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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小红鹊     大明第一神将txt下载     大明第一神将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66章失宠了?

    “嗯,你这么一说,倒也是的。”纪逢春感慨道,“强制教育,虽然年限很少,但涉及的人却有很多。可这么说来,那就更不对了啊!既然叶富肯掏钱花在教育上,教导百姓,使得百姓知晓大义,这应当是好事才对啊!你也说了,这样的好事,怕是整个大明都没有其他地方的百姓能够享受得到,可你为什么会说做不下去了呢?”

    倒也不怪纪逢春听不明白,其实王致自己心里头也还是一锅浆糊。他只是觉得叶富做得不对,但具体的错处,却又根本不甚明了,只是强解释道:“大人,要说叶总镇那些钱的来源,下官是知道的。他利用手中的职权,虽然没有像其他人那般的横征暴敛,却是设立了一个票号。吸引百姓将钱存进去,然后他再用这些钱去做事情。借此,来牟取暴利。虽然他把一部分用在了正经事情上,但不能否认的是,他的的确确是贪墨了不少啊!比起他贪墨的,大概用在正经事情上的并没有多少。”

    “你是说,他做生意赚了钱,补贴军队的只有一小部分?”纪逢春看着他,就像是再看一个怪物一般,“我说王大人啊!你是不是对贪墨这两个字有什么误会啊?拿朝廷的钱中饱私囊,那叫贪墨。可是,拿自己的钱补贴朝廷,这难道也可以称之为贪墨吗?”

    “可那些钱原本就取于民间,是他利用职权才从百姓手中夺来的啊!”王致说道,“与民争利,这本就不是好事!扰乱了正常的秩序不说,还让百信变得更为贫困。而且,他这些钱,还没有用到正经的地方去,这就更加的不对了。”

    “你啊,这个认识真的有问题。”纪逢春摇摇头。

    觉得这位王经历是不是脑子有些问题了。

    这自大明从前到现在,只有贪墨军饷来肥己的将军,朝着朝廷一个劲儿的狮子大开口,哪里还见过自己掏腰包来补贴军队的人了?

    更何况,叶富还不是贪墨了军饷,他就只是自己开了个钱庄罢了。

    这算是什么罪名吗?

    纪逢春并不这么觉得。

    对于叶富这样的镇守一方的总兵官,纪逢春的看法,实际上是比较宽宏的。

    他认为,朝中牧民的文官,不管怎么样,都应该清如水、明如镜。与民争利,那是绝对不能做的事情。

    但那是对文官的要求,对武官,则不需要要求得这么高。

    毕竟,大明的武官普遍整体素质比较低,大字都不认得几个的人多了去了。他们根本就没读过圣贤书,怎么以圣贤之道教化呢?

    设若他们能打仗,能打胜仗,能守护一方百姓。那就是稍微多捞一些钱财,只要不过分,他就可以理解。

    毕竟,现在这个阶段,朝廷之中连一个能战之将都没有了,若是要求再高,那怕是朝中就再无什么能带兵的武将了。

    当然,叶富这样的另类又是另当别论。

    王致见怎么都说不通,他思索了片刻,改口道:“还有!朝廷设官吏司牧地方,设军队守城防卫,本身就已经有固定的官衔、建制。可叶总镇却贸然更改,不问任何人。而且,还大肆扩充部队。依下官看来,这很危险啊!”

    “老夫看你才危险!”纪逢春的语气终于不再客气了,他眯眯眼,眼中露出危险的精光,对王致说道,“王大人,老夫看你是读书人,又是叶总镇身边的谋士,这才愿意多跟你聊几句。不想,你居然一而再、再而三的跟老夫提及叶总镇的不是。我且问你,叶总镇扩军是为了袭扰百姓,还是为了颠覆朝纲?就眼前实事求是的说,难道不是为了抵御近在咫尺的强寇吗?鞑子虎视眈眈,意欲欺我大明无人!这种时候,能战之兵自然是越多越好。似叶总镇那般忧国忘家、能征善战的武将,更加是朝廷的宝贝!陛下钦赐的‘辽东柱石’匾额,王大人不是没有见过吧?连陛下都说叶总镇是辽东柱石,难道你王大人连陛下都要质疑吗?”

    王致听罢,当场瞠目结舌。

    他预想的事情没有发生,发生的都是始料未及的事情。

    他原本是设想,纪逢春可以与他站在一路线上,控制住粮饷局的账目,拿到钱来,好办他觉得该办的事情。

    没错!当初的那件事情,他是耿耿于怀到现在,都无法释怀!

    可纪逢春却显然并不想买他的账!

    非但不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反倒是每句话都在向着叶富去说。

    王致顿时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了。

    纪逢春看着他,嗤笑一声,“王大人,若是没有别的事情,今天这顿饭,咱们就先不吃了吧?中午的时候,是叶总镇请老夫吃得烤全羊。美味至极,只不过,是过于油腻了一些。到现在,还未曾完全消化掉。晚上,怕是没有什么胃口吃什么了。咱们就此别过,下次若有机会,再一起把酒言欢,你看如何?”

    王致看他已经站起来了,当即跟着他起身道:“大人,急什么走啊?即便不吃饭,也多喝几杯茶吧?”

    “算了算了,我这就要回去休息了,晚上睡前不能喝太多的茶,我年纪不轻了,本就梦浅,怕是会睡不好的。”纪逢春解释道,走到门旁,却又突然转过身来,若有所思的看了眼其中一面墙壁,对王致笑了笑道,“王大人,岂不闻隔墙有耳?不过,我还是要谢谢你,若不是你,我怕是没有机会插手险山的事情的。多谢你舍己为人啦!”

    他神秘兮兮的说了这些,当即转身便走。

    王致在他身后呆呆地站着,根本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在酒楼密会事件之后,由于纪逢春最后的那句话,使得王致很是紧张了一段时间。

    在此期间,他曾一度觉得自己的日子大概是朝不保夕了,晚上睡觉的时候脱下鞋来,都不知道第二天早上还能不能再穿到脚上。

    可就这么浑浑噩噩的过了一阵子提心吊胆却又实际上什么都没有发生的事情之后,他才猛然间发觉,叶富对他并不是不处理,而是冷处理了。

    虽然他名义上还担任着‘幕僚长’这个叶富自创的职务,但实际上,已经没有任何的事情再主动送过来给他过目。

    这是失宠了?

第167章设立财务局

    站在原本应该属于他的幕僚室的那个院落门口,王致却不知道自己到底该不该进去。如果进去却发现自己被撤职了,那该多尴尬?

    “哎?王大人?”

    熟悉至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王致转过头,便看到张泓川站在自己的身后。

    张泓川见他回头,便对他笑道:“早几天,听大帅提起,说您病了。现下是休息好了吗?”说到这里,他上下打量了王致一圈,摇头道:“您看起来,似是气色也还不是太好。要不要再回去休息几天?左右最近清闲了些,没什么大事的。”

    王致听他这么一说,不禁心下更为疑惑了。

    “病了~~”王致嘟囔了一句。

    他声音太小,张泓川没听清,便问道:“您说什么?”

    “哦,没什么。”王致道,心头疑虑重重,却也不好发问,只能暂时压下来,问他道,“最近钦差大人不是来了吗?怎么会这么清闲?反倒没有往日那么多的事情要办了?”

    张泓川陪着他往里面走,回答他道:“您刚刚病愈,怕是还没有听说。就您请病休假的那天,大帅找到钦差大人,跟他提起,说是他自己是个武夫,本身就不懂治理地方。辽东体制特殊,所以才不得已赶鸭子上架。听闻钦差大人做过地方官,业绩斐然,所以啊,就将幕僚室交给钦差大人,说是今后,幕僚室的事情啊,他就不管了,全部都交给钦差大人这个行内人去操心。他呢,用心带好他的兵,守城打仗。”

    “这样啊~~”王致是怎么都没有想到,他几日不来,居然就变动这么大?

    管制地方的权力,就这么简简单单的拱手让人。这么说来,难道是他看错了叶富?

    张泓川的话,却显然还没有说完,只听他继续说道:“因着咱们幕僚室归了钦差大人管,从前安排进来的武职军官就都撤出去了,填补上来的都是些读书人。只不过,咱们这儿情况毕竟特殊,有的有职衔,有的没有职衔,有的有功名,有的没有功名。”

    “那人选~~”王致提了个头儿,没有问下去。

    张泓川接过他的话茬儿,对他解释道:“咳,人选上,自然是纪大人来操心咯!原本不是三个处吗?其中耿荣祥的二处整个被摘出去了,一下子就少了三分之一。要填补的实在是太多了。要下官说,纪大人跟大帅别看文武殊途,骨子里却真的是一路人。刚一接手,就大刀阔斧的改革。”

    王致连忙问道:“什么改革?”

    张泓川回答道:“还不是要权嘛!原本,粮饷局不是单独列出去了吗?纪大人说兜里没钱,心里头不稳当,愣是把粮饷局给要到手了。”

    “什么?”王致停住脚步,忍不住惊讶道,“这个大人也肯放权?”

    他的印象里,粮饷局一直是抓在叶富自己手里头的。那不仅是民生工程的钱粮来源,更是叶富养兵的依仗,他为什么肯放手给纪逢春?

    纪逢春初来乍到,即便是官位职衔在叶富之上,可叶富连斗都不斗,就把权力拱手让人,听起来,总觉得不可思议。

    张泓川道:“这有什么肯不肯的?依我看,大帅乐意得很!现今,幕僚室不再是总兵衙门的幕僚室,而是巡抚衙门的幕僚室。您依旧是幕僚长,为了辅助您的工作,在下不才,担任您的副手。第一处改为管理掌管关防印信、文件收发、档案管理等事务,另外,大帅跟纪大人商量了,要办什么报刊,也交由这个处负责。第二处主管财务有关的事情,以后造桥修路、查税纳粮、商铺监督等等,都由这个处负责。第三处则是管宣传有关的事情,今后类似于强制教育、政策宣发等等,哦,包括惠民工程,都由这个处管理了。”

    王致越听,就越是觉得心里头很不是味道。

    他当初跟叶富伸手要权的时候,叶富放任他去和粮饷局打擂,不肯站到他这边,让他被人家削了个灰头土脸。可转回头,新巡抚一上任,叶富恨不得给人家跪下,什么事情都双手奉上。

    虽然知道身份差别之下,叶富不想给也没有正当的理由。甚至于,他手里的军权,还要受纪逢春的节制。可王致就是怎么想怎么不舒服!

    他这边心乱如麻,张泓川却好似没有发觉一般,只兴致勃勃地继续对他说道:“还有啊,咱们幕僚室下属新设了督察局。以前不都是宪兵督管的吗?这回没有军官在了,宪兵自然就不管了,改由咱们自己的部门督查各项事务的办理情况。另外还有人事局、内务局、财务局~~”

    “哎?”王致疑惑道,“不是粮饷局都归在第二处管了吗?怎么还有个财务局?”

    张泓川解释道:“这是专门针对幕僚室内部的财务机构,第二处管理整个险山的财务事项,这个财务局只单列出来,管自己的。”

    “哦,这样啊。”王致点点头,若有所思。

    这么听起来,叶富像真的把除军权以外的什么权力都交出去了。

    这算什么?

    而且,他明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儿,却偏要说自己是病休?

    他这到底是在向纪逢春示好服软,还是在跟自己示威?

    一时间,王致只觉得自己是心乱如麻,怎么都理不清一个头绪。

    张泓川看着王致的表情,对他的心里所想其实是很能理解的。

    最初,他自己还不是反应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嘛?

    而且,除此之外,他有更加惊人的消息要跟王致分享呢!

    他说道:“您或许还不知道吧?就在昨天,纪大人才去找过大帅,跟大帅从保安大队要出来一批人。”

    “哦?”王致疑惑道,“管民政,要兵做什么?”

    “就是说啊!”张泓川道,“原本我们也不清楚,他到底是要兵做什么。就别说我们了,大帅心里头都含糊着。给人给得倒是利索,说是让纪大人自己去挑,就算是挑到靳总队长,都随他。不过啊,到底还是问了一句。他说纪大人那巡抚挂的是提督军务的职衔,自然有管理军队的权力。额外要人办事,那不是多此一举嘛!您猜猜纪大人怎么说?”

    王致摇摇头,表示自己猜不到。

第168章不能操之过急

    张泓川道:“纪大人说,你说你不懂民政,我呢,是个读书人出身,又久历地方,这恰巧是我的强项。这民政,你就是不说,我也要管!不过,打仗的事情嘛,说实话,书生到底是不如你这样带惯了兵的将军。纪大人说他管大帅要兵,实际上是要组建一个民防局,邻里之间鸡毛蒜皮的小事情,抑或是有什么偷盗、打架、杀人之类的案子,也好交办下去,让他们去查。这样的事情,文人怕是做不来,但也不是军队该管的。所以,他才问大帅要人。”

    这还不是要往叶富的军权那边儿插手吗?

    王致摇摇头,直觉叶富若是连这个都能答应,那也实在是太能屈能伸了。

    纪逢春显然是在为顶掉叶富做准备,这么明显的动作,叶富却好似丝毫不觉一般,根本米诶有放在心上,而是听之任之。

    他心中正琢磨着,却又听张泓川继续说道:“您是不知道啊,大帅同意了民防局的事情之后,还给纪大人提建议,说是民防局下属在各堡设立若干巡防营,巡防营下设巡防队,借此来逐级管理地方治安,就更容易了。另外,大帅还说了,既然巡抚大人有余力,那就能者多劳,反正都是他手底下的一摊子,干脆,备兵局,也整个划到了幕僚室下属。”

    “连备兵局都给了?”王致简直要被这一连串的消息给逼疯了,他问道,“备兵局是招兵的关键机构,能不能招到合格的士兵,这是关键。难道连这个,大帅都能放手?”

    “还不是这么说嘛!”张泓川说着,已经将王致请进了屋中坐下,他亲手给王致添了一杯茶,对他说道,“听说是商量了,什么双重领导吧?每个地区的招兵,由各路翼长直接负责,备兵局全力配合。总之就是这么个意思,具体的还要运作起来才知道了。”

    王致给自己灌了口茶,也顾不得烫与不烫,皱着眉头,思索着事情。

    他是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叶富这几日以来所发生的巨大的变化。

    ~~

    与此同时,总兵府内宅院内。

    叶富难得在办公时间还躲在自己的院子里头,闲来侍弄花草,一本正经的拿着剪子修理花枝。

    马登龙跟在他身后,手里端着个托盘,摆着凉茶、手巾。

    院门口,亲兵拦住匆匆而来的耿荣祥。

    耿荣祥朝里面望了一眼,低声烦请亲兵通报。

    亲兵为难地转头看马登龙。

    马登龙犹豫了一下,凑在叶富身边道:“大帅,耿大人来了。”

    叶富退后半步,观察着自己手下的‘半成品’,随后道:“让他进来吧。”

    “是。”马登龙答应一声,朝着门外递眼色。

    耿荣祥快步走过来,对着叶富低头道:“大帅。”

    “嗯。”叶富答应一声,凑到花前,又是一剪子,随口道,“怎么样?换了个名头,没把本事忘了吧?让你查的事情,查明白了没有?”

    耿荣祥被剔出幕僚室,这是在得知幕僚室要交给纪逢春的时候,耿荣祥就预料到的事情。

    而剔除之后的部门自然不是说砍掉就砍掉了,而是用另外的一种形式存在。

    总兵府衙门原本下属只剩下一个参军室,现今又增设了一个政训局,耿荣祥担任政训长,负责整个部门。具体的职权,只看‘政训’两个字也就清楚了。

    下属最重要的自然也还是情报机构,只不过更名为了政训局外联处,这个处现在还没有找到太合适的人管理,暂时由耿荣祥兼任着督理。

    叶富说是不管民政,实际上却不过是以退为进,对纪逢春是一个试探。

    不然,好好的局面,他怎么可能轻易撒手将大权拱手相让?

    想要空降个上司给他,他也得认呐!

    政训局这个外联处就是专为监视、瓦解敌对势力而存在的部门。

    幕僚室不算是敌对势力,但因为纪逢春的出现,而变得极不稳定。所以,也被列为了不稳定的对象,受到了政训局外联处的监视。

    耿荣祥办事素来稳妥,他既然敢来禀报,那就是胸有成竹。他对叶富说道:“回禀大帅的话,卑职派人监视了王大人六天,就在刚刚,王大人才从住处出来,去了幕僚室。期间都是独自在住处内,即便是吃饭,也都是仆从送过去,没有见过任何可疑人士。刚刚张大人已经按照您的意思,将幕僚室的变动告诉他了,他听后似是极为震惊,一时间不能接受。”

    叶富直了直腰杆,把剪子递给马登龙。

    马登龙用托盘接了,先递了手巾过去给叶富擦汗,随后又奉上茶杯。

    叶富抿了口凉茶,对耿荣祥道:“他说我是小人得志,贪墨无度,搜刮民财,与民争利。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耿荣祥笑道:“王大人是读书读的太多,有些被书本上的东西蒙住了。大帅爱民如子,千方百计为百姓设想,整个险山谁不说大帅善政益处颇多?想来,是王大人自己想窄了。”

    对于耿荣祥的马屁,叶富也只是听听便罢了。

    他还是不想舍弃王致,毕竟有个用惯了的读书人不容易。但这个读书人的思想,必须要靠外力强行扭转过来,日后才能放心用下去。

    让他迷糊着,跟纪逢春打擂台、摆手腕儿去,叶富才好腾出时间来做别的。

    耿荣祥走了之后,叶富便也不再躲在内宅浪费时间,换了绘狮子的二品常服,腰间戴犀角带,头顶带着镶玉的乌纱帽,去了二堂,办他该办的事情。

    张泓川觉得幕僚室现在的事情少了,闲散的时间多了,其实是纪逢春还在试探,远远称不上已经上手。还有很多事情,他需要和叶富一点点磨合。

    作为一个聪明人,纪逢春对自己的定位选得极为准确。

    他知道叶富的底线在哪里,也知道作为军民一把抓的巡抚,在辽东这个特殊的地方,想要有所建树,虽然和叶富是明确的上下级,但与之搞好关系、得到他的支持还是必备的事情。他不能够操之过急。

    但叶富这边就不同了,虽然看上去他是将权力移交了一半给纪逢春直接去管,但实则,手里头需要他操心的事情却是丝毫未减,反而有增多之势。

第169章如鱼得水

    刚刚来到二堂,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下来,当即就有值班的书办给他将需要他亲自过目的文件搬了过来。

    看到那一厚摞的文件,叶富一巴掌拍飞的心思都有了。

    “怎么又这么多?”他冲着书办瞪眼睛。

    书办不敢回话,只低着头喏喏说不出一句整话。

    叶富原本只是心情不爽佯怒,见书办这幅窝囊样子,当即就真的是不高兴了。

    眼看他要发火,刚刚走开片刻就险些碰上大祸的机要处值班管事急忙忙跑上前,挥手示意那书办退下,对叶富笑道:“大帅别怪他吧,学堂读出来没有几年,年纪还轻,经事少,难免不会说话做事。这些文件是卑职等汇总整理过的,主次都已经分清,草拟的意见也都批注在后面了。大帅若是懒得写,觉得哪一个意见好些,您画一下便是了。若是有考虑不妥的,您口述,卑职着书办给您记录下来。”

    这就是新设机要处的好处了,原本需要叶富一个人亲力亲为的事情,现在已经有这些书办帮他处理。

    原本只有参军室管理军事,现如今也扩充了政训局、军务局、军械局、军训局、军备局、军法局等等具体的办事机构。

    下设的三路翼长也都算是得用,最近几次小规模的战斗都没有给他丢脸。反倒是多少有所斩获,让他还是觉得比较欣慰的。

    “仇治来了没有?”叶富随手把堆得挡了视线的公文推开,随口问道。

    值班管事回答,“来了有一会儿了,刚刚不敢打搅您。”

    “叫他进来吧,现如今没有什么比他那个更要紧的事情了。”叶富吩咐道。

    不多时,仇治被带到叶富面前。

    这是一个看起来体态壮硕的中年人,看体态,就是典型的北方人。

    不过,他一开口,听口音就知道,不是辽东人。

    “卑职参见大帅。”

    “免啦。”叶富站起身来,指了个位子给他,吩咐马登龙看茶,与他一同在一张桌旁坐下,这才问他道:“长辅啊,我听闻你是登莱人,远道而来,到辽东讨生活,不知道这边儿的生活,你还适应吗?”

    仇治的确是山东登莱人,书香门第培养出来的赳赳武夫。

    从小不喜诗书,就喜欢舞枪弄棒。长大了空有一腔报国热情,却苦于无处施展。

    曾经去当过水兵,虽然有那个天赋,也肯努力,可惜,这样的人总是很容易被人红眼,遭人排挤,因此,也没有干长。

    正巧,恰逢辽东遭罹如此大难,大片土地沦丧于敌手。

    仇治就是看中了叶富这边的精气神儿,这才跑过来碰运气。

    令他怎么都想不到的是,叶富居然这么重视他。

    此时听叶富问起,他连忙答道:“卑职自从来到辽东,就承蒙大帅照顾。有吃有住,什么事情都安排得极为稳妥。只是,唯一不习惯的,大概就是还没有分配差事。若是大帅有什么事情吩咐仇治去做的话,那就是极好了。”

    “我倒是真的有事情吩咐你,只不过,可能与你所想的不尽相同。”叶富说道,“我辽东近海,鞑子擅长陆战,而不擅长水战,海上,那就是我大明的最佳基地。利用水军优势,运输士兵,偷袭距离海边较近的堡城,此为疲兵之计。更何况,若是我们真的能够在海上建立起中枢基地,就再不怕鞑子随时进攻,而可以徐徐图之,慢慢消耗其实力了。我听说你在登莱做过水兵,应当对于舰船上的事情比较了解。不过,到底是没有指挥过水战,论实力,也着实不够看了些。”

    听叶富这么说,仇治问道:“大帅,您是不是想要卑职去跟葡国顾问们学习啊?卑职愿意!只要是大帅的安排,只要能够给卑职今后带兵的机会,卑职都愿意!”

    “跟顾问学,还是差强人意。我是希望,可以组建一个访问团,由你带队,亲自去葡国看一看、转一转,学学人家先进的东西,倒是也不拘于是不是跟打仗有关。这个访问团里面,什么样的人都要有那么一两个。你懂我的意思吗?”

    仇治听罢皱了皱眉毛,对叶富道:“大帅,一定要去葡国吗?葡国顾问还是比较有能力的,而且,这里距离葡国那么远,一来一回要用到多少时间啊?若是学不到什么有用的东西,岂不是要失望?”

    “去学嘛,总能学到有用的东西。”叶富在这一点上显得很固执,他说道,“另外,我让你们去,你们也要替我找一找,能挖到咱们这边来的,有能力的葡国人。只要挖过来,真的有那个本事,值得为我所用,待遇那都不是问题。”

    仇治值得点头,“既然是大帅的吩咐,卑职从命就是,一定办好差事。”

    直到七月中旬,熊廷弼才姗姗来迟。

    彼时,纪逢春已经完全适应了在险山的生活,在叶富的默默支持下,各项民生事项铺陈开来,进行得如鱼得水。

    “王致,你看下这个,马上安排下去。”

    纪逢春工作起来的模样,可以用‘雷厉风行’四个字来形容。

    他不像叶富,和读书人相处的时候,往往会细细地讲清楚道理。称呼的时候,也基本上从来没有过指名道姓的时候。

    可纪逢春就不一样。

    他称呼下属的时候永远都是能称名就不会称字,能叫大名绝不叫某某大人或是某某官衔。吩咐事情也就诸如此类,能简洁明了就简洁明了,多一句话都懒得跟下面人说。

    王致跟他相处了这么一段时间,渐渐地也将他的心思摸透了。

    拿过纪逢春随手递给他的东西去看,却发现接过来的是个烫手的山芋。

    纪逢春低头操心自己的事情,过了半天,重新抬起头的时候,却还看到王致拿着东西,傻愣愣站在他桌前,心中不禁很是不快。他说道:“王致,我叫你去办事你听到了吗?你戳在这里,是等着我来帮你办吗?”

    王致连忙道:“不不,下官只是有些疑问。”

    纪逢春对王致很不看好,只是碍于叶富把人塞过来,他照应着叶富的面子,总不好就说不要。瞪了王致一眼,他只得问道:“哪里有疑问,一起说出来吧。”

第170章钱生钱

    王致道:“修路这件事情,原本就是由险山军主导的。当时设想的是,借用一部分保安队去修路,会修得更好、更快一些。如果要百姓只要参与的话,那修出来的路,质量无法保证。而且,这个经费上,实在是捉襟见肘。所以,才一直搁置了~~”

    纪逢春听得不耐烦,皱着眉头道:“你到底想说什么?直说就是了。”

    王致说道:“是有两个问题,第一,是不是这件事情还需要险山军参与?第二,这修路的经费,哪里来出。”

    “这也叫问题?”纪逢春挑眉,眼睛瞪得像是两个铃铛一般,“需要险山军协助,那你就直接去找叶总镇便是了,隔着多远的距离?难道他还能不见你?至于你那第二条就更加可笑!你不是说,叶总镇中饱私囊,挪用民脂民膏吗?他贪墨至此,尚且有的是余钱来襄助处理民生问题。你王致清如水、明如镜,怎么就拿不出这个钱来了呢?我可是知道,现如今整个险山辖境内的税收都是由咱们巡抚衙门在管理,除了上缴朝廷的部分之外,只拿出其中的两成来用于养兵。在如今的形势之下,可以说,是少之又少。那你倒是了告诉我,钱为什么不凑手,又要如何才能凑手呢?”

    王致一时之间,竟被他给噎得哑口无言。

    是啊,他口口声声说人家不好,可到头来,办什么事情都要求到人家。

    他低着头犹豫着,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好。

    纪逢春见他不说话,心里更是烦躁,摆手对他嚷嚷,“出去,出去!幕僚室养那么多人,难道都是些吃干饭的闲人吗?你身为幕僚长,不想着如何把事情安排好,总是赖在我这儿。那我要你做什么?”

    王致‘滚’出门,灰头土脸。

    迎面见着张泓川走过来,都没有反应过来。

    张泓川本来是去找纪逢春的,见王致失魂落魄的样子,赶忙就上前问他道:“大人,您这是怎么了?若是身体不舒服的话,回去歇歇也好。”

    王致摇头叹了口气道:“没什么。”

    张泓川还待要再问,王致却已经摇着头走开了。

    ~~

    险山镇总兵府。

    自从新选定的巡抚衙门的署衙改建完成,整个幕僚室为首的文职机构搬出去之后,府里头就只剩下些险山镇的军官了。

    一出一进,要么是胸前纹着走兽图的武职常服,要么就是险山镇的新式军衣,对于文官的服饰,实际上已经有许久没有人见过了。

    所以,当王致走进院子的时候,很是惹来了一大批注视的目光。

    叶富坐在自己的签押房内办公,听马登龙禀报之后,也是有些惊讶的,他问道:“嗯?王致来了?他来干什么?”

    马登龙道:“许是有些什么事情吧?您要见吗?若是您不愿意见的话,卑职去帮您回了?”

    叶富想了想,突然笑了,“他能主动服软的机会可不多,我干嘛将人家拒之门外?去吧,去把王大人请进来。跟他说,我正巧有空。顺便,泡两杯茶过来。”

    “是。”马登龙答应一声,出去喊人。

    叶富坐在椅子上仰头望天,不多时,便见王致被马登龙带了过来。

    “王大人,您可是稀客,来,请坐。”

    叶富指了指对面的位子,示意王致坐下说话。

    王致心情复杂,拘谨的坐下来,接过马登龙递过的热茶,心不在焉的喝了一口,险些被烫到。

    他慌忙放下茶杯,对叶富说道:“大人,下官今日前来,是有一件事情相求。”

    “哦?”叶富挑了下眉毛,“怎么?什么事情,都需要咱们的王大人用到‘求’这个字了?说说看,只要能办到的事情,我自然鼎力相助。”

    王致说道:“还是上一次,您曾提到过的修路的事情。这些时日以来,诸多事项凑在一块儿,一直都耽搁了。刚刚是巡抚大人提起,着下官过来问一下,这项利于百姓的大事,不知道大人您愿不愿意施以援手?毕竟,若是能够有军队参与的话,很多事情办起来,就会容易不少了。”

    “哦,修路的事情?”叶富想了想,说道,“原本修路也是为了方便军队的各处用兵,路修得好了,很多武器装备的运输也就都不成问题了。于人于己都有利的事情,我没理由不答应。你如果需要人的话,我安排靳总队长协助,有什么问题,你尽管跟他说就是了。除此之外,还有什么问题吗?”

    关于银子的问题,王致实在是实在是羞于启齿。

    可光有军队支持,却没有银子,照旧还是什么都做不出来。

    于是,硬着头皮,王致只得说道:“大人,有件事情,还是需要您关照一下的。有了军队帮忙开修,自然是省了一大堆的力。只不过,人吃马嚼都是钱,可幕僚室一时之间,怕是钱不凑手,实在是,拿不出这么大的一笔经费来。您看是不是可以~~”

    他这么一说,叶富便笑了,“怎么?王大人是打算跟我打欠条吗?”

    王致一愣,当即被噎住。

    他的意思是让叶富资助,哪里有借钱的想法?

    可叶富笑眯眯的样子,却又着实并不像是开玩笑的。

    王致一时间竟一筹莫展,不知道接下来的话要怎么开口了。

    叶富见他一脸窘迫也就不再逗他,正经起来,对他说道:“其实,钱的问题嘛,倒是也不难解决。只是,古人不是也说过嘛?那叫什么来着?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什么都想要的结果,大概就是什么都得不到。不过,这事情也要分你怎么看了。不是说吗?什么事情最紧要,什么事情就得优先做。现在,王大人你面前最要紧的事情,不是旁的,就是干什么都需要钱,没钱就什么都别想干!那既然如此的话,有些事情就容易极了!既然缺钱,那就去赚钱啊!”

    王致疑惑道:“大人这是什么意思?您的意思该不会是,要下官自己去想办法赚钱吧?下官吃的是朝廷的俸禄,本就微薄,哪里有额外的积蓄呢?”

    “你没有积蓄无所谓,因为就算你有积蓄,你那点儿积蓄和整个险山的民生大计比起来,那也叫做‘九牛一毛’!根本不够花用几天的。”叶富说道,“若是想要干大事,钱袋子就必须要充裕,而钱袋子充裕,最紧要的办法是什么?就是去想办法赚钱,让钱生钱!”

第171章街上转悠

    王致的面色依旧疑惑,叶富只得对他解释道:“还是之前我就给你透露过的,如同大旗商行和汇通票号,那是我私人的买卖,但现在却支撑着整个险山军的财政。我可以拥有两个商号,你王大人又不比我差,脑子也挺灵活的,为什么不能效仿呢?”

    “这怎么能行!”王致当即叫道。

    让他做这种与民争利的事情,他是做不来的。更何况,士农工商,他本已经是士,怎么能去和末等的商搅和在一起呢?

    叶富一见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心里头在想什么了。

    当即,便对他说道:“王大人,事到如今,你还在固执什么?有钱男子汉,没钱汉子难。这钱,对于你我而言,实在是太重要了!更何况,你总是说,不能与民争利,不能与民争利。可是,换个角度来想想,我这难道是在与民争利吗?这难道不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吗?更何况,王大人您学贯古今,也应当知道,自古以来,盐铁两项,都是国营的。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这个自然知道!”王致说道,“盐铁国营,一则是因为,百姓小民以自己的人力、物力所限,并不能很好地生产这样的东西。所以,才会由朝廷统一管理。”

    “更多的,还是因为获利颇丰吧?”叶富笑道,“以一己之力完成不了的事情多了,为什么偏偏是这两样国营?还不是因为盐铁两项既是百姓生活之中必不可少的东西,而且还是暴利吗?朝廷想要控制百姓,只凭借着税收,那够干什么的?暗地里,还必须要有一些其他的措施,才能够保证钱够用啊!而且,比较起无休止的增加税收,你所说的开办商号会与民争利,在我看来,反而是更好的解决银子问题的办法。”

    “这怎么说?”王致问道,“税收是朝廷正常的收入来源,只要名目恰当,应该不会有百姓反感才对。可设立您所说的商号,会有很多商号都被挤兑的无法生存,这样的话,岂不是影响了小民的生计?”

    叶富道:“王大人啊,王大人,你还是想得太窄了!开商号的都不是平头百姓,而是所谓的富人。和穷人比起来,还是富人更少一些不是吗?以我开办票号为例,的确有一部分的钱庄因此而倒闭。但随着我票号的扩大,我需要的雇工也越来越多。那些本来就以打工为业的小民依旧会有工作的机会。而且,因为票号发展经营得好,所以能够给他们的酬劳也就更为丰厚。所以,受到损失的人毕竟是极少数,而因此获利的人却远不止那些雇工啊!王大人,我这么说,你能够明白吗?”

    王致问道:“那总不能在所有行业都以这种形式扩大经营,来敛财吧?”

    叶富笑道:“自然不能!不妨给你说一说。比如大旗商行,我创办其的初衷,就是看中了商行走南闯北经营范围广阔的这一个特性。其实,这个商行是否赚钱对于我而言,并不是特别的重要,甚至于就像是之前,王行把我的利润花了个精光,我也没有追究他。因为设立其的初衷,就是借此为媒介,替我结识更多有用的人,探听到更多我在辽东很难打探到的消息。而说起汇通票号,这个着眼点就更广一些。王大人或许也深有感触,如今在险山境内,已经有很多的百姓对汇通票号感兴趣了,即便是家中再贫寒的人,也愿意将一部分暂时用不到的钱存进去。换取的银票,甚至可以不经由兑取,就在市面上直接流通。这是我控制民间货币的一种手段,借此谋取利益同样是小道,真正的目的,则是要利用这个票号,帮我控制更多的商行,并且通过控制货币,来掌握住民间生活的每一个价格细节。”

    王致听着出了神,直到叶富话音落下半晌,他都没有完全反应过来。

    叶富对他笑道:“王大人,自己回去好好想想吧。俗话说,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不借钱给你是对你有好处的事情,你总要自己学会想办法的。”

    七月十四,熊廷弼的车队终于到了险山。

    倒是也不怪他来的慢了,实则是因为现如今从关内到这边来一趟实在是艰难险阻!

    除了叶富控制的十八个堡城之外,其余所有地方的堡城,都已经沦陷到敌人的手中,致使从关内到这边走水路也有一段属于敌方的沦陷区要通过,路途十分的艰险。

    好在熊廷弼也不是个胆小怕事的人,既然属于他辽东经略的管辖范围只剩下这么一点儿,那他自然是要好生去看一看的。

    “我还记得,上一次来的时候,叶富还是个小小的叆阳守备。手下的哨骑将我抓在了路上,我是好生解释也解释不通,最终不得已,只能随着他们回去看个究竟。当时的叆阳看上去还破破烂烂的,除了精神面貌之外,恐怕也没有什么特别值得称道的地方。但这一次来,这面貌果然是大不相同了啊!”

    熊廷弼进险山是被叶富派出的宪兵接到,一番查验对照身份之后,直接护送回险山堡。

    而进了堡城,他却谢绝了叶富的延请,连随身陪伴都不需要。反而是找到了纪逢春,两人结伴,带着奴仆,往街面上转悠去了。

    听他说起外面的面貌,纪逢春便特别开心。

    他和熊廷弼是湖广老乡,又是同一年中的进士,辗转为官,相互之间也算是比较投契,所以,熊廷弼举荐的时候,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他。

    适逢中午,纪逢春自掏腰包,将熊廷弼请到街边的小酒楼二层。点了酒菜,两人对坐饮酒,赏楼下的风光。

    听熊廷弼这么一说,纪逢春便回答道:“要我说,办实事的人,到哪里都是办实事!年兄,你且不要看如今险山是这般好景象,我了解过,当初叶富刚刚接手的时候,可绝不是这般。那时候的险山,也和旁处没什么区别。所有能让人看了就觉得耳目一新的东西,都是他接任之后,陆续搞出来的。”

    “包括这街上的种种?”熊廷弼问道,目光落在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上。

    比起其他堡城到处泥泞、坑坑洼洼的路,险山的路,显然要更加让人舒适一些。

    哪怕外面下着小雨,地面也绝不会有太多的泥巴存在。

第172章沙盘讲解

    纪逢春看出他的意思,笑道:“叶富现如今是不管这些了,他啊,是个不爱麻烦的人。把这民政的烂摊子一股脑的往上推给我,至于他自己,倒是乐的清闲。当着总兵官的差事,就只干总兵官的事情。别的,一概不理。要人、要钱,都好说,唯独就是不动脑子、不理事。”

    “这倒是稀奇。”熊廷弼摇摇头,“我本以为你此番来到险山,必定会步步艰难。弄不好,还会有危险。可谁想到?现如今看来,你这日子过得很是不错嘛?叶富他竟然半点儿都不为难你?”

    熊廷弼丝毫不掩饰自己的真实想法。

    他就是放心不下叶富,所以才上书请求空降了这么一个巡抚在辽东。为的,无非也就是压制住叶富,以免这最关键的地方出了岔子。

    可谁知道?人家叶富却好似巴不得你早点儿派这么个人过来,好帮他分担压力似的。

    不过,现如今看在眼中的这些东西,却让熊廷弼不禁觉得,叶富这个人,如若生在太平盛世的话,还真可以做一个比较合格的地方官呢!

    起码,在他看来,险山的百姓比之辽东任何一地的百姓都要过得更好。

    两人边吃边聊,很快,便聊到了叶富所谓的‘强制教育’。

    只听纪逢春说道:“要我说,叶富是真的有办法啊!他在这边儿搞这个‘强制教育’,你肯定也是知道的咯?让适龄的孩子都得去学堂读书,但那学堂啊,读的还并非是三百千,也不是四书五经。”

    “哦?那是读的什么?”熊廷弼追问道。

    纪逢春凑近了些,神秘兮兮地说道:“是一本叶富自己过目编写的课本,都是些浅显的道理,忠孝仁义之类的小故事在里面。通俗易懂,有些故事,倒是真的让人觉得耳目一新呢!”

    听他这么一说,熊廷弼更是来劲儿了。

    他早先只知道叶富搞强制教育,却并不知道所谓的课本也是叶富过目编写的。这会儿一听纪逢春提起,当即就想要马上弄一本看看。可惜,酒楼显然是没有这种东西的。

    纪逢春说道:“您是有所不知啊!这强制教育,一开始还真的推行不下去。可叶富是什么人?当场就急了。除了原本就定好的刑责一股脑的加诸在那些人身上,还罚了款之外,还勒令限期把孩子送到学堂去读书。否则的话,没有那一纸毕业状,在险山根本就找不到任何的活儿干,只能干等着白白被饿死。”

    有些人就是贱骨头,所谓的‘非暴力不合作’。

    叶富就这么施行了一段时间之后,险山境内,基本上所有适龄的少年,就都就近进了学堂。

    其实,说是学堂也并不准确,因为,有些地方,甚至是连桌椅都没有,只随便找了一片可以遮蔽的屋子,学生们席地而坐听讲,老师就拿着从前的参将府,现在的总兵府政训室下发的课本,给学生们讲授规定的课程。

    熊廷弼只稍一琢磨,就明白了其中的关节。只是对于叶富费尽心思给普通百姓读书这件事情,还是不太看得明白。

    在他看来,那些世职武官,自己都大字不识几个,又哪里来的这样的见识呢?

    不过,也就是这样匪夷所思的事情,出现在他的眼前。

    纪逢春还在絮絮叨叨的说着他在险山这些时日以来的所见所闻所感,显然,他对于现在的生活非常满意,对于险山未来的前景,也是极为看好的。

    他所说的内容,熊廷弼并没有完全听得进去,只不过,熊廷弼却从他的语气之中,听到了一丝极不正常的情绪。就好像是,这位和他一样,对朝廷极为忠诚的老官僚,似乎要在叶富的糖衣炮弹之下阵亡了。

    “近日来,我部西侧与南侧两地相继与鞑子进行了多次的遭遇战,涉及范围为西路与中路两翼边缘地带。我部虽曾多次将鞑子击退,但观其来势,竟是有增无减。且小规模的平原遭遇战上,我部很是吃亏。”

    叶富高居中位,听许高卓主持参军室例行的日常会议。

    参军室下属作战处的参谋在沙盘前讲解,口中所述的形势,却是极为令人担忧的。

    随着夏天的到来,再一次从冬天里缓过劲儿来的鞑子愈发活跃起来。频频袭扰险山镇西侧、南侧与其交接的地段。

    或许是觉得城池攻防战上面,他们占着劣势,因此,便竭力找机会,和险山镇打平原遭遇战。利用他们骑兵的优势,很是让险山镇吃了几次大亏。

    对此,许高卓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大帅,与鞑子在野外交战,实在是以己之弱、攻彼之长。您看,是否可以下达一道指令,命令边缘部队驻守城池,不得随意浪战?”

    叶富听罢,却摇了摇头。

    鞑子长于野战,那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弱于攻城,也是实情。但因为自己不及对方擅长野战,就干脆据城死守,放弃外围阵地,却是殊为不智。

    叶富说道:“鞑子如今最擅长野战,而弱于攻城。但不代表,他们永远都是长于野战、弱于攻城。现在是咱们炮兵配备得齐全,今后,若是鞑子也配备了高强度的炮兵,据称坚守,那就是死路一条!更何况,所谓据城死守,不得随意浪战,基本就属于是饮鸩止渴。”

    许高卓追问道:“大帅,学生并不是十分明白,还望大帅明示。”

    叶富耐心解释道:“先不说,避其锋芒是否有效,单说,若是我们选择避其锋芒,那本该配给各堡的军械、粮饷、备兵等等,该如何运输?是否还要运输?这是个很大的问题!我所有的哨探都退回城内,仅剩下运输辎重的辎重兵还堂而皇之的在路上转悠来、转悠去,那不是擎等着对方把我们辛辛苦苦攒起来的家当给一口生吞了吗?”

    叶富这话说得也是极有道理的。

    许高卓听罢,便说道:“是学生想岔了,多亏大帅及时指点,才没有酿成大祸。若这么说的话,那大帅,咱们就只有这唯一的一条路可以走了。那就是,加紧编练一支强有力的骑兵部队,与鞑子在平原上硬碰硬。也唯有如此,主动出击,方能让鞑子知道,我们险山镇不是好惹的!”

第173章闪电战

    “哎!这话说得才像话!”叶富点点头道,“我们还很弱,但总有一天会变强。有的时候,避实击虚是策略。但绝不是被迫消极对待,而是在积极应对的同时,蓄力发展,以图变强,日后面对强敌,也有一搏之力。”

    听叶富这么一说,许高卓当即站身来应道:“是,学生谨记大帅教诲!”

    叶富吩咐过这些话之后,便不再插口。

    听着许高卓与手下的参谋们进行商议,过了好半天,许高卓才对叶富说道:“大帅,根据您的意图,参军室作战处拟定了一个计划,学生说给您听听?”

    叶富点点头,许高卓便站起身来,对叶富说道:“大敌当前,鞑子袭扰我边境地区,已经影响到险山镇原本的正常生活秩序。因为鞑子的破坏,很多事情都无法推行。因此,作战处认为,有必要主动出击,灭一灭鞑子的嚣张气焰。但是,由于鞑子野战能力远强于我军,因此,作战处认为,此次作战应该是大规模的联合清理,力求一次将鞑子打怕!让他们不敢再在险山辖境范围内出现。”

    “大规模的联合清理,我觉得可以!对于这种能力上比我们强的对手,我们的优势就在于,人数上,我们是占有优势的。一对一不是人家的对手,那十对一、二十对一如果还输的话,是不是太丢脸了?”叶富说道,“另外,我听你们的意思应当是,想要单纯的用上几个作战部队是吧?第二镇、第三镇?人数上的确是够了,但我是怕,会弄巧成拙啊!”

    许高卓不是很理解他的担忧,当即问道:“大帅,不知道您在担心什么?说出来,学生等为您参详参详?”

    叶富挠挠头,对许高卓说道:“以第二镇、第三镇为主力,这个我没有说设么旁的想法,原本,也就是该这么干。只不过,我觉得,应该让耿云台的夜不收也参与进去。”

    叶富又开始打夜不收的主意了。

    许高卓觉得有些无奈。

    他比较崇尚于堂堂之师打败敌人,叶富却总想着在这种小处取巧。这大概是两者最不能够调和的矛盾之一。

    叶富看出他的意思,对他解释道:“不是我胡乱要往你的布置里面增添没有必要的部分,实在是鞑子的布置总是让人觉得有些出其不意。我们最好还是要早做准备,否则,一旦被鞑子占了先机,再想要扭转这个不利于我们的局势,可就远没有那么容易了,知道吗?”

    “那究竟是要做好什么准备呢?”许高卓追问道,“以第二镇、第三镇,两个镇的实力,应对鞑子的袭击可以说是绰绰有余。加上夜不收,或许可以是个点睛之笔。但学生以为,夜不收应该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不应该把时间浪费在这件事情上才对啊!”

    叶富笑道:“你啊,你啊,好你个许高卓!若是王致在这儿,大概会一句一个‘你错了’。你这家伙,就从不如此。还说什么‘点睛之笔’,你心里如何想的就如何说也就是了。我又不会怪你,何必呢?绞尽脑汁的奉承我,心里头怕不是这么想的吧?”

    许高卓被叶富看破了心思,却也没有觉得多尴尬,反倒说道:“大帅这是误会学生了,您站的位置与学生不同,从全盘看事情,总是会看到得更加准确一些才是。指点学生,学生自该仔细琢磨。”

    “好吧,你觉得如何就如何。不过,这件事情上来说,我还真的是有更深的意思。”叶富说道,“鞑子之所以能够在我们这儿占到便宜,归根结底,利用的就是三个字,闪电战。”

    叶富说出的这三个字,让许高卓不禁思索起来。

    叶富却并没有给他留太多独立思考的时间,而是继续说道:“所谓闪电战,顾名思义,快如闪电的战法,就是闪电战。孙子兵法里头将‘兵贵神速’,所谓,进而不可御者,速也。激水之急,至于漂石者,势也;鸷鸟之疾,至于毁折者,节也。对于部队而言,战斗力只取决于三点,其一是兵力,其二是机动力,其三是冲击力。这三者之中,每一条,都与速度有关。”

    “哦?”许高卓虽然听明白了叶富这三个词的意思,但组合在一起,却又觉得有些茫然。这个概念是近现代出现的战争理论之中的东西,也难怪许高卓一时之间无法理解。他问道,“大帅,请恕学生愚钝,这首要的一条,兵力,与速度有何关系?这个学生有些难以理解。”

    叶富笑道:“这关系可大了!”

    他把身子向后倚了倚,对许高卓和与会的一众参谋讲道:“比如说,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假如现在我的一个城池正在遭到鞑子的进攻,而这时候,守城与攻城的力量又恰好对等。鞑子攻城的人数如果稍多,城就会破。而我守城的力量如果稍多,就能吞掉这支攻城的部队。那么,现在,鞑子和我们这边同时派出力量。同样距离的路程,鞑子派出的是骑兵,我派出的是步炮混合的部队。那么,同等条件下,没有任何的悬念,必然是鞑子的骑兵先到。那么,我这座城池,是不是就必然危在旦夕呢?兵力,必须有足够超过对方的速度,才能在某个区域内稳稳地占据优势。如果没有速度,运输缓慢,则势必会在任何一个区域之内,处处受到对方优势兵力的压制。”

    许高卓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叶富继续说道:“至于机动力和冲击力,这就比较好理解了。所谓机动力,与兵力在某些时候是可以混为一谈的。而冲击力,则就是利用速度造成出其不意的效果,对敌人,这是一种震慑!就好比你走夜路,被人偷袭。明明你比对方强,但对方隐藏在黑暗之中,出其不意的进攻,你一时间蒙住了,就难免会着了他的道。所以,我才说,闪电战是很有效的战术,而闪电战的核心,就是这个速度!”

第174章伏击准备

    许高卓说道:“大帅的意思是不是,夜不收以骑兵居多,一人三马,速度上会占据优势,所以~~”

    “说对了一部分,但也不全对。”叶富说道:“我让夜不收参战,并非是要夜不收以优势速度去进攻鞑子。如果这样安排能奏效的话,那我多余又动用两个镇的兵力。我想的是,要用夜不收去查勘鞑子的具体动向。等到把他的人数、移动方向、速度、驻扎地点等等都摸清楚、弄透了,我的两镇兵马原地分割,相机而动。保证每一次出击,都是我们主动,以逸待劳,而鞑子被动。让他失去闪电战的契机!与此同时,也能够保证,无论哪一次遭遇战,我们的兵力、火力,都是绝对占据优势的。这样的话,不需要多少次战斗,就能把鞑子的信心打光。”

    许高卓听着听着,不禁抚掌赞叹,“大帅此计甚妙!学生听闻,只觉得茅塞顿开。那学生这便安排下去,就按照大帅的意图去做。”

    ~~

    参军室作战处按照叶富的意图,很快便制定出了此次作战的大致纲领。随后,以险山镇总兵府的名义下达到东中西三翼,由三路翼长各自安排实施。

    其中最为关键的一环,也就是手中掌握着夜不收的耿仲明则被叫到了叶富面前,由叶富亲自耳提面命。

    “此次作战,虽然名义上是两个镇的部队出风头,但实际上,整个战略重中之重就是你的部队!你的部队都零散惯了,这一次,捏成拳头,四处出击,完成整体战略目标,有没有什么困难?现在可以尽管说。要人恐怕是来不及了,要枪、要炮、要马,我都可以让你马上带走。”

    耿仲明垂手站在叶富面前,回答道:“具体的事情,参军长已经跟卑职讲解过了,卑职晓得大帅的意思,并不敢让您的意图落空。此次回去,卑职一定认真布置,力图完成到最好。大帅说要给卑职补充,卑职自然是巴不得的。只不过,经由大帅之前的安排,卑职暗地里很是发了一笔小财,因此,手头还很宽裕。”

    耿仲明言语之中所指的内容,正是叶富之前让他做的隐秘的事情。

    这家伙被叶富放开缰绳之后,被压抑着的胆大包天的秉性就顿时展现无疑。

    在叶富允许的范围之内,他连土匪的勾当都敢做。甚至于,因为劫掠了当地为富不仁的大户,发了一笔土财,被当地的驻军认定是土匪,所以擦枪走火,还因此遭到过自己人的清缴。

    叶富对他一向宽容得很,在这种事情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遭殃的是为富不仁抑或是不打算跟着险山镇的政策走的人,叶富就对此选择性的无视。

    甚至于,连耿仲明偶尔耍耍心眼儿,私自扣留下一部分战利品没有上报。叶富明明知道,却也还是没有跟他计较,甚至是连提都没有提过。

    不仅如此,这会儿,叶富又主动问起了对方是否有难处需要他帮忙解决。

    耿仲明毫不意外,只要他现在说需要任何东西,只要是险山镇有的,叶富当即就会着人给他配齐。

    不过,耿仲明更加知道,太贪心的人,往往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既然叶富这么信任、依仗他,他就需要对叶富更加忠诚。

    而此时,正是需要耿仲明投桃报李的时候了。

    险山镇南侧,一条崎岖山路上。

    身着明军装扮,而看发饰却与明军截然不同的一支部队,正匆匆行进在路上。

    领头的两人都是将近四十的年纪,赳赳武夫之相,骑在马上,随着部队一路前行。

    “川筇兄,我怎么觉得,这路上这么邪乎啊?”骑在其中一匹战马上的军官对身旁的伙伴入睡说道:“要不,咱们还是走另外一条路吧?你看,这附近连鸟都没有了,一点儿声音都听不到,我这心里总觉得有些毛毛的啊!”

    “佐兰,你啊,就是太过于小心了。”蒋川筇摇摇头,对身旁同行的军官盛佐兰说道,“上头的大人们都出兵过几次了,险山镇那些人,听着厉害,看着厉害,打起仗来,还不是纸糊的一样吗?一次次的灰头土脸,连个影子都抓不着。要我说啊,咱们也曾经是跟他们一样的人,他们什么战斗力,咱们还会不知道吗?放心吧!你信我的,总不会有错!就顺着这条路过去,有一个小庄子。虽然说,住户未必有多少,但能抢到东西就抢!拿着,也好回去交差啊!不然的话,怎么跟上头交代?”

    他们这伙人,是早先就投降到后金去的,因为是叛将,又没有太大的能力,所以说,日子一直以来都过得很不好。

    以往都是跟着鞑子大爷们敲敲边鼓,这一次难得获得独自出来的机会,自然是想要向主子们显示显示自己的能力。否则话,日后还如何再在后金立稳脚跟呢?

    可是,让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看似鸦雀无声的林子之间,正有几双眼睛,死死地盯着他们。

    “立刻传讯去塔河桥!”带队的队长,耿仲明的亲弟弟耿仲裕趴在山坡上,用手中加以掩饰的望远镜向着对面看去,随口对着身旁的部下吩咐道:“就说,一部约三百人的降军,正在朝着塔河桥方向进发,让那边早做准备。”

    “是。”部下立即动起来,悄悄地向后蹭去,好长一段距离之后,才慢慢地站起身来,然后小跑着跑去找藏起来的马匹。

    ~~

    蒋川筇和盛佐兰两个人的联合部队,三百余人,赶在傍晚之前,终于靠近了目标的村落。

    彼时夕阳西下,村落之中,燃起了袅袅炊烟。

    安宁的村落,看上去对于敌人的到来没有丝毫的准备。

    一路相安无事,让蒋川筇更加放松了心境,看着眼前的村落,对盛佐兰说道:“你看,佐兰,我跟你说什么来着?你就是杞人忧天。看看,这不是就近在眼前了吗?咱们今天晚上就在这村子里歇了。”

    盛佐兰虽然心里头依旧有些犯嘀咕,但到底眼前就是村落了。而且,看那掺杂其间的炊烟的数量,是可以知道,这村子里面的人,对于即将到来的危险,应该是没有任何的准备。

第175章确保万无一失

    他想了想,还是对蒋川筇说道:“川筇兄,依我看,咱们还是派人先去看看吧。万一要是有埋伏的话~~”

    “唉哟,你胆子怎么这么小啊!”蒋川筇对盛佐兰的反应很是不满,但两个人联合行动,自然是各带一部分人。做事情的时候,自然也是应该由两个人一起做,既然对方心有顾虑,派人去看一看也不过是浪费一点时间罢了。蒋川筇想了想之后,无奈地答应了下来,“好吧,那就随你!你派人去看看,我们在这儿原地等着。”

    盛佐兰连忙叫过亲信吩咐了一番,看着亲信三两下换了衣服,将头发用发巾裹住,匆匆跑向村落。

    亲信去的倒是快,回来的却是极慢。

    盛佐兰和蒋川筇这边儿等得花儿都要谢了,那边派去查探的亲信才姗姗归迟。

    “怎么样?怎么样?前面的情况怎么样?”盛佐兰一见到亲信回来,就急不可耐的上前发问,“里面住了多少户人家?你都打听到什么了?”

    那亲信一时间被他催促懵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蒋川筇连忙将他拉住,对他说道:“佐兰,你不要这么冲动嘛!听他说啊!”

    盛佐兰催促道:“快说!快说!”

    那亲信也是跑得急了,这会儿才喘匀了气,对两人说道:“大人!还好我去看了一眼呐!前面,那可是个大村子!住户几十家,人数怕是有和我们差不多的。要不然,我们还是改去别处吧?这地方,怕是不好弄。”

    盛佐兰听他这么一说,顿时心中更加犹豫了。

    他刚想开口,却被蒋川筇抢先道:“不行!来都来了,怎么能说走就走?空手而归,和上头如何解释?再者说了!不就是一村子的百姓吗?就算是人数相当又能如何?普通百姓,抡惯了锄头的,还能有我们这些使惯了刀的人厉害吗?话说回来,百姓里头总不会全都是青壮吧?总会有妇孺老人!这些人,非但不是战斗力,反倒还会是累赘!大村落,大村落多好啊!跑什么?拿下这个村子,不是一下子就能交差了吗?”

    他这么一说,盛佐兰也觉得有道理。

    犹豫再三,还是决定进去看看。

    只不过,他到底是胆子小,硬是要蒋川筇带人打头阵,他要在后面。名为压阵,实际上就是随时随地准备逃跑。

    蒋川筇不是第一次认识他了。

    两个人从小就是一个军户所长大的玩伴,长大了又一块儿袭了世职。等到辽东大乱,鞑子入侵,更是一起投降了后金,当了降将。如今,又在一起搭伙做这伤天害理的买卖。

    他太了解盛佐兰的秉性了,但也习惯了在这种事情上稍稍迁就着他一些。

    他想了想,说道:“好吧,那我走前面,你带人在后面压阵。不过,你可别总是这么冲动了。里面不会有什么危险的,就算是有危险,我走在前头,危险也总该我先遇到吧?等做完这趟差事,到时候,我要是一转头发现你跑了,那这功劳,我可是一分半点儿都不会分润给你的。”

    蒋川筇虽然贪功,但实际上是个心思缜密的人。

    由于敌情不明,深入其中,蒋川筇并未在第一时间发动攻击。而是伪装成过路的兵勇,跟老乡提及,要在此处借宿。等到了解得比较全面了,再动手,到时候,不仅比较容易得手,而且,动静小,还不怕惹麻烦。

    于是,带队进村,蒋川筇先就找到了其中的一户稍大的宅院,对那院中当家的老头儿说道:“老大爷,我们途经此地,你看,天色都已经晚了。今晚可否在此借宿?你放心,我们向来于百姓秋毫无犯。只要有片瓦遮身,一口热汤热菜就足够了。”

    那老头儿看上去也是个好客的热情人,眼看着这些人都是官军打扮,就点头将人容留了下来。但却又说道:“可以是可以,可是你们人比较多。我得跟我们这儿的保长说一下,你们不能全都住在我家,各家住上一些,才能住得下。待会儿吃晚饭的时候,大不了我们就多烧一口。”

    他这么说全无问题,但蒋川筇心思缜密,生怕老头儿想办法通风报信,他有意不答应,可又觉得如果自己拒绝的话,就显得太过刻意,反倒是个破绽。

    正在琢磨应对之法,就听那老头儿叫过了小孙子,吩咐道:“去你孙大叔家,找保长爷爷,跟他讲,村里来了客人,请他帮忙安排下。”

    小孙子看上去不过才六七岁的模样,个头矮矮的,身材瘦弱。闻言抬头冲蒋川筇一笑,说道:“这就去!”

    老头儿吩咐完小孙子,就叫屋里的媳妇多烧水,给客人倒热水喝。将蒋川筇和盛佐兰等人请进屋里头坐,胡天海地的聊天儿,倒是个健谈的人,说半天都还有新鲜的话题可聊。

    蒋川筇听着他絮絮叨叨的,慢慢放下心来。

    ~~

    村尾一户人家里,孙智勇皱着眉头,在原地踱步子。

    片刻之后,他突然站定,对着屋中的几个小伙子说道:“这事儿绝对有蹊跷!不能耽搁!得赶快去跟唐管带反应!你们几个,带上马,悄悄地出村,一定要以最快的速度把事情报给唐管带知道!让他带人来抓鬼!”

    “抓鬼?”一直坐在一旁吧嗒吧嗒抽旱烟的老头儿摇摇头,“还不知道是咋回事儿呢!就想着调兵抓人家了!万一真是自己人,那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吗?”

    孙智勇急道:“就算真是龙王庙,今儿咱们这大水也冲定他了!保长,最近政训局下发到各保的日报你是不是没看过?大帅可是三令五申,这会儿正是最紧要的时候,容不得半点儿马虎!有一星半点儿不正常的苗头,拼的个兴师动众,也必须确保万无一失才行。”

    保长叹气道:“我知道!可这~~这不是小题大做吗?再说了,若是那什么情报不准,就是老关头儿他自己吓唬自己的。那我报告了唐管带,不是既得罪了唐管带,又得罪了客人了吗?”

第176章小村埋伏

    孙智勇说道:“瞻前顾后,那要耽误多大的事情?保长,你得想一想啊,若是咱们不向上汇报,万一这伙人是鞑子的前站部队的话,那到时候,你的脸面是保住了,可咱们保下这么多户人命可就全都交代了!”

    说到这里,他也懒得再跟保长纠缠下去,当即越过他吩咐道:“快!马上去办!出了什么事情,我顶着就是了!”

    保长抬头看了他一眼,还想跟他说些什么,却最终只是轻轻叹了口气,蹲下来闷头抽烟,不说话了。

    险山施行保甲制度,十户人家是一甲,十甲是一保。凡是推行政策,抑或是交税纳粮等等,都以保为基本管理单位。

    每个保都设置一名保长,同时设有钱粮、文教两个委员,协助处理公事。

    最初的时候,保长这个位子还是大权独握的。但自从叶富在乡间设立了崇文学社之后,就截然不同了。

    学社的社长,也就是教书先生,最初的职责仅仅是教书而已。保长只拿他们当成是普普通通的私塾先生而已,并不太放在眼中。

    当然,也有那些相对特别有见识的保长,最初就认定,这从上头派下来的教书先生,即便他只是个普普通通的教书匠,也绝不简单。

    果然,在推行了一阵子强制教育之后,紧接着,叶富就在各保设立了政训委员会。这个政训委员会的主任委员由学社的社长兼任,委员会总共只有五到七个人,人数是很少,但却有投票选举和罢免保长、制定与险山政策不相违背的村规民约等等很大的职权。

    也就是说,谁当保长,是这个委员会说的算。

    委员会之中,主任委员在正常情况下不参与任何决策投票,但在委员会投票结果出现票数持平的情况的时候,就可以投出至关重要的一票。同时,对于委员会投票结果,还有一票否决的权力。

    这些从前的社长,现在兼任的主任委员,都是经由政训局挂靠在险山讲武学堂的特别训练班培训出来的。在专管地方警政的巡防营成立之后,叶富更是在与纪逢春达成协议的情况下,将自这些社长又安排到了基层的巡防队之中,担任政训官。

    可以说,他们就是叶富统制基层的要点所在,备受叶富的重视。

    保长自认没有那个能力与高高在上在险山如同土皇帝一般的叶富去抗衡,自然就是也不敢给叶富的‘代言人’使绊子。

    更何况,说句丧气话,他就是想要使绊子,人家大权在握,又随时可以调来军队襄助,他根本就抗衡不过。

    既然对方已经说了,所有的责任由他承担,那保长乐得闷头什么都不需要去管。

    看着他闷头抽烟的模样,孙智勇心乱如麻。

    特训班三月一期,他在第一期的毕业生中并不能算作是佼佼者,但也清楚,私自滥用权力的后果极为严重。他心中默念,希望自己的判断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偏差才好。

    入夜,本该睡熟的蒋川筇睁着眼睛盯着棚顶看。

    盛佐兰睡在他旁边,倒是睡得蛮香的。

    像是感觉到什么似的,他不经意间翻了个身,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却恰好看到蒋川筇的模样,顿时吓得险些叫出来。

    “你干嘛?”看到蒋川筇朝自己看过来,盛佐兰惊魂未定的问他道。

    蒋川筇皱了皱眉头道:“小点儿声!你想把所有人都吵醒吗?”

    盛佐兰舒了口气,压低声音,对蒋川筇说道:“你大半夜的不睡觉,吓唬人玩儿啊?怎么了?怎么了?睡不着你要数羊也闭上眼睛数啊!睁着眼睛睡得着吗?”

    蒋川筇哼了一声道:“你属猪的吗?就知道睡!”

    盛佐兰想要反唇一击,却看到蒋川筇眉头皱得愈发紧了。

    他感觉到什么似的,问他道:“川筇兄,是出什么事了?你别这样,怪渗人的。”

    蒋川筇坐起身子,又琢磨了片刻,才犹豫道:“本就是打定主意晚上动手的,不过,不是为这个。你睡得太死了,怕是都没有注意到。你就不觉得,今晚太安静了吗?”

    盛佐兰听着他的话,侧耳听了听,说道:“会不会是太晚了,大家都睡了,所以才显得安静啊?”

    “这么久了,连声狗叫都没有,你觉得正常吗?”蒋川筇追问。

    盛佐兰惊讶道:“你别这么说,我觉得这心里头怎么毛毛的?哎呀,都是你!好好睡觉明天再动手不行吗?非得争这一时之勇!还大半夜不睡觉,专门等在这儿吓唬我!”

    “不是吓你!”蒋川筇道,“你起来,去看看那老头儿一家睡了没有?”

    盛佐兰道:“这么晚了,人家睡没睡跟你有什么关系?”

    蒋川筇推了推他道:“快去!”

    盛佐兰无法,只得起身,嘴里头嘟嘟囔囔的抱怨着,朝着另一个屋子走去。

    过了不到片刻的工夫,只听隔壁屋子突然传出一声惨叫。

    蒋川筇连忙跑过去看,却见盛佐兰面朝下扑倒在地面上,后心处插着一支样式极为普通的短剑。

    “佐兰?佐兰!”蒋川筇急得大叫,惊动了睡梦之中的士兵。

    一行人慌急之下燃起火把,吵闹声乱作一团。

    村中各户院子离得都特别近,这么一闹之下,一传十,十传百,不过半晌的工夫,整个村子就都亮了起来。

    蒋川筇看着满面茫然的部下们,再想起这个一夜之间变得空无一人的村落,由心底向外,爆发出深深的恐惧感。

    他知道,自己不能再这么坐以待毙了,转头,却发现自己和盛佐兰带来的人,此时,竟然少了三分之一!

    他急道:“人都哪里去了?”

    部下也怕得要死,断断续续地讲出来,蒋川筇才知道,原来都是和盛佐兰一样的死法。

    但凡有落单的,在这鬼村子里头,就不会留下性命。

    再说,就连三两成群,只要人少的,就基本上都已经不明不白的死了。

    “妈的,见了鬼了!”蒋川筇左右看看,惊叫一声,随即吩咐道:“这儿不能再多呆了,我们这就走!大伙儿记得一块儿走,千万不能再落单!”

第177章展开围剿

    可就在他说话的空档,身后便又是扑通一声。

    他转头看过去,被人群让出一条视线的角落里,殷红的血液喷洒在墙上,一个士兵已经被夺去了生命。

    “劝你们,投降吧!”

    那声音仿佛是自天上而来,蒋川筇仰头道:“你在哪儿?你是谁?敢不敢站出来跟老子比划比划!”

    那声音嗤笑一声,“出来?你当我傻?”

    蒋川筇和部下们循着声源寻找,一时间却又觉得这声源来自于四面八方似的,令人不禁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蒋川筇强自压制住心中的恐惧,他大声说道:“投降也要知道你是人是鬼啊!你若是人,弟兄伙投降便投降了,可你若是鬼~~降不降都是个死,大不了,老子们拼了!”

    “哟,你胆子倒是不小!那你倒是拼一个我看看啊!”

    那声音之中带着笑意,让蒋川筇愈发拿不定主意。

    正当他心思急转,想着应对之策的时候,却突然听到那声音说道:“不要妄想着还能逃出去了!低头认罪,举手投降,这是你们唯一仅剩下的出路!若是再负隅顽抗,我保证,你们一个都别想活着走出这个村子!”

    “你胡说你~~”蒋川筇色厉内荏。

    那声音却好似没有了耐心,“不是跟你们开玩笑的!我再警告你们最后一次,要么,老老实实,放下武器,双手抱头,在原地蹲下,投降。要么,你们就尽管试试看,在我五个数之内,没有做好的人,一个,都别想活着走出这个村子!”

    “你别吓唬人!”蒋川筇吼道。

    那声音,却不再搭理他了。

    “放下武器!”

    “双手抱头!”

    “原地蹲下!”

    “我只说最后一遍!”

    “五~~四~~三~~”

    随着一声一声的倒数,蒋川筇看到,他手下的士兵们纷纷都将手中的武器扔在了地上,按照对方的指令,双手抱头,蹲在地上,等待着未知的命运。

    终于,蒋川筇的心理防线被打破,放弃了最后的一丝抵抗的能力,也随着手下们一起,抱着头,蹲在了地上。

    “早这样不就结了吗?脱裤子放屁,费二遍事。”

    门外,一声冷哼传过来,紧接着,就是这带着羞辱意味的话。

    蒋川筇转头看去,只见一个穿着与己方的衣着截然不同的军官悠悠然走了过来。

    “你是谁?”蒋川筇壮着胆子,冲着来人问道。

    来人笑了一下,“小小降将,叛而复叛,就凭你,你也配问老子?不过,今天这遭大获全胜,老子心情好,告诉你也无妨。听清了记住了,老子就说一遍。险山镇总兵官叶大帅麾下,第二镇一旅七营管带,日后若是到了阎王爷那儿记得告诉他,你的仇人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姓唐,名宽,跟险山镇的东路翼长唐望唐大人那是沾着亲戚的!”

    险山镇总兵府,二堂。

    叶富从机要处值班管事手中接过那一纸报告,看着上面的内容,不禁捧腹大笑,“好啊!好啊!地道战?这是哪个想出来的花花点子?要赏!要重赏!而且,这点子不能让他就这么荒废掉!要利用起来知道吗?”

    值班管事连忙答应,“是,参军室那边儿提到过了,说这是个经典的战例,需要向整个险山辖下地区推广呢!”

    “嗯,这样想就对啦!”叶富点点头,对下面人的态度还算是满意。想了一会儿,他问道,“哦,对了,熊大人最近还在周边转悠吗?”

    要说,熊廷弼这个人也足够固执了。

    当初,他也算是和叶富走得比较近的人,还曾经对于叶富的练兵很是夸奖。

    可这一次,他来的时候,却对叶富态度极为冷淡。

    叶富几次上赶子去请人家吃饭,可人家连搭理都不搭理一下。

    不过,这态度冷淡归态度冷淡,他对于叶富手下的军队编制、训练之类的事情,那可是一点儿都不冷淡。以自己辽东经略的名义,每天深入军队,说白了,就是我熊廷弼不是来跟你叶富虚与委蛇,说那些废话的。我是来搞真东西的!

    不下到军营里头去,能看到什么真东西啊?

    再说了,有你叶富陪伴,我还能看到什么有用的东西吗?

    我熊廷弼跟被你忽悠的天旋地转的纪逢春还是两类人,他会受你的蒙骗,但我不会!

    叶富对熊廷弼的做法有些无奈,但实际上,他军中也着实没有什么不能给人家看的东西。你要看不是吗?好啊!我给你看就是了。所有的一切,都给你看,可我也敢说,你就是照葫芦画瓢,也顶多能画出个葫芦,画不出个像样的瓢来。

    他的态度对下面是有直接影响的,态度冷淡下来之后,下面人自然有样学样,在熊廷弼面前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要看什么,需要什么流程批准才可以看,一样样一项都不落的全部都让熊廷弼过一遍。说白了,就是为难。

    但熊廷弼这个人奇怪也就奇怪在这里,面对笑脸相迎的叶富,他不给好脸色看。偏偏是对这些为难他的中下层军官,却是和颜悦色,一副很是欣赏的样子。

    叶富对此忧心忡忡,却也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只能叫过情报局督办孟石和独立宪兵大队大队长桂昌两人,耳提面命,三令五申,要对熊廷弼这颗糖衣炮弹严防死守。

    此时,听叶富提起熊廷弼这个人,值班管事赶忙说道:“熊大人最近在保安总队跟靳总队长同吃同住,说是要了解一下最新式的武器性能。”

    也是的,靳一川和叶富关系那么好,总能搞到最新式的装备,让不少人眼红极了。

    熊廷弼不想跟叶富牵扯,所以,没有找马登龙去‘了解情况’。反而是舍近求远,找到了靳一川。

    叶富听罢,想明白其中的关节,不禁哑然失笑,“就这么防着我吗?行了,你马上把这些前线的战报一个不落的都给我打包送到熊经略那里去。让熊经略也了解了解,咱们险山镇真正的战斗力如何。”

    除了这一次漂亮的地道战之外,叶富下属的这次战役,更多的还是以铺开情报优势为先导,以最快速度迅速调集优势兵力,对敌方展开围剿。

第178章给纪大人上茶

    虽然这一次消灭的降将部队的经过比较出彩,但实际上,更多的战斗中,真正被歼灭的大多数,还就真的是真正的鞑子骑兵。

    虽然只是小股骑兵,但叶富能够以优势兵力对其展开合围,将其由整拆零,一部分、一部分的慢慢蚕食掉,这种战法,却是很值得推广的。

    听了叶富的吩咐,值班管事赶忙叫来手下,耳语一番,将一摞战报交给他,让他去交给熊廷弼。

    而本以为得知了这些消息之后,熊廷弼必定会来跟自己探讨。谁知道?等到太阳落山,熊廷弼没来,叶富等到的,却是匆匆而来的纪逢春,和他带来的迟到的消息。

    “纪大人,您怎么来了?快请上座!登龙,给纪大人上茶!”

    叶富对纪逢春始终执礼甚恭,虽然纪逢春并不拿上司的身份压制他,但是,他自己是不能没有自知之明的。人家不拿身份压他,他也不能太过傲慢。

    否则,历史上的毛文龙怎么死的,他可是记忆犹新呢!

    纪逢春没有时间跟他寒暄,直接就切入了正题,“叶总镇,你给熊经略看了些什么啊?他为什么看过之后,就急匆匆地离开了?”

    “离开了?”叶富惊讶道,“我还没有收到消息,什么时候的事情?”

    “咳,不就是刚刚?”纪逢春说道,“他拿着东西来找我,说是给我看看。放下战报,没说两句话,就走人了。哎,我说,到底是什么东西,气到了熊经略?”

    “不至于吧?”叶富说道,“不过是寻常的战报而已,熊经略即便觉得这些许小事不值得禀报,也无需不辞而别吧?走得这么急,是为什么啊?”

    叶富这边儿糊涂着,那纪逢春就更加想不明白了。他说道:“那是不是那战报上是什么败绩啊?叶总镇,不是我说你啊,你也太老实了!这种事情,别人都是能瞒过去就瞒过去的,你怎么还上赶子的往上凑啊!再说了,你先给我看一下,由我给熊经略看,那不是也稳妥一些?怎么就~~”

    叶富见他误会,连忙解释道:“纪大人,您误会了,误会了!非但不是败仗,而且还是胜仗。不仅是胜仗,那还是多次胜仗。那总不会是,熊经略连见我们打了胜仗都不开心吧?这什么都没说就走了,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这么一下,连纪逢春都懵了。

    听说叶富这边儿打了胜仗,非但不予以嘉奖鼓励,反倒是居然还跑了?熊廷弼自来不是那昏庸无能的人,总不至于连这个好坏都分不清的吧?他一时间陷入了深思,没来得及回答叶富的话。

    熊廷弼的不辞而别,令叶富很是琢磨了一阵子。但随之而来的一个情报,却让他打消了此前的一切顾虑,对这个一根筋、直肠子的上官,也愈发觉得有些哭笑不得。

    “你是说,他照搬我们的训练方式,给他新编练的部队用?”叶富对着站在面前的耿荣祥问道。

    耿荣祥躬身道:“是这样没错,大帅,我们要不要~~”

    “不要!”叶富不等他说完,便否定了他的提议,对他说道,“不就是照搬照抄了我们的训练内容吗?没什么好怕的!若是谁都能照葫芦画瓢,我们险山镇的优势何在啊?旁的不说,就说当年戚少保在关外练兵,何等的威武风光?到头来呢?人死如灯灭。戚金浑河陷没,堂堂戚家军,晚景那是何等的凄凉啊?这就是所谓的,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如果熊经略需要训练大纲,我大可以给他,甚至可以派军官辅助。当然,现如今的他,大概也不会信得过我。但即便是如此,我敢保证,他也同样是练不出和险山镇一样的兵来!”

    耿荣祥对叶富的话并不是十分的理解,但这并不阻碍他将叶富的意图完美执行下去。他问道:“大帅,那我们接下来~~”

    叶富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冲着外头扬声喊道:“登龙!”

    马登龙连忙小跑进来行礼道:“大帅,您叫卑职?有什么吩咐?”

    叶富说道:“你现在就去一趟,叫军事情报局孟督办、黄会办到我这儿来一趟。我记得这次的事情,耿云台没有亲自出马是不是?应当还在险山?去把他也叫过来。”

    耿荣祥垂手恭立在桌前听着叶富的吩咐,心中心念急转,琢磨着可能发生的事情。

    ~~

    叶富传召,几人来得飞快。

    不多时,耿荣祥、孟石、黄海桥、耿仲明四个人就在案前站成了一排。

    这四人,是险山镇总兵府辖下四个机要情报部门的首脑人物,平日里在外人面前,有的阴沉可怖,有的凌厉狠辣,有的诡计多端,有的不逊人情。

    但此时此刻,在叶富面前站着,这四个人都表现出了如出一辙般同样的驯服。

    叶富用目光扫了一圈,开口却是冲着面前唯一的一个副手去的,他问道:“海桥啊,我听说,你曾经考中过进士?怎么没有去做官?反倒是不惑之年,跑来做这个?”

    黄海桥垂手低头,恭声道:“回禀大帅!卑职是万历四十一年癸丑科的二甲进士,曾热衷仕途。却在得中之后,被任命做了琼州某地的县令。路途遥远,地段艰险,这个卑职倒是不在意。只是到任后,才发现,地方被豪强把持。卑职言语不通,想要为百姓办事尚且不能做到,这一任知县做着也着实没有意思。这便回到了家乡,恰逢国土沦丧,知晓大帅有鸿鹄之志,且有盖世之才,因此才想着前来投奔。承蒙大帅不弃,将海桥简拔于微末之间,知遇之恩,如同再造,海桥永世莫忘。”

    叶富笑道:“是你自己在这方面有能力,与我何干?”

    黄海桥低头不语。

    叶富道:“是这样,近日来,军备局的账目,我总是觉得有些问题。小毛病,大出入,我这个人对数字不是很敏感,只是觉得有问题,却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这样吧,正好,我打算成立一个军事审计局,专门负责核查这些往来账目,还有军用的各种项目,以及通过汇通票号参股的各种工厂、商号的账目等等。总之,就是个跟数字打交道的地方。不知道,你有没有想法,替我挑起这个担子?”

    黄海桥心中盘算。

第179章危在旦夕

    叶富今天叫来的都是特务头子,那么也就是说,他所说的每一句话,都肯定是和情报工作是有关系的,这个所谓的‘军事审计局’也自然不例外。

    听叶富刚刚的描述,这个所谓的‘军事审计局’权力应该是很大的,可以监控总兵府下属所有机构的账目。那么,也就是说这是一个对内的监察机构。权力很大,甚至于,可以用于制衡其他的几个特务机构。

    曾经热衷于权势的黄海桥此时依旧热衷于权势,他之所以放弃知县的位子而转为回家,实际上是觉得知县是一个没有什么前途的职业而已。晋升遥遥无期,他根本就耗不起。

    但现在,他的理想,这不是就要实现了吗?

    一时间,他竟不禁心花怒放。

    “大帅但有所命,卑职莫敢不从。您放心,卑职一定挑好这个担子。”

    “嗯,那就好。”叶富点点头,看向耿荣祥,问道,“你们政训局外联处的总办,怎么还没有找到好人选吗?再给你几天的时间,你若是夹袋里头没有人的话,那我就要从其他地方,帮你先抽调一个用着了。”

    耿荣祥一愣,随即赶忙答应,表示马上就办好。

    叶富点点头,不再理会他。

    看着面前一排四个特务头子,叶富说道:“近日来,鞑子的小动作愈发的频繁了。我险山镇四面出击,虽然打了一些不错的仗,但都是些小胜,没有能夺回哪怕一城一池,不能算作是值得骄傲的事情。更加不能因此而掉以轻心!所以,自即日起。”

    叶富说着,站起身来。

    “孟石、云台,你们军情局和夜不收,要给我把鞑子的动向盯紧咯!这个时候,一点儿轻微的风吹草动,都极有可能造成灭顶之灾。所以,任何疏漏,都绝不能有!”

    孟石和耿仲明赶忙答应下来。

    叶富又转向了另外两人,吩咐道:“荣祥,你的政训局,要利用一切途径,把道理给军队、给百姓讲清楚。告诉他们,不是我们想打仗,而是别人都要骑到老子脖子上来了,杀我妇孺老幼,夺我锦绣河山,此仇不报枉为人!再说了,我不杀他,他就要杀我。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抢占先机。就是说,这仗必须要打,容不得任何人存在任何的非议!”

    叶富最后面的一句话,杀气腾腾。

    耿荣祥听懂了他话里头的杀气,连忙忙不迭的点头。

    叶富又说道:“你政训局外联处,最近要多关注一下朝中的风向,还有,就是朝鲜国那边。那里是我们的后路,必须保证绝对的畅通,关键时刻,要靠得住!万一要是出了什么事情,到时候,再后悔可就晚了。”

    “是,卑职一定认真督促。”耿荣祥把自己的位置摆的很准确,叶富不满他兼任这个总办的位置,他当即便知道要把自己从这个位置上摘出去,仅仅以上司的角度,言明会予以督促。

    叶富对他的表现还算是满意,点点头,对新任的军审局督办黄海桥说道:“不要以为自己单列出来,就没有你的事情了。这一次,你的担子就很重。我知道,军审局草创,人手都有可能是极为不足的,但是我不管。我费心思选定了你,你就得给我拿出个样子来。和政训局一样,给我把该盯紧的盯紧了,该收网的收网。些许跳梁小丑,正日在我的辖境内蹦跶来、蹦跶去,是个什么意思啊?能弄掉赶紧给我弄掉,别让他们碍我的眼!”

    “是,卑职明白。”黄海桥赶忙答应。

    叶富走回自己的位置坐下来,对着自己面前的四个特务头子,重申道:“平日里小打小闹,你们之间偶有摩擦,我不去跟你们计较。但现在,国难当头,我险山镇处于生死存亡之际。能不能再上一个台阶,全看这一次!设若谁敢在这个时候给我搞门户之见,互相挖坑,那可就别怪我下手黑了。你们表现得不错,我才有旧情可念。否则的话~~各位,废话我不必多说什么,只请各位,勿谓言之不预。”

    ~~

    ~~强敌压境,国难当头。则地无分东西南北,年不分男女老幼,皆有守土卫疆之责,皆应抱定牺牲一切之决心。互助互帮,讨平奸贼,勠力同心,收复失地~~

    “瞧瞧,人家这个口号,是不是都比我们喊得更为响亮?”

    熊廷弼的语气之中充满着醋意。

    到也真是的,他从叶富那里头‘偷学’来的技艺,用在自己苦心编练的士兵身上,却没有什么作用,甚至于,过于严苛的训练标准和训练强度多次险些激起兵变。

    这使他很是挫败,不得不宣布放弃,还按照原本的训练计划实施训练。

    但显然,很多事情,已经是来不及了的。

    由于督抚之间的不合,导致下面很快便分为了两派。

    辽东巡抚王化贞那边,相对来说,靠拢过去的人还稍多一些。

    熊廷弼脾气太冲,得罪了不少的人。即便是叶富,此时也已经与他有些离心离德。

    两方争执,互不相让之下,就给了对面的强敌很多的可乘之机。

    天启二年,注定是多事之秋。

    努尔哈赤发兵六万,绕过辽河防线,直击广宁城外围的西平、镇武、镇宁等军堡构成的防御工事。

    王化贞此人虽然督兵,但实际上并不知兵。被手底下自认为能征善战的昏庸将领唆使,再一次犯了之前已经屡次有人犯过的错误。

    大军集结,全力出城应战。

    几次坚城惨败,都没能让他稍稍动一动脑子。

    险山镇总兵府,二堂。

    叶富看着前线的最新战报,不禁狠狠地将战报摔在桌案前的地面上,骂道:“混账!无能!蠢货!败类!”

    他骂了几个词之后,便泄了气似的坐在椅子上,呼哧呼哧喘着粗气,脸色因为愤怒而涨得通红。

    下面军官们一个个噤若寒蝉。

    参军室副参军长兼作战处督办陆鼎急着开口道:“大帅,广宁危在旦夕,若再不驰援,怕是就来不及了。”

    叶富闭目不语。

    许高卓默默摇了摇头。

    陆鼎顿时不知所措。

    他小心翼翼地瞧了眼叶富的脸色,复又求助般的看向许高卓。

第180章最新战报

    许高卓无奈地叹气,对叶富说道:“大帅,纵使昏官罪该万死,然我关外百姓何辜?”

    叶富猛地睁开双眼,眼中精光亮的吓人。

    陆鼎一哆嗦,退后半步,不敢抬头。

    叶富问道:“对于驰援广宁,作战处有没有详尽计划?”

    陆鼎支吾道:“卑职等是拟定了几个方案的,只是~~只是~~”

    “不必了。”叶富说道,“即便是现在出兵驰援,此地距离广宁那么远,先不说驰援能否保住广宁,是否又像是当年沈阳城下一般惨况,偷鸡不得食把米。就单说,距离如此之远,广宁能否撑到我援军赶到,都是一个问题!驰援之事,不必多说。但参军长的话说得对,昏官当死,百姓何辜?我命令,此次作战,以援救辽西百姓为首要任务!我早跟你们说过多次了,存人失地,人地皆存,存地失人,人地皆失,这样的道理。百姓是我等收复辽东的根基所在,只要愿意归附,不是存意别有用心的人,皆可纳入我险山镇。”

    叶富这番话,让陆鼎当即便精神起来。

    打赢一场援助广宁的仗,或许作战处没有那个本事。

    但如果仅仅是保护逃难的百姓,不被鞑子追杀,那相对而言,就容易得多了。

    就在叶富二堂专设的隔间里头,陆鼎带着整个作战处的参谋们在图纸上勾勾画画,不多时,就拿出了一套成形的作战方案,回到签押房内,请叶富过目。

    叶富粗略看了一圈,竟发现,陆鼎的作战计划之中,实施此次战斗计划的主力部队居然选定的是距离战场最远的第一镇!

    他略一沉吟,也明白这是所谓‘山头’的力量。这个时代,即便是他的手下,也难以避险的出现了各式各样的山头,陆鼎心向着唐望那边儿,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

    既然计划已定,叶富不打算再这方面为难他,只问道:“来得及调动吗?宋汝良的第一镇距离战场太远,如果行动,是否跟得上?”

    陆鼎想了想,回答道:“请大帅放心!一定来得及调动。”

    与陆鼎所想的相似,身处东路与朝鲜国接壤的宋汝良部几乎已经放弃了参与此次战斗的信心,却在陆鼎提出这样的作战计划之后,重新缓过劲儿来。

    实际上,许高卓心中清楚,叶富之所以默认了陆鼎此次的小心机,也是因为之前几次战斗,都没有轮到第一镇出来崭露头角罢了。虽然第一镇的主要任务必定是盯住朝鲜国那边,但也不能连一点儿参与实际战斗的机会都没有。那样,再好的钢,都会锈掉。

    有人欢喜,自然有人忧。

    为了能够夺得这次出击的权力,其余两路的翼长,连同镇统制,都没有少向叶富发牢骚。不过,叶富的态度倒是很坚决的,无论几人如何游说,他都理都不理。眼看着,竟然是完全以作战处的布置为准绳了。

    有叶富这样明里暗里的暗示,陆鼎顿时就尝到了拉山头的坏处。

    自己觉得自己遭受了不公平待遇的翼长、统制们纷纷先后找上了他,要求有出战的机会,甚至不惜以下面的联合请愿为由,要求陆鼎重新考虑出战人选。

    他们并不贪心,也只不过是想要一个出战的机会而已。

    陆鼎起初还是打算和稀泥的,可来找他的人得陇望蜀,让他愈发的难以安排。

    眼看着就要焦头烂额的时候,他这才想起自己一直以来没有对此发表过什么建议的老上司。

    “先生救我!”陆鼎苦兮兮的在许高卓面前站定,希冀面前的人可以帮得到他。

    许高卓眉头一皱,“你找我做什么?这种事情,难道不应该去向大帅请示吗?再说了,作战处的计划,那是大帅亲口裁定的。谁给你的胆子,私相授受,随意答应下面人的要求的?这险山镇当家的到底是大帅,还是你陆鼎!哪个参战,哪个留守,你以为是你陆鼎可以做决定的嘛?”

    陆鼎犹豫道:“可是,此事,大帅是交给作战处~~”

    “糊涂!”许高卓斥责他道,“大帅事务繁忙,有那么多的时间可以用来琢磨这些小事情吗?再者说了,大帅把事情交给你,这是你私相授受的借口吗?我告诉你!作战处,乃至整个参军室,都是大帅的幕府!是依附于大帅存在的!换一个人做总兵,你这个参军室副参军长兼作战处督办,屁都不算!现在也是一个样子。有大帅的首肯,你的决议,才是险山镇的军令!没有大帅的首肯,私底下拉帮结派,拿眼前的战事送人情,你是嫌命长吗?”

    陆鼎吓得不敢言语,半晌,才说道:“那~~卑职去回绝他们?”

    “可也不能言语太过鲁莽,总归,日后要一起共事,你作战处的任何决议,都是要他们去具体执行的。若是处理不好关系,难免会让他们觉得你跋扈、难以交往,从而暗地里给你使绊子。到时候,可就不妙了。”许高卓说着,建议道,“这样,你回去,挨个亲自给他们讲清楚道理。就说,他们的意思,你已经转述给大帅知道。大帅明白他们请战心切的心思,但作战计划已定,战事迫在眉睫,要他们各自守好防区,日后仗还有得打,功劳有得立。但谁若是在这个时候给大帅掉了链子,那到时候,大帅要动刀子,可是谁都护不住他们的。”

    陆鼎是真的吓蒙了,他把许高卓的话记得个真真切切,回去之后,挨个给几个请战的惹不起的大家伙说了。

    倒还真的管用,他们一个个听后,碍于叶富的威严,不敢再叫嚣什么。老老实实退回去守城,只希冀着,日后可以再有如此的机会。

    ~~

    “大帅,第一镇已经拉上去了。”机要处值班管事站在叶富身侧,给他讲最新的战报。

    “按照作战处的计划,以营、哨为单位,化整为零,四处出击。携带的都是比较轻便的武器,但即便是步兵,也大多配备马匹,以增强移动速度。力求与鞑子有一战之力!”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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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第一神将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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