这天晚上,江闻煜在乾元殿摆宴为众人接风洗尘,大兴三品以上官员都来相陪。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江闻煜便离了席,一同跟着离去的,还有贺长风、江蓉儿和江闻思。
“说说吧,她那里是个什么情况?”落了坐,江闻煜没有多余的话,直奔主题而去。
江闻思和江蓉儿相互看了一眼,江闻思从袖中取出一个盒子双手呈上:“皇上,这是臣弟记录的大容见闻录,前面的一部分上次已送了回来,这是以后的,请皇上御览。”
江蓉儿也呈上来一个盒子:“皇上,这是她——大容皇帝委托兰阳转交皇上的。”
江闻煜接过两个盒子,面上平静无波,但颤抖的双手还是暴露了他此刻的心情。
“她的那个盛典怎么样?还有她的儿子,不是册封为太子了吗,你们定是见到了吧?”将两个盒子放在案上,江闻煜问道。盒子里的东西不急,等回去看再细看。
“是,皇上,此时想起那个盛典,臣弟还是心情激荡、热血沸腾,那天发生的事太过于震撼人心了,至于她的儿子……”江闻思看了看江蓉儿。
“皇上。”江蓉儿叹了一声,“臣不知道当年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又为什么会闹得水火不容,只知道她儿子长得和……和皇上一模一样,而且他叫我,大姑姑。”
“他叫我九叔。”
“什么?”江闻煜几乎都怀疑自己听错了,他猛然站起来,却将座椅带翻在地,发出一阵声响。
站在一旁的贺长风也是一阵迷糊,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飞快地扶起翻倒的椅子,让江闻煜坐了,又倒了一杯水:“皇上?”
江闻煜机械地坐下来,此刻他只觉得头脑混乱,浑身无力,四肢无处安放。
“你们是说,那个孩子,是……”
“是!皇上,臣弟敢肯定,那就是皇兄的孩子。”江闻思脸上有些沉重,“只是臣弟无能,没有把他带回来。”
是么?就是那天夜里么……
那一夜,他们都中了封依人的毒,就是那一次,她就怀了他们的孩子?
“那个孩子的生日,是九月二十九,那天是他整十一岁。”江蓉儿说道,偷偷打量江闻煜的脸色。
江闻煜的头脑渐渐恢复清明,是了,这就是了,那天是腊月二十,快过小年了,只是因为江闻博,好多人都没有了过年的心情……
“那孩子,怎么样?”
“是个聪明的孩子!”江蓉儿不假思索,“文武双全,才十来岁的年纪,待人接物面面俱到,落落大方。”
“臣弟也观察了他的骑射功夫,比起很多成年人也毫不逊色。”
“皇上,这孩子是兰阳所见的孩子中最出色的一个了,只是……”
“只是什么,皇姐尽管说来,今天咱们只是姐弟,没有君臣。”江闻煜慢慢说着。
“皇上抬爱,臣惶恐。”江蓉儿反复斟酌着说道,“只是那木氏木安可似乎对孩子说了什么话,让那孩子对皇上颇有些误会。”
无耻!卑鄙!鼠目寸光!妇人之见!
想起以前楚眉夸那孩子的时的滔滔不绝和自己对此还曾经嫉妒不已,江闻煜在心里恨恨地骂道。
“还有就是,木氏说皇上后宫之中已有两个妃子怀了龙种,那个时就可能已经生了,开国盛典上当着那么多人,她言之凿凿……”
这个她都知道了?
自己做了精密的安排,自认瞒住了天下人,却不料她在千万里之外都早就知道了,那她在我大兴的钉子和暗桩该有多厉害?
一时之间江闻煜有些羞恼。
两个月前后宫确实有两个男婴降生了,当时大喜过望的他立刻就传旨,大赦天下,举国同欢!
不但如此,现在又有一个妃子怀了孕,可是这些你就是知道了又如何?再心中不平也改变不了你的儿子就是朕的种这个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