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六章 海岛驻兵
天亮时,传来了确切的消息,情况和暗一说的差不多:昨天晚上,木家人在守灵时喝醉了酒,不小心打翻了烛台,点燃了棺材前堆放着的一大堆还没来得及烧化的锡箔纸钱,才引起了这场火灾。
这场火灾除了把木金贵的尸体烧成了灰之外,再就是把木金花和木金枝的嗓子给呛哑了。
都是狠人呀!贺长风咬着牙想,木金贵说的事还不知道真假呢,你就把给人杀了,死了还把人挫骨扬灰,让人尸骨无存!就这还嫌不够,还又呛哑了两个,狠,狠呀!
木安可手下的人,似乎也秉承了她做事不留后患的风格,在对付这种极品的时候,向来都是一招致敌,绝不姑息!
老王氏听到消息后哭了个肝肠寸断,直说那条船上的风水不好,是专门克他们一家子的,说什么也不让家里人住在大容的船上了。
方历知道事情已经没有挽回的希望,也就不在阻拦,由着他们去了。只是暗地里让人火速给木安可传了信过去,好让那边早做打算。
当天又停留了一天,摆下三牲,让人来做了法事,驱了邪祟。又给木金贵另外弄了个棺材,里面填放了他生前的衣服用品,再搬回到停放木家灵柩的地方,次日便开船继续航行。
不过这重新的航行江闻煜沉默了许多,他时常一个人独自坐着,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就连脾气也难以捉摸起来。有一个小太监不小心在他面前摔了一个盘子,就被他差点打死,还有一个宫女想爬他的床,让他一声令下就给拖走扔海里去了。
这使周围的人做事都小心翼翼起来,生怕再触了他的眉头,当然,他这种事情也吓到了木河一家子。
哎哟我滴个娘哎!这皇上好吓人,那么个娇滴滴的漂亮小姑娘你就这么扔到海里了?一个那么年轻美丽的生命就这样结束了?你说你要是真不想要了,把人送给我也好呀!
唉!可惜了!
他回去一说,让木金富秦福生郭景旺仨人也是又痛心又害怕,那么个如花似玉的美人说处死就处死了?这皇上是咋想的,一点怜惜之情都没有?看来咱们今后可不要轻易地惹着他,要是让他一生气把咱们也扔大海里,那小命可就玩完了!
于是,一家人就老实多了,一个个夹紧了尾巴开始装人,这样也让贺长风省了不少的事。
这日因为海上起风,船队在一个小岛的避风处停靠了下来。
“这个岛不简单。”贺长风打量着这个险峻的小海岛,慢悠悠地说。
“有杀气!”江闻煜眯了眯眼,“似乎有人在暗处窥视咱们。”
“这个岛上有兵在驻守?”何耀祖却是有些兴奋不已,要不现在就去和他们比划比划?
“现在想来,一路上咱们遇见的小海岛恐怕情况都差不多吧?”以前经过的海岛的都是远远的一观,便一闪而过,今天这个到了跟前的体会让他们才有了豁然开朗的感觉。
“她做事向来未雨绸缪,思虑严谨,不会空置着那些海岛在那里而不做任何安排的——暗一!”
“属下在!”暗一从暗中闪出。
“让几个人去岛上看看。”
“是!”
“岛上若是有人,尽量避着些,能不动手的最好不要动。”
“是!属下知道了。”
暗一退了下去。自去安排不提。
江闻煜又思索了半天,说:“姐夫,你说,咱们是不是做错了?”
“陛下指的是哪一处?”
“疆域图,大海,和海岛。”
贺长风稍一细想便也想到了,当下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还是皇上高瞻远瞩,臣不可及也。”
“晚了!”江闻煜摇头叹息,后悔不已,“以咱们目前的能力,连这个大海都横跨不了,可恨的是,那些朝臣们还一个个在那坐井观天,以为自己天下无敌呢!”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让他们今后不要窝在家里弄些空洞无味的夸夸其谈!”朝堂上历来是文武对立,何耀祖早就看那些个酸腐文人们不顺眼了。
“是!何将军这话在理,务实才好。”贺长风点头称是,“不过皇上也不要过于担心,就是单单看在小皇子的面子上,当眼下她也不会和咱们兵戎相见的。”
可是以后呢?后世的人在评论到朕的时候又会有怎样的褒贬呢?会不会说朕鼠目寸光,有眼无珠?
江闻煜闭了一下眼睛,木安可,你所有的这些都是来自于你的那个世界吧?那该是一个怎样的地方,可真的像你说的那样,那么神奇,令人向往……
傍晚时,风势渐小,往上岛去的人也回来了。
“你们都看到了什么?”
几个暗相互看了一眼,暗四最先说:“回主子:这个岛从表面上看不出什么,其实里面防守非常严,有些地方根本到不了。”
“是!”暗五也说道,“属下稍往里走了一点,就被拦住了,还差点交上手。”
暗一派了三个暗去岛上查探消息,这两个的功夫也算一流了,却没想到竟然都是无功而返,虽然早有预料,暗一还是暗自叹了一口气,他看向跪在最后的暗九:“你呢?”
“属下看到他们在摆弄一个奇怪的东西,刚想再上前细看,就被他们拦截,还交上了手……”
“什么东西?”江闻煜面色一凝。
“就是——”
暗九比划了半天,暗一在旁边忽然说:“大炮?”
江闻煜一惊:“这个岛上就有那个?”
这么说,自己现在就处在人家的炮口之下?若是他们一个震天雷打下来……细思极恐,他出了一身的冷汗。
“是,只是属下在和他们交手的时候感觉得出,他们似乎并没有赶尽杀绝的意思……他们很厉害,但还是在最后关头留了手……”
暗九有些忐忑,发现了这么大的秘密还能让自己全身而退,对方是怎么想的?皇上呢,会不会对自己起疑心?
“属下也是这么认为。”暗五的隐藏功夫最好,可还是让对方轻易地就发现了,“以他们的功夫、人数、以及地理优势,若是真的要下杀手的话,属下不一定能回的来。”
江闻煜点点头,若有所思,半晌才说:“平身吧。”
“谢皇上!”几人站了起来。
“把他们的衣着装备、作战手法,还有大炮的样式和摆放的地方都细细的说来。”
“是!”
一番讲解,还有动手做着示范,江闻煜的面色越来越凝重,贺长风的神情越来越迷茫,何耀祖的眉头越皱越紧,几乎都要夹死苍蝇了。直到他们说完,这三个人都还各自在思索中。
“他们的确是没有杀你们的意思。”
许久,何耀祖才叹道,皇上身边的暗卫,功夫已经是顶尖了,可是在人家这里却还如同儿戏。这让何耀祖又想起了当年起兵时木峰的那五千人,令他又是嫉妒又是羡慕的五千人。
“这还只是一个小海岛。”贺长风也叹道,大兴如果发兵,这些不起眼的小海岛就是最好的埋伏地点。
今天的探查说不定也早就在人家的谋算之中了,她在告诉他们,我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就等着你们来送命了!
江闻煜没有说话,在他的心里,一个声音越来越响:这些,这一切,朕要把它们全部纳入我大兴的版图!
第三百四十七章 赏赐
两日后风息浪止,船队开发,望着那离得越来越远的海岛,江闻煜在船舷处站了好久,直到,木河挨挨擦擦地靠近。
张福海偷偷看了看江闻煜,只见他只是皱了下眉头,随即又展开来,知道这就是不拒绝的表现,所以也就没有吭声。
“皇皇皇上万——岁!”
“木先生,有事吗?”
随口的一声称呼,却让木河浑身发热,皇上都叫我先生了,这是多么尊贵的称呼啊?他激动的无以复加,哆哩哆嗦的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半天才表明了心迹,原来他是一腔热忱,却是报效无门,今天是特地来表忠心了。
“小人一家白吃白喝的,这心里,也太过意不去了,总得做点啥来感谢感谢皇上。”
“木先生稍安勿躁,朕以后还说不定有事要仰仗你帮忙呢。”
江闻煜看着卑躬屈膝的木河,心里在盘算着,怎样才能把这人的用处最大利益化地发掘出来。
“瞧皇上说的,太外道了不是?”木河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腰也越发的躬了下去,“皇上您有什么事尽管说,小人这一百多斤就交给皇上了。”
张福海把木河上下打量了一下,心想,一百多斤?你也太小瞧你自己了吧,这身材二百恐怕都不止!
“有木先生这话,朕心甚慰!张福海。”
“奴才在。”
“去朕房里,把床头上放的那柄金镶玉如意拿来。”
“是!”
张福海一听就知道江闻煜有话要给木河说了,就退了下去,他有意地磨蹭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地拿了玉如意出来。出来后看江闻煜还在说着什么,木河小鸡啄米般地猛点头,就在远处又等了一阵,直到江闻煜向他他招手,这才来到江闻煜面前,双手将玉如意呈上。
江闻煜摆摆手,笑道:“不是朕要的,把这个就送木先生了。”
张福海一怔,假装愕然道:“皇上,这玉如意可是先皇所留,可是您平时最珍爱的……”
“一个物件而已。”江闻煜哈哈一笑,“朕和木先生一见如故,相谈甚欢,小小物件,不成敬意,木先生莫要嫌弃。”
木河此刻激动的浑身发抖,他扑通一下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说话更不利索了:“皇上,皇上如此,如此对待,小人感激的很,感激的很……皇上放心,您吩咐的事小人一定……”
“吭吭!”江闻煜咳了两声。
木河一顿,往张福海那里看了看,随即又把身子往下弯了弯,谄媚地笑道:“是是,小人晓得了,晓得了!”
张福海看了在地上缩成一团的木河,心中鄙夷,面上却笑呵呵地说:“木先生是个有造化的,快接着吧。”
“是,是,小人谢皇上赏,小人代表全家给皇上磕头了,祝皇上大吉大利、万事如意!”
咣咣咣地又磕了好几个响头,至于几个都忘记数了——管他呢,礼多人不怪么,多磕几个准没错!然后哆嗦着接过了如意,又怕摔了,就放在了怀里,再用手按住。
“那木先生就回去吧,好好想想以后该怎么做。”
“是是,小人这就去想,这就去想。”木河笑的嘴都合不拢了。
他从地上爬起来,顶着一额头的灰土,小心翼翼地抱着玉如意,屁颠屁颠地往他们住的地方去了。
希望,这个蠢货还能发挥出他的作用来!看着木河的背影,江闻煜冷哼一声,一甩袖子也离开了,张福海赶紧跟了上去。
“快来快来,都过来磕头来!”还没有进门,木河就抑制不住心中的兴奋,大声喊了起来。
“咋了咋了,这又咋了?”小王氏是第一个迎上来的。
木河呼哧呼哧地大声喘着气,小王氏递过来一盏茶,他一只手还按在胸口处,一只手接过茶盏一扬脖子就是一灌,
“啊——”他当时就是一声惨叫,差点给烫死,气的他把杯子一摔,“啪”的一巴掌就往小王氏脸上呼过去了。
小王氏一声惊叫捂了住脸:“当家的,你为啥打我?”
“你特么想烫死老子呀?你个蠢货!”木河看着粗鄙的小王氏,心里更是嫌弃不已,抬腿就要踹去,可觉得怀里的如意一歪,这才赶紧停住了,但也吓出了一身冷汗,不由得嘴里在大骂小王氏不已。
“我一时不在跟前就又动起手来了?”老王氏闻声走了过来,到底是自己的侄女,能护着的还是得护着。
“先不说这个,让他们都出来!”木河双眼发光,脸涨的通红,“有好事,有大好事!”
“啥大好事?”老王氏糊涂着,回头看见小王氏还在傻乎乎地站着,气又不打一处来,“你咋还傻站着,还不赶紧叫人去?”
小王氏一个激灵:“是是是,媳妇这就去。”
说完诚惶诚恐地出去了,老王氏看看她又肥又笨的背影恨铁不成钢地叹了一声,以前在乡下的时候将就着也就罢了。现在他们一家结识的都是些大人物,这种媳妇可就拿不出手了,要不,考虑一下给儿子再找一个有本事的女人?
得到消息后的儿女们很快就都来了,一看到老王氏和木河笑呵呵的样子,就知道定是有好事。
果然,木河站了起来,从怀里拿出了拿柄金镶玉如意恭恭敬敬地放在了桌子上,得意地对他们说:“这是皇上赏给我的,都快来磕头吧!”
“皇上赏的?”
“这是啥?”
一片惊呼声中,木金富的大儿子伸手就要去抓,被木河一巴掌打下,手上一痛,他张开嘴就号啕大哭起来。
木金富媳妇申氏眼角一抽就要过来,但看了看一脸怒气的木河,又停下了。
“你有事就好好说呗,打孩子干嘛?”
老王氏瞪了木河一眼,拉过大重孙子,想像小时候那样抱进怀里,但是,十三岁的重孙子已经比她还要高还要胖,她都抱不住了。
木河干笑一声,把今天在甲板上和江闻煜的对话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皇上可高看我了,还一连声地叫我木先生,还赏了我这个如意,听那个公公说,这如意是先头的老皇上留给皇上的,皇上平时最喜欢,现在却赏给了我……”
“那这个是不是就和尚方宝剑一样了?”木金富也激动起来。
“不是,尚方宝剑能杀人,这个不能杀人。”秦福生的眼里冒着光,看来跟着老丈人跟对了,今后自己也要飞黄腾达了,木金花哑就哑了吧,为了今后的荣耀,这点小事还在可忍受范围之内的。
“那这个不就是护身符了吗?放在家里看谁还敢来惹咱们?”郭景旺的两只眼珠又对到一起了,他心里的想法和秦福生差不多。
“是的!”木河强压住内心的激动,故作矜持地点点头,“咱们磕头吧,感谢皇上的大恩大德!”
“应该的应该的!”
“都跪下都跪下!”
“磕头了磕头了?”
一屋子人呼呼啦啦都跪了下去,咚咚咚地磕着头,嘴里七嘴八舌地说着感恩戴德的话。
站起来后,木河语重心长地对儿女们说:“所以咱们要听皇上的话,皇上叫干啥咱们就干啥,你们可都要记着了啊!”
“是是是!”
“对对对!”
“皇上叫咱们干啥?”
“皇上说……”让老王氏把女人和孩子都带了出去,木河招招手,几个男的就把头都靠过来,凑成了一圈,“是这样的……”
第三百四十八章 处理朝政
白色的羽毛球在球拍的边沿上磕了一下,然后落在了草地上。
楚眉颓然地大叫一声,把球拍一扔,也倒在了地上。
“十比八,这一句橘子姑姑又赢了!总成绩是,橘子姑姑以三比零赢了眉儿姑姑!”
在正中水泥台子上做裁判的木樱高声宣布完毕,然后从台子上下来,一路小跑来就楚眉这儿。
“眉儿姑姑不要泄气,失败是成功之母,咱们要再接再厉,争取下一次一鼓作气、大获全胜、凯旋而归!”握着小拳头,在楚眉的脸上晃来晃去地打气。
“可我心里不爽啊怎么办?最近老是输老是输!”楚眉使劲踢腾着两条腿。
“情场得意赌场失意。要成亲了,你的心就乱了!”橘子也走了过来,在楚眉身边坐下,“婚前恐惧症?”
“哎呀橘子姐,你就别再招起人家的烦心事了好不好?”楚眉一个翻身坐起来,“人家出来就是想放松一下的,你还要添堵!”
“楚大小姐,我还从来都没见过你这么的失魂落魄的,不就成个亲吗?就把你吓成这样了?”橘子仔细地看着楚眉的脸,“成亲真的这么可怕?”
“不是怕!”楚眉用双手拍着地,“是……”
“那是什么?”
“对!是什么你就大胆的说出来!”木樱也凑上来说,“人多力量大,我们都会帮助你的!”
楚眉嫌弃地看着木樱:“帮我?你还这么小……”
“谁说岁数小就不能帮人了?”木樱不服气地辩解道,“你说过的,你打小就很淘气,在老家的时候,你就打遍全村,好多男孩子都打不过你!”
“对!这个我可以作证!”橘子举起了手,当年的事,记忆深刻。
提起当年和木安可纵横全村无敌手的光辉岁月,楚眉立刻神采飞扬起来:“对,想当年在七里坡,姐可是巾帼不让须眉……”
大话吹起,称呼都乱了,兴致勃勃、手舞足蹈、唾沫横飞,早把自己刚才为什么烦心的事给抛到了九霄云外,直到雷通找来。
“橘子姑姑,有人找你。”
雷通是木樱最先发现的,她根本没有用心听楚眉声情并茂说的往事,因为这件事她已经听了好几遍,不新鲜了。所以她一边漫不经心的听,一边东张西望,一眼就看见从远处过来直奔她们这里来的雷通。
虽然被打断了话,可楚眉一点都不介意,她精神一振,挤眉弄眼地对橘子说:“橘子姐,你也快有烦心事了吧?”
橘子推开她凑过来的脸:“少贫!我才不像你的胆子那么小!”
“观点不同嘛!”楚眉嬉皮笑脸,“橘子姐,说说,你们现在发展到哪一步了?让妹子一听,一高兴,说不定就把烦心事扔到大海里了!”
“去去去!”橘子从地上站了起来,“你还是接着烦吧,烦死你才好!”
“哼!患难不见真情,一点姐儿们情谊都没有!”楚眉看着橘子背影小声嘟囔。
木樱的大眼睛忽闪了两忽闪,小声问道:“是不是雷叔叔把橘子姑姑也给拐骗走了?就像钟叔叔把你拐骗走了一样?”
楚眉一比大拇指:“聪明!你行啊,完全继承了你姑姑我聪明无双、美少女斗士的头衔!不过有一点是错误滴——不是钟士钊拐骗的我,而是你姑姑我拐骗的他。”
“嗨!你们小两口,你拐骗他他拐骗你的,不管谁骗谁,那不都一样吗?”
“这怎么能一样呢?”楚眉不乐意了,“根本不一样,因为这里面关系到女权的问题。来,姑姑好好给你说说,这女权呢,是这样的……”
这边,橘子已经走到了雷通这儿,一眼就看见雷通怀里抱着的信鸽。
“哟!又有消息了?”有了这个真好,递个消息快多了。
“是,刚来的。”雷通把信鸽递过来,鸽子腿上,绑着一个特制的细竹筒。
橘子接过来,小心翼翼地从鸽子腿上取下竹筒递给雷通,心疼地理理鸽子的羽毛:“累坏了吧?都怪那个江闻煜,看把你们一个个都折腾的!”
“这几天光听你骂他了,也不知道他打喷嚏了没有?”雷通接过竹筒,问道,“皇上呢?”
“不知道,你去找找吧。”橘子抱着鸽子就要去楚眉她们那边,自从得知江闻煜要来的消息,木安可的情绪都不太稳定,今天出去的时候就说想静一静,可这来了新消息了……
“我去哪找?”雷通瞪眼,“要不你去找吧,你们都是女人,不用太避讳。”
“哪那么多借口。”橘子嗔道,想了想又说,“你去问问小主子,他可能知道。”
“小主子在哪?”
“观云阁啊,还会在哪?”
是了,木安可最近好像有意放权了,很多事都让木燕归学着处理。
“那我就去小主子那儿。”真找不到木安可,把信件交给木燕归也行。
于是他别了橘子,一径来到观云阁。果然不但木燕归在这儿,楚阳和杨大郎、武天东和木青都在这儿,就连杨川和楚航也在这儿。而木燕归则是小身板笔直地坐着,正在听他们说话。
唉!遇见了这么个大大咧咧的娘,这孩子也真够让人心疼的。
“太子殿下,这是刚收到的飞鸽传信。”
“是么?”木燕归正在听武天东说修水渠的事,闻言转过头来。
“是的!”雷通双手呈上竹筒,“殿下请看。”
木燕归接过来,想也不想地就取出了竹筒里面的一个小纸团。展开来,看了看纸条上的内容,脸上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对雷通说:“知道了,你下去吧,若是见到母亲,跟她说一声就行!”
“是!属下知道了!”
“嗯,去吧!”木燕归点点头,回过头去又接着和武天东说,“武大人,现在快到农忙时节了,水渠的事就暂时放下,让大家回去准备一下,再休息几天,收夏粮种秋粮,也是很紧张很累人的。”
武天东站了起来:“臣知道了!”
“工钱全部结清,一文都不能少给!”
武天东脸色郑重:“是!臣记下了!”
“嗯!杨将军,招新兵的事也要开始着手办了,还有退下来的老兵安置,把他们放在基层的用处现在也看出成效了,母亲的方法很好,今年一切还是照旧!”
“是!臣遵旨!”杨大郎也答应道。
“楚大人,那个什么拓拓部落,他们提的要求太过份了,咱们不能同意——还想弄个国中国?哼!就告诉他们,一切就按咱们说的办,不服就打,打到他服、打到他怕为止!”
楚阳面色一凛:“臣知道了!”
“木大人,刚发现的煤矿让人去实地考察一下,能不能开采,怎么开采还要好好的规划规划。”
木青也站起来:“是!臣知道了,这就去办!”
几件事清晰明了,众人心中暗自佩服,等他们一一退下,杨川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哎哟木头,哦不!是太子。太子,瞧你这一套一套的,你这本事从哪学的?我们从小就一起读书习武,我怎么就不如你呢?”
“你把心思少往玩上使就行了。”楚航在另一张椅子上坐了,“不过对付拓拓的手段是不是激烈了点?”
“不,一点都不!”木燕归摇头道,“据可靠消息说,他们行事一贯狠辣,有好些个小部落就是被他们给杀光了男人,只留女人的,手段……及其残忍!”
“是这样啊?”楚航双手抱胸,手指有节奏地打着胳膊,“那就算他们归顺,于咱们来说也个隐患。”
“不怕!”杨川凑过来,“咱们要是还玩不过一群原始人,那还混个屁呀!”
“不要小觑任何人!”木燕归白了他一眼,“先用武力征服,再利用他们内部矛盾分而化之。老实听话的就留下,有那贪心大又不安于现状的,再用极端手段去对付!”
第三百四十九章 苦竹庵
苦竹庵,这个地方一般情况下木安可很少来,除非遇到让她心里如一团乱麻的事情的时候。
“大师,朕又来扰您的清修了。”在蒲团上坐下,木安可笑着说。
“陛下不用这么说,能为人解惑,也是修行的一种。”苦相招手,“童子上茶。”
十年了,苦相几乎都没有什么大的变化,依然是那种面对狂风暴雨我自波澜不惊的安详与静谧,他所独有的豁达与睿智是木安可一直都推崇的。
微风吹来,竹叶沙沙,新长的竹子有一人多高了,褪去竹叶,便散发出清新的气息。一道小溪淙淙流过来,在竹林边聚集成一个小水潭,再从另一边流向远处。水面上飘浮着几团荷叶,几只山雀盘旋往复,偶尔鸣叫一两声,便在荷叶上轻轻一点,又倏忽飞向高处,只留下几滴水珠在荷叶上来回滚动。
从纷杂的俗世里走出来,这里就是另外一个天地,木安可的心也逐渐沉静下来。
“大师,你说,人为什么要有七情六欲呢?”
“那是因为人太聪明了,所以才有了对外界的索求。”
“强行索取不属于自己的,那是笨呢还是聪明?”
“当然是聪明,不过也被聪明二字所误而入了魔障。其实陛下有时候无需强求,顺其自然即可。”
木安可低头无语,半晌才无奈地笑了一下说:“是,朕也魔障了。”
“陛下是个极有慧根的,只是可惜不是我佛门中人。”
“哈!”木安可拍腿大笑,“大师你也有此俗念啊!朕可算找补回来了!”
“既然身在俗世之中,就没有真的超凡脱俗之人。”苦相也笑了,“有欲念不可怕,怕的是执着于欲念而不能自拔。”
这时,一个青衣小童奉上茶来,木安可接过,细细品来,顿觉鲜爽怡人,她不禁赞叹一声:“好茶!也只有在这等境地下,才能品出此茶之妙!”
“陛下当知,茶亦如人生。”
“是啊!若是有一天朕老了,也像大师这样,对着这满眼的青山绿水,品着一杯茶,再回想一下这一辈子所经历的点点滴滴,那将会是怎样的一种人生感悟啊!”
“现在陛下也可以细品所经历的感悟,为什么非要等到老了以后呢?”
“那是因为还有很多未知的变数……”
“只要不到盖棺定论之时,变数就时时存在。”苦相将茶盏放下,“一时一感,一时一悟,时时感时时悟,不也是在修心养性吗?”
“大师睿智!”木安可摩挲着杯子,“可能是朕太事事强求完美了,反而最后事事都不完美。”
“陛下这可就是真的魔障了。”苦相正色道。
“是!朕也知道是深陷其中而不能自拔!”她手指轻轻一弹茶杯,振动之下,杯中茶水泛起一圈圈涟漪,“大师你说,是杯在动,还是水在动?”
“不是杯在动,也不是水在动,而是陛下的心在动。”
何止是一个心在动,简直是心烦意乱,心身俱疲!
“大师,我还是实言相告吧。”木安可放下茶杯,端正坐好,“他,江闻煜就要来了。”
“他么——既有因便有果,因果循环,不是能躲避得了的。不过贫僧倒也佩服他这一趟大容之行!”
“大师何出此言?”
“他的执着就是名,为了名,他失去了很多,若不收敛,只怕将来还会失去的更多,其实,他不过也是这俗世中的可怜人罢了!”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可恨之人必有可悲之苦!木安可苦笑一声:“那朕该做何取舍呢?”
“陛下守住本心即可。”
本心么……
“如何守呢?”她像是在自言自语。
苦相微微一笑,慢慢说道:“一切众生从无始来,种种颠倒……”
“一切众生从无始来,种种颠倒,种种颠倒……”木安可喃喃自语着,良久,她忽的一笑:“多谢大师指点,朕明白了。”
“我就说嘛,陛下是有慧根的。”苦相笑道,“当年第一次和陛下相遇,贫僧就在想,要不要度你进我佛门……”
“可大师后来怎么走不度朕了?”
“那是因为,即使在尘世之中,陛下也同样可以造福无量、同样可以居功至伟。所以出世入世于陛下来说,都是一样的。”
不一样的,若是不入世,不被十丈软红迷惑,或许,现在的自己还在大黑山下的七里坡过着自己悠闲的小地主生活。
“哈!”木安可又大笑道,“虽然知道大师是在给我戴高帽子,但这话我依然爱听!”
“陛下何必自谦?”
“大师知道,我是有上辈子记忆的,所以有些事就占了个先机。其实,抛开这个优势,我也是泯然众人,那也就谈不上什么造福,什么居功了。”
“可有这个优势的人也未必有陛下这等胸怀呀?”
这句话让木安可一下子又想到了上一世各种题材的穿越小说,的确像自己这样的不多哈!
一想到这些,她又得意起来,就连江闻煜就要到来的烦恼都小了许多——你来了又怎样?姐岂是那些为了男人就把自己陷入世俗烦扰的女人能比的吗?
“敌军围困万千重,我自岿然不动。”她站起来,吟着她最崇拜的伟人的这一句睥睨天下、豪情万丈的诗句,一霎时,好像自己已经站在了伟人的肩膀上一样,也豪情万丈起来。
“大师,每次和你谈过之后,朕都觉得是一次心灵的升华。”木安可真诚地点点头,双手合十,“多谢大师!”
苦相也站了起来,稽首道:“是陛下自己悟来的,不用谢贫僧。”
“那也是大师点化之功。”木安可深深施礼,“朕,多谢大师!”
“善哉善哉!”
从苦竹庵出来,木安可顿觉得心情舒畅了许多,一样的天气,在她看来也比来时明媚了许多。哼着不着调的小曲,走在竹林中的小道上,还顺手拔了好几棵野菜,和两个刚出土的鲜嫩的竹笋。
回去加餐喽!
出得竹林,一眼就看见正在踟蹰着的雷通。
“皇上!”看见她,雷通眼一亮,“您还真的在这儿呀?属下都找了您好半天了!”
“有事吗?”把手中的野菜交给雷通,木安可拍了拍手上的灰。
“回皇上,鸽子飞回来了。”
“嗯?”
“属下给小主子看了。”
“他说什么了没有?”
“小主子没说什么,就说了一句,见了你说一声就行了,”看小主子的情形,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吧?
“朕知道了,他现在还在观云阁吧?”
儿子越来越老练了,她非常满意,决定今天亲自下厨做几个菜奖励奖励!
(还奖励?呵!你太想当然了,就你那做饭手艺,确定不是在惩罚你儿子?)
“是的,还在!”
“好,那咱们就去观云阁。”看看江闻煜又玩出了什么新花样!
“是!”
“雷通,小钟和眉儿成亲后,就该提你和橘子的事了——你们可都老大不小了。”
雷通脸一红,小声道:“属下没意见,就看橘子那儿是怎么想了。”
“别怕,一切都包在朕身上!”木安可大包大揽。
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不离不弃、恩爱白头,不要落得和朕一样!
第三百五十章
一路走来,所见越多,江闻煜心里就越沉重,这是她一手打造的国度,从无到有,再到如此的硕果累累,一切却又都显得是那么的不真实,给他的感觉就像是一个梦,梦醒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这是他第一次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体验一个国家的民俗与国情,除了震撼,就是深深的嫉妒——这么广袤这么富有的土地就放在眼前,但却不是他的!
掀开一角窗帘,金黄的麦浪一望无际,有三三两两的农民站在地头指点谈论着,似乎在商量收割的事。夏收就要开始了。
这么整整齐齐的庄稼地一路看过来已经没有了开始时的惊讶,但是触动还在。若是没有突发事件,这一季小麦该有多少收获呀?可惜的是他们这里不收地租!朝廷每年都还要从农民手里买粮!
这么大的手笔她都是怎么做到的?反正自己做不到,她的优秀与杰出,她的气魄与胆识是自己不能比拟的!而自己的打算,在她这里能成功吗?
不!就算明知不可为,朕也不能轻易退缩,为了千秋大业,所有的功过就让后人去评判吧,朕不在乎!
但随着离木安可越来越近,他的心却越来越紧张,也越来越忐忑不安。她会怎样对待朕呢?还在记恨当年的事么?朕又该以一个什么样的态度才能和她冰释前嫌?
木二丫呢,她现在是什么立场?还可不可以归自己所用?
还有一件放在心底从来不敢去正视的疑问就是:那天晚上,到底是她还是木二丫?而那孩子,又算是他和谁的?这让他如何开口去问?
他从不去深思这个问题,一直坚定的让自己确信那就是木安可,可是,若真的是木二丫呢?他又该怎么办?木安可对此又是什么态度?
从当年她毅然决然地离开,到十年的杳无音信,再到今天满眼的繁荣,一丝按耐不住的气馁悄然升起。
他忽然又很希望这条路永远也走不完,永远也走不到尽头……
“启奏皇上,属下有事禀报!”
“进来。”
车帘掀起,暗一闪身进来:“主子,属下查得明白,是崔家小姐利用许家小姐给韩家小姐下的药,其中似乎冯家小姐也脱不了干系。”
什么乱七八糟的!江闻煜一阵烦。
这些个女孩子被选上的时候有的还不满意,上海船时还哭哭啼啼的,好像是真要她们赴汤蹈火一般。在海上航行的最先几天,由于心里无比的恐惧再加上晕船,就全病倒了,后来其中一个还不治身亡,这件可怕的事情一出,竟然让她们之间就像亲姐妹一样的患难与共起来。
可是在观看了明月岛,并知道她们将要到的大容比这个小岛更加美好的时候,就开始有争斗的苗头了。
在船上时还不明显,到了陆地上之后,比大兴还要繁华还要富庶的地方让她们目不暇接,同时也扰乱了她们心的,还有关于木燕归的长相的传说。于是暗地里的小动作就频繁起来了,开始还是小打小闹,慢慢的就开始不择手段,而且手段还越来越恶劣。
前几天韩家女儿突发急病,经诊断是食物中毒,就在当地耽搁了两天,见她病情稳定了才又上的路。
本来为了赶时间,木安可就曾经下令,禁止一路上的官员拜祭木家灵柩,没想到最后拖后腿的却是自己这一方。
方历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江闻煜却动了气,就让暗一在暗中查这件事,于是就查出了这么个结果。
“好,好得很!”江闻煜都气笑了,“小小年纪,心肠就如此歹毒,其家教可见一斑了——去,叫贺驸马来一趟。”
“是!”
暗一转身出去了,江闻煜还在那儿独自生闷气,这事若是让木安可知道了指不定会怎么笑话自己呢!趁着还没到京城,得赶紧想个办法描补描补。
可是想了好几个处理方案都不满意,正在懊恼时。贺长风来了。
“皇上有事?”
“姐夫坐,朕是有事。”
“怎么了?”看江闻煜的脸色,倒不像是发生了什么大动肝火的事,不过也不能掉以轻心,最近江闻煜有些喜怒无常。
“唉!”江闻煜叹一声,把那几个女孩子的事说了一下,“……这么一点点的年纪,从哪学来的这些阴毒手段?这种人是绝不能再给那孩子做妃子了。可是千里万里的把她们带了来,若是再带回去,也不能把她们做的事公之于众,那么她们就会被人说成是和亲人家都不要的人,她们没脸是小事,她们那一个姓氏没脸,咱们大兴更没脸才是大事!朕左思右想,都不得要领,只好叫姐夫来商量一下了。”
“不会吧?”贺长风也奇怪,才十来岁的小女孩,哪有这么缜密的谋划?“臣以为,定是她们身边的人教唆的。”
“这是肯定的,何况做这些手脚也少不了那些下人帮忙!”
“那这些下人可得要严惩了!”
“这是自然。现在朕为难的是那几个女孩子怎么办?”
“这个么——”贺长风一时之间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要不咱们干脆把实话和她——木安可说出来,看她怎么处置?”
这算什么办法?朕就是不想让她知道才让你来商量怎么遮掩的,你可倒好,还要自曝其丑?这是送上门叫人家看笑话呢?
“不行!”江闻煜断然摇头,“这事不能让她知道。”
可对付女人,还都是些小姑娘,贺长风也不擅长。
“臣以为吧,这些女孩子若是让她来管教的话,那定是——哎,有了!”贺长风一拍大腿,“咱们就说这几个,就刚才皇上说的这几个,是来学大容的知识的,剩下的那几个才是给太子选妃的,皇上你说这个托辞能行不?”
江闻煜一怔,随即大悟:“好!这个好!就这么办,就说这些女孩子这么小就离开家乡,未免有思念父母亲人之苦。于是朕就把和她平时要好的姐妹一起送来了,一来作陪,这二呢闲来无事捎带着学一下大容的各种礼仪和规矩,等过了这几年再说她们的去留。到那个时候,就算她们再回去,那也没有眼下的困窘了!”
“那这事臣就这样去安排?”
“好……”
“皇上,臣何耀祖有要事禀告。”
一阵马蹄声在车旁戛然而止,何耀祖的大嗓门随即就响了起来。
“何将军进来吧!”何耀祖虽是武将,但绝不是莽撞的性子,此刻这么急促地过来,事情就不会小。
不等马车停稳。何耀祖就满头大汗地钻了进来,“皇上,听后边的探报说,北蒙的七皇子也跟上来了。”
“他们好快!”贺长风低语。
“不是人家快,是咱们太慢了!”江闻煜冷笑,几个蠢货,为了一己之私置国家大事于不顾,若是让北蒙人抢了先,朕绝饶不了崔家!
“这里离榕京还有多远?”
“昨天听方历说还有三天的路程,今天已过午时,再快一点的话,也就是两天的路程了。”
“告诉他们,让他们加快速度,这回不会再为谁耽搁,谁要受不了,就地留下!”
“是!臣这就去吩咐他们!”
贺长风知道,江闻煜已经在发火的边缘了,就不再多停留,急匆匆地下车去传话了。
第三百五十一章 父子之间
江闻煜是四月底五月初的时候到的京城。
正值农忙,人们对他的到来也就没有表现的多么热忱,因是太子监国,所以就由木燕归出城迎接的他。
木燕归和杨川因为曾经见过,江闻煜一眼就认出了,楚航虽没见过,可一看和楚眉极相似的长相也一下子猜了出来。
江闻煜不再看别人,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木燕归的身上:快十二岁了吧,个子倒是不矮,头戴束发镶珠紫金冠,身穿黑色金线绣龙长袍,同样黑色绣金龙的靴子,腰上一条白玉腰带,显得长身玉立。往脸上看,眉目如画,神采奕奕。
心底的柔软被触动了一下,这是自己的儿子!比起两年前,他长大了不少,也成熟了不少。
“大容太子木燕归,见过大兴皇帝陛下,恭迎陛下大驾莅临我大容。”
所有的人都在注视着这一历史性的见面,两个人除了年龄身高上的差异,无论长相、气质、面部表情,甚至说话的口气都活脱脱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江闻煜觉的心蓦地一跳,一股暖流在心底处缓缓地蠕动起来。
“我是你爹,儿子……”
恍惚的像是做梦一般,他伸出手,想要去拉一下木燕归,木燕归却后退了半步,巧妙地躲了开去,外人看来,就像是江闻煜虚扶了下躬身行礼的木燕归。
“陛下远道而来,一路辛苦了,下榻之处已安排妥当,请陛下进城吧。”语气疏离,就连一边看热闹的人都觉得,这孩子,冷情的有点过份了。
江闻煜的手在空中尴尬地停了一下,然后收了回来,他是在有意抗拒着自己,这让江闻煜尴尬之余有些恼火:这定是木安可教的,她在儿子面前肯定没说自己好话!
“你母亲呢?”他板起了脸,又恢复了一贯的冷傲。
“现在大容的朝政有本太子代管,陛下有什么需求就请说,千万不要外道。”
什么不要外道?你把朕当成什么了?黄口小儿,人不大,口气不小!
一腔的柔情飞了个无影无踪,他斜睨了木燕归一眼:“你?”
“是,我!”木燕归的眼神自信而又张扬,还带着些挑衅,“陛下千万莫要客气,本太子这点能力还是有的!”
不管你的母亲是谁,都改变不了你是我的儿子这一点!你用得着在你老子面前这么嚣张吗?
“你们大容的待客之道就是让一群小孩子来瞎胡闹的?”
来迎接的,就是一群半大孩子,连个大人都没有,朕本来还不计较,现在不得不说道说道了。
“在下是大容已开始主持朝政的太子,携同自己的心腹来迎接他国的皇帝,似乎也没有什么失礼之处!何况陛下当年也是在这个年龄的时候到封地开衙建府的,怎么现在倒看不起这个年龄的人了?”
虽然针对的是自己,但江闻煜还是点了点头,这孩子,沉稳机智,不错!
从木燕归的话中,他也不由得想到了当年的自己,也是这么个年龄,为了躲避肖贵妃母子的锋芒,离开京城,去了怀宁,开始经营母后暗中留给自己的势力……
顿了一下,他说道:“她,不会就这么一直躲着不见朕吧?”
木燕归看着他,笑了一下:“母亲她光明磊落,岂会做这等藏头露尾之事?陛下稍安勿躁,一切都自有安排,这一趟大容之行,绝不会让陛下失望的。”
她光明磊落,难道朕就是偷偷摸摸之人吗?江闻煜心口又是一阵闷气。
“太子殿下,我们皇上不过是急着想一见故人罢了,这也是人之常情,殿下莫要多想。”
贺长风看江闻煜有些下不来台,就笑着帮了一句。
木燕归看了贺长风一眼,微微一笑,拱手道:“贺驸马。”
“不敢。”贺长风回了一礼,笑道,“殿下也太厚此薄彼了,叫公主姑姑,叫我贺驸马。”
木燕归又是一笑,重新见礼:“姑父!”
“哎……”
“吭吭!”
贺长风刚答应了一声,就听见江闻煜狠狠地咳了两声,特么的,我这亲爹都还没有叫一声呢,你这姑父倒先答应上了?
贺长风偷眼看了看江闻煜难看的脸色,忍住了脸上的笑意,后退了半步,不再说什么了。
“陛下怎么咳嗽了,别是生病了吧,要不要请大夫?”杨川貌似关心地凑过来,这老东西,和小木头真是越来越像,越看越像,比两年前还要像!
“那还等什么?咱们赶快进城啊,找个好大夫给陛下好好看看,也给大家伙儿都看看,一路上风霜劳累的,是得好好的调理调理了。”楚航也紧跟着说。
“那还等什么,陛下请——”
这仨人一唱一和,江闻煜一时被堵的说不出话来。贺长风不说话,何耀祖还在惊讶木燕归的长相,那双眼睛瞪的如同铃铛一般,正在轮流往他们父子两个身上瞟。
别的人离得远,难道让朕一国皇帝和这三个半大孩子玩斗嘴吗?况且我又是你爹,就算胜了你又如何?
大人不计小人过,朕先让你一让,等见了你母亲,再好好责问她一番,问她是怎么教的孩子?
江闻煜从鼻孔哼出两股冷气,一甩袖子,转身又上了车。
第一局的父子斗己方大获全胜,老东西气的脸色都变了,杨川得意地比了个剪刀手,耶!
让随行的大部分人员留在城外,只留一小部分随身侍奉的跟着各自的主子进了城,这让江闻煜又是一阵气恼,这小兔崽子,就是故意的,故意针对朕的!
当满心火气而不得发的江闻煜在迎宾馆大门口下车后却吃了一惊,一大群人,第一眼他看到的是杨大郎——那半张面具太抢眼了,紧接着是木青,楚阳,武天东……可以说大容的班底子都来了,而且还都是老熟人。
可唯独没有她,木安可!这让他的心里又是一空。
“陛下,迎接来迟,还望海涵!”楚阳上前一步,拱手行礼。
“楚大人风采依旧,还生了一双好儿女,令人羡慕啊!”收拾了一下心情,江闻煜也寒暄。
“陛下谬赞了。”
木青也走上来:“陛下,还识得故人否?”
江闻煜眯了一下眼睛,面前这个人,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没见过世面的农家小子了,从这方面看,她的确有点石成金的本事!
江闻煜往旁边瞄了瞄已经和何耀祖贺长风打起了寒暄的杨大郎,他当年还不如木青,现在是大容国的领兵大将军……
“木大人,十年未见,你已位极人臣,真是世事难料!”
“那当然,外甥们都这么大了,我要是再没有点建树,岂不是惭愧!”
木青叫木燕归和杨川到了跟前,一手揽过一个,亲亲热热地说道。气死你,老子就要往你的伤口上撒盐,怎么滴!
“木大人知耻而后勇,佩服!”
“陛下,后勇不敢说,在下倒是挺知耻的!”
这个口气,像极了当年的她。
江闻煜哼了一声道:“木大人见解独到,只是太标新立异了。”
“推陈出新是自然规律——对不起,我大容国情就是这样,就忘了你们大兴向来是墨守陈规的,陛下,在下不是有意笑话你们的,可不要多想啊!”
你就是有意的!还用朕多想?
江闻煜不想再和这人说话了,就把注意力往旁边的几人身上放了放。
“令岳父身体可还好?”何耀祖问杨大郎,“也是老朋友了,有空了去看看他。”
“多谢何将军惦记,岳父当年受奸人损害,可以说是九死一生,经过十来年的休养,现在恢复的还不错。”
江闻煜心里一动,问木青:“令尊……”
“家父现在很好,勿劳陛下挂念。”木青打断了江闻煜的话。
“木大人,令尊是朕的老部下了,去见一下也是应该的吧?”
“外公他老人家沉疴未愈,一直在静养着,陛下一路风尘仆仆,还是好好休息一下再去也是一样。”木燕归拒绝的虽然婉转,但嫌弃的意思更重。
江闻煜沉下了脸:“贵国太子说话好生威风!”
“谬赞!”
“过奖!”
木青和木燕归同时说。
这几个人,也实在不像话了!看江闻煜脸色又变,楚阳急忙打圆场:“陛下,以后有的是时间,咱们现在还是先进去吧,看一下给你安排的住处。”
同时楚阳又瞪了木青一眼,示意他已经可以了,别再火上浇油了。
“既然如此,朕就敬等消息了!”
朕就不信了,看你木安可还能躲到什么时候!
第三百五十二章 终相见
碎石子铺成的小道,蜿蜒曲折,两边是修剪的整整齐齐的苍松翠柏,没有想象中的鸟语花香,却别有一番盎然的生机。
顺着石子路转了个弯,前面是一个不大的土坡,而土坡上的凉亭里,木安可正倚栏而坐。
静了一下心,江闻煜用内力将听力散发开来,倾听了一下,附近就他们两个,再没有第三个人了。
他呼出一口气,一步步往前走来,每一步的落地声在他听来都如同擂鼓般的巨响。
她,就在那里坐着,轻摇着一把折扇,眼睛看向远处,不施脂粉的脸上,恬静安详,似乎还带着一丝笑意。
十二年了,岁月几乎就没有在她脸上留下什么痕迹,她还是那样的神采飞扬、容光焕发!
论长相,在他所有的女人中,她比不上其中的任何一个,但这种虚怀若谷的气度却是谁也比不了的。
他曾经把她比喻成一道山间溪流,虽然哗哗啦啦的闹腾了些,但是干净,清澈。现在,当他终于顺着这条溪流寻找时却发现,溪流的尽头竟然是浩渺无边的大海。
十多年了,他曾经无数次的假设过他们再见面的场景,或许,这也是其中的一个吧?
踏进凉亭,将夏日灿烂的的阳光留在了亭子外面,他按耐住狂跳的心,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气。
听见脚步声,木安可回过头来,“你来了?”
声音平淡的就像是在问:你吃过了?
不等江闻煜回答,木安可又问了一句:“你这一路走来,可曾回头看看你走过的路?”
“已经走过的路,还有什么好看的?”
江闻煜竭力掩饰着内心的紧张,此刻他的心里没有任何的柔情旖旎,却是很奇怪地想到:如果现在出其不意地将她拿下,然后以此为质的话……
“是啊,你向来自大,对过去的事从不留恋!”木安可叹了一声,将手中折扇缓缓合起,“这就是我们之间的差别。”
不!初来乍到,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朕要再看看,再做计较。
“所以你就用这个做借口,躲了朕十二年……”
木安可嗤的一笑:“两个皇帝之间就不要朕来朕去了,听着真是好笑!还有,我为什么躲了你十二年?这个你应该比我还要清楚!”
“好吧!”江闻煜向前走了一步,“那你说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防着我的?”
“我一直在防着你,从我第一次从大黑山出来后我就知道,我惹上的麻烦不小,为自己留后路就成了必然之举。”
“这么说来,你对我也从来都是虚情假意了?”
“唉!咱们都是成年人了,不要再说这么幼稚的话了好么?”木安可站起来,用扇子骨拍着手心,“最是无情帝王家,我从来就没有奢望过你还有和我谈‘情’的这一天!”
江闻煜闭了一下眼睛:“不要这么咄咄逼人好吗,咱们可不可以好好说说话?”
“求之不得!”木安可点点头,指指汉白玉小石桌子,“请坐!”
原来,他们的再见面的方式是这样打开的,没有了不得的大起大落和扣人心弦的剑拔弩张,一切平淡的就像是一碗白开水。
“她呢?还在吗?”两人隔桌坐下,江闻煜问道。
木安可一愣:“谁?”
“木二丫。”
“哈!”虽然早就有了预料,但心底还是陡然划过一丝钝痛,木安可笑了,“我就说嘛,你万里迢迢的,岂会做那无用功之事?定是有所图而来。”
“告诉我!”
“她已经死了,就在你追杀我的时候——很失望是吧?”
“真的吗?”江闻煜紧紧地抓住了自己的衣袖。
“千真万确!”
“那……”有失望,但更多的是不信,“咱们那天晚上的……第一次,是你还是她?”
“有差别吗?”木安可冷笑,“反正现在掌控这个身体的是我!”
怎么没有差别?我就是想要听你亲口说,那天晚上的是你!江闻煜固执地看过来。
就算那天的就是我又如何?后来你的绝情已将我对你的所有情感全部消磨殆尽!木安可也看过去,毫不退让!
半晌,江闻煜先退了下来,“好吧,咱们先不说这个,那儿子呢,你都跟都他说了些什么,他为什么要和我这么疏离?”
想起木燕归的冷淡,江闻煜又开始冒火,历朝历代,哪个皇帝像朕混得这么狼狈,被自己的儿子这么明显的嫌弃?
“孩子问我,你让我怎么说?”
“你不应该说。”
“他有知道事情真相的权利!我连我的来历都不曾隐瞒,何况这就是事实,又不是我胡编乱造的!”
“让他一个晚辈对长辈心生不满,这本就是忤逆!”
“那你当初就不要做那些事啊!你若是行的正,他就不会心生不满!”
“人生在世,难免要有顾此失彼的两难选择,你也是做大事的,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我明白,你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向来是不择手段。就像当年的我,后来的陈氏,都是你的工具,有用则留之,无用则毁之。”
“天下万物,只要不能为我所用,还留之何益?”江闻煜抬手拦住张口欲言的木安可,“不要用你那一套悲天悯人的情怀和我反驳,更不要把这一套教给儿子。”
“为什么不要,我已经用这一套建立了一个大容国!”木安可骄傲地说,“比你从父辈那里继承来的大兴更繁荣更昌盛!”
“那也是你用这个世上没有的先进技术和知识震慑住了他们!儿子或许也会从你那里学到一部分,可孙子呢?当他们不能再用你的那一套征服世人的时候,帝王心术就成了必要的选择!”
“遗憾的是,我并没有要他们世世代代都当皇帝的打算!”
“在权力面前,谁能挡得住诱惑——你说什么?没有让他们当皇帝的打算?”
木安可却不言语了,江闻煜的话切住了要害,权力的诱惑,谁能挡得住?难道,到了以后她的大容也依然还会出现和封建王朝一样的帝王更迭吗?
江闻煜敲了敲桌子,提醒着沉思中的木安可。
木安可回过神来:“我的本意是要用那个世界的总统竞选制,现在想来,也有弊端在。”
也会有污蔑,也会有造谣,同样的也会有暗杀!那么这和争储、夺嫡也没有什么区别。
“什么制?”
“就是以前和你说过的,民意竞选。”
“那不可能,穷头百姓,他们懂得什么?”
木安可轻轻一笑:“我要全民识字,全民普及知识,他们懂得很多。”
江闻煜又被堵了一下,是,她这么大的手笔是自己做不来的。
“那个世界还有多先进?”
“先进的你无法想象。”在已经能自保的情况下,木安可可以尽情的畅所欲言,“人们都可以登上月亮了,不过也都是这一代一代人的创新发展积累起来的,一切都是水到渠成而已。”
“有机会,真想去看一看。”
“我也很想念,那里毕竟是我的家乡,但此刻的这里也有了我的牵挂,倒是有些割舍不得了。”
“你是因为见过,所以才这么坦然。”知道我一直是多羡慕你吗?
“万物皆是有利有弊,到哪都一样。那时候的人们,会无比的怀念你们这个时代清新的空气、纯净的江河、自然的风光。”
“总有轻重之分吧?我以为,先取其利,弊以后再说。”
第三百五十三章 只能属于我
就因为人类都是你这样欲壑难填,后来的生态环境才会千疮百孔,糟糕的一发不可收拾。
“所以有些事我才不告诉你,你的占有欲太大,贪心太重!”
“包括震天雷吗?”
“一个小小的震天雷,你还是这么的念念不忘?”木安可摇头而笑,一脸的不屑,“这是违反了人类发展规律的。”
“那你呢?怎么还做出了更先进的武器?”
“咱们两人的出发点不一样,我是为了防守、震慑宵小,而则你是为了侵略、霸占,满足一己之私!”
“弱肉强食,这也是一种规律吧?”
“是!可我却不希望有这种事情的发生。”上一世她的民族曾经有过那样的的悲惨经历,这才让她如此的珍惜自己一手营造起来的和平。
“妇人之见!妇人之仁!”江闻煜嗤之以鼻。
“由着你说吧,反正你的要求我是不会答应的。”
江闻煜压了压心头的火气:“你为什么对我就这么无情呢?”
“堂堂七尺男儿,总是要求女人对自己付出!江闻煜,这么多年,你依然毫无变化!说到这里我试问一下,你可曾为我付出过吗?”
江闻煜一噎:“那是因为你后来离开了我。”
“我若是不离开呢,结果又会怎样?你会赏赐我们一家高官厚禄荣华富贵?哼!这些对我来说就能轻易得到,我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在你面前摇尾乞怜?”
“……好吧,这一点我承认也有不当之处……那么现在我说我诚心悔过,咱们再重新开始,你能跟我回大兴吗?”
“大兴的皇帝陛下,你现在还是这么的天真自信!”木安可失笑,“回去?做你后宫众多女人中的一个?”
“我可以为你遣散后宫所有的女人!”
“在你的认知中,我就这么白痴?我费尽苦心,打造了我的事业安置了我的亲朋好友迎来了我祖先的灵柩,然后再将所有的这一切弃之于不顾,去做你成就霸业的工具?”
好吧,不是你白痴,是我白痴,江闻煜暗暗告诫自己不要急于求成,对付木安可不能心急,要循序渐进,要慢慢来。
“你可以把这一切交给儿子,咱们再把大兴的天下也变成大容一样!”
“你的国家不能用我的这一套。”
“不论用什么手段全权由你,大兴的天下,随你大展身手。然后和大容两国相守相忘,永结盟邦,这样不是两全其美的最好结局吗?”江闻煜就像在诱骗无知少女的酒色之徒。
“不怎么样!”木安可掸掸身上不存在的灰尘,“我怕有一天也落得个陈氏一样的下场。”
“你先不要急于否定,好好想想再说。”
“不用再想了,往事历历,心有余悸!”
“你不怕我知道了你的隐私用来要挟你?”
“呵呵,比如?”
“木金贵说,他有你的把柄……”
“噢!那个呀?方历回来就跟我说了,这件事告诉你也无妨,是木金贵和他几个表哥差点把木二丫侮辱了,还是田大娘用装疯卖傻吓走了他们几个——这有什么好怕的,我一点都不在乎。”
这么说来,木金贵死的还真不冤,方历的出手还真不过份,而眼前这个女人,也是真的不在乎!
江闻煜咽了一口口水,同时也咽下了一句不知羞耻和一缕难言的腻烦。
“那么,木二丫的父亲和她的哥哥姐姐知道木二丫的存在吗?”
木安可嘲讽地看了江闻煜一眼:“知道!甚至木二丫去世的时候她的哥哥姐姐都在身边。”
江闻煜一怔:“他们都知道?谁告诉他们的?”
“我高诉他们的啊?我刚到这里的时候就把我的一切都告诉了木青,后来木峰回来的当天就也告诉了他——木二丫是他们的亲人,他们有权知道这些。而我这人就这样,先发制人未雨绸缪让谁都没有要挟我的机会!而且那时候我就想了,若是他们对我稍有异样心思,我会立马离开他们木家,以我的能力,天下哪里去不得?”
木安可张狂地一笑,但在江闻煜看来,却是那样的可恶!
又让你占先了,江闻煜懊恼地忍下了这口气,再问下一个问题——
“十六呢?暗一说他就在城外?”
“是,他就在城外不远处,但是,我不会让你见到他的!”
“为什么?”江闻煜面色一肃,气势油然而生。
想吓唬谁呢?木安可很认真地说:“因为他说他不想见你,我答应了他,所以你永远都别想见到他。”
“为什么,要对他这么上心?”
“他是为了我而死的,就死在我的怀里!在临死前他说他喜欢我,来生他定要早早的向我表白……”
“混账,该死!”怒喝声中江闻煜一掌拍下,汉白玉的石桌应声而裂。
“哈!”木安可大笑,眼中有泪光在闪烁,“好笑!他对我宁愿付出自己的生命,而你,一个要杀我的人有什么资格骂他?”
“你这辈子只能属于朕!”
“呵呵,做梦!”
“跟着朕回大兴!”
“休想!”
“那朕就不客气了!”
话音一落,江闻煜十指如钩,向木安可抓来。
对于江闻煜的陡然发难,木安可好似早有准备,她脚尖一点,飞身后退:“江闻煜,你果真是贼心不死啊!”
江闻煜招式不变,欺身赶上:“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木安可,今天朕绝不会再放任你了!”
“只怕你又是竹篮打水!”
“那就试试……”
话音未落,只见白光一闪直奔面门,却是从木安可手中的扇子中射出。江闻煜伸出两指刚夹住一柄薄薄的飞刀。又一道白光紧随其后直奔咽喉,他临危不乱,一个后仰堪堪躲过,又一道白光直奔小腹,他一个跃起,空中一个翻身依然直扑向木安可。
却见木安可嘴角露出一个冷冽的笑,手中扇骨中三道白光呈品字行射向空中的江闻煜。
这婆娘好歹毒!江闻煜身子一沉。急速下降,躲闪不及下依然被一柄飞刀削断了鬓角一缕头发。
可就在这瞬间的耽搁中,木安可一跺地面。她脚下站着的地方陡然下陷,倏然间便不见了踪影。
江闻煜飞身过去时,地面已恢复如初,连一丝痕迹都不曾留下。
还真没错,他真的又失手了!江闻煜万分恼怒地地拍了一下亭柱,木安可!
不知从何处,传来木安可的笑声:“江闻煜,别再做梦了,你太脏了,脏的连多看你一眼我都觉得恶心!”
可恶的女人!江闻煜恨恨地说:“你就不怕朕对暗十六掘坟鞭尸吗?”
但是却再也听不到木安可的声音,四野寂静,放佛也和它们的主人一样的,将他彻底无视!
第三百五十四章 无言以对
随着各国使团的纷纷到来,榕京城又一次热闹起来,和上次的开国盛典不同,这次大多都是俊男美女,而且目的都非常的明确:那就是联姻!
在这些男人中,要么是长相极俊美的、要么是地位极高的,有王爷,有皇子,其中大兴和一个沿海小国更干脆,来的是他们的皇帝陛下。
女人中多是些公主郡主以及世家贵女,虽然是地域不同,长相各异,但看得出来,俱是受过良好的教育,举手投足间尽显大家风范。
迎宾馆占地不小,但是这些人还是通过各种渠道探听了对方的底细,于是,各种来往、各种聚会、各种试探、各种明里暗里的算计让迎宾馆暗潮汹涌起来。
这个情况让江闻煜已经很糟糕的心情更加的不爽,他觉得木安可是故意的,她把自己和这些人安住排到一起是对自己的轻视和侮辱。
可是一想起来这两天来的遭遇,他又放不下面子去找木安可,就让贺长风去和木安可交涉,顺便再说说给木燕归选妃的事——外族蛮女,哪有我大兴女子的优雅高贵,才华横溢?
木安可此刻正在观云阁,听金灵芝说哥哥梁喜去找她的事,打发了金灵芝刚走,贺长风就来了。
“世事难料,你已经是九五至尊了,我用不用向你行礼?”贺长风有些慌乱,他强笑着,尽量放松着自己。
“你应该也知道了,我们这里是不兴那一套的。”木安可微笑着摇了摇头,“贺驸马无须多礼,请坐。”
“好,客随主便,那我就听你的。”贺长风坐下来,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取笑似的又说了一句,“这个,不算失礼吧?”
“不算!”木安可笑了:“贺驸马永远是这么谨慎。”
“从小养成的习惯,哪能说改就改?”
“以前咱们是朋友,今天,咱们还是朋友。”木安可亲自给贺长风倒了茶,“朋友之间还用得着拘束吗?贺驸马有什么要求尽管直言。”
“多谢陛下还当我是朋友。”端起茶来,借着茶杯的掩饰,贺长风打量了一下木安可的脸色,斟酌了一下说:“其实我来是想说,你们之间没必要非得要弄成这么僵的。”
“他让你来质问朕的?”
我自己也想来见你!贺长风几乎都要脱口而出了,他停顿了一下,硬生生地把这句话咽了回去,换了另一种方法说道:“都老朋友了,一别多年,我就不能找个借口来见见你吗?”
“当然可以,十多年了,贺驸马鬓角都已有白发了。”
“你也变了好多……”
“人总是会变的,有的变的是内心,有的变的是表面。”
“陛下这话,让人心有戚戚啊。”
“故人相见,总是要有些感叹的,或是悲,或是喜,或是百感交集……”
是啊,百感交集!贺长风又想起第一次见到木安可时的情景,那个又黑又瘦、穿着补丁摞补丁的衣服、对自己问出一连串的话的小姑娘,那个时候的他,怎么也不会想到,有一天,她会建立起一个强大的国家。
一时间,两人竟然有些相顾无语,半天,贺长风才打破沉默,从怀里拿出一个布包放在桌子上:“这个,是他让我送来的。”
“什么?”
贺长风将布包一层层打开来,里面是一柄薄薄的小刀和一支带血的短箭——
“就是这个。”
“呵!”木安可看了一眼,笑了,“都谁受伤了?”
“或多或少的,反正都受伤了,这支箭是从他身上取下的。”
“唉!朕都说了让他别去让他别去,他太刚愎自用了,总以为朕是在和他开玩笑,看吧,这下好了,受伤了吧?”
“你也不问一下他的伤势如何?”
“还用问吗?这么短的箭,肯定死不了!”
贺长风愣了愣:“你真像他说的,这么绝情吗?”
“你也这么说?”
“我知道,当年是他对不起你,可现在孩子都这么大了……”
“是啊!这孩子能平平安安的出生,还长了这么大,也真是历经磨难,不容易啊!”
“这个……当年你怀有身孕的事他又不知道……”
“他知道了又能怎样,难道还会放过我不成?”木安可突然怒声道,“先不说当年我为他付出多少,只说我一个未嫁之女怀着他的孩子,还要被他追杀,若是差一点的,恐怕早已尸骨无存了,哪还能等到今天他再次来算计?贺驸马,如果我是你的女儿你的妹子,今天你还会替他说好话从中和稀泥吗?”
我当然不会,若真是那样,就算他是九五至尊我也不会放过他!贺长风心里如是想,但是面对木安可的质问,他的心里有一阵闷闷的痛,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人活在世,名利二字!但是不要涉及到朕的底线朕都不会太计较。只是面对他一次次肆无忌惮的挑衅,任是谁也是忍无可忍的!”木安可冷哼一声接着说,“昨天晚上,只是个小小的警告,他若是再这么不知死活地挑起事端,那么,就不再是这般的小打小闹了!”
这还是小打小闹?贺长风看看那支箭,能伤了江闻煜和六个暗卫的还是小打小闹吗?
“贺驸马不信?”
“信!信!”贺长风忙不迭地说,“回去我就跟他说。”
她的厉害是毋庸置疑的,可也许是自尊心在作祟吧,江闻煜还是在昨天晚上带着几个暗卫去了相思结,结果就是铩羽而归。几个人都不同程度地受了伤,就连江闻煜也不例外。不过还好,伤的都不太重,江闻煜由于几个暗卫的拼力保护,伤的反而是最轻的。
“那这件事就算告一段落了,朕就当没发生过这些,贺驸马还有什么需要说的吗?”
我还能说什么?贺长风思忖了一下,再看了看木安可还是怒气冲冲的脸色,有些为难。
“贺驸马如果不方便说的话就别说了。”
“这个,我还是说了吧,他……他再怎么说,也是太子的父亲,有些事出于关心,还是要过问一下的……”
“关心?就他无利不起早的性格?”木安可冷笑了一声,“说吧,你也是听命行事,就算有什么不妥当,朕也不会怪你。”
“那就是太子的婚事,他也是费了不少的心,你看,他精心挑选出了那么多女孩子,又这么大老远的……”
“打住!”木安可做了个手势,“孩子的婚事,将来由孩子自己做主,我们大人只给他一个提议就行了,还是不要多参与的好。”
“自古以来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让孩子自己做主的说法?”
“贺驸马真是贵人多忘事,你们的皇帝陛下当年的宁王爷不也是这样的吗?”
贺长风又被堵的说不出话来,是的,当年的梁皇后为江闻煜争取的最重要的一条就是婚姻的自主。现在久居高位的他,可是早已把这一切都忘记了吧?反而来干预起自己儿子的婚事了!
贺长风好半天才又叹了一声,少气无力地说道:“唉!在你面前,总是让人无言以对!”
换个环境的事还能再说吗?可别再被人家堵个无言以对!
贺长风苦笑着想。
第三百五十五章 你赢了
因为现在是农忙时节,木安可就举行了一个简单的接风宴,虽然宴席上母子俩都是淡淡的,但是也挡不住那些征婚者们卖力的表演——这女皇陛下好年轻,太子好俊美!
来自各国的小姑娘们一个个眉眼含春,芳心暗许,琴棋书画诗词歌舞尽显其能,希望能一举获得太子殿下的青睐,好登上太子妃之位,将来就是大容国的皇后了。
开始木安可还对这些表演看得颇有兴致,可后来看着看着她莫名其妙的就有些烦了。当来自大兴崔家的静儿小姐画了一幅画让她点评的时候,不禁又有些好笑——躲来躲去,还是没躲过这些用俗了的套路。
“这个朕不太懂,你还是拿给太子看吧。”
“母亲!”
木燕归不高兴了,没见过这么坑儿子的!这个女的这么小的年纪就敢下毒害人,咱们不离她远点,你还让我凑上去?
“你跟着你师公学过画画,就去点评一下嘛,噢!小航最懂,你也帮忙去看看。”
好吧!木燕归没办法只好站起来,楚航答应了一下,站起时用脚尖轻轻一踢正在看热闹的杨川,杨川一下子反应过来,也跟着楚航站了起来。
“请太子殿下点评。”崔静儿两腮泛红,含羞带怯,眼光好像粘在了木燕归身上,太子殿下真的是龙章凤姿,美如冠玉,看的人心尖发颤。
江闻煜此刻非常恼火,这个崔家女不是从选妃名单上刷下去了吗?今天怎么又冒出来了?他皱着眉头看了看贺长风。
贺长风也在纳闷,就看了看一旁站着的教习女官。
教习女官脸色惨白,头冒冷汗,这个崔静儿,她苦苦哀求自己,说只是来大容的皇宫里看看热闹,谁想她这么胆大包天,竟敢自作主张的就上场了!
这下自己的罪责不会小了!她战战兢兢地看了一眼一脸怒气的江闻煜,完了,这个该死的崔静儿!
此时的江闻煜却是又想到了一件事,他想趁此机会看看木燕归的定力以及应变能力。不过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这孩子行事四平八稳,对着众多的美貌女子并没有失礼之处,也可能年纪还小,还不解风情?他想。
木燕归此刻已来到画案前,对着桌子上的那幅画看了几眼,脸上很是平静,没有什么喜恶。
这让人们不由得想,这孩子,他是不懂画呢,还是故作高深?
“太子殿下,小女子这几笔涂鸦如何?”崔静儿在一边追问,几分羞怯,几分忐忑,眼波一闪,更有几分娇媚。
木燕归没有说话,看了看杨川,杨川秒懂,他哈哈一笑道:“请问这位姑娘,今年芳龄几何呀?”
崔静儿听闻此言很不高兴,我正和太子殿下说话呢,你瞎插什么嘴?还当众问我的年龄,敢这么冒犯我,等我当了太子妃,看怎么收拾你!
她满含哀怨地向木燕归看去,眼中雾水朦胧,如泣如诉。那小模样让大多男人的心里同时咯噔一下,有些人都开始暗骂起杨川来,你一个男的,那么高声地凶人家小姑娘,把人家都欺负哭了,你还要不要脸?
“小女子……今年虚岁十三”声音颤颤抖抖,是对受了莫大的委屈的控诉。
“哎哟喂,啧啧啧!”杨川摇头叹息,“天才呀!才十三岁,我看三十三岁的都没有你的这万种风情吧?我都纳闷,你们家平日里都是怎么教导姑娘的?”
这毒舌!
不过凡是听懂了看懂了的人们也都明白,这个小姑娘可不是个简单人物,小小年纪,就已经知道用自己的优势去俘获男人的心了,那长大了还得了?
崔静儿仿佛是在光天化日被人剥去了伪装,她不禁脸色惨白。
最近,大兴内部的异样让她也意识到了不对劲,所以她才兵行险招孤注一掷!为的就是今晚上能大放异彩,凭自己的美貌和才识定能艳压群芳,让大容的皇太子对自己一见钟情,却没想到最后成了这种结果。
“你,血口喷人!”
她大叫一声,一捂脸就向外面跑去,教习女官不假思索也跟着跑了出去。
跑就跑吧,只要不死就行,别以为你下毒害人的事我不知道!木安可摆了摆手,即刻便也有人追了出去。
“小子无礼!”
再不好也是自己带来的人,江闻煜虽说心里赞同木燕归的做法,但表面上说什么也得回护自己人一二。
“不怨别人,只怪你自己识人不清!”
江闻煜是假生气,木燕归却是真生气,看看你自己带来的都是些什么牛鬼蛇神,把我们榕京也弄了个乌烟瘴气,这我都忍了,你却还不依不饶了,真是给脸不要脸!
“放肆!想想你是在和谁在说话!”
“知道,阁下是大兴的皇帝陛下。”
“朕还是你的父皇。”
“尊姓江,我姓木!”
“你姓什么都是我儿子,不信问你母亲?”
“事事都要牵扯女人,你还是个男人吗?”
“什么意思?”
“男人的事就要用男人的方法解决!”
“怎么,你还想和朕动手吗?”
木燕归一摆招式:“有何不可?放马过来!”
人们开始看的有趣,父子两人人斗嘴本来就挺有意思的,现在,怎么还有动手的可能?大容的人在心里骂江闻煜不要脸,以大欺小,大兴的人在心里骂木燕归忤逆不孝以下犯上!
江闻煜更是气笑了:“好,今天朕就教教你怎么做人!”
“你教我?哼!自己先把人做好了再说!”就你那德行?我早就想替我娘揍你了!
话是越说越拧,江闻煜脸上是怎么也挂不住了,他一掌就像木燕归头上拍来。
特么的,欺负孩子呀!
木青和杨大郎一拍桌子就要站起来,被楚阳将两人按住了。
“不要鲁莽行事!”楚阳小声说道。
另一边,何耀祖也要过来拉架,却是被贺长风拦住了:“稍安勿躁,陛下还是有分寸的。”
众人都在观望,而场上,此刻已经交上了手。
还是因为功力和经验的差异,所以甫一交手,木燕归就落了下风。
有道是患难见真情,兄弟有难兄弟帮,趁着木燕归就地一滚躲开江闻煜的乘胜追击,杨川和楚航出手了。
三个人从小一起长大,平时彼此之间的配合已是极有默契,而三个人中,又以木燕归功夫最好,杨川次之,楚航又次之。所以对上江闻煜这等高手,木燕归主攻正面,杨川从旁协助,楚航再从后面偷袭,一时间,一大三小四个人打了个旗鼓相当。
众人这下可算开了眼了,没想到啊,打架也能打的怎么赏心悦目,而且打架的人之中还有一对父子俩,所以一个个瞪大了眼睛看了个不亦乐乎。
江闻煜一边动手一边也暗自为自己的这个儿子点赞,不错,可算是有勇有谋,允文允武,只要五年内没有变动,那么大容的天下他担得起!
他袍袖一挥,楚航不敢硬碰,飞身后退,紧接着江闻煜又用内力双掌齐出,震飞了木燕归和杨川。
“小子,还可以!”
“那是本太子有个好母亲的教导!”
江闻煜哼了一声,刚要说什么,就听木安可懒洋洋地说:“大兴的皇帝陛下英明神武,恭喜你赢啦,我们甘拜下风!”
第三百五十六章 木家女婿
从接风宴后,任凭各国使者用什么借口,木安可一律不再私下接见,她只把精力放在了夏天收割上。
直到五月底,夏粮全部入仓,再去一层层收购上来那就简单多了。这个时候木安可才开始着手木家祖宗灵柩入土的事宜。
盖了家庙,重新修订了族谱,茔地是早就修好的,并不豪华,而且还很简陋,和平民百姓家的坟墓差不了多少。
木安可给出的解释是:要将钱用在活着的人身上,死去的人今后一切从简。甚至她还当场宣旨,自己死后也是这种规格,没有必要铺张浪费。
她的话赢得了在场所有人的尊重与敬仰,人们纷纷赞叹,直呼皇上圣明。
“都别夸了都别夸了,这都是朕应该做的。”
嘴里说着客套话,心里却在想:其实我没你们想的那么高尚,一来是真的没那必要,二来是怕被以后的盗墓贼把我再刨出来而已。只是这话她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罢了。
此时吉时已到,每个坟墓中,都先由自家子孙埋下第一捧土后,才让下面的人自去填埋。
很快,坟头堆起,再将早已刻好的石碑立上,木安可和木守旺并排站在最前面,念了悼文,带着木氏族人烧了纸钱,磕了头,倾了祭酒,这一套流程就算完了。
木安可和木山扶起了木守旺,木燕归和木青扶起了木峰,木香和杨大郎扶起了四奶奶,后面的人也都依次站起来。
“这下好了,从现在起在大兴就再无牵挂了!”木守旺捻须而笑,顿觉老怀大慰,“咱们木家今后就在这里扎根了。”
“四叔念叨了好几年,这下放心了吧?”又是下跪又是磕头的,木峰觉得有些气喘,就让木青把轮椅推过来,杨川一听,立刻屁颠屁颠地抢先跑去推了。
“是啊,祖宗不在这里,总觉得心里空了一块。”木守旺叹道,“我和你爹岁数差不多大,感情也是极好的,他若是能活到现在……唉!”
“是啊,他若是能活着,方氏……”也许就不会死了。
想到这里,不禁看了一眼缩在一边的木河一家。
木河也正鬼头鬼脑地往这边看过来,一下对上木峰的眼神,不禁一个哆嗦,赶紧又低下了头。
这一家从进京到现在一直是百依百顺,怎么安排怎么听从,一点犹豫都不带打的。
江闻煜是个无孔不入的人,刚到榕京就往金灵芝那里送了消息,他坚持着和这一家同船而乘那么多天,中间没有什么猫腻才怪。木安可一直让人监视着这一家子的,可奇怪的是都快一个月了,这一家人也并没有什么异样的动作。
今天木家先祖下葬,木金贵因为父母还在世的原因,是不能先于父母进祖坟的,所以就在祖坟外找了一处地方下的葬,等待父母百年后再一同入祖坟。
由于这边坟头多,事情也多,木安可就只让木盛和木锤为代表去木金贵坟头祭奠了一下。可即使是这样,老王氏也没有闹腾,很是安静的就接受了,这让大家伙儿更是纳罕。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是木安可的第一想法,回头得再好好查查。
“事情也完了,咱们回去吧。”木安可看木盛和木锤还在张罗扫尾的事,就对木守旺说,“四叔公,我听方家表哥说了,锤子弟做事挺严谨周密的,咱们木家就的多培养些这种人,今后就让他跟着盛大哥学着历练吧。”
“好好好!”木守旺大喜,连声说道。木锤是他的孙子,从小体弱多病,算命的说他命软,要是起个硬点的名字压伏住了,将来就准能出人头地,没想到现在真的预言成真了。
“当年那算卦的算得真准,也是我,给孩子起的名字够硬实!”木守旺笑的合不拢嘴。
木安可笑道:“四叔公真迷信,明明就是你和四奶奶把孩子们教育的好……”
刚刚说到这儿,忽然听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众人抬头望去,只见一匹枣红马从远处飞驰而来。
木峰脸色一变:“出什么事了?”
木青说道:“我去看看。”
“不用了。”木安可拦住了他,“是雷通。”
在他们说的这几句话的时间里,马上之人已到了视线之中,果然是雷通。
“吁——”雷通拉住马缰,不待马停稳就飞身跃下,急急跑了过来:“启禀皇上,江闻煜来了。”
“他来干什么?”木青一皱眉。
这次木家迁坟的事木安可并没大操大办,除了一少部分关系亲密的官员,就连楚眉都因为是新婚就没让过来,江闻煜那儿就也没有通知,他是从哪得的消息?
木安可看了看不远处的武天东,但第六感觉告诉她,这不像是金灵芝告的密。
难道是老王氏一家?再看过去时,只见那一家子围成一圈,畏畏缩缩的,也不像是可以能躲过自己耳目送消息出去的,那又会是谁?
她在心思急转,听到消息的人已经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询问情况。
一听说是江闻煜要来,人们的第一感觉就是黄鼠狼给鸡来拜年了!
“准没好事!”杨川第一个嘀咕。
“别管他做什么事,咱们都不能掉以轻心!姐夫,让大家做好准备。”
杨大郎答应,吩咐道:“所有人,警戒!”
“是!”众人领命,该聚拢的聚拢,该散开的散开,行动很快。
木安可又对唐锦华说:“嫂子,你还是回避一下吧。”
唐锦华一怔:“不用吧?他又没有见过我。”
“可他见过你哥哥呀。”木安可想了想,“要不这样,你和姐姐师娘她们几个女的站的远一点,江闻煜总不会往女人堆里猛看吧!”
“也好!”罗月娘过来,拉起唐锦华,扶着四奶奶,找个稍远的地方站了,她们还把唐锦华挡在了最后面。
这时,远远地马蹄声响,一队人马朝这边而来,走在最前边的,正是江闻煜。
木安可闭了一下眼睛,她是真不想见到这个人。
“娘。”木燕归过来起着她的手,“我在你身边。”
“好!”木安可拍拍儿子的头,“娘不是怕他,只是烦他。”犹豫了一下又说,“我们的恩怨只是我们之间的,再怎么说,他也毕竟是你父亲,有时候,你也不要太偏激了。”
“我知道。”木燕归低下头,“可我就是不喜欢他。”
杨川凑过来:“那个花心大萝卜,傻子才喜欢——嘿嘿,口误口误!”他看着木安可笑尴尬地笑道。
杨大郎推了杨川一脚:“滚滚滚,滚到一边去,别添乱!”
“谁添乱了,我是帮忙的!”杨川不服倒,“我们三个还和江闻煜打了个平手呢!要是没有我,小木头和航舅舅岂是那江闻煜的对手?”
“那是江闻煜只用的招式,没用内力!”杨大郎冷笑,“他主要是在试探太子的功夫,你还真把你当回事了!还得意了这么多天,无知!”
“姐夫……”
“杨将军!”木青和楚阳同时开口,楚阳说,“孩子们都已经很不错了。”
“师父所言极是,姐夫,你还记得咱们第一次在大黑山联手的事吗?那时候朕还不如孩子们呢。”木安可也说道,但同时她又想起了暗十六,十六啊……
这时,江闻煜已经到了他们跟前。
从马上下来,把缰绳一扔,江闻煜径直走到木安可面前停下来:“木氏先祖灵柩入土,你为什么不告诉朕!”
“这又不是国家大事,只不过是木家的私事,用不着劳师动众的!所以就没有通知外人。”
“朕是外人吗?”
“你不是吗?”
“当然不是,朕是你木安可的丈夫!在大兴迎灵柩时,朕就以木家女婿的身份,携同大兴满朝文武以半子之礼祭奠过木家先祖。这多少人都看见了,怎么,方历没跟你说?”
“大兴皇帝陛下!”木峰手攥着轮椅扶手,冷声说道,“你什么时候是我女儿的丈夫了?这么大的事我这做爹的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第三百五十七章 和她同归于尽
“木将军,多年未见,你可还好?”
“托您的福,还没死。”
“木将军,当年朕是有错不假,可现在既然朕和令爱的孩子都这么大了,咱们之间也该冰释前嫌、握手言和了吧?”
“孩子都这么大了?呵!”木峰一声冷笑,“可有三媒六证?可曾昭告天下?你道德沦丧,始乱终弃,对我儿明杀暗害!如今还有什么脸面以木家女婿而自居?”
“木将军若是同意,朕即刻便昭告天下,广传四海,封令爱为我大兴皇后,和朕一起,共同执掌大兴的江山,以此来弥补以前的误会——如何?”
“万岁爷,你……”一边的老王氏刚直着脖子叫了一声,就被人扯了一下衣服,她回头一看,见是秦福生,就停了口,并往后缩了缩身子不再说什么了。
这只是一段小插曲,人们只当是听了一个笑话,只有木锤若有所思地皱了皱眉头,但也随着大家重新把视线投向了江闻煜那儿。
“陛下把我木峰还看成是当年的丧家之犬了吗?随你呼之即来挥之则去?又或是把我木峰当成是卖女求荣之徒——不对,好像现在我儿身份地位和你一样了吧?甚至实力比你还要大,那么她还有什么必要下嫁于你,去为你效力呢?”
江闻煜笑了一下:“木将军,不用这么咄咄逼人吧?其实你也知道了,她并不是你的女儿——”
“她是我女儿,一直都是!”
木峰怒声道,由于太激动了,脸涨得通红,还咳了好几声,木青赶紧给他顺着后背:“爹你不要生气,他说出的话咱们就当——”想说就当他放了个屁,可又觉得不太合适,想了想改口说,“就当是耳旁风了。”
江闻煜岂会是没听出来木青要说什么,他冷笑一声说道:“木将军又何必大动肝火呢?咱们和和气气的把这事情给解决了,不好吗?”
木安可是真的没有耐性了:“江闻煜,我再最后说一次:咱们之间已经没有任何希望了,你就不能不要再纠缠了好吗?”
江闻煜转头对着木安可说:“木安可,朕是诚心悔过……”
“这个没必要!”木燕归挡在木安可身前,打断了江闻煜要说的话:“您有很多的妻子,将来还会有很多的儿子,可是我,却只有这一个母亲……所以还请您高抬贵手,还我母子一个平和安宁的日子!”
只要,只要你不再这么自私霸道,只要你多为母亲着想,哪怕只有一点,那么,我就叫你一声爹!木燕归握紧拳头,看着江闻煜,眼中隐约的有泪光在闪动。
江闻煜有片刻间的犹豫,但他随即还是决然地说:“你不是说过吗?朕在你这个年龄的时候都已经开衙建府了,朕可以做到的事,你为什么不可以?”
不远处的木香气得浑身乱颤,她很想大骂江闻煜的厚颜无耻,可回头看了看唐锦华,又忍住了。
“这么说,陛下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的要和我们作对了?”杨大郎冷冷地说。
江闻煜傲慢地一笑:“怎么,杨将军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这是我大容,不是你大兴,更不是你放肆撒野的地方!”杨大郎一挥手,“所有人听令,一级警戒!”
“呵!”江闻煜大笑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木安可这边冲过来。
木安可和木氏族人悉数后退,侍卫们一拥而上已挡在了江闻煜面前。
江闻煜身后跟着的人也四散开来,为他解除了后顾之忧,江闻煜只管向木安可所处的方向攻打,显然,他是有过一番预谋的。
只是,就凭他和他所带的这几个人就想达到他的目的吗?贺长风何耀祖他们呢,为什么都不见?他们在自己的眼皮底下谋划了什么,又有什么倚仗,自己为什么一点都不知道?这其中,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了?
木安可的大脑在极速地旋转着。
“指望你这区区的几个人,就想挡得住朕么?”江闻煜对着人丛中的木安可说,“你也太小看朕了!”
“江闻煜,你欺人太甚!”木安可忍无可忍,“朕一次次原谅了你,你一次次的步步紧逼,天下再也找不到你这么厚颜无耻的人了!你真以为朕奈何不了你了吗?”
“夫为妻纲,这句话才是你该遵从的!”
木安可低下头深吸一口气,又忽地抬起头来大声问道:“楚丞相!若依我大容律法,江闻煜所犯何罪,又该处以怎样的刑罚?”
楚阳略一思索,也高声回答道:“回陛下,江闻煜犯下重婚罪,杀妻灭子罪,袭击皇帝罪,扰乱治社会安罪,企图偷坟掘墓最,知法犯法罪……数罪并罚,应处以死刑,缓期两年执行!”
想到哪说到哪,反正只要是江闻煜做过的,都喊出来!
“好!那朕就下令,江闻煜所犯多宗罪名成立,已是我大容钦犯,现将其锁拿归案,刑期即刻开始生效!”
我就把你终生监禁在这里了,就算是与大兴交恶我也不怕!
“是!”人们应道,心说新鲜啊,两个皇帝,之间还曾经有过那种关系,现在一个还判了另一个死缓……
不过大人物之间的事不是咱们能考虑的,上面说让打咱门就打,说让退咱们就退,一切行动听指挥。
江闻煜从没听说过缓刑一说,但‘死刑’两字还是听的清清楚楚的,他怒极反笑:“那今天就看看到底鹿死谁手了!”
他怒气勃发之下,挥出的掌风就用了九成的功力,众侍卫难撄其锋,只得以阵法纠缠住他。
一旁观战大杨大郎浑身绷紧,一触即发。木青双手叉腰,狠瞪着江闻煜。雷通摆好了架势,严阵以待。木燕归面色冷峻,调整着气息。杨川兴致勃勃,摩拳擦掌……
他们都站在江闻煜和木安可之间,注意力都放在了对面的江闻煜身上。所以,谁都没有注意到木安可身后的异动。
当木锤陡然大喝一声“秦福生郭景旺,你们俩要干什么”的时候,木安可突然间只觉得腰间一麻,浑身便使不出任何力气了。随后她双臂被人钳制,口鼻被捂上一块布,随着一股浓郁的药味吸入,脑子里便迷糊开来。
呼喝声此起彼伏,但木安可只觉得眼皮沉重,所有的声音都似乎离自己越来越远,迷迷糊糊中,她似乎跌进了一个怀抱里,隐隐约约听见木燕归破了音的声音在喊:“江闻煜,放了我娘!”
“哈!”紧靠着的胸腔在震动着,“都别过来,否则,朕就和她同归于尽!”
江,闻,煜!
这是木安可最后的意识,随后,她便仿佛跌进了一个无底的黑渊,彻底失去了所有的意识……
第三百五十八章 一拍即合
木安可是在马车的颠簸中苏醒过来的。
她睁开双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不停地晃动着的车顶和车壁,昏迷前的意识渐渐清醒——绑架!这一词刹那间充满脑海,她想坐起来,却发现,她连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
“你醒了?”江闻煜探过身子来问道。
“你要把我带走吗?”还好,还可以说话,虽说声音不能太高。
“是!你心里恨我也罢,骂我也罢,无论如何,我还是要带你走的。”
“我什么都不会告诉你的,即使你带走我那也是白费心机,何必呢?”
“我可以用你来换我想要的和知道的。”
“不可能。”木安可闭了一下眼睛。
“怎么不可能?”江闻煜笑道,“要不是你在我手里,一路上哪会这么顺利?”
“我们的国家制度不是你想的那样。”已经有了上一世的一些雏形,不是缺少一个皇帝就停滞不前的。
“我不管他们,你才是我的最终目的。”
“他们一直在后边追着的吧?”
“是!”
“都有谁?”
“木青,杨大郎,还有咱们的儿子。”说到这里,江闻煜笑了一下,脸上露出一抹难得的舐犊之情。
“你因一己之私,扰的我的国家一片混乱,你就一点都不觉得惭愧?”
“你若是好好的听话,我又何必这么不择手段?”
他永远是那么自私!永远是那么的自以为是!永远是那么的执迷不悟!
“那你就不怕引起两国的战争么?到时候烽烟一起,生灵涂炭,你就是千古罪人了!”
“别说的那么吓人。”江闻煜笑了一下,“你这人,怎么说呢?就是心肠太软,宁可自己受苦,也不会让天下的黎民百姓陪着你一同遭罪的。”
有一种说法,叫最了解你的人,就是你的敌人!看来这十多年来江闻煜也没闲着。
“你也太肤浅了!知道吗?还有一种没有硝烟的战争,叫经济锁国。”木安可说到这里有些喘,她停了一下,又慢慢的说,“不是我吹大话,你大兴的四成商业都在我的直接控制之下,剩下的六成里还有很多都和我大容有千丝万缕的交易……不用说多长时间,只要罢市一个月,大兴的那些贵族们就先受不了,他们若是连起手来向你发难的话,你怎么办?”
“这也是从你那个地方学来的吧?”
“是!”
“这一手的确够人头疼的。”
“那你就该放了我。”
“不!为了你,我愿与全天下为敌!”
“你是走火入魔了。”史书中,会不会把自己也归为红颜祸水一列呢?
“我心甘情愿!”
木安可不再说什么了,既然说不通,那就另找时机吧,只是现在的自己——
“我为什么动不了,还有,我睡了多久了?”
“你睡了一天一夜,为了防止你醒来后有什么不必要的麻烦,我就给你吃了一种药——放心,这药不会伤身体的,朕还要和你子孙满堂、白头偕老,一起看遍大兴的山山水水呢!”
木安可顿觉一股恶寒由脚底升起,虽然已是五月天气,但她还是在心底打了个寒战。
“你怎么了?”江闻煜摸了摸她瓷白的脸。
“没什么,有点冷。”想躲,却躲不了,木安可强忍着心头的不适,“你是怎么收买木河的俩女婿的?他们又是用什么手段帮你抓的我?”
据以往得到的消息,那俩懒汉从来都没有练过什么功夫,可他们在抓自己时的手法明明就是练家子,而且功夫还不弱!
江闻煜冷笑了一下:“就凭他们两个蠢货能办成什么事?那是暗四暗九易了容假扮的。”
木安可一下子脑中豁然清明,是了,自己没见过秦福生和郭景旺,更没见过暗四暗九,再加上易容术和这一家子一直没有什么动作,他们的注意力主要放在老王氏和木河的身上,对那俩女婿了未免就忽视了些。
这么说来,那天晚上他夜闯相思结,几个暗贼的受伤也是故意迷惑自己的!
“那真正的秦福生和郭景旺呢?”
“我让人给扔进大海里了!”
“只是为了绝后患?”
“当然不止这个,因为他们还想染指你……”
“什么?”
“你没听错,他们在背后为争这个都吵了起来,让暗五给听见了。”
“所以你就把他们杀了?”
“不行吗?”
“随你,但是你只需说你为了这事做的不留痕迹才杀的人,可千万别说是为了我。”明明是为了你自己,却要把杀人的借口推到我的头上!
“随你怎么想吧。”只要能把你擒到手就行。
“这俩人的死,那一家子知道吗?”
“开始不知道,他们是后来才知道的。”
“既然都知道了,他们为什么还听你的话配合你?”
江闻煜却不再多说了,他微微一笑:“对付那种蠢货,很难吗?”
看着江闻煜那略有不自然的笑,木安可回想起了在坟地时老王氏唯一的一次失声,那时候,江闻煜说……渐渐的,一个想法在心头逐渐形成,难道……不过,那一家子就真的相信了?而江闻煜,也真敢许诺……
她惊讶地想。
此刻的榕京城,虽然距离事情的发生已过了一天一夜,但是人们的情绪不但没有冷静下来,反而还有继续发酵的趋势——他们的皇上在光天化日之下,众目睽睽之中被人给掳走了,真是奇耻大辱!
愤怒的人们聚集在明辉楼下,举起标语横幅,高呼口号,强烈要求将内奸明正典刑,开刀问斩!
“你们说,我是杀了你们呢?还是把你们交给楼下的这些人?”
木峰坐在轮椅上,一天的时间,他似乎苍老了好些,但是那双眼睛里却是像有两把钢刀飞出,直直地射向缩在地上的几个人。
“大大大大,大哥不要!”
明辉楼下群情激愤、口号的呼喝声震天响,木河早已被楼下浩大的声势给吓成了一摊泥,话就更说不利索了。
“那你就给我们说说,你那俩女婿为什么对皇上出手?”
木守旺坐在另一边,也是怒火中烧。二丫一直不把你们接来我还对她心怀不满过,现在看来,孩子的做法是对的,你们这一家子,还真的是搅,屎,棍!
“是……是我娘,她她她做的主!”
关键时刻把自己的老娘推出来?木峰狞笑一声:“我不管你们谁做的主,现在只问事情经过,说!”
他的表情太吓人,最后一个字又声色俱厉,木河长这么大,哪见过这阵仗,他一下子又瘫倒在地上了。
“不说?好,好!来人,给我扔下楼去!”
“别!”老王氏一声惊叫,“别……那俩人,不是福生和景旺……”
“那是谁?”
“是那个大兴皇帝跟前……的人。”
“那真的秦福生和郭景旺现在在哪?”
“他们,他们都被扔进海里,死了……”
“被谁扔进海里?”
“被,被那个,皇帝……”
“他把你们家的女婿都害死了,你们还对他那么的言听计从,为什么?”
“……”
“不说?来人!”
“别别,不要……我说,我说,那个大兴的皇上说,只要帮他成了事,就让金花和金枝进宫,当娘娘……”
天雷滚滚啊!被炸得外焦里嫩的人们把目光投向缩在人堆中的那俩胖成球一样的邋遢女人。
“就她们俩?”
又胖又丑,粗鄙不堪,出身农家,大字不识,还成过亲生过孩子,就这样的还敢妄想能进江闻煜的后宫?
还有那个江闻煜,为了达到目的什么承诺都敢许下。这双方,一个敢空头许诺,一个自信感爆棚还就敢信,然后就是是一拍即合!
看着众人脸上的表情,小王氏还有些不高兴,她壮起胆子不知死活地辩白道:“二丫和她们是堂姐妹,人家皇上能娶二丫,为啥就不能娶金花金枝……福气是老木家共有的,总不能老是让你们给截了去……”
第三百五十九章 除族
白日做梦!这就是现实版的在做白日梦呢!
众人都无力吐槽了,有梦想可以,有自信也没人拦着你,可你也得回过头来看看自家闺女是啥成色呀!
“就为那一句口头承诺,你们就让他把你的那俩女婿扔进海里?”
“不是……扔的时候还,还不知道,开始只是说让人先假扮着……后来快下船了,金花,金花闹着要见福生才知道的……”
后来的事别说了,定是这一家蠢货让江闻煜两句话骗的团团转,心甘情愿做了杀人犯的棋子。
“他的话你们还真信了?”
“人家是皇上,说的话能不管用吗?”
木河小声嘀咕着,心说我这俩闺女算命的说过是有福气的,要不是你们和人家对着干,说不定这回人家把我俩闺女也一起带走了,我也就成了大兴皇帝的老丈人了……
木守旺骂道:“蠢货!他是皇上,二丫——咱们的皇上就不是了?何况咱们的大容国比大兴要强得多了!不然你以为他江闻煜费尽心机为的什么?”难道真是为了你这俩傻闺女不成?
“当娘娘是多大的福份才有的,谁不想当?”
老王氏含含糊糊地说着,心里还不服气:人家的皇上才是真皇上,木二丫那个算什么皇上?一个死丫头片子罢了!要是有人帮着,我也能当!
况且就算她是皇上对我们又没有什么好处,在老家的时候连个丫鬟下人都不让买,可你看人家,一下子就许了我们俩娘娘,俩娘娘哎!再想想随船而来的那些前呼后拥、穿金戴银的官家小姐,老王氏顿时又觉得眼热心跳起来,连害怕都忘了。
“混账东西!”木守旺终于忍不住了,“他后宫里什么样的美女没有,就你这俩闺女的样子……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老大你说,该怎么处置他们?”
“怎么处置?不严惩不足以平民愤!”木峰一拍椅子扶手,“木河!你引狼入室,为虎作伥,犯下滔天大罪,我今天就判你……”
“你敢!”老王氏大叫,“我把你从小养大,生恩没有养恩重,你不能做这忘恩负义的事!”
“养恩?哼!”木峰冷笑一声,“当初你到了我木家,在你怀上身孕之前是养过我,可我养了你们全家这么多年也偿还得够了!况且,方氏是怎么死的?香儿是谁卖的?二丫又……又和青儿是怎么和你分的家?断亲文书上又是怎么写的?这些我都不计较了,可恨的是,直到今天你们害我们的心还从来不曾灭过……”
说到这里,木峰只觉得心跳如鼓擂,浑身的血液都在往头上涌,他就停了下来,大口地喘着气。
旁边一直没有说话的唐锦华看着木峰爆红的脸吓了一大跳:“爹你不要生气,现在家事国事一团糟,你老可一定要保重自己。”
“是是是,你可不能再倒下,还得要你来主持大局呢,为他们这几个蠢货不值当!”木守旺也吓了一跳,赶紧拿话来劝。
木峰也知道在这当口自己不能再添乱了,他深吸着气,慢慢平复着自己的情绪。
不过一句生恩没有养恩重也提醒了他,老王氏还真不能判的太重。眼下群情激愤的人们一致在呼吁严惩,可时间久了人们一旦冷静下来,自己为女而弑母这件事就会成为人们心里的一根刺了。
好半天,他觉得好受了些,才有气无力地问木守旺:“四叔,那你说,他们该怎么处置?”
怎么处置?这有点犯难,若是别人,咔嚓一刀了事。可是这几个人轻了不足以平民愤,重了会怕有人说木峰刻薄寡恩,对继母太过严苛……
木守旺招手,叫了木山和木盛父子过来,几个人商量了好一阵,最后由木守旺宣布商量的结果:
“木河,你投敌叛国,罪大恶极!若将你交与司法部门,以你的罪行,定是难逃一死……”
说到这里,木守旺顿了一下,果见木河脸色煞白,老王氏张口欲喊,小王氏惊慌失措……
木山接过木守旺的话说道:“只是,念你也是木家子孙,血缘亲情不得不顾忌一二。故决议:将木河这一支驱逐出木氏家族,今后不能再冠以木姓,死后也不得入祖坟,不得入宗庙,且你全家还要终生监禁——木河,这判决你可服?”
还好,不是死刑。木河大汗淋漓,仿佛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忽然觉得两腿间有异,细看时一滩水流了出来——原来是他竟然在不知不觉间尿了裤子……
“服,服,服了……”但此刻的他已顾不得丢人不丢人了,小命保住了就好。
“那,那……”小王氏支支吾吾,“那,大兴的皇上……”
“哈!”木峰无声的笑了,好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蠢妇!他一字一句地说,“我木峰在此对天发誓,若是那江闻煜开口要你们,我二话不说即刻便将你们送去大兴,若有半句谎言,天打雷劈!”
小王氏这才不说话了,木金花和木金枝脸上甚至还露出了一丝笑意。木峰气的扭过头不再看他们,只是摆摆手,让人来拖了他们出去。
“从后门走。”木守旺提醒了一下,走前门,不被楼下的人打死才怪。
“还得给大家一个交代啊!”木盛看了看楼下的人,回头说道。
“这个,怎么个交代法呢?”木峰喘着气,疲倦地说,这个他还真是不懂。
“请楚大人来吧。”唐锦华提议道。
“楚先生现在也忙的不可开交吧?”木山想了想,但是一看脸色苍白的木峰和一脸懵的木守旺,他也真的无计可施,“没办法,去请楚先生来吧,把武大人也叫来——京城治安本来就是我们父子管理的,唉!”
还是手段不够呀!
楚阳的确是很忙,但接到消息后还是匆匆忙忙的赶来了,听了对木河的处置认为也还算尚可。虽然这一家是被利用了,但三司会审的话就是里通外国之罪,一个杀头是跑不了的。
只是老王氏是木峰继母,若是真的从严处理了也有点说不过去,这个终生监禁倒还中肯。
因此,就和武天东商量了一下,决定让楼下的民众自发选了几个代表性的人物上得楼来,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给他们细说明白了。又把监禁地址和大家讨论了一番,最后意见达成了一致——把他们一家子就圈禁在某个小海岛上,终生不能离开。
因木峰体力实在支撑不了,最后就由木盛陪同着,木守旺为代表给下面的人喊话。大家一看是个白发苍苍的老人,给他们详细解释了事情经过和处置结果,这才把人们的怒气安抚下来。
看下边人群逐渐散去,疲惫不堪的木峰也终于支持不住晕了过去,吓得人们又是一场忙乱,后来还是苦相赶来,一番急救,才将人救醒。
“多谢大师相救。”醒来的木峰面色苍白憔悴,他喘着气,生若闻煜,“您是老神仙了,可算得出此番这一劫难有解吗?”
苦相叹了一声:“施主,悲欢离合,皆有因果,不是人力能改变的。”
木峰急道:“这么说来,她,她……”
“施主莫要慌!”苦相又让他躺好,“来有处去有地,人生就是一个轮回因——你,就不要太过纠结了。”
木峰只觉得双眼发涨,他强忍了一下,但还是没有忍住泪水的喷薄而出。
第三百六十章 怀孕了
“京城来信了。”木燕归和杨川走了进来。
“信上怎么说?”
夜幕降临,他们也跟着江闻煜的队伍宿了营,杨大郎和木青正在烛光下摊开地图商议关于军队调动的事情,闻言抬头问道。
“木河一家除族,终生圈禁孤岛。还有就是,外公病了。”木燕归把刚收到的信件递了过来。
“什么?”
两人脸色同时大变,木青一把抢过木燕归手中信件凑着烛光看去,前面的就是对木河一家的处置,他隔过开头,只看最后面的一段。
“还好,苦相大师给救醒了。”木青拭着头上的汗,把信件递给了杨大郎。
“目前虽无大碍,但是也吓人啊!”杨大郎看完对木青说,“要我说,你还是回去吧,这里有我和太子就行了。”
木青怔了一下:“可以吗?”他看了看木燕归,皇上和太子都不在,自己这一回去,若是被有心人挑拨……
“还是姐夫和姐姐回去吧,我和太子在这里。”
“你是儿子,父亲生病你不回说不过去!”杨大郎想了想,“何况军队调动的事宜一时也交割不清楚,还是我留下的好。”
“舅舅不要担心我。”木燕归看木青还在犹豫,就对他说,“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江闻顽固得很,现在咱们处于被动,这局面还不知道僵持到什么时候才有转机……咱们的朝廷不能空着,还得有个人坐镇,你回去是最合适的!”
“太子说的是,还是你回去最合适!不但你,还有你姐,眉儿她们都一起回去。”杨大郎也说。
当时事发突然,听到消息的楚眉急急忙忙的跟了来,和木香汇集到了一起。现在两人一直走在自家队伍的最前面,紧跟着江闻煜的队尾,轮流大骂江闻煜。若不是怕江闻煜狗急跳墙伤了木安可,她们两个早就冲进对方队伍里去抢人了。
现在就是晚上宿营,两个人的帐篷都是搭的最前面,时刻注意着前面队伍的变动,只是几天来都没有让她们找到冲破对方防线的机会。
让人给两个人传了话,不一会儿,木香和楚眉就大步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个一脸焦急的钟士钊。
只见两人表情狰狞、气势汹汹、双眼泛红,好像两只随时随地就要扑向猎物的母老虎,把现场的人都吓了一大跳。
“娘,对着我们,你就不用这样了吧?好吓人!”看着这样的木香,不但别人,连杨川都有些怯。
“混账!”木香一腔火气终于找到发泄点了,“你姨母被人挟持,你一点都不着急不说还在这儿说风凉话,枉你姨母待你那么好,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越骂火越大,左看右看,抓起桌子上的一个水杯就要向杨川砸过来。
杨川一看不妙,噌的一下就躲在了桌子后面。杨大郎起身一把夺过杯子:“干什么呢?孩子又没说错!”
“你,你……”木香气结,“你们两个没良心的,那可我妹妹,我的亲妹妹呀,哇——”她号啕大哭。
“香姐姐,你哭啥哭?”楚眉往木香跟前一站,双手叉腰,“咱们不能哭,哭没力气了咋救二姐姐?”
“可是我这心里急呀!”木香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这都几天了,一点好消息都没有……”
“我们都着急,都在想办法。”杨大郎扶她坐下,“咱们现在一定不要乱,江闻煜就巴不得咱们乱呢。”
“我娘常说,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姨母,母亲深陷敌窟,你就是我们的主心骨,你千万不能乱,你要是乱了,我们就更乱了。”
“我们才不乱!”木香狠狠地擦擦眼泪,一边抽泣一边说,“才不会如你那个浑蛋爹的意!”
“就是啊姐,咱们不能急不能乱!”木青倒了一杯水递给木香,“来,你先喝口水,咱们再好好商量商量接下来怎么走。”
“这就对了!”楚眉也接过来钟士钊递给自己的水,喝了一口说,“姐,咱们现在就要是静下心来,和江闻煜斗智斗勇,谁先着急谁先慌乱谁就最容易出错,谁先出错谁就输了!”
“那接下来咱们怎么办?”木香两口喝完了杯中水,实在是太渴了,她把空杯子又递给木青,示意她再倒来,“你们怎么说,我就怎么做。”
“这个——姨母,要我说你先和舅舅回去……”
“不行!”木香打断木燕归的话,“别的都好说,就这件事,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可是外公病了。”
木燕归轻轻的一句话让气焰十足的木香一愣:“什么,你说什么?”
“外公病了,很重——”蹭到桌案前的杨川拿起京城急件递了过来。
木香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雪白,她哆哩哆嗦地接过信件,看时却发现是反的,她狠瞪了杨川一眼,又把信件正了过来,楚眉也凑过来,两人一起把上面的内容看了一遍。
“还好,让大师给救回来了。”木香觉得浑身力气都被抽干了一般,她无力地靠在杨大郎身上,“大郎,现在怎么办?”
一边是被劫的妹妹,一边是病重的父亲,木香大脑一片混乱。
“所以我说,你和舅舅回去照顾外公,我和姨夫跟着伺机救我娘。”木燕归将木青倒的水递给木香,“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全国上下正是人心惶惶的时候,京城里得有个能主持大局的人。咱们的国家还要运转,不能让我娘让咱们大家一点点建立起来的国家出乱子,你说是么,姨母?”
“可我不放心你娘……”
“这里有姨夫在,有我在,可外公身边也得有人在啊!”
“姐,桩桩说的对。”木青接过话来说,“不能等妹妹回来了,家里却是一团糟。”
“香儿!”杨大郎把手放在木香的肩上,“你们在家里把一切都安顿好了,等皇上回来时看到的是一个欣欣向荣的大容国不是更好吗?”
木香几乎又要落泪了:“那,那我就回去,可是你们,你们可都要平平安安的,把她也平平安安的给带回来……”
“姐你就放心吧,还有我在呢!”楚眉拍拍胸脯,大包大揽。
“不!眉儿也得回去!”杨大郎说。
楚眉一愣,随即怒了:“凭什么?”
“就凭你是她从小带大的!”
这是杨大郎第一次对楚眉这么高声说话,把楚眉吓了一跳:“你凶什么凶啊?谁不知道我是她一手带大的?所以我才跟着,定要把她从龙潭虎穴中解救出来!”
“正因为你是她带大的,你又跟着她学的东西最多!”杨大郎看着兀自不服气的楚眉说,“咱们国家初建,她提出的很多建议你比我们都领会得更快更透,所以才让你先回去,免得好多事情都被下边的人会错了意,弄个适得其反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楚眉不说话了,她呆坐着,怔怔的,杨大郎的话,让她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众人也都在咀嚼着杨大郎的这番话,一时,场面静了下来。
“是啊,眉儿,你回去吧,我留下就行了。”看众人都不吭声了,钟士钊才插上了话,“再跟着跑,怕你身体吃不消。”
“我身体好着呢!”楚眉不假思索地回了一句。
唉!钟士钊仰天叹了一声,不再说话了,因为他也没有确定,只仅仅是怀疑楚眉怀孕了——这个傻女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