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最奇葩的穿越
叶富呆呆的看着眼前躺着的这个人。
这个人身着战甲,腰配利剑,脸色还留有一丝红润,但胸口那只穿背而出的箭矢却宣告了他的死亡。
鲜血,顺着箭尖处流了出来,把地面的白雪也染红了一大片。
堆积的雪花足有一尺厚,周围呜呜的狂风吹得人直打哆嗦,但叶富此刻的思绪却还停留在前世的最后一刻。
原本叶富是一个普通的历史系大学生,只因为到学会操场上走了一圈。
然后,他就穿越了。
是的,你没看错,是走着走着就穿越了。
做为一名21世纪的大学生,叶富也算得上是博览群书,平常除了学习的书籍外,也喜欢看一些课外小说,知道很多网络小说和电视剧就喜欢用穿越这样的梗。
在叶富读过的网络小说中,他见过被车撞穿越的,见过被雷劈穿越的,也见过掉粪坑穿越的,但他就没见走路走穿越的。
如果不是亲身经历,叶富绝对不会相信。
走路也能够走穿越。
因为就算再有想像力的作者和编剧也想不出这样走路就穿越的梗来。
毕竟这样的穿越实在是太浮夸和可怕了一些。
但就是这样的事情,却真实的发生在了叶富身上。
三分钟之前,还在操场上散步的叶富还在想着毕业前的论文应该怎么写,但走着走着,突然间眼前一黑,不醒人事。
而等重新睁开眼之后,却发现自己出现在了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中,脑海里也多出了一大段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记忆。
“百户大人,我们已经离开大营四十里地,周遭除这哨子尸体之外,再无他物,我们是否要继续前进,打探鞑子踪迹?”
叶富的旁边还站着数十人和数量相当的战马,这些都些都是叶富手下的士兵。
耳边士兵的声音拉回了叶富的思绪,叶富伸出手在尸体上探了一下,确定已经死亡后,淡然道。
“这哨子刚死不久,继续前进恐有危险,且雪大风疾,我们还是先回大营,等到明日天晴之时,再出营来探。”
既来之,则安之,虽然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穿越到这里来,但凭着先前主人所留的记忆,叶富还是很快的适应了这个身份。
“是,大人”
这种鬼天气下,叶富手下的士兵其实也非常不愿再行,所以在得到命令后,立刻迅速上马。
在叶富也上马之后,载戴叶富的马夫扯了一下缰绳,掉转马头,向着大营方向疾驰而回。
前面的驾驶的而坐在后面,叶富则一言不发,心事重重。
“看来,我这是穿越了。”
是的,当叶富重新睁开眼睛时,就明白他穿越的朝代是大明万历年,他的身份,则是边境一个普通的斥候小首领,人称夜百户。
斥候,说白了就是侦察兵。夜百户,即为夜间行事,潜伏刺探之意。
虽然只是个侦察兵,但两军交战,形势风云变幻的战场上,最重要的就是军事情报了,所以叶富地位比其它同级别的士兵高上一些,有直面重要将领的资格和机会。
但现在是大明万历四十七年!努尔哈赤建立后金国对大明举兵的的关键一年!
大明万历四十七年,明朝大军已经出抚顺关,即将到来的是与明军和金军之间的关键战役。
萨尔浒之战!
萨尔浒之战是金军首领努尔哈赤,在辽东集中兵力,在五天之内连破三路明朝大军,歼灭明军五万多士兵的惨烈一战!
在这一战中,金军缴获大量明军物资,明军除了少数士兵败退幸存外,其余几路主力几乎被后金全歼。
萨尔浒大战是以历史上少胜多的典型战例,以后金大获全胜、明军惨败而逃为结束。
从后来者的角度来看,这是一次具有决定性意义的战争,此战役之后,后金彻底占据辽东,从一个边境豪强,成长为庞然大物。
“不会吧,我好不容易穿越过来竟然就马上要死了?”想起自己知晓的那些历史内容,不由得心中噔一下,暗叫不好。
确实,一年之前,大明朝内斗激烈,文官集团野蛮生长,边塞防务松懈,努尔哈赤在盛京“告天”誓师,然后对连续攻占明朝的抚顺和清河等边塞城市。
大明一向以中原强国自居,被边境势力入侵,当然是勃然大怒,万历皇帝立刻从各地征集军士,前往辽东。
像以往这种鞑靼异族犯边的事情,明朝历史上也发生过不少,但最后基本都被明朝以强力碾平。
与刚建立不久的后金相比,明朝确实是个废然大物,不管从国力,人口,甚至军事实力来说,都是占上风的。
但努尔哈赤可不简单,这人从十多副盔甲起兵,经过三十几年苦战,先后吞灭各大女真部族,成为拥兵数万的边境霸主,建立八旗制度,麾下的八旗士兵是最有战斗力的部队。
而且,努尔哈赤精通汉蒙两门语言,明军军战备及内外虚实都洞若观火,比起明朝那些空谈论道的朝堂诸公,水平不知高了多少。
最关键的一点是,努尔哈赤年轻时多次进京,知道当时的大明外强中干,朝堂腐朽,方才攻占明朝边境,算得上有备而来。
但当时整个大明朝还没几个人明白后金的威胁,毕竟以往努尔哈赤年年向明朝上贡,明朝不但没把其放在眼里,反而有种天朝上邦的优越感。
明朝此役派出的士兵不少,约有十万余众,可惜明军犯了个大错,把派出的士兵分成几三路出击,打的主意是用几路大军将其围住,一举将后金包围全歼,一个不放过。
但后金边塞经营良久,且明军主力则远道而来,贸然行事,自然是险大于利。
假如明军足够重视这个对手,转攻为守,巩固边境,依托城墙之利行事,而不主动出击的话,历史估计就要改写了。
“难道我叶富刚穿越,就要成为历史的尘埃,被碾压在历史的车轮之下?”
想到明军被金军斩杀殆尽,血染辽东的结局,叶富心中越发不安。
“不行,但凡穿越之人都是天选之子,我叶富绝对不能就此坐以待毙!”
凛冽的风雪呼啸着,叶富弹了弹肩头的雪渣,似乎下了某种决心。
第2章杜撰军情
风雪依旧呼啸着,但回到大营之后,叶富并没有回营帐休息,而是径直杜松营帐。
虽然叶富手底下没多少人,但毕竟是个掌管情报的斥候,是有资格接触到杜松这一级的将军。
杜松,在没来辽东之前,镇守陕西的一员虎将,击退过不少犯边之敌,作战十分神勇,这次被他的上级杨镐安排为西路军将军,带兵三万。
但这次萨尔浒之战最先覆灭的,就是西路军。
确实,杜松虽然也算有几分军事才能,但性格太过直率急燥,且过于轻视金军。
此次杜松被调来辽东,手中握有主力部队,杜松一心想要建功立业,一直加急行军,是最先与金军战斗的部队。
但最后的结局却是,孤军深入的西路军,被努尔哈赤在萨尔浒一举全歼。
至于杜松本人的下场也极为惨烈,被金军射杀后,尸体被剁成肉泥,可谓尸骨无存。
这也是叶富着急见杜松的原因,如果杜松继续孤军深入下去,他叶富也要落得马革裹尸的下场。
“什么人?!”
刚走到营帐十米开外的距离,叶富便被杜松的亲卫拦住。
“属下有重要军情呈送,烦请通报杜将军”叶富面无表情,严肃地说道。
“你在此稍等片刻,等我通报将军”。
闻听此言,那亲兵立刻掉头进入营账,几个呼吸的时间后又重新出现在叶富面前。
“叶百户,将军让你进去。”
与那些单个的营账不同,杜松的营账内部十分宽敞,是废了很大心力搭建成的,约莫有几个房间大小。
营账的角落里燃烧着木炭,驱散了冰雪带来的寒冷,在正中央则一个四方形的长条形桌,桌上摆放着一个巨大的沙盘。
这个沙盘显然是废了一番功夫才制作成的,有森林,平原,丘陵,等等,惟妙惟肖,和现代的卖房子的模型差不多。
沙盘正前面站着的是一个身材威猛高大,胡子拉茬,身着甲胄的男子。
男子神情冷漠,两道眉毛高高挑起,虽然胡子拉茬,但着双目中闪现的凌厉光芒,却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显然,单从气场来说,这个杜松也并不是史书上说的那样无用,而是有几分真本事的。
巨大沙盘的周围,还站着其它几个人,这些人都是些身居高位的官员和将军,在叶富进了营账之后,淡淡了扫了叶富一眼,就不再关注了。
“将军,末将觉得,我明军远道而来,且天寒地冻,辎重繁多,不应急寻鞑虏起战,应先打理军备,先行休整半月,巩固城防,探明敌情虚实再动手,不然恐有埋伏之危。”
在杜松的旁边,一个看上去斯斯文文,面白无须的人开口了。
这个人看上去温文尔雅,但叶富却知道,这人正是杜松手下的得力大将,有勇有勇的军师赵梦麟。
做为历史系高材生,在来见杜松之前,叶富早就把以前那些学到的明朝重要人物资料勾勒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休整?哼,这次征剿金匪,陛下的命令就是速战速决,万万不能拖延,尔等竟然还要休整半月?”
一个身着明宫内庭服侍,声音尖细的中年男子开口了。
此次事关重大,万历皇帝派了不少监军随军督战,开口说话的男子正是西路军的监军太监张铨。
监军虽无兵权,但代表的是天子意志,地位从某方面来说还要高杜松几分。
“大帅,寒冬之时不宜作战的,冻疮生寒,且这金匪敢明目张胆对我大明用兵,怕是早有准备,贸然~~~”
赵梦麟再次开口,但话音未完,就被张铨强行打断。
“赵将军,你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你可知十几万人一天吃喝拉撒要多少银两?”
“而且,寒冬天气只冻我明军,金军的战马就不会受冻了。”
确实,明朝刚经过三大征,此刻国库空虚,这次十多万大军举兵辽东,对明朝的财政压力也极为沉重。
做为军中主要的领导,赵梦麟也知道张铨说的是事实,既然监军都已经把话说明了,赵梦麟也就识趣的不再开口了。
气氛顿时沉寂了下来,所有人都在等着主帅杜松做决定。
将在外,军命有所不受,虽然是皇帝的意思是早点对金动手,但战场形势瞬息万变,真正的决定权还在杜松手里
“正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我们远道而来,如果拖延不战,恐会影响士气,此战不宜拖延!”
一方面是来自于朝庭的压力,一方面是对于局势的判断,杜松最终还是做出了决定。
这就是活生生的历史啊。
做为一名从后世穿越而来,早就知道结局的叶富,看到这一幕不禁有些心中叹息。
但随后,叶富收敛思维,上前一步,朗声道。
“将军,属下有重要军情禀告”。
营账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叶富,发现说话的是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斥候,不禁都面露不悦之色。
原本即将做出具体的作战安排的杜松,意外被人打断思维,也是眉头微皱的盯着叶富。
“嗯,叶百户,你有何军情禀报?”
杜松直接叫出了叶富的名字,显然对于叶富还是有几分印象的。
“回禀大帅,我此次带营侦察,在萨尔浒发现女真金人大军踪迹!”
叶富不说话则已,一开口就把在场所有人惊得不轻。
“敌军在萨尔浒?”
营帐内的所有人都吃了一惊,叶富说的话完全出乎了在场众人的意料。
大军压境之下,所有人都认为鞑子应该是困守都城,怎么也没想到努尔哈赤竟敢弃守孤城,直接出城迎战。
“不错,属下带人在野外巡查,损失了几名哨子,属下估计萨尔浒应该已有敌军潜伏。”
“哈哈,老奴来得倒好,我等正好在此建功立业。”
杜松先是一愣,随后捋着胡子,哈哈一笑道。
一旁的监军张铨道:“大帅,既然知晓鞑子大军的动向,我等自当加快行军速度,早日平定金匪,为皇帝陛下分忧。”
杜松点头道:“监军言之有理,鞑子居然有胆量想要吃掉我杜松,那我就让他们看看,我杜松的大刀是何等锋利。”
意外之时,杜松也有几分恼怒,鞑子此举摆明了是不把他放在眼里。
营帐中的众将也一个个议论纷纷,有的在感叹努尔哈赤的胆量,有的在担心如此天气条件下行军,对接下来的战事不利。
只是谁也没想到,所谓的鞑子军情,是叶富按照史书杜撰出来的。
叶富见众人没有丝毫疑心,顿时松了口气,说道:“大帅且慢,如今大雪阻路,大军前行多有不便,敌军既然想在萨尔浒埋伏,必然有十全之策,我们大军出动的同时,不妨派遣信使联系其他三路大军,大家一起在萨尔浒会师,围歼敌军。”
杜松再次一愣,上下打量着叶富,微笑道:“没想到一个小小百户,也有这样的见识,如此也好,这样吧,你既然是夜不收百户,便由你组织人马分别通知其余三路大军,在萨尔浒围歼鞑酋。”
第3章斩杀信使
“是,大帅!”
叶富先是一愣,随后大喜过望。
后世在研究萨尔浒战役时,西路军首战失利是失败的关键,如今叶富提前告知敌情,就算到时候西路军战败,也给了其余几路大军汇合的时间。
只是叶富也没想到,杜松对他的提议会答应的如此爽快。
实际上,杜松此人虽然刚愎自用,但毕竟在战场上摸爬滚打了数十载,自然不是一无是处。
作为久经行伍的统帅,杜松虽然急于求战,但既然事情出了变化,势必得小心应对。
这叶百户跟在自己身边时日不短,且说话条理逻辑清晰,想必也是个人才,值得重用。
正当叶富准备离开中军大帐时,一个三十余岁书生模样的男子也上前拱手道:“大帅,既然已知敌军动向,我等也尽快出发,将杨经略之信送与努尔哈赤。”
杜松微笑道:“尊使请便。”
那名男子点点头,径直出了大帐。
叶富望着那名男子的模样,心里忽的咯噔一声,想起了一件事。
在穿越之前,叶富便在准备有关萨尔浒之战的论文,所以功课做的同样很足。
在叶富看来,抛去天时地利人和这些自然因素,单从明军方面而论,有三个致命错误。
其一,辽东经略杨镐只知纸上谈兵,却不知战场之上瞬息万变,选择了兵分四路的错误战术。
其二,作为主力部队,杜松麻痹大意,轻敌冒进,被努尔哈赤声东击西,一举全歼。
在杜松的西路军全军覆没之后,努尔哈赤才能够集中兵力,逐个击破,最后导致十万大军大败亏输。
第三点,也是最容易被人所忽略的一点,但叶富认为萨尔浒之败与这一点同样有着十分重大的关系。
在决战之前,杨镐曾派使者前往努尔哈赤大营送信。
信的内容大致如下:
努尔哈赤,我大明上国已集齐大军四十七万,将于某月某日发起总攻,尔等蛮夷莫要再执迷不悟,若是束手就擒,可从轻发落。
从表面上看,这封信并无问题,甚至可以算作一种心理战术,让敌人感到惶恐不安。
可是错就错在,杨镐自诩天朝上国,太过自以为是,连兵不厌诈的道理都给忘了,竟然将大军出征的准确日期如实相告。
正是因为这一点,努尔哈赤准确把握了明军动向,最后才能够反败为胜。
叶富怎么也没想到,会在杜松的大帐上遇见这名信使。
“不行,决不能让他把信交到努尔哈赤手上。”
……
一百骑士整整齐齐地端坐在马上,一副整装待发的样子。
寒风凌冽,所有人都被冻的又青又紫,不停地抽着鼻子,但却没有人吭一声。
“出发!”
随着叶富一声令下,所有斥候都紧了紧衣领,策马向前。
虽然只有百人,但那种万马奔腾的气势却依然让人望而生畏,和战马一样,都是罕见的极品好马。
叶富夹紧马腹,寒风不断钻进他的五脏六腑,雪花纷纷扬扬,落满他的全身。
前世是学校里象牙塔里的学生,而现在却准备去动手杀人,叶富当然有些紧张。
但明军现在已经出了抚顺关,厄运不远,与生死悠关的命运相比,这点紧张早就被叶富扔到九宵云外去了。
天地不仁,以众生以刍狗,自己活着才最重要!
大约向前奔驰了五里之后,四周仍然是空旷无垠,荒无人烟,只有那一片银装素裹下的北国风光。
叶富勒马而行,身后的部众们也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
“张全蛋、刘大旺你二人率所部北上联系北路军。”
“赵大力和江狗子两个小旗部联系南路军。”
叶富从容不迫地给手下斥候们安排了任务,很快小旗官们便率领部下领命而去。
叶富环顾四周,此时还留在原处的,加上他自己只有十一个人。
靳一川所领的小旗部被叶富留下下来。
叶富和靳一川同是军户出身,靳一川的爹便是叶富老爹的手下小旗官。
所以二人自小一起耍大,关系十分要好。
而且靳一川生性老实,在整个大军之中,也是叶富最为亲信之人。
“叶哥儿,俺们要上哪?”
李二娃骑在马上,一脸茫然地问道。
“先行北上去萨尔浒。”
叶富面无表情,眼中却微不可查地闪过一道杀机。
“去萨尔浒,我们不是去找东路军吗?”靳一川有些疑惑道。
“不,先去萨尔浒,杀个人!”
说罢,叶富猛一甩马鞭,一路向西,飞速前行。
“哦!”
靳一川挠了挠头,接着便带领手下,紧紧跟在叶富身后。
他打小和叶富一块长大,早已习惯了对叶富言听计从。
所以叶富不说,他也不会多问,总之叶哥儿所说的一准没错,这是靳一川的固有认知。
因为如果不截杀信使,让努尔哈赤掌握了各路大军的动向,此战结局依旧难料。
家国兴亡,个人安危集一身的叶富,选择了夜间奔袭!
直至次日天明,他们已经长途奔涉了四十多里,而直到此时,却依然未发现信使的踪迹。
叶富勒住马儿,心生绝望。
已经出了抚顺关四十五里,再往前五里就是界凡山了。
虽然周围一切看似平静,但是叶富十分清楚,杜松大军便是在界凡山遭受了后金主力的埋伏,导致全军覆没。
《明实录》以及《明史杜松传》中都清清楚楚地记载着,努尔哈赤早在界凡山设下埋伏,等杜松大军通过一半之时,突然发难。
杜松大军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一路被追赶至吉林崖,陷入了四面楚歌的境地。
杜松被围吉林崖,曾经强行突围,但最终以失败告终。
此战,西路军几乎全军覆没,杜松、赵梦麟和王宣都战死在这一场。
而监军张铨被围之后,誓死不降,最后自裁明志。
不得不说,张铨虽然行兵打仗让人不敢苟同,但是作为一个宦官,有此气节倒是叫人好生敬佩。
当然,这是题外话,此时此刻叶富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毫无疑问,前方界凡山处,定然有后金大批兵力,若继续向前,恐怕是九死一生。
可昼夜追击,最后却无功而返,叶富极不甘心。
此刻,他想到的已经完全不是个人生死了,他想到的是二十四年后,清狗入关,那一幕幕生灵涂炭的人间惨剧。
不!只要还有一丝希望绝不放弃!
“继续追击!”
叶富大吼一声,语气中有股铁和血的味道,一拍马背,在雪地上疾驰起来!
身后的斥候们没有任何异议,同样催赶着马儿卖力奔跑。
他们虽然大字不识,他们虽然是那些读书人口中不耻的丘八,但他们同样有血有肉!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
脑袋掉了不过碗大个疤罢了!大丈夫无所惧也!
冰雪之中,甚是难行,足足一个时辰,他们才仅仅跑了五里。
前方十分空旷,依稀已经能看到界凡山的轮廓了。
就在此时,叶富突然两眼一亮,而身后一个斥候也兴奋地大声呼喊起来:
“有人!是信使!还……还有……”
“还有……”
那斥候的话只说了一半,便戛然而止。
他脸上的兴奋之色也被惶恐不安所替代。
而与此同时,所有人都变得一脸肃穆,默不作声地做好了战斗准备。
随着距离拉进,他们发现,信使周围竟然还聚拢着二十个女真人。
如果所猜无误的话,应该是信使刚到界凡山,正好与后金斥候交涉完毕,准备去见努尔哈赤。
对方很显然也发现了叶富等人,纷纷调转马头,狞笑一声,气势汹汹地冲了过来。
斥候战是最纯粹的搏杀,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没有什么道理好讲。
对方人数两倍于己,这个时候叶富完全可以选择逃之夭夭。
因为明军斥候一人三马,能够轻易拉开距离。
但叶富却停在马上一动不动。
信使必须死!萨尔浒之战决不能败!我华夏之人绝不再受外族奴役!
此刻,叶富心中顿生豪迈万千之感。
狭路相逢勇者胜!
“来吧!满洲狗!”
叶富大吼一声,待对方冲之近前五十步,他举起朴刀,无所畏惧地迎了上去!
第4章连续追杀
“杀!杀!杀!”
叶富这种一往无前的气势感染了其他人,他们纷纷悍不畏死地朝女真人冲了上去。
须臾之间,双方便厮杀在一起。
刚一交手,女真人就发现很不对劲。
这些明人为何跟疯了一般?
叶富举起朴刀左右挥砍,宽厚的朴刀砍在身上,无声无息中便能收割一条生命。
几乎是几个呼吸之间,叶富便已经砍死五人。
而他身旁的其他斥候们也一个个势不可挡,杀的对方丢盔弃甲。
后金斥候只剩下五人了,他们早已被杀破了胆,一个个不顾一切地拼命逃窜。
谁也没有想到,明军斥候的战斗力如此恐怖。
如今之际,他们唯一的念头就是逃!
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逃离这些杀人如麻的死神!
雪花纷飞,夹杂着腥风血雨,叶富嘴角露出一抹冷酷的笑容。
“杀!”
叶富一马当先冲了上去,没过多久,剩下的五人便被快刀斩乱麻般解决了。
此时此刻,界凡山前,除了叶富他们十一人,唯一活着的只剩下那个满头雾水的信使。
“你们……”
信使话未说完,便坠下马来,一头栽倒在地。
他脖子上插着一支羽箭,已经穿透过来,鲜血不断蔓延,染红了整片雪地。
叶富除了刀法精湛之外,还是鼎鼎有名的神箭手。
而且他所使的乃是三石弓。
这种重弓莫说是寻常人,即便是军中大力士恐怕也拉不开。
普天之下,能使得动三石弓的人绝对不超过一掌之数,而叶富便是其中之一。
叶富将弓收好,一脸肃然。
他命人将信使尸体收拢过来,郑重其事地对李二娃交代道:
“一川,你速带信使尸身回去,若遇我军,便向大帅禀报,说我等在界凡山发现敌军主力。”
实际上,若是按照正常历史走向,杜松部斥候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否则杜松大军也不会在界凡山遭伏,最后全军覆没。
而因为叶富这只小小的蝴蝶到来,历史发生了惊人改变。
因为他早就知道努尔哈赤大军在此设伏,如今利用自己斥候的身份,顺理成章地将这个消息传达给杜松。
杜松有了防备之后,当不会重蹈覆辙了吧?
叶富怔怔地望着靳一川的背影渐行渐远,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这件事情不能出任何纰漏,所以他不相信任何人,必须让李二娃去做。
等到靳一川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之后,叶富才回过神来,大声喝道:
“跟我走!”
他调转马头,径直向东疾驰而去。
叶富现在要去寻找东路军的主帅刘綎。
前世之时,史书中明确记载,因杜松率西路军轻敌冒进,被努尔哈赤一举全歼。
而此时刘綎的东路军已经深入三百里,却对杜松部覆灭的情况一无所知。
最后,东路军与后金军在阿布达里岗发生遭遇战,同样全军覆没。
两路大军的毁灭,让后金军变得势如破竹起来,最后造成了萨尔浒之战的大败。
但是如今,因为有叶富这个穿越者的介入,历史似乎正在一步步被改写。
首先,努尔哈赤没有收到杨镐的信,无法确定明军的具体出战时间。
其次,杜松已经得知界凡山有后金伏兵,不会再轻敌冒进,一定会先行试探。
不过杜松部与伏兵人数有一半差距,即便小心翼翼,不会遭受埋伏,可若是正面作战,依然会寡不敌众。
所以,叶富如今要做的,便是去寻找刘綎的东路军。
只要杜松能拖住敌军,自己说服刘綎,前往界凡山救援,到时候,前后夹击。
这支突如其来杀出来的明军,一定会杀女真人一个措手不及!
萨尔浒之战真的能够被改写吗?
寒风如刀,刮在叶富的脸上,可是他却恍若未觉。
此时此刻,他的心底激动万千。
“驾!驾!”
叶富疯狂地挥舞着马鞭,以最快的速度向西疾驰,他的目光之中满是坚定之色。
而在他身后,九名骑士虽然不明就里,但身上同样有着一种一往无前的气势。
因为此时此刻,他们的脑海中还在不断回荡着叶富的话: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
叶富的声音不大,却是那样的铿锵有力。
寒冬,天降鹅毛大雪。崎岖山路间布满荆棘。马难行人难过。
叶富率九位属下马不停蹄赶往东路刘涏部。
忽,不远处传来一阵厮杀声。
叶富当下疑惑,无论是四路大军哪一路,都不该出现在此地。
当下调转马头,直奔厮杀声来之处追去。
近厮杀声一里外,叶富一眼望见四十多鞑子骑兵围着一不大的小堡射箭。
鞑子自幼练习马上骑射,几乎个个都是堪比神射手的存在。
加上,堡内射出箭矢散乱零星对这些鞑子骑兵几乎毫无杀伤力。
“准备,三人随我从侧方切入。余下六人皆从敌后强袭。以箭为号。”
看这些鞑子衣着轻铠,身上箭矢不多,更无明显辎重,显然是一批鞑子哨兵,后方必无支援。
当机立断,定下策略,决定救下这些村民。
九人以叶富为首自然无人异议。六人率先牵马后退一里,绕一个大圈直奔敌军后方。
村民们奋力反抗,不停叫喊的声音与鞑子骑马来回的声音恰好掩盖了六人不重的马蹄声。
堡子虽看似坚固,实际上却也只能抵挡不足三十人的哨兵,一旦人数超过,便根本无法抵抗太久。
加之,这些村民平日里,都只是些耕田种地的普通农夫。
除了买些力气,根本无法与鞑子哨兵相提并论。
唯有那零零星星几个村里的猎人有着几分战斗力。
即便是猎人,弓箭亦不过寻常人家之物,连一石都算不上。射程不过数十步,甚至过了二十步,就已然显现颓势。
那些哨兵占据百步外,时不时射出一箭,犹如戏耍这些村民般。
好似,刻意以这样的方式显示他们的强大与村民的无力形成对比,杀人诛心莫过于此。
“好了!玩够了,该动手了。误了军情谁也担待不起。这里的人,一个也不能留!”
约摸四五十息后,鞑子笑死戛然而止,随之而来的,是整齐划一的冲锋。
四十骑兵列成一队,这样的冲锋无疑可怕到极致。
对于那些普通村民而言,无异于灭顶之灾。
大刀劈砍而过,村民修筑的简陋防御顿时坍塌大半。
露出的,是一群拿着农具,双眼发红,身体却不住颤抖的普通农夫。
“杀!”
鞑子头目低喝,这些骑兵甩手拔出大刀冲着那些农夫头颅挥去。
快速冲锋带来的冲击力加上大刀的杀伤力,不过一息间,农夫死伤过半。余下的大多是些年老体弱没有几分战斗力的老人而青年所剩无几。
“叶~~~~”
一属下开口刚要说话。
“等!”
叶富却以一字回应。
叶富很清楚,自己一方不过寥寥十人,与敌方相比实力悬殊。
除了出奇制胜,再无其他治敌良策。这并非冷血,而是贸然出击除了给那些鞑子添些战功外,毫无意义。
忽然,不远处几道黑影自远处射来,直奔鞑子没有防御的面门。
那些鞑子尚没有反应过来,便是被箭射下马匹。
“哪里来的箭!”
叶富低温,这方向明显不是自己部下所在。
“爹!等我!”
只见,那山间密林里,跳出三五个年纪不过二十出头,身披兽皮的年轻人。
他们背跨箭筒,手持巨弓举箭快射。
“上!”
那些鞑子留二十人继续屠戮村民,余下二十人则是继续屠戮村民。
自己的计划已然被打乱,叶富不再犹豫,当即低喝骑马出击。
原本,就因为忽然出现的年轻人而打乱计划的鞑子,遇上叶富更是手忙脚乱。
只见,叶富的箭带着巨大冲击力将一个鞑子射倒马下。
那些鞑子顿时大惊,这样的冲击力至少,也是二石之上的箭才可以达到!
而,能够拉的动二石的士兵便已经身居百户,能够拉动如此神力的,又会是怎么样的人?
可以说,叶富的一箭,打乱鞑子心绪。
加上,随后丛林之中时不时射出的快箭与冲出的骑兵,吓得他们误以为自己遇上的,是明军一支先锋。
当即要转身逃跑。
可惜,那为首的鞑子在混乱之际,被叶富一箭射穿头颅倒地身亡。
余下的那些鞑子没了首领犹如一群无头苍蝇在不大的地域上来回乱窜。
叶富拔箭速度极快,不过瞬息间已然掠杀鞑子骑兵七八人。
而余下的骑兵,不是被几个下属射杀,便是被那几个年轻人偷袭致死。
更有甚者,被群起攻之的农夫扯下马以农具反复攻击而亡。
当他们回过神,确定叶富所带士兵不过区区九人时,已然只剩下寥寥数人!
第5章上门救援
“我等,愿下马认降。”
这些鞑子可没有叶富那般一往无前的勇气,纵然军令再如何严厉,若一去不回,军令亦不会如何处罚,甚至能以战死为功勋为家人换取几分荣誉。
“你!不可杀降兵,你可知晓?”
可叶富好似没有看见一般,挥动手中陌刀,一刀将其中一个鞑子骑兵砍死。
剩余鞑子怒目圆瞪,大骂叶富。
“降兵?我眼里,你们不过一群嗜杀成性的畜生罢了。若论兵,兵不扰民。而你们这些人,连手无寸铁的妇孺也下手,连人都算不上。”
叶富冷笑,不屑看着余下几人。
几人顿时要上马,奋死一搏。
却想不到,叶富抬手,射死马匹。将几人最后的逃跑希望也斩断。
紧接着,几人经历着那些曾经被他们那般对待的明朝士兵的耻辱,愤恨死去。
“再下这杨家堡堡主杨无天,这一次真的是多些长官出手相助。否则,我杨家堡一百一十口人无一存活。”
一位身上带着一处明显刀伤的中年男人走出人群冲着叶富作揖感激道。
“不必客气,保家卫国自是我辈军人之责。只是,老丈人,这一处地带已然不安全,还是带着村民们入关吧。”
叶富淡淡道。
“唉!我本以为,我杨家堡所处之地还不至于让那些鞑子垂涎,却不曾想,那些鞑子根本嗜杀成性,连我们这些普通百姓也屠戮。今夜,我便带着村民赶往关内。”
杨无天点点头听从叶富的意思。
“长官,您这可是有什么军务要忙?若是不急,暂且歇息一下吧。”
杨无天见叶富不过下马探查那些鞑子骑兵的尸体便又上马,似乎又要启程,便是追问。
“军情紧急耽搁不得,多谢老丈人我等告辞了。”
说着叶富扬起马鞭便是要走。
“且慢,此时鞑子骑兵必定已经遍地部署,尔等虽为军人,可对此地并不熟悉,若是路遇小股鞑子骑兵尚好若直入鞑子总部可是生死难料了。
小子乃当地猎人对于当地地形十分熟悉,他们带路,诸位也是可以更快一步抵达。”
样无天虽不知晓,叶富等人具体任务为何,却心想要为叶富等人出一份力。
“也好。那边一起吧。不过,你们懂骑马么?”
叶富想了想,也是觉得自己虽然记忆之中对于那些即将发生的事情都清清楚楚,可却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调转马头,那几个年轻猎人问。
“长官放心,我们在此地生活十数年,别的不敢说。骑马射箭自然通晓。”
一个与样无天有几分相似的年轻猎户笑着说道。
“好,那边启程吧。军情紧急,耽搁不得了。”
叶富点点头,随后便是示意那些猎户骑马。
一时间,原本只有十人的小队伍一下子壮大到十五人。
“我们这是要去哪?”
年轻人,叫杨晓,乃是样无天最小的儿子,他冲着叶富问。
“找东军。”
叶富淡淡说道。
“东军?什么东军小的不知,倒是前两日路过时眼见过三十里地外有着一支部队人势浩浩汤汤驻扎深河。”
杨晓想了想说道。
叶富顿时便知,刘涏一部,山路崎岖,极易遇险,而刘涏手下兵将过半为川兵,战争经验极其丰富,一日功夫,足够他们再往前百里。
“这里,是什么地方?”
叶富继续追问。
“这里,不过穷乡僻壤,不值一提,倒是再往前,便是牛毛了。”
杨晓认真说道。
叶富点点头示意杨晓带路直奔牛毛而去。
抵达牛毛时,只见山路上后金设置的障碍已然破碎,除了几具染血尸体外,不见任何人。
可想而知,这些鞑子兵必定是遇上了刘涏部队。
“他们一定就在前面了,追!”
叶富当机立断,立刻快马加鞭,示意自己的手下加速赶去。
三匹马,轮流转换,以提高速度,日夜兼程只为追上前方大部队。
山路崎岖,甚至,好几次叶富都差点与鞑子骑兵直面相迎。
若不是杨晓对于地形十分熟悉,带着叶富等人绕几次路,恐怕这十五人早已经死得所剩无几。
“还有多久到董鄂路?”
一连三个时辰,叶富带着下属一连追出七十里地,他看着杨晓问。
“不远了,不远了。”
这地方,虽然一切看起来似乎都一样,可杨晓不知道通过什么判断,十分笃定的说。
“好!继续追。”
叶富点点头示意下属继续上马追敌。
战场瞬息万变,看似只有一刻的功夫,可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叶富可是不敢耽搁,若是杜松那一路大军终究与努尔哈赤主力相迎,必定难逃一败。
届时,少了一路大军,明朝情况必定急转直下。
天寒地冻,大雪封路,人难行走。以步兵为主的大明军队,在这样山路之间艰难行走着。
而又因为,这过半军士乃是川兵,极少有人曾经在如此艰难情况之下行走过自是行走速度减慢许多。
叶富,却是要好好感谢一番这一场大雪。若非这场大雪,恐怕他们还要继续追赶刘涏部队数十里也未见得追得上。
叶富在董鄂路十里外前,便已经赶上刘涏部队后方辎重营。
“什么人?”
眼见自家后方忽然跳出十几人士兵,刘涏部队精锐的确不俗,举枪示意叶富等人止步。
“在下,杜松部下夜不归百户叶富。此次前来只为求救兵。”
叶富拿出杜松所给令箭大喝道。
叶富清楚的知道,人都有弱点,或好美色,或好名利钱财。
只要,抓着人性的弱点,便是可以轻易的将一个人说服。
而刘涏的人性弱点,恰好,便是贪功冒进。否则,也不至于在史书之中,连杜松军队全军覆没也不知道还敢贸贸然孤军深入敌后三百里。
“让他进来。”
正骑马赶赴董鄂路的刘涏听闻后方杜松部下出现,便是勒令大军停下示意叶富前来说明情况。
叶富立即骑马赶往中军,面见刘涏。
“将军。”
叶富刚刚抵达中军,刘涏便是急切追问情况。
“情况如何?西军遇上的,可是鞑子主力?”
刘涏问。
“西军于萨尔许遇上八旗主力,身处围困之危,还请将军援助。”
叶富将史书之中的说法介绍了一遍。
第6章斥候叶百户!
“这老贼,必定是料到我们分军而行,居然集中兵力先诛一部,让我们大明损兵折将。”
刘涏大怒,可却似乎没有立刻要救援的意思。
“将军,若将军以后方突如战场,必定可以收割那些鞑子,届时将军战功必定显赫无比无人能相比。”
叶富知道,相比救援,恐怕这厮更想要的,是加速前行,踏平后金都城,独揽战功。
可相比还无比遥远的都城,那歼灭后金主力的功劳同样巨大,叶富暗示刘涏若是支援,必定可以获得巨大军功。
“需尔提醒?我乃东军总兵这等道理还不清楚?”
刘涏眼珠子一转,低声喝道。
“是,属下多嘴。”
叶富暗吐一口浊气,显然,这刘涏一已然开始权衡利益。
“好,前军变后军,后军变前军,我们立即赶往萨尔浒。”
终于,思索几分后,刘涏传达下命令,示意军队变动,即刻赶往萨尔浒。
而此时,不过过去一日,想必此时有了警惕之心的杜松还未渡浑河。
叶富此时根本不确定,杜松到底会不会依旧采用当初的做法,贸贸然度过浑河,使得未战,便已经损兵折将,就是大明最为仰仗的战车与火炮也是因此哑火不少。
萨尔许距离董鄂路并不远,若横穿而去,不过五十里,赶赴时,大抵杜松军队不过刚刚度过浑河。
若杜松不那么轻敌,浑河之上想必还不至于损兵折将少了无数士卒。
冬天,北方总是要天黑早许多。不过行军一个时辰,天色便已经开始暗下来。
而刘涏思索一番,意图举火把前行。
可叶富却知晓,若举着火把前行,无异于将己方位置、兵力彻底暴露在那些后金鞑子眼中。
便是提议道:“将军,天色尚早,还是不宜举火把前行。”
刘涏点点头觉得言之有理,便打消这个念头。
又行十里,此时,距离萨尔许已经不足十里。
却见一群丢盔弃甲的士兵仓皇逃跑,他们身上满身血迹,似乎刚刚经历一场大战。
“什么人?”
刘涏前军截住这群仓皇逃跑的士兵追问。
“我们乃是西路杜松部下。”
这些士兵看到来势浩浩汤汤的军队,便如同遇上组织一样,顿时安定许多。
经过了解才知道。原来,虽然得到叶富的提醒,杜松稍微有了几分警惕,却依旧不把后金放在眼中。
杜松依旧采取了分兵两路,一路主力固守吉林崖,一路攻打后金所建驻地。
可谁承想,后金这防御之地,身后的乃是后金大部队。
一万士卒,还来不及反应,便被三万后金部队一顿猛冲死伤过半。
而身处吉林崖的杜松亦是被两路鞑子围住,进退维谷。
一万军士,死的死,伤的伤。能够逃出来的,不足百分之一。
而努尔哈赤没有立即追击溃逃士兵,而是急转枪头,合力围攻处于包围圈之中的西路主军。
“看来,还是来迟了。”
叶富心中暗想,虽说,自己已经给了杜松提醒,可这一次,杜松显然还是不曾将鞑子放在眼中。
还是犯下足以让自己陷入必死之局的危机之中。
“即刻加速,赶往吉林崖!”
刘涏心中暗惊他清楚,杜松一部乃是这一次战役之中的主力部队。
若是全军覆没,届时与后金之战役必定难以取胜甚至,必败无疑。
甚至,就连整个辽东地区都如同对后金敞开一道大门一般,任由那些鞑子来去自如。
所以,顾不得谈什么军功,他二话不说,指挥手下快马加鞭赶赴战场。
“杀!杀!”
两里外,杜松军队的战鼓声音震耳欲聋,将士厮杀声音亦是不绝于耳。
可见,战况之惨烈。
只可惜,敌暗我明,杜松军队点着火把作战,犹如黑夜之中的萤火虫。
那些鞑子轻而易举便是可以收割杜松军队。
历来,鞑子这一支游牧民族便是擅长骑兵作战,对于射箭更是手到擒来。
与之相比,火铳的确攻击力更加强大,射程更远。
可那繁琐的装弹速度足以让鞑子骑兵前进百米,更是可以发动三四轮齐射。
所以,杜松一军虽看似轻易可破敌,却实则落得下风。不仅攻击速度、地形皆处处受到掣肘。
就连攻击的对象在黑夜之下也是难以摸清。
“杜总兵,我们的人已经不足五千了!”
王梦麟眉头紧锁声音低沉说道。
“这群狗贼,来势凶猛。尔等怕是难逃一死。既然如此,那便让这群狗贼也尝尝我大明军人之气概。”
杜松吐出一口血痰,恶狠狠说道。
人濒临死境总是会爆发出超越以往许多的战斗力。
而杜松军队便是如此。
此时,他们深知自己已经再无生还可能,便是决心背水一战。
可惜,吉林崖四面楚歌。环伺四周,皆是敌人。
犹如漫山遍野皆是鞑子兵一般。
这样的心理冲击足以让那些普通士卒心生胆寒之意。
“刘总兵,前方便是吉林崖。”
叶富指着不足一里外,那个被后金军队包围的山崖说道。
“好,准备!”
刘涏点点头,示意军队摆出一字长蛇阵,以重步兵手持长枪在前,射手枪炮兵压后,逐步推进。
这样的好处便是,鞑子骑兵尚未冲到身前,便已经被长枪扫下,而后方的骑兵被前方骑兵阻挡必定会陷入混乱的局面。
只是,若以这样的方式追击逃军却是千难万难。
如此看来,刘涏早已经收起争取军功的心思,只是想要救下这一支被围困山崖之上的杜松军队。
“报!我后方出现军队!”
鞑子骑兵很快便发现了这一支声势浩大的军队。
“我们后方怎么出现了一支军队。探一探,这是哪一路?”
努尔哈赤顿时晕了头,他想不到,忽然之间在自己屁股后面会跳出一支来势汹汹的部队。
甚至,他开始怀疑,明军这一支被他围困的军队,不过是明军设下的陷阱,意图便是引诱后金全部兵力直取吉林崖。
而大明其余三路军队则是趁机围攻,甚至配合吉林崖守军合力剿灭后金大部队。
越是这样想,努尔哈赤越是心惊胆战。
虽说,大明不过客场作战,对于地形不甚了解。
可明军主力足足十二万,若是碾压而来,他手下这区区六万士卒能够有十分之一存活便已然大幸。
“后方来者,乃是西军刘涏部队!”
很快,鞑子哨兵便是待会情报。
这一回答更是让努尔哈赤大惊。
“那西军行军缓慢都已经抵达此地,那北军位于西军不远处,恐怕也已经赶赴。看来,只能逃了。”
努尔哈赤顿时心中便已经萌生退意。
更何况,这一次突袭,导致西军几近全军覆没。
除了辎重营一万人侥幸未度浑河,余下三万人死的死,伤的伤,几乎不足十分之一二。
能够取得如此战果,努尔哈赤也已经足以心满意足,他当机立断,指挥士兵开始撤退。
“总兵,那厮开始撤军了?”
王梦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推了推身旁的杜松。
“不对!是我大明援军来了!给我留下他们!”
而杜松却是眼见后方逐渐切入战场,以一手陌刀、长枪横扫敌军的援军。
顿时,杜松精神大振,勒令下属死缠敌军。
努尔哈赤见杜松军队如此精神大作,对于心中猜测更是确定几分,连头也不敢回,带着余下三路部队仓皇逃离。
而这余下的一旗鞑子兵,前有敌军,后有追兵,连逃也无处可逃,硬生生被西军残余与东军吃下。
即便,叶富引来东路两万大军作为援军,西军依旧死伤惨重。
四万人的军队,除了那没有直接参与战斗的辎重营,余下的三个整整三个满编满员的战斗营死得所剩无几。
即便是加上那些逃跑的军士,加起来也凑不齐半个营人数。
而战场过后,遍地烟火。尸体与血液沾染遍地。
就连原本清澈的浑河也早已经成为一条血色混着乳白色液体的血河。
即便清楚冷兵器时代,战争之残酷,喋血之恐怖的叶富心中依旧为这一片满目疮痍的土地而悲叹。
这一片修罗场之中,不知道埋葬了多少万将士性命,这其中,不仅仅有大明的,也有着后金的。
只能说,人性的贪婪永无止境。只要,还有着一点点的可能,他们都会被心中那一股欲望驱使。
而当权者的野心,却需要如此多普通人的性命去填满。
叶富心中顿时有些恍惚,紧接着一股汹涌的吐意从自己的胃里翻腾着。
他只能硬生生按下这一股吐意。他不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学生。
因为此时,他已经成为了大明王朝夜不归,斥候叶百户!
第7章总兵信物
“这一次,真的是损兵折将。看来,只能提前退回去了。”
刘涏虽贪功却绝非骄横之人,眼见后金骑兵凶狠,来去之速奇快。
而大明军队主要以重步兵为主。追是追不上,只能被当挨打。
若是深入草原之中,甚至还可能因为骑兵的速度而吃上更大的亏。
“老刘,现在怎么办?我这西军可是都只剩下一堆残将了,绝对不可能继续深入了。”
杜松看着刘涏问。
同朝为官,虽说杜松脾气性格不讨喜,可同为总兵,他还是询问刘涏意见。
“继续走下去绝无可能了。給南军和北军发条消息吧。这继续走下去,恐怕危机更大。”
刘涏心中早已经对这一次的战术颇有异议,只是这一次的人物,在京城之中来头极大,就连在皇上跟前也是出了名的红人。
手中,更是有着圣上御赐的尚方宝剑,谁敢非议?那不是自找死路?
“可~~这杨经略要怎么交代?”
杜松知道,战场抗命不比叛国之罪小多少。
“哼!若是他要自己用命去填,谁也不拦着。可我手下的这些,都是我自己带出来的川兵。他们都是我手底下的老兵老将。我可不会明知道是一个死字还带着他们去送死!还是毫无意义的送死。”
刘涏顿时冷哼道。
刘涏与杨镐素来不合,那是朝堂之上人尽皆知的事情。
这一次的战役更是将矛盾挑得更深几分。
原本,刘涏手底下的川兵应是一营,可为了赶时间,那杨镐非要按时出征,硬生生将未到的五千川兵以杂兵填充,甚至还在原本应该两营的编制之中,硬生生抽调成了另外一万五千朝鲜军队。
朝鲜军队实力甚至连大明军队杂兵更不如。而且,刘涏一直坚信,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这些朝鲜军队虽然奉命讨伐,可若真的遇上敌人,恐怕还只是稍稍显露颓势,最先逃跑的,便是这些朝鲜军队。
所以,刘涏军队看似有着两个半营,可真正的战斗力连一个营都比不上。
让手握如此稀少战斗力的刘涏前往最难行走的东路。显然,杨镐根本没想过要让刘涏建功立业,甚至其心昭昭然。“这样吧。我们暂且按兵不动吧。只是,我还是先修书一封給杨经略罢。”
杜松是不可能继续前进了。继续这般贸贸然前进,除了会给自己的余下不多的士兵带来灭顶之灾外,其他什么也做不了。
“也好,那我们退回浑河之后,以城固守,免得那努尔哈赤继续行偷袭之事。”
刘涏点点头同意下来。
于是,这不足三万的军队开始后撤退,往浑河后开始退。
“看了,我们还是担忧太多了,这区区不足三万军队,居然吓得我六万后金铁骑后退?”
皇无极站在努尔哈赤身边,远远眺望着那一支开始后退,退回浑河之后的军队。
后金虽退,却没有立即离去,而是在远处监视一切。
努尔哈赤目露凶光,他想不到,自己居然会被突如其来的两万军士吓退!这俨然令他极为恼火。
甚至,为此付出了足足五千铁骑的性命!
整个后金,能够用的上的军队也不过区区六万人,而这一下子被削去五千人,几乎一旗的兵力,无异于在努尔哈赤的身上剜,下一大块肉。
“哼!能够使得出如此阴谋诡计之人,岂会是简单人物?这等计谋绝不是区区杨镐这样的脓包可以制订出来的!”
努尔哈赤对于能够制订出如此计谋的人,无比好奇,居然能够在兵分四路又不知晓后金骑兵的行动情况之下,做出如此计谋的人,简直与未卜先知相差无几!
若,大明之中这样的人物继续存在,那便是巨大的危机!
而,留着这样的人继续为大明效力,显然是会成为努尔哈赤接下来的踏平中原最大的阻碍。
“得令。”
皇无极点点头,立刻见过意思传达下去。
很快,数支后金哨兵开始行动,搜索起关于这个什么人的信息。
至于,努尔哈赤要如何除掉这个眼中钉?l
很简单,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努尔哈赤暗地许下几分承诺,届时必定会有贪财之人代他行杀戮之事。
而且,如果这个人出现,必定会一跃成为皇帝面前的大红人。而这,必定会惹得那些大官员不喜。
到时候仅仅是妒忌与争宠,便可能让那人身败名裂,亦或者是死无葬身之地。
只可惜,努尔哈赤万万没有想到,主导了整个战局发生翻天覆地变化的人,不过是区区夜不归百户叶富。
他更想不到,他的那些计谋,都在叶富脑子里。
退回浑河之后,将军队分成三部分,以犄角形实构成一道防线的刘涏杜松两军是彻底杜绝了努尔哈赤再像轻松取胜的可能。
此时的战局逐渐趋向一种平衡之中。
明军由于分开太多,导致难以相互支援,只能被逐个击破,而现在开始合拢。努尔哈赤那合而攻之的想法彻底落空。
可,大明军队以重步兵与火器作战为主,行动速度远不如后金的骑兵。所以,难以追击。
而且,若是大明军队一动,难保后金会不会自后方偷袭,将火器毁去。
对于大明军队而言,没了火器,那便是被废去一手的猛兽,难有大作为。
加上,这天气愈加寒冷。那军队之中士卒大多自南方抽调而来,哪里见过如此寒冷的冬天?
继续僵持恐怕只可能让整个军队覆灭在此。
哨兵不敢耽搁,一分三路前行。
两路直奔南军北军而去,告知两路停止前行,并且向位于浑河的两军靠拢。
剩下的一路,便是叶富带领的九人夜不归,手持刘涏杜松两部总兵手信直奔此次大战大本营沈阳而去。
接下来的战局变化已然与叶富记忆之中有了极大变化。
所以,接下来的战斗会有着怎样的变化,叶富也是不甚了解。
为避免意外出现,叶富只得快马加鞭直奔沈阳而去。
去时耗费了三天三夜,回时的路却比去时更加难行。
足足四天时间,叶富才自雪海之中奔出。
“什么人!”
沈阳城门上,守城士兵忽见一队人快马加鞭直奔城门而来,顿时指着叶富大声问。
“杜总兵营下夜不归百户叶富带杜总兵与刘总兵信件前来。”
已经快两天没有吃东西的叶富声音依旧清澈洪亮,他冲着城头之上的守城士兵大声说道。
“可有信物?”
这等行奇袭战术古来有之,谁敢贸贸然大开城门?唯恐,惹来万千铁骑。
后金人一旦入关,凭借沈阳此时不足三千人的后备军队,恐怕只会留下一地尸体。
“我有两位总兵的信物。”
说着,叶富取出挂在腰间的两位总兵借出的半边兵符。
“好,开城门。”
筑城之人非无名之人,他凝神一看确定是真的兵符后,便是心想,要么是杜松与刘涏部队全军覆没,要么就是杜松与刘涏亲自借出兵符。
而杜松与刘涏军若是真的全军覆没,那不可能一点声音也没有。
由此可见,叶富没有说谎,便是打开城门迎接叶富等人。
第8章强入杨府
“前线情况如何?可有什么大喜之报?”
守城士兵,乃是辽关原军,对于大肆屠杀百姓的后金骑兵无比痛恨。叶富一入城门,他便是迫不及待的追问。
“不好,虽全歼后金一旗军队,可我军同样损失惨重。我且前去告知经略前方战报,待归时再与老哥哥详说。”
叶富没有过多停留,只是略微一提,便是策马而去。
叶富没有去议事厅,而是直奔沈阳临时建筑的经略府邸。
杨镐此人,虽挂着一个经略之名,可实则早已经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他的精力可没有太多。
更何况,他自信自己那纸上谈兵的策略必定会给自己带来巨大成功,自然不会在军营之中来回焦急。
确实,杨镐此时确实是躲在自家府邸之中,享受着。
经略府邸门前,除了两个冷得瑟瑟发抖的仆人,不见其他人。
而四周极其冷清,显然,入冬以后,百姓在加征赋税情况之下,的确不好受。
按照叶富记忆之中,这一次萨尔浒之战,不仅使得大明军力尽损,就连辽关地区的百姓同样生活得极其艰难,可谓是伤筋动骨。
“什么人?”
守在门前的几个仆人见到叶富没有行礼,反倒是趾高气扬的看着叶富等人。
丝毫没有看得起叶富的意思,甚至带着几分轻蔑。
这是极为正常的,毕竟他们乃是经略的仆人,颇有几分狗仗人势的意思。
“经略大人此时并无空闲,你还是去议事厅侯着吧。”
仆人扫了一眼叶富,便是下了逐客令。
“军情紧急耽误不得。”
叶富语气渐冷。
前方将士死伤无数,区区一个经略府的小小仆人也敢摆谱?
“哼!这是经略府邸,难不成你还要硬闯不成?”
两个仆人似乎料定叶富不敢硬闯,继续冷笑看着叶富。
“你们,给我按住他们。他们要敢继续大喊大叫,砍了。”
叶富丝毫情面不给,顿时下达命令。
这九人皆是随他出生入死的下属,对于叶富的指令没有丝毫犹豫,顿时便是抽到抵住两个仆人脖子。
“你!区区一个夜不归,居然也敢私闯经略府邸?难不成,你不怕军责么?”
仆人红着脸硬着脖子继续追问。
“哼!若再耽搁下去,前线数万军队皆死于非命,死我一人可久万人,何妨?”
叶富语气掷地有声,丝毫不被威胁之意动摇。
两个仆人哑口无言,他们想不到,这区区一个夜不归百户也说得出如此铁骨铮铮的言语。
叶富推门直入经略府邸。一入门,府邸之中,奢靡之意随处可见。
明朝晚期,官僚制度极其腐败,可以说,一个一个看着穷苦无比的官员口袋里都揣着大把大把的白银。
甚至,历史上第一个因为内库国库都穷得掀不开锅,要向臣子借钱打战队的帝皇便是出自明朝。
而那些搜刮而来的民脂民膏都被那些官员化为奢靡生活的来源。
看到这些,叶富心中便是气不打一处来。这前方将士仍旧在流血依旧是有因为粮草不足而饿着的,甚至因为棉衣不够厚而开始出现冻疮的也大有人在,你堂堂一个经略整个战局的制订人,居然躲在这里,享受着?谈何对得起这前方的数万军队?
叶富心中很想对着这老匹夫大声怒骂,可他没有,这官僚腐败早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
皆是因为大明后期的帝王皆是一群软弱无能的家伙。
除了轻信那些老臣的话外,便是连自己一点点主见也没有。
这,也是导致整个大明王朝自占据整个中原到被打得只能所在江南小城建立所谓小南明政权的原因。
“你是什么人?胆敢私闯经略府邸?”
这时,几个士兵看到忽然闯进来的叶富,拔刀指着叶富。
“夜不归百户叶富,又军情要报。”
叶富冷冷的说道。
“经略大人此时没有空闲,稍后再报。你去议事厅候着。”
为首的护卫长收起长刀,挥挥手示意叶富离开。
“前方战事,瞬息万变,耽搁不得。今天,我必须见到杨经略。”
叶富语气十分强硬。
“我们互为同僚,我不希望把局面弄得太难看。”
那守卫长见叶富依旧要硬闯,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声音也变得沉重许多。
“今天,就是你们谁拦着我都必须要见到杨经略。”
叶富又是往前踏出一步,语气同样不容置疑。
顿时,整个场面剑拔弩张,稍有一点点变化,便是挥刀相对的场面。
“怎么回事?怎么那么激烈?打扰到了,经略大人休息,你们谁也耽搁不起!”
一个年纪约在四五十岁的中年人自房间之中走出,他小声的斥责着那些守卫。
“总管大人,这小子,乃是前方报信的,非要见经略大人。”
那守卫长将责任自然全是归给叶富,讨好的冲着这中年人说道。
“哦?小子,不知道,你带来的消息大不大,若是不大,扰了经略大人休息,这罪责你可是担待不起。”
中年人看着叶富笑问。
“西军近乎全军覆没,这一个消息大不大?”
叶富淡淡说,语气里却带着难以抑制的怒火。
“什么?我这就去请经略大人。”
总管顿时脸色大变,这可不是一件大事,西军足足四万人,乃是整个讨伐后金的主力,一下子尽数损失。恐怕,接下来的战局必定是难以再维持下去。
“经略大人。”
总管轻敲杨镐房门轻轻的说道。
“何时?不知道,我正忙么?”
只听见房间之中传来女子的绮丽声音,与杨镐的怒骂声。
显然,被总管打扰,杨镐十分不满。
“大人,前方战事来了。西军近乎全军覆没。”
总管说完,杨镐顿时被吓得愣住,连继续下去的性质也全都打消了。
“什么?怎么回事?来人在何处,我要立刻见他。”
经略再也没发在房间之中待下去,他顿时站起来,穿好衣服往门外走。
“就在前厅。”
总管低着头恭恭敬敬的说道。
“走。我要见见他。”
杨镐穿好衣服以后,便是直奔前叶富所在。
“前方战事何如?怎么,会发生如此之事?”
一见叶富,杨镐二话不说,便是开始追问。
若是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是一位尽职尽责的好统领。
实则,却只是个不将百姓军士性命放在眼中,心里只有自己利益的小人罢了。
第9章金军主帅之疑
“前方,我军西路军于浑河之后与后金骑兵发生正面接触,杜总兵所带西路大军落入敌军陷阱之中,导致被围困。西路大军近乎全军覆没。”
叶富将过程事无巨细的全部告诉杨镐。
杨镐好没有听完,便已经是面如死灰,脸色十分难看。
虽说,这一次的西路覆灭原因主要在杜松身上,可是他作为整个战局的负责人,恐怕也是逃不开责任的。
而那些朝堂之上的死对头,可是一个一个都盼着她出事,好让他摔大跟头的。
“所幸~~~~”
叶富紧接着说道。
“所幸什么?”
杨镐听见还有转机,整个眼睛都亮起来,他看着叶富追问。
“所幸,东军刘总兵带兵驰援,与西军残余前后夹击硬生生吞下后金五千骑兵。”
叶富淡淡说道。
“好!干得好!”
杨镐顿时便是大声叫好。
虽说,西军损失惨重,可若是有了一点点功劳,便是不再是必死之局。
死里逃生的杨镐自然是无比激动了。
“这里,有一封杜总兵的信件。”
叶富从怀里取出一封信,递给杨镐。
杨镐迫不及待拿过信封,而后认真看起来。
“既然~~..战局已然如此的,那便退回来吧。继续纠缠下去也是无意义。你且回去告诉刘涏杜松,命他们三日之内撤回。”
杨镐看完信件后,沉默好一会,然后便是点点头说道。
“属下领命。”
叶富接到命令以后,一刻也没有耽搁,顿时便是离开。
而杨镐却是显得无比焦虑,这一次的讨伐,到最后只是雷声大,雨点小么?
那么,皆是很可能会被那些政敌污蔑成欺君之罪!
想到这里,杨镐便是在前厅之中来回踱步。
好一会以后,才是进入书房之中,开始修书给皇帝。
领得命令的叶富二话不说,带着属下往回赶。这天气愈加寒冷,冬风之中夹杂着雪花凌冽无比。
军营之中已然出现冻疮,若继续耽搁下去,恐怕整个军队没有因为战争而死人的,反倒是回死在这寒冷与饥饿之中的更多。
“大人,经略大人命我们全线撤退。”
叶富直奔中军大营,下马冲入中军营之中,跪下对杜松等十多位总兵说道。
“好!这一句话太及时了。现在粮草严重不足,恐怕再迟些时日。我们便是再无粮可吃了。”
杜松松了一口气。
原来,这一次因为叶富的缘故,西军东军得以合力围歼了后金一支五千人部队。
而这部队之中遗留下来的战马,虽然难以入口,可是却是冬日之中最好的粮食。
正是靠着这五千战马,整个联军数万人才得以填饱肚子等候后方的命令下达。
“那我们现在就拔寨离开?”
杜松看着身边其他总兵问。
“那可以酒这么轻易走了?不给那些鞑子些颜色看看,岂不是灰溜溜逃回去?”
刘涏却是冷哼一声不爽的说道。
“那依你之意,我们继续深入?”
众人好奇问。
“非也,他后金不是要在萨尔浒修筑防御么?那我们便毁了他的防御。一马平川的地带,我倒要看看,他们这些鞑子怕还是不怕!”
刘涏摇摇头怒气十足的说道。
这想法刚刚说出口,便是让许多将士等纷纷点头同意下来。
这一次出征,使得他们都是怒气满满,这一次若是不能讨回些便宜,心中的火气恐怕难以消去。
于是,四只军队的炮营集中在一起,向前推进。
而浑河之水,上游根本来不及再一次截堵,水极其浅。
越过浑河后,炮火营不管建筑之后是否有敌军,只是炮火轰击。
“砰!轰隆隆!”
炮火的声音震耳欲聋,那一道一道的炮火直击内院,笔直的冲着那黑夜下的半完工的建筑落去。
巨大的铁球砸在石壁上城墙上,将后金苦心经营的建筑毁得干干净净。
甚至,就连不远处山崖上的那些石块也是毁得干干净净。
“我忍不了了,就是今天死在这里又如何?我不管怎么样,今天也要将这些废物杀光!”
努尔哈赤的儿子皇太极无比愤怒。
在这山崖之后不是没有人的,恰恰相反,他们误以为这些大明军队会集中在一起,趁着黑夜直奔后金都城而去,于是便是在萨尔浒之外构筑防御工事上安排人手。
只要这些大明军队胆敢前进,这些伏军就会在这些大明军队身上狠狠的咬上一口。
可惜,后金的努尔哈赤想的太多。让自己手下一千多人的精锐部队沦为炮火之下的牺牲品。
“闭嘴!我们后金的损失已经足够大了,你觉得我们还应该继续损失下去么?我们已经一连失去了七千勇士,继续这样疯狂下去,不用明朝那些猪来进攻,我们都会自取灭亡!”
的确,后金前身乃是游牧民族,自古便是有着上马为将下马为民的传统,所以,死去的那些都是农民。
若是继续葬送人口,皆是连最基础的人口供给都会跟不上,又如何与大明较量?
努尔哈赤的说辞让皇太极将自己的怒火收了回去,即便,他此时真的很想杀死这些大明人,可是想到自己的一次怒火恐怕需要数千甚至上万的士兵来埋葬,便只能忍住。
此次在战争之中,少了七千骑兵,便已经足够让他们伤筋动骨了。
“若是他们继续前行怎么办?难道,我们眼睁睁看着他们入侵么?”
二贝勒看向努尔哈赤问。
“草原,才是我们后金的天下,你以为,一旦进入草原,他们的优势还会存在么?”
努尔哈赤自信,只要大明胆敢踏足草原必定让他们尝到,什么叫畏惧。
可惜,他的如意算盘难以敲响。三轮炮火过后。后金构筑的工事彻底沦为飞灰。
大明军队却没有继续深入的意思,反倒是转身离开,往来时的道路返回。
“怎么回事?这些大明人难不成在我们中间安排了内奸?”
努尔哈赤顿时大怒,原以为这些大明军队必定会进入草原地带,到时候他便可以借着快马将这些大明军队全数吃下。
可是,大明的军队却好似完全了解到他们意图一般,居然只是三轮炮火后,就开始后退。丝毫没有要踏足进入的意思。
“哼!必定是那些降将之中有人与之暗通!”
皇太极冷哼一声,而后将冒头直指在场的那些大明叛军。
其中,以大明的降将为首的人,开始头冒虚汗。
他们这些人早已经里外不是人。判出大明便再无可能全身而退。
而入赘后金同样地位不高,甚至可以说人家根本没有把他们当自己人看。
什么危险的事情皆是由他们去干。换句话而言,就是吃力不讨好。
“将军!我们之心日月可鉴!我们绝无反叛之心!”
为表忠心,这些人都快速下马,冲着努尔哈赤大声说道。
“哼!我看未必,我倒是觉得,你们这些人,每一个都有嫌疑!”
皇太极十分看不起这些反叛的大明将士,他冷哼一声,便是轻蔑说道。
的确,有了第一次反叛,再有第二次又有什么可奇怪的?
只要是为了生存或者利益,什么情面都要往后放。
“将军!您可不能这么想我们啊!”
那些将士顿时吓得脸色发白,他们每一个都开始喊冤,都开始为自己辩解,都执拗的说自己是对的。
第10章被包围了
可是,是不是真的,却无人知晓。
叶富若是知道,自己的一个提议,让后金内部开始出现如此大的隔阂,恐怕牙齿都要笑掉了。
“好了!现在说这些有何意义?回去再说!”
努尔哈赤此时也是无比愤怒,却还是压着自己的怒气,没有彻底爆发,他知道,现在爆发又能如何?甚至很可能错杀忠臣,让那些加入自己阵营之中的将士彻底寒心。
“拍哨子跟着这些大明军队,我倒要看看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努尔哈赤不相信,这些大明军队静心谋划那么久,只是如此一仗便是稀里糊涂的退了回去。
努尔哈赤犹如一条毒蛇,死死的等着一次机会,一次可以将这些大明军队彻底咬死的机会。
可惜的是,大明似乎没有要给他们这样一个机会的想法,反倒是开始后撤。
而且,不仅仅是在后退到浑河便停止,而是一路顺着沈阳退去。
本就是客场作战,加上缺衣少食还天气气候不适合。
可以说,天时地利人和这些兵书之中取胜的关键,大明军队没有一样是占据的。
与其,继续这样纠缠下去,倒不如退回沈阳再做打算,打算扬一扬大明国威打压打压那些异族气焰的想法也已经达成了。
倒也不必继续这些下去了。所以,直接回到沈阳更好。
更何况,这一次的经略杨镐也已经下达军令,即便那些眼红刘涏军功的总兵也只能眼红。
毕竟,军令如山,若是违抗军令,到时候必定会受到责罚,甚至满朝文武百官的弹劾。
这其中的罪行可不容易逃脱。
“哼!这一次吃了这些鞑子的阴谋诡计,下次,我杜爷必定将他们全数打服!”
杜松依旧有着怒气,的确,自己被后金的骑兵围攻,困在吉林崖之上,进退维谷,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下被一个一个屠杀什么也做不了。
甚至,还被这些鞑子欺到头上,这岂是一次两次泄愤就可以算清的事情?
“好了,回到沈阳,你还是自己请罪吧。若是让经略先开口,恐怕你就没有那么容易逃的掉了。”
刘涏这一次居功至伟,心中自然有着几分得以,就是那些原本应该以杜松为首的总兵也都一个个开始恭维刘涏。
而且,这一次就是刘涏没有拿到那白银万两单单是那一次护军之功,白银千两必定是逃不掉的。
甚至,还有可能连升两级。
到时候原本应该平起平坐的诸位总兵,身份地位肯定也会有了明显的变化。
至于杜松,毫无疑问,他必定会是这一次战场之上的替罪羊。
加上,他素来在朝堂现在不得势,能不能保住项上人头都还未可知。
所以,那些总兵自然没有人愿意与杜松多交谈,唯恐已经和他走得太近给自己惹上麻烦。
这世道,果真是势利呀!若是当初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杜松眼见那些总兵恭维他人,他便开始悔恨自己的鲁莽。
早先,他便已经知道,那些鞑子的主力要围攻自己,可是却不将那些鞑子放在眼里。
想不到,却是给自己惹来了那么大的麻烦。
当然,这一次的事情也完全要归于他咎由自取。
回去沈阳的路不那么容易走,雪越下越大,马都难以行走,更不用说人了。
加上那后面推着的火炮,还有弹药等辎重。
所以,回去的路途特别艰难。
“他娘的,真心快点回到沈阳,大口吃肉大口喝酒。”
因为担心那些鞑子骑兵贼心不死趁机偷袭,于是便见过各个队伍之中的夜不归再次派出,前去收集情报。
一个夜不归百户骂骂咧咧的看着四周自言自语道。
“小心!前面有马的痕迹。”
忽然,叶富警惕起来,他提醒身边的那些夜不归。
“嗨,这哪里有什么马的痕迹?真的是故意吓人。”
那大汉看了一眼叶富所看方向,却是什么都没有看到,便是嗤笑着叶富。
在他看来,这纯粹就是叶富自己神经太过紧张出现幻觉罢了。
可是,叶富确定自己没有猜错。在林子里有着一股刺鼻的气味,这气味虽然淡可是却没能逃过叶富的鼻子。
能够在这样没有动物的林子里留下这样刺鼻气味的,除了马再难有其他生物。
毕竟,这个季节,就是那些大型动物也都早已经冬眠了。怎么可能还在外面活动?
“哼!一个胆小如鼠的人,真不知道你到底是怎么成为夜不归百户的!简直就是在丢我夜不归的脸!等着,小爷这就过去。”
这大汉十分看不起叶富。
的确这大汉身型与叶富相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那汉子足足有一米九高,长得十分魁梧,虎背熊腰的,犹如一个巨型猛兽一般。
而叶富却是截然相反,一米七三的身型,长得瘦干。若是在人堆之中根本不起眼的存在。
“慢!”
叶富刻意提醒大汉让他不要继续踏足,可是大汉只若枉顾,依旧我行我素,冲着那被叶富怀疑有敌人的地方而去。
“嗖!”
忽然,自树林之中一阵所以响起,紧接着大汉奔跑的身体骤然停止。
而后,开始缓慢的向后倒下。
“该死!这个蠢货!”
叶富知道,那些敌人知道自己已经被发现,恐怕接下来就是要和他们大战一场了,而这里能够活着走出去的,恐怕不足十分之一!
“小心!都做好准备,小六,你回去禀报。就说敌袭,全员做好准备!”
叶富让自己手下一个新人代为传达信息。
“是百户长!”
小六点点头便是开始往后跑。这时,一支箭冲着小六射去。
叶富立即甩出腰间朴刀挡住这一件的势头。
叶富目光渐冷下来。果然,这些鞑子想要将他们全部留下,很显然,那些鞑子贼心不死,恐怕还想要随着大部队做些什么。
而他们的行踪不能被大明军队发现。
“都小心!”
叶富将朴刀倒插地面,紧接着自己从后背取下三石拉力的弓箭,自箭匣里抽出一根大雁羽箭警惕的看着四周。
“嗖!“这时,一根箭忽然从林间飞出冲着一个夜不归射去。
而这夜不归根本没来得及躲避,就被一箭射穿手臂发出凄厉的惨叫。
“嗖!”
叶富顺着箭来的方向适宜颜色,回敬了一箭。
那箭似乎落在血肉之上,而树林之中也是发出了几声闷哼。
“他们人肯定不多,我们小心,围在一起。”
叶富自稀疏的攻击感觉到,那些哨兵人数未必比夜不归更多。
两者之间,都处于摸不清对方的情况,围在一起反倒是更加安全几分。
那些夜不归见识过叶富的快箭与敏锐的观察力以后都已经隐隐将他视为首领,所以对于叶富的话也是十分信任。
约摸十分钟以后,双方距离拉近了数米,可是此时叶富手中的箭矢已然不多了。
至多,只能再射出七箭。
而在大冬天之中如此行事,对于体力的消耗也是巨大的。
好几个夜不归都已经开始出现身体不支的情况。
毕竟,这五千战马要吃十多天而且还是供养数万人的军队,能够分到每个士兵手中的根本没多少。
第11章叶富受伤
“这里!”
叶富忽然听到一个十分微小的声音,他举箭射出。
“扑通!”
果然,一个巨大声音响起。
只见,一个浑身白色皮毛的鞑子骑兵死在雪地之中,那血液更是染遍四周的雪地。
可是,叶富并没有因此得以亦或者骄傲,反倒是开始有些不安。
这些鞑子骑兵身上穿着如此雪白的皮毛衣物,若不是他发出声音,恐怕叶富也是无法发现。
若是其他的那些鞑子骑兵也是如此打扮,恐怕他们就是陷入了包围之中也不自知。
“都小心,注意脚下!”
叶富小声提醒身边的夜不归。
可是,他们一直没有看到人。
“是不是,这里已经没有人了?只是我们自己骗自己?”
那些夜不归都有些怀疑的看着叶富问。
“不!绝无可能!须知,我们现在很可能身边早已经遍布鞑子骑兵,我们只要稍稍有一点点的疏忽,他们就会一口咬住我们要害,将我们杀死。”
叶富摇摇头认真的说道。
“咔嚓!“
那是引弓拉箭带出的声响!
果然!没有出乎叶富预料,这里的确不是没有鞑子骑兵,而是那些鞑子骑兵都如同那个死去的骑兵一般打扮。可以轻易混入雪地之中不被人发现。
“接下来,分开行动吧!能够几个人活着逃出去就活几个人吧!。”
陆晨扫了眼四周,发现这里居然藏着不下十五个鞑子骑兵,而他们只有着六人,而这六人之中能够独当一面的恐怕一个也没有。
“三、二、一,跑!”
叶富一声大喝,紧接着那些夜不归开始跑起来。
而叶富则是甩手一箭射向窝在树上的鞑子骑兵。
“啊!”
惨叫声不绝于耳,果然那余下五个夜不归无一人逃出鞑子骑兵的快箭,一个一个都死在四周。
而剩下的叶富一人也要面对着十四个鞑子骑兵。
“我来到这个时代,可不想那么早死!所以,你们这些清狗都给我去死吧!”
叶富在心中呐喊着。
紧接着,他猛的向前一冲,紧接着抽出一根箭射向正冲着他逼近的鞑子骑兵。
而他也暴露了身体,被几支箭追上来。
在求生之年下,叶富硬是躲掉这些箭。
紧接着,叶富贴在一棵树下,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这样的剧烈运动对于身体是极大的消耗。
原本就已经接近精疲力尽的叶富顿时间整个身体好似被抽干一般。
可是,敌人就在眼前,他为了能够活下去,只能继续逼着自己继续坚持下去。
唯有继续坚持下去,他才有活着的机会。
“就一个人了!围住他!他一个人杀了我们四个人!”
那些鞑子骑兵对于叶富也是恨之入骨,因为叶富一个人便是已经杀死他们几乎三分之一的人。
而这样的耻辱是鞑子骑兵们还从来没有体验过的。
所以,他们对于叶富的恨意还是远胜过那些已经死了的夜不归。
“杀!“
叶富忽然大喝一声,紧接着便是快速冲出,冲着那些鞑子骑兵扑过去。
那些鞑子骑兵还以为,叶富只剩下一个人必定会畏畏缩缩不敢有大动作。
他们怎么也想不到,陆晨单子居然如此大,敢一个人就扑出来。
这下子,他们的箭也不敢射出了,因为叶富借着其他鞑子骑兵的身体做掩护,让那些射手根本看不清楚自己的位置。
可是围攻而来的,也有着不下十个人,叶富这一下子无异于跳入了鞑子骑兵包围之中。
“杀了他!“
那些鞑子骑兵对于叶富恨意十分凝重。看到叶富居然敢如此嚣张,顿时也是大怒,抽出腰间弯刀,虎视眈眈盯着叶富。
“呸!一群废物。来啊!”
叶富丝毫不惧,反倒是一脸凶悍之色。
朴刀长度要远远超过那些鞑子骑兵手中的弯刀。
叶富率先出手,挥动手中朴刀。
几个鞑子骑兵同时围上来,叶富却是丝毫不在乎,继续冲着眼前那个鞑子骑兵扑过去。
这可是吓住那些鞑子骑兵了。
他们见过疯子,可如同陆叶富这般,丝毫不在乎生死,就是打着以命抵命想法的疯子最不好惹。
于是,那些鞑子骑兵似乎有些被陆晨的行为吓住,没有继续攻击。
“噗嗤!”
就在这些鞑子骑兵愣神的时候,叶富的刀嵌入面前那个鞑子骑兵血肉之中。
紧接着,一道血色自鞑子骑兵身体之中喷出。
“来啊!不怕死的来啊!”
叶富犹如一头野兽,冲着那些鞑子骑兵大吼,吓得这些鞑子骑兵恍惚间后退了半步。
可是,他们看了看自己四周,才想起,叶富只是自己一个人了,于是那一股畏惧又减退许多。
于是乎,他们又一次冲着叶富包围过去。
而叶富丝毫不惧。其实,看似不惧,实则叶富心中也是十分畏惧。
只是,他知道,要想活下去,只能让自己表现得不那么畏惧。
接下来,那些鞑子鞑子骑兵谨慎了许多,他们开始刻意消耗叶富体力。
只是,叶富一直用意志力控制自己的身体。
到了最后,叶富只能依靠在树上,以树为支撑点,来减缓身体的消耗。
可即便如此,那一股力量也在逐渐减退,慢慢的慢慢的叶富只觉手中的朴刀越来越重,而自己的眼皮也越来越重,甚至已经闭上了一半。
“杀了他!我们没有时间继续在这里耽搁下去了。”
叶富一个人和他们一同消耗了约摸十多分钟,而他们却一直没能将叶富杀死。
“去死吧!”
那些人冲着叶富扑过去,一副要将叶富原地杀死的神情。
叶富身体猛的向前一冲,手中朴刀硬生生刺入鞑子骑兵身体之中。
这鞑子骑兵死不瞑目,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看起来已经耗尽体力,一副病恹恹样子的人,临死前的爆发居然还可以要掉自己的性命。
“妈的!这小子真是个疯子!其他人,全给我上!”
紧接着,其他的鞑子骑兵在自己首领要求下冲着叶富再一次扑过去。
而这一次,叶富真的已经浑身都没有气力了。
“呵!终究,还是要死么?看来,我真的没能在这个时代成龙成凤啊!”
叶富看着这刀一点一点的靠近自己,忽的一笑,似是对命运的嘲讽,又好似在咒骂命运的无情。
“嗖!嗖!嗖!”
忽然,几道快箭没入那那个围着叶富的鞑子骑兵身上。
“大人!我们来了!”
只见,九位夜不归手中拎着弓箭快步跑来。
“退!快退!”
余下的鞑子骑兵见忽然多出如此多的夜不归,知道他们没有可能继续交战下去,顿时便是大喝,开始逃窜而去。
两个夜不归前去扶起叶富,余下八人继续射出手中的弓箭,收割那些鞑子骑兵的人头。
足足十五个鞑子骑兵,能够活着走出去的只剩下了两个人。
可见,叶富手下夜不归的不俗。
“大人,您怎么样?”
十位下属小心翼翼的将叶富围起来,问。
第12章情何以堪
“无妨,不过是体力不支罢了。”
叶富摆摆手干笑一声有气无力的说道。
同时,他的心里也是呼出了一口气,果然,他终究还是活了下来。
可刚才那一战,的确让他无比惊险,险些就是命丧此地。
而他很清楚,在未来的日子里,这样的战争与情形不会少!因为,他所知道的事情已经被他所改变,那么,未来发生的故事或许与过去史书之中的记在也会变得彻底不一样了。
大雪覆盖之下的万历四十七年俨然正值多事之秋。
自去年四月,建州女真首领努尔哈赤起兵反叛,率军一举攻克抚顺至今,大明军队仿佛遭到了什么恶毒的诅咒一般,曾经辉煌的战绩在建州铁蹄面前似乎尽皆变得不堪一击。辽东的战报从几日一封,到一日几封,甚至于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但凡是从北边传回的战报,大多都不会是什么好消息。
上至天潢贵胄,下至贩夫走卒,身在京师的每一个人都不禁被那些雪片一般的战报牵动着敏感的神经。任何人都清楚,辽东,那是京师左臂,一旦有任何闪失,敌寇随时可以长驱直入,威胁到京师的安危。
而随着萨尔浒战役的尘埃落定,这根被旋紧将近一年的发条猛然间松开。一时间,仿佛压抑了太久的力气顿时朝着另外的一个完全不对的方向喷薄而出。
朝中上下翻飞的不再是辽东紧急的军报,取而代之的,是围绕着这场战役的最终结果,而引发的几方势力的互相攻讦和无休无止、面红耳赤的朝堂争执。
对于朝中大员而言,虽然主力大军惨败,但到底有东路军的小胜作为掩饰,自欺欺人的或许也可以认为大明兵锋依旧锐利。兵败……不,不能叫败,大概还是称之为战场失利更为妥当一些,这样的失利,自然可以归咎于杨镐,归咎于杜松。
总之,太平的日子看起来还很长,有的是时间可以用来勾心斗角。辽东经略、山海关总兵官这样的位置,其实坐在上面的是不是能员干将一点儿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每一方都希望,这个坐上去的,可以是自己人。
与京师安定下来之后的乌烟瘴气不同,此时的辽东,依旧深陷于战争的泥沼之中。
虽然大规模的战役已经结束,无论是新近崛起的后金,还是刚刚全境退兵的明军,都处于元气受损,需要一段时间来修养的阶段。但对于这对正在对峙之中的敌人而言,只要一方还没有被完全消灭,战争就绝不会就此停息下去。
双方对峙中心点周围的府县、军堡人心思乱,已经不可避免的出现了军民大量逃亡的现象。而对于此时的杨镐而言,却或许已经完全没有精力去顾及这些看似并不重要的东西了。
辽东,沈阳。
前线大军已经陆续撤回,此时,包括辽东经略、辽东巡抚、监军太监,以及一众总兵、将军们齐聚于此,这是萨尔浒战役结束之后,辽东的第一次高层会议。
上报朝廷的战报上,杨镐极为无耻的给了自己一个‘小胜’的评价。而此时的大堂内,虽然炭火烧得极旺,却依旧四处透着彻骨的寒意。
杨镐脸色阴沉,高居上位,坐受了总兵们的大礼之后,便是开口喝道:“杜松何在?”
山海关总兵官杜松,此役本是主力军的统帅,若不是贪功冒进、刚愎自用,天大的功劳原本应当是属于他的,然而,这世上唯独没有后悔药可吃。从被围困在吉林崖上,眼睁睁看着部下惨遭屠戮的时候,他就知道,即便是能够活下来,自己的下场也一定不会好了。
果然,战后这第一把火,就烧到了他的头上。
“末将在!”杜松心内慌张,面上却依旧强持冷静,应声出列。
只听杨镐猛地一拍大案,怒喝道:“你还在?你竟然还有脸在?我西路大军四万精锐将士几乎全军覆没,你还有什么脸面站在本官面前!来人!把他给我拿下!”
大明以文御武的时间太久了,久到连武将都觉得,对着文官低头是一种很自然的事情。哪怕两者品阶其实相差无几,但作为辽东经略的杨镐手握辽东兵权,即便是总兵,也不得不向他低头。
更何况,辽东军镇并不是铁板一块,大堂内的高级将领们个个都有自己的小算盘。此次战役失利,总要有个替罪羊推出去的。死道友不死贫道,这个道理,大家都懂。牺牲了杜松一个,保全大伙儿,这是个再划算不过的买卖了。更何况,谁让你杜松急着出风头,损失最为惨重呢?
随着杨镐的一声令下,大堂外扑进几个亲兵,按着胳膊将杜松牢牢制住。
周围一片死寂,杜松心中顿时冰凉,他猛地抬起头来,想要为自己争辩两句,却突然听到旁边传来了声音。
“大人息怒!”
杜松定睛看去,却发现站出来的正是当时与自己同被困于吉林崖的儒将赵梦麟。
赵梦麟排众而出,对着杨镐行礼,随后说道:“大人,杜总兵固然有贪功冒进之错,但东路军能够围歼鞑子精锐骑兵,也实在离不开杜总兵在内指挥呼应。还请大人网开一面,给杜总兵戴罪立功的机会。”
赵梦麟此言说得诚恳,他并未一味地替杜松脱罪,而是希望可以说服杨镐,不要因为一时怒气而断然处置了杜松。
然而,一心想着找替罪羊的杨镐又如何能够听进他的逆耳忠言?当即斥责他道:“放肆!贪功冒进,致使我大军失利,难道还有功劳了不成?若不是西路军损失过大,我大军本有全歼鞑子、生擒敌酋的大好机会!此事无需多言!谁再敢求情,与他同罪论处!来人,把杜松给本官押下去!”
赵梦麟还想再替杜松讲两句情,杜松却冲他摇了摇头。
当初赵梦麟曾经提醒他小心行事,是他自己没有听从人家的建议。此时,却又要靠人家站出来给自己求情,这让他情何以堪?
眼看着杜松被押出大堂,赵梦麟只得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心内轻叹,却不知这大堂之内有几个人能够安然度过这个冬天了。
~~
杜松革职下狱,昭示着很多人的命运将由这场战役而彻底改变。或者说,整个辽东的军事指挥系统,都因此而换了一副面貌。
圣旨由京师下至辽东,首当其冲,就是这场战役的负责人,辽东经略杨镐遭到御史弹劾。虽然不至于下狱问罪,但倾力筹备了这么久的万历皇帝,总归难以忍受这个使出吃奶的劲儿,却只打出个喷嚏来的结果,一道圣旨将杨镐罢官,勒令其归乡养老。取而代之辽东经略一职的,是兵部侍郎熊廷弼。
有人倒霉,自然也有人比较幸运。
原辽东巡抚周永春因在后方调度粮草得力,得以升任辽东副经略,在熊廷弼未到任之前暂时代掌经略的事务。而因为叶富的缘故,才捡了个天大便宜的东路军统帅刘綎则因功填补了杜松留下的位子,接任山海关总兵。
对于高层的动荡,叶富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兴趣。
第13章大意了
大明发展到如今这一步,已经是根子上烂透了。前方命运决定于后方,百万大军的生死存亡取决于朝堂之上、军帐之中的一次次毫无意义的派系博弈。文官们勾心斗角,武将也是专注于各自的山头。这样的朝廷之中,不站队就没有施展才华的机会。而一旦站队,决策就势必会被派系裹挟。在如今强敌环伺的节骨眼儿上,还是如此专注于内斗,玩完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
作为一个熟知历史走向的穿越人士,叶富现在并没有心思去拯救这个破破烂烂的朝代,而是专注于如何让自己先在这个时代存活下去。活着,才有一切,不是吗?
“叶哥儿,厉害了哈!”靳一川的声音将正倚着栏杆陷入沉思之中的叶富猛然惊醒,他朝着身边一转头,就看到靳一川大大的笑脸映入眼帘。两人名为上下级,实际上,私底下是很好的兄弟,此时没有外人,靳一川便大大咧咧的用手臂一勾叶富的脖子,嘿嘿笑着对他说道,“要我说,这场仗下来,最得意的就是你了!千户衔,叆阳守备!连升了两级呢!”
的确,听了靳一川的话,叶富也不禁笑了。
由于他此次作战中表现出色,摸清了敌方动向,及时引来东路军救援,让明军免受一场塌天之祸,因此而立下了大功。虽然他品阶很低,按理来说,他的名字是绝不可能上达天听的。但为了掩饰败仗,仅有的亮点自然要突出。因此,他竟然得以在战报上被特意提到了一笔。
也正是因为这一笔,让叶富连升两级。
升不升官的,并非是叶富关心的重点。最让他觉得开心的,却是他得以摆脱了夜不收这个随时随地可能成为炮灰梯队的身份,获得了独立带兵守备的权力。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乱世英雄起四方,有枪就是草头王。直到这会儿,叶富才算是在这大明末年的边境血雾之中看到了那么一丝属于自己的光明。
想到这里,他冲着靳一川道:“怎么?你小子!我升官了,难道没有给你升?放心吧,鞑子野心不死,这仗,还有得打呢!自古以来,男儿功名马上取。该着咱们建功立业的好机会,不抓住了多可惜!”
从刚刚升官,得知自己已经可以出镇一堡的时候,那种兴奋劲儿中脱离出来,叶富渐渐开始冷静的分析起了自己此时的得失利弊。
他深知,鞑酋努尔哈赤为夺辽东,并非是准备了一天两天,更不是什么所谓的仅凭十三副铠甲,一拍脑袋就贸贸然兴兵反叛。而是历经多年的卧薪尝胆,为自己精心筹划,积蓄出了充足的力量。处心积虑,在辽东军内渗透。也只有这样的百沸之水,止于冰下,一旦喷薄而出的那一刻,绝对是震惊所有人的。
所以,在李成梁、李如松相继死去之后,努尔哈赤兴兵叛乱,才能在短短的时间之内,争取到大批量成建制的投降将领,夺下并牢牢占据辽东大部。
因此,可想而知,只要叶富还继续留在边军,坚守在抗击后金的第一线上。他不可避免的最为重要的一个威胁,不是来自于号称‘满人不过万,过万便无敌’的金军。反而,是来源于内部。
不仅来源于有派系之分的上级和同僚,更多的,甚至是来源于自己即将统率的那些军中下属。
相比于夜不收里面和自己混熟了的老部下而言,叶富并不信任这些即将分配给自己的新部下。但若要壮大力量,如何整合他们,将他们捏成拳头,为自己所用,那就是当务之急。
否则,到时候发生什么偷偷摸摸献城的事情,他哭都没地方哭去。
“叶哥儿,你这大晚上的不睡觉,又想什么呢?”
靳一川的声音传过来,让叶富猛然从沉思中清醒过来。
他转回头看过去,借着蒙蒙的月光,看到靳一川正站在他身后。
大意了!
叶富把头转回正前方来,轻轻舒了一口气。一边平复着深夜被惊到的慌乱心神,一边在心中暗暗责怪自己。
这可是在随时都有可能发生危险的边地!在这种地方,即便是睡着了,都得留着耳朵,时刻关注着周围的风吹草动。如若今天站在他身后的不是靳一川,而是摸上来的鞑子兵,那他岂不是糟糕了?
他一边想着,一边又转过头去,眼中却突然看到黑夜中有一道寒光猛然闪起。
“小心!”
叶富只来得及喊出这两个字,便一把抓过始终在身侧的朴刀,猛得窜起来,朝着靳一川侧扑过去。
靳一川尚且没有反应过来,愣神间,已经被叶富扑倒在地。
叶富扑人的同时,横过朴刀在身前一挡。两人栽倒在地的刹那,便听到极为响亮的‘当啷’一声,铁器撞击的声音。
来不及顾及被自己扑倒,并用身体护住的靳一川,叶富刚刚救靳一川躲过一劫之后,手一撑地,飞身而起,朴刀照着那偷袭之人猛地砍了过去。
那人似是没有想到,叶富的反应竟然如此之快,当时便被吓住了。下意识的抬刀去挡,可他手里的那把短刀又哪里是叶富这把杀敌的朴刀的对手。
一击之下,那短刀当即便弹飞了出去。
叶富一招得势,自然乘胜追击。
而此时,靳一川也已经反应过来。
靳一川来找叶富,原本只是这么晚都没有见他去睡,有些担心,出来看一眼。手中并未带着武器,若是与刀对打,自然是占了劣势。
但此时,对方短刀脱手,一时间没有了兵器。而四周又无呼应,显然只有这一人而已。靳一川也是久经战阵的人,对一个赤手空拳的敌人,又哪里会心慈手软。当即越过叶富,一举将那人牢牢的控制住。
叶富见靳一川将人制住,便也就收了刀势,不再进攻。
而此时,听到打斗声音的其他人也已经被惊了起来。跑过来时,便看到靳一川手下摁着一个普通村民打扮的家伙。
西路军虽然在杜松手下覆灭,但刘綖接任山海关总兵之后,必然要在原基础上重新募兵充实。所以,即便杜松被革职下狱,西路军的人依旧不能随意调度。不过,由于在萨尔浒一战之中,叶富及时报信,才使得刘綖得以立下大功。因此,刘綖对叶富还是很不错的。
他原本是夜不收百户,调任叆阳守备,最多也只能带几个人随行而已。但刘綖却很大方的将一个总旗,五十名夜不收官兵划给了他带走。
萨尔浒一战,靳一川也随着叶富水涨船高,此时叶富带走的,正是属于靳一川管辖下的这个总旗。除此之外,还有当日杨无天安排给他带路的五个猎户。杨无天那天晚上就带领全家迁去了别处居住,杨晓等五人便顺势跟了叶富,叶富也答应,日后给他们建功的机会,谋一个好的出身。
除了分守在四处作为岗哨的几个兵之外,其余人听到声响都纷纷的围拢过来。自然有小旗官指挥手下的士兵上前,替靳一川控制住抓住的刺客。
这刺客被这么多士兵围住,当即吓得差点儿尿了裤子。被反剪着双手按跪在地上,对着叶富便是一阵求饶,“军爷,军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宰相肚里能撑船,您可千万别跟我一般见识,小人……小人没有坏心思的……”
“胡说八道!”叶富哼了一声,喝止了那刺客为自己分辨的话,冷冷的目光打量起面前这个人来。
借着雪地反射映出来的月光,叶富只见此人一身普通村民打扮,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无论是发型,还是容貌,看上去都丝毫不像是鞑子,倒是真的像是一个流民一般。
第14章小人不识字
他皱了皱眉头,朝着身边一伸手。
还是靳一川反应快,当即明白了他的意图。几步跑到一旁,捡起那刺客被叶富一刀振飞的短刀,走回来递到了叶富的手中。
叶富低头看着那把短刀,目光中露出了疑惑。
这把短刀与军中常用的并不相同,刀身薄薄的,手摸上去,刀头的位置比较钝,反而是刀刃的位置,极为锋利。是把好刀,不过,被叶富那一撞之下,崩了个口子,显然,已经废掉了。
“你不是鞑子?”叶富眯了眯眼睛,审视着刺客的表情。
只见刺客顿时露出一脸的苦相,哀嚎道:“小人怎么会是鞑子啊!军爷!您可千万别冤枉了小人!小人平日里的确喜欢偷鸡摸狗,可小人……小人不是个坏人呐!真的,您相信小人!”
叶富对他的话不予置评,而是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刺客连忙回答:“小人叫王行!”
王行?叶富在口中念了两遍,又问道:“哪两个字?”
王行顿时傻了眼,愣了半晌,才支吾道:“小人……小人并不识字……”
“唔,不识字。”叶富轻轻点了点头。
不识字就对了!这个时代,老百姓不识字才是正常的,识字反而有问题。他只不过是试探一下而已,既然真的不识字的话,那……
正当他低头琢磨的时候,靳一川突然上前一步,对叶富说道:“大人,别听他胡说八道!他分明就是鞑子!”
当着其他人的面,靳一川向来都是称呼叶富的官称。
叶富看向他,等着他的解释。
要知道,刚刚靳一川可是从王行手下死里逃生的,他对王行有偏见情有可原。但叶富并不认为,靳一川是一个喜欢把个人感情掺杂在正经事上面的人。他若是想要处置王行,大可以和叶富直说,以他和叶富之间的关系,十有八九叶富都会同意他的做法。然而,他并没有。
那么,他说这个人是鞑子,就必然有他的道理。
果然,靳一川几步上前绕到王行背后,蹲下身子,猛地拽住王行的一只脚,用力一扯,便将他脚上的鞋扯了下来。靳一川拿着鞋来到叶富面前,对叶富说道:“大人,您看。”
叶富接过来一看,顿时皱紧了眉毛。
这个时代的明朝百姓是不穿靴子的,虽然到了明末,很多达官贵人都喜欢做那种类似于靴子长筒鞋穿,但对于普通百姓而言,靴子,这并不是一个可以经常看到穿着的衣物。更何况,眼前的这只靴子,叶富对他的样式,实在是再熟悉不过了。
这种靴子名叫乌拉鞋,用牛皮缝制,形状前尖后圆。穿的时候要在其中垫上草,然后用麻绳连接靴耳,勒紧后系在下腿。这种靴子极为适合在雪地之中行走,保温效果很好,一直到后世的近代,东北地区都有很多人穿着这种靴子。而且,由于这种靴子很是轻便,后金的鞑子兵基本上都穿这种靴子。
“王行?”叶富将靴子在对方面前晃了晃,问他道,“这个,你怎么解释?”
“这……这不是小人的!”王行连忙申辩。
靳一川当即火了,上前一脚,将王行直接踹翻在雪中。提着对方的前胸衣服,将其半提起来,怒视着他道:“不是你的?不是你的怎么会穿在你脚上的?说!”
王行急得快哭出来了。
他那只失去了靴子的脚上没穿袜子,就在雪地上扑腾。
叶富看了半晌,心中便觉得他似乎并没有说谎。眼看着靳一川就要动手打人,叶富犹豫了一下,制止了对方。
“让他把话说完。”叶富说道。
靳一川最听叶富的话,听他这么吩咐,就将人掼到地上,命令道:“听见没有?大人让你说呢!快说!”
王行可怜兮兮的跪在地上,焦急地对叶富解释道:“小人是叆阳堡人,的确不是坏人,更不是什么鞑子呐!小人只是从小家贫,没办法,学了几分偷鸡摸狗的本事,勉强糊口度日。也是小人鬼迷心窍,前几日打仗的时候,偷偷扒了那鞑子兵尸体的一双靴子穿。小人没有恶意啊!大人,求您饶了小人吧!”
扒尸体的靴子?
叶富琢磨了片刻。
这个时代的老百姓倒是没有那么多的讲究,毕竟穷嘛,看到死人身上的东西好,扒下来穿也是有可能的事情。
不过,叶富琢磨来琢磨去,却是对王行的另外一句话动了心思。
叆阳堡人?那可真是太巧了!
“你说你是瑷阳堡人?”叶富抬手制止了靳一川想要斥责王行说谎的话头,对王行说道,“你可有什么证据,证明你是瑷阳堡人?”
王行顿时愣住了。
半晌,苦着一张脸摇了摇头。
靳一川在一旁冷哼一声,那意思大概是,看我说什么来着?这家伙果然是个骗子!
叶富却不打算就这么妄下结论,而是对他说道:“你可知道我是谁?”
王行依旧摇头。
他若是知道叶富这么不好惹,绝不上前惹这个麻烦。
他摇头表示不知,靳一川从旁得意的指了指叶富给他介绍道:“看你小子就知道是个有眼无珠的!下次记着了!这位就是瑷阳堡新任的守备叶大人!你小子,编瞎话也不编一个像样一点儿的。你啊!算是栽到咱们大人手上了!告诉你!咱们叶大人,那可是专杀狗鞑子的!”
王行吓得身子都软了,跪在地上,不住地哆嗦着。
叶富再一次抬手制止了靳一川,对他说道:“你既然说你不是坏人,更不是鞑子。那看在你这幅面相上,我暂且信你的。但是,别高兴得太早。这里距离叆阳不远,我去叆阳上任,顺便带你去认认家门。到时候,你要是连家门都认不出来,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王行忙不迭的点头,“小人认得家门!认得家门!小人家中还有兄嫂,可以给小人作证的!”
“唔,那就好。”叶富点了点头。
王行提着的一颗心,此时才总算是稍稍放下。可还未等他彻底的缓过劲儿来,就听叶富说道:“你的身份说完了,那我们再聊聊别的。你刚刚……那是在干什么?”
叶富的话,顿时让王行的心再度提到了嗓子眼儿。
实际上,也真是合该他倒霉。找惹谁不好?偏偏要招惹当兵的。自古民不与官斗,更何况,是一群刚下战场没有多久的百战老兵呢?惹毛了这些人,当场杀了他都可以拿他的脑袋去充功劳的。到时候,那可真叫个白死了!
真的是废了很多的唇舌,王行才好不容易把自己的作案动机说通了。
叶富也总算是从他断断续续的解释之中,得知了事情的真相。
原来,瑷阳堡作为接敌最近的关隘,已经是人心思乱了。很多人都想着往外面跑,守卫的官兵看不住这些有意要脱离军堡的百姓,实际上,不仅是无力,而且也没有什么看守的心思。
第15章军堡布局
毕竟,谁都想活命,当兵的也不见得就都想为国捐躯。大多数人,都还是觉得好死不如赖活着的。
王行只是逃亡百姓中的一人而已。
他运气不好,胆子却着实是够大的。远远地看到这边有人,竟然还敢往这边靠过来。凭借着从小偷鸡摸狗的本事,成功躲过了岗哨,一直摸到落单的叶富身边。
本来想着,看他坐在那儿像是睡着了似的,便要去摸他点儿东西就跑。谁知道?恰巧碰上靳一川出来看叶富,他慌忙躲起来,却也意识到自己大概是要暴露了。
为防止被抓,他觉得自己很应该先下手为强。
于是,才有了那一番打斗。
他本来以为自己可以在短时间内稍稍占据上风,然后就趁势逃跑。结果很显然,不幸被抓住,后果,真的是很不幸了。
尽管叶富没有允许靳一川杀他,但他对于靳一川折腾王行的行为却并不加以制止。
因此,这些天,随着叶富等人赶路,王行实在是遭了大罪,倒了大霉了。
白天的时候,靳一川把他整个人绑在马鞍子上。只有所有人停顿下来休息的时候,才把他放下来,稍稍休息一会儿。
那趴伏着的姿势,飞奔的马匹,实在是把他垫得想吐。他本来就没有骑过马,又是这么一个姿势,第一天都没有撑过去,在马背上吐得天昏地暗。轮到吃饭的时候,他吐得实在是没有胃口吃。靳一川强塞给他吃,结果被他吐了个干干净净。
就这么着,叶富眼看着靳一川折磨了他几天,把他折磨得整个人就快要虚脱了,这才命令将他松绑放开。
而此时的王行,显然已经没有了任何反抗的力气。就算是让他跑,都跑不出多远去。
叶富要的,也就正是这样的结果。
他让人将王行身上绑着的绳子除去,要他跟在自己的身边。白日里给他一匹马骑,晚上就和大伙儿睡在一起。
终于得以脱离苦海,离开了靳一川‘魔爪’的王行赶忙就抱紧了叶富的大腿。
这几天下来,他可是太知道了。
靳一川为人讲义气,对手下弟兄们都不错。但他本身其实是一个极有主见的人,等闲不会被下属说动。更别提被说服改变自己的看法,或是行为。
但唯有叶富,无论他说什么,靳一川都是百分百不打任何折扣的执行,几乎就听不到他质疑的声音。
这种时候,想要让自己活下来,甚至是过得稍微好一点儿,除了跟紧叶富,哄得他高兴些之外,王行已经想不到任何的办法了。
因此,跟在叶富身边的他极为乖觉。甚至主动做起了一些下人该做的事情,谄媚的样子,很是让靳一川感到不齿。心中也隐隐觉得,这家伙实在是越看越不像是鞑子,但也不像是什么好人,反倒是跟那些叛降的叛徒在狗鞑子面前的时候一般。
就这么着,历经数日,众人终于赶到了叆阳城外。
骑在马上,望着近在咫尺的叆阳城,叶富不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这里,就将是他接下来为之奋战的地方了。虽然不甚满意,但好歹已经有了自己的地方,施展拳脚,想来应当只不过是时间问题了。
他策马驱前,在城门处被带人守卫的小官尽责的拦下。守门的士兵备着火铳,看到身着明军服饰的数十人纵马而来,当即紧张的大喝,让其停下。
“站住!什么人!”
叶富没有回答,依旧是靳一川策马上前,对着那小军官喊道:“这位兄弟,我们是从沈阳来的,这位是新任叆阳守备,叶富叶大人,烦请通报!”
“守备大人?”小军官顿时惊住,但依旧没有让开道路,他问道,“可有凭证?”
叶富当即将随身携带的谕旨、令牌、印信给他看,小军官不敢耽搁,当即告罪,跑回去通报。不多时,城门大开,一位顶盔掼甲的军官从城中策马跑出来。在距离叶富还有十几步远的位置翻身下马,单膝跪地行礼。
“卑职叆阳千总沈兆霖参见大人!”
在他身后还跟着几位军官,也纷纷效仿,只是异口同声的口称‘参见大人’,而没有一一报上自己的姓名职衔。
叶富初到此地,自然不能跋扈,见状连忙下马,几步上前,扶起了沈兆霖,对他说道:“沈千总辛苦了,各位兄弟也都辛苦了,都请起吧!”
沈兆霖身后的军官稀稀拉拉的站起来,不同的目光扫在叶富的身上,各有不同的想法。
沈兆霖笑脸相迎,将叶富请进城门。
一边走,一边跟叶富介绍着叆阳军堡。
而实际上,对于熟知明末历史的叶富而言,这里,他绝不陌生。
叆阳,此地不仅在明代著名,即便是在近代,也是极为著名的军事重镇,兵家必争之地。
成化年间,为抵御女真,此地兴建军堡。同时,以位于鸭绿江畔的虎山为起点,修筑辽东镇长城。因此地战略地位极为重要,特意在叆阳修筑了镇朔关,是为明长城东部第一关。
作为战略要地,此地毗邻鞑酋所部,几乎是处在战争的第一线上。时时刻刻,都有被战火侵袭的可能。
而从沈兆霖的叙述之中,叶富也渐渐知道了关于上面的一些事情。
原本,刘綖作为辽阳副总兵,是叆阳守备的顶头上司。只不过,刘綖刚刚调补山海关总兵,辽阳副总兵的位子由江万化接任。而其麾下险山参将,则由掌宽奠游击事都司祖天定升任。正是附近七十四座边台,四十九座接火台,以及包括叆阳军堡在内的十三座军堡的实际指挥官。
到叆阳堡之前,叶富一直急着赶路。可真到了叆阳,他反倒是不急了。
在沈兆霖的陪同之下,他带着从沈阳带来的兄弟,从城门入堡,松开马缰,仅凭双腿控马,慢悠悠的在堡内街道上穿行。耳朵听着沈兆霖的讲解,口中不时的回应两句,眼睛却一直停留在街道两旁。
这里地处叆江北岸,遵照山南水北为阳的理论,叆阳的名字,多半就是源自于此。
此地是辽东镇长城的河东段,也是明长城的最东端。先有镇朔关,而后才有叆阳城,实际上,叆阳堡本身也是明长城的一部分。
叶富这个叆阳守备,同时负责镇守镇朔关,这周围包括叆阳堡在内,一共有大大小小十二个军堡归属他统辖,驻军理论上而言,应当是三千余人。其中,叆阳堡驻军最多,达千人左右。
而通过沈兆霖的介绍,叶富也大致了解了这座军堡的布局。
军堡分为东西两城,中间以城门相连。其中东城稍大,西城稍小。堡内既有驻军及军眷属,也有普通百姓。
自辽东震荡以来,尤其是经历了萨尔浒一战之后,愿意到辽东任职,尤其是任职亲民官的文官简直是凤毛麟角。军堡内原有的其他官署如今形同虚设,破败的不成样子,也早已没有官员任职。
可以这么说,叶富这个叆阳守备,此时就是叆阳城内最高军民政长官。
只不过,从沈兆霖的只言片语之中,叶富也听得出。虽然他并没有直接说出‘弃城逃跑’这样损伤士气的话,但对于战事的预想却是极不乐观的。所谓叆阳守备,面对着鞑虏铁骑,在沈兆霖的眼中,也其实已经做不了多久了。
一众人等慢悠悠的从城门顺着街道晃悠到叆阳守备署衙门口的时候,被沈兆霖下令召来的大小军官们已经在署衙门口恭候了。所有人都穿着绿油油的官服,在周围雪景的映衬下,怎么看怎么觉得冷极了。
叶富在署衙门口下了马,在沈兆霖的陪同下由中门而入。
原本沈兆霖是打算先将叶富请到大堂去接受僚属参拜的,但在叶富看来,那些繁文缛节都没有半点儿用处。别人的地盘上他没有办法,自己的地盘上却是怎么都不耐烦照本宣科的。
总归叆阳堡内现在他最大,沈兆霖便顺势应了他的意思,直接将他带到了二堂,守备办公的位置。
进到堂内,叶富当仁不让,径直朝着‘弦威镇朔’匾额下方摆着的公案走过去,上了一阶矮台,绕到案后,在太师椅上坐了下来。
再抬头时,沈兆霖已经带着一群青袍子、绿袍子的小军官两边按班序站好了。
靳一川虽是没见过这样的阵仗,但到底是够机灵。一摆手,便让麾下总旗的官兵们接管了整个二堂的护卫。随后将叶富的官印、佩刀一一摆上大案,自己按着刀站在矮台侧前方,倒真是有几分威风凛凛。
唯一格格不入的,大概就是王行了。
此时正是白天,他那一身不伦不类的打扮本来就扎眼极了。
他怕死了靳一川和靳一川手下的兵,近几日都是寸步不离跟着叶富,拿叶富当护身符保平安的。此时当然也不例外,见靳一川派人把控了堂内,连忙就一路小跑到了叶富身边,脖子一缩,战战兢兢地站在那里。窝窝囊囊的样子,引得旁人一阵围观。
叶富此时倒是懒得理他,对沈大人说道:“沈千总,我初来乍到,从前跟诸位兄弟并不熟识,还请沈千总为我引荐一下。”
沈兆霖当即出列,对叶富道:“不敢!卑职沈兆霖,山西人,武举出身,副千户衔,忝任叆阳堡千总。这几位把总都是定辽右卫军户籍的世职武官,百户衔把总陆鼎,百户衔把总杜福波,试百户衔把总唐望,试百户衔屯田把总宋汝良……”
沈兆霖每说到一个人,便有对应的人出列,向叶富躬身行礼后再退回班列之中。如是说过一圈之后,叶富已经基本上摸清了底下人的情况。
让他有些意外的是,沈兆霖居然是山西民籍,靠武举上来的副千户。
这个时代的武官,十中有九,都会是世袭军户出身。祖上传下来的官职,不想干也得硬着头皮去干。而剩下的那一个,大概就是通过募兵从军,几场战役打下来,死人堆里头赚出来的官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