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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小红鹊     大明第一神将txt下载     大明第一神将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61章疲兵之计

    实话实说,叶富的水平还是不错的。

    被子重新展开,再叠好,总共也没有用多少时间。熊廷弼看着,却觉得叹为观止。

    他这么多年,这还是头一次,看到有人能把被子折的这么好。有棱有角,方方正正,随便哪里一摆,看着都顺眼。

    叶富把叠好的被子重新放回原位,爬上床铺,顺手撩开床上的两层木架的帘子给熊廷弼看。

    只见帘子内,下层架子上摆的是圆盆、毛巾,上层架子摆的则是一套折的整整齐齐的军衣。而架子最顶层,没有帘子遮蔽的地方,则是摆着一排兵笠。

    给熊廷弼展示过后,叶富从通铺上下来,对熊廷弼说道:“咱们的规矩,即便是夜里头遇到敌袭,或是紧急任务,需要紧急集合,这被子也必须叠成这个样子的。”

    “哦?”熊廷弼有些不解,看了看学兵们,却发觉他们好似没有听到似的。一个个站得像是木头桩子,一言不发倒是小事,刚刚还动动眼神,这会儿却是连眼神都不怎么动了。目光死死地钉在对面的人的脸上,似是要把对面的人那张脸烧出个洞来似的。他想了想,还是问道,“这样不是太浪费时间了吗?”

    叶富摇头道:“大帅,您这就不清楚了。这非但不是浪费时间,而是救命的规矩!”

    看熊廷弼不能理解,叶富索性讲解道:“卑职出身夜不收,当时在外探查,谁也不知道往前一步是什么,抑或是夜里睡觉的时候会不会被人偷偷割了脑袋去,那是时时刻刻都有可能遇敌的。所以,卑职才养成了习惯,无论什么时候,该用的东西都得在手边最趁手的地方准备好。练兵,自然也是遵循了这一条。”

    熊廷弼认真地听着,不时点点头。

    叶富继续说道:“虽说夜里头紧急集合,不一定是敌袭,即便是敌袭,也不一定需要追击,或是马上动身离开。但凡事,有备无患。所以,在我这儿,就有这么个规矩。不定期、不定时,组织紧急集合的演练。无论什么时候,只要紧急集合的哨音响起,半刻钟,全大队必须集合完毕。所有学兵装具需要佩戴整齐,不仅是兵笠、军衣、袜子、靴子穿戴整齐,弩、箭支、匕首、佩刀按规定佩戴在侧。而且,还要带上被子、水囊、挎包。被子要叠好才好捆绑,背在身上。水囊里头,无论什么时候集合,水都必须是满的。挎包里要备有定量的干粮、针线、备用的布料。另外,每个小队还要配一顶宿帐。”

    “这样,久经训练,形成习惯。无论什么时候,整个大队集结、动身都是飞速。在敌人尚且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我们已经做好了长途奔袭的准备。有备而无患,这也是许先生教给卑职的道理。”

    “你啊!”熊廷弼笑着摇头,“你就不要再自谦了!你总说是你这位许先生教给你的,可实际上呢?都是你自己想出来的,跟他,或许没有太多的关系吧?好了,走吧,今天天太晚了,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好,卑职这就给大人安排住宿。”叶富连忙在前头引路。

    走得不慢,却依旧显得有些心事重重。

    熊廷弼跟着他走了一段,这才突然说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叶守备,你不必担心!宽叆防线,在本官眼中,也是防卫的重中之重。本来,也就是准备要给你足够的钱粮人马,让你戍好边防,干大事的!直到现在,我看你还算是比较顺眼的。你可别叫我失望。明天一早,跟我去查查各处城防,看看城墙、战壕修葺,还有驻军操练的情况。还是那句话,若是你能够让我满意,我也必然不会让你失望的!”

    叶富听了这话,顿时大喜过望,连忙说道:“多谢大帅!多谢大帅!卑职替叆阳上下官兵,多谢大帅了!”

    口中这么说着,心中却想,今天应该算是糊弄过去了。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依旧觉得,心中有些不安。

    夜晚。

    安顿好了熊廷弼一行人,叶富和许高卓一路回各自的住处。

    路上,回想起之前,自己屡屡产生不太平的预感。他忍不住问了许高卓一句,“最近的军报确实是没有什么太大的不同吧?我总觉得,好像要出什么事情似的。”

    自从许高卓和王致在叶富的主持下进行了分工之后,所有和军令相关的部分,就都由许高卓来主持了,他陆续给叶富推荐了几个同样不得志的儒士,帮着分担一些。叶富照单全收,竟发现其中不乏比较有才能的人。

    如此一来,交付给许高卓这些任务,叶富更是放心了。

    如今,所有的军报,都必须要经由许高卓主持阅看,经过分类,分出轻重缓急,草拟意见之后,才会将需要叶富亲自决定的部分堆到叶富的案头。而其余只需要照例而为,或者并不重要、明显不适合的事情,则由许高卓统一批复。无形之间,减少了叶富很多的工作量。

    叶富对此基本满意,而现在,是否有相关信息这种事情,他自然也是要问许高卓的。

    许高卓听罢回想了一下,本想说没有。可脑子里不知怎么的,灵光一闪,突然想到了一份哨骑递上来的探报,于是说道:“大人,学生这里有一则探报,您且听听是否有问题。”

    “说罢。”叶富吩咐道。

    许高卓说道:“是几日前,向东探查的一队哨骑递上来的探报,说是,近来临近的几个军堡,与堡城相隔较远的村子,总是遭到鞑子的袭扰。当时,学生以为,损失细微,因此,就命令下面堡城自行解决了。但如今看来,那些鞑子,未必是没有计划的胡乱选择目标。”

    简短的汇报并不能让叶富很快了解许高卓话语之中的深意,他索性问道:“你的意思是?直说罢,说说你的看法。”

    “是。”许高卓答应一声,整理了一下思路,这才对叶富解释道:“学生初见这些探报的时候,只以为是鞑子随意挑选目标劫掠。但毕竟是劫掠我叆阳防线下属军堡的百姓,学生还是并非没有重视的。当时,下令让各军堡加强防范的时候,学生也曾派人去检查过,战绩虽然不算是很好,但也说得过去。打了几次小规模的胜仗,战果虽然不值一提,但好歹也是胜了。当时,鞑子的小动作就这么被打断,其后直到现在,这种探报的消息传回越来越少。学生之前还想着,大概是鞑子疲了,也就放弃了。但现在想来,却似乎还是有些问题的。”

    叶富索性在院子里坐下来,“具体说说,你觉得有什么问题。”

    他现在脑子里乱糟糟的,只是本能地觉得要有事情,但具体是什么地方会出问题,他是半点儿都猜不到的。因此,此时也只是听许高卓说他的看法。

    许高卓想了想道:“其实,若没有大人刚刚发问,学生一时之间还是未必会想到。但大人刚刚那么一问,学生却是就想起来一个问题来了。鞑子进掠,向来都是捡有肉又好欺负的地方,趁着我方防御较弱,抑或是松懈,劫掠一次,就要抢到不少的牲畜、人口、粮食等等。何曾如同现在这般,俨然是以袭扰为主,而抢不抢得到东西,反而好像是其次了。学生觉得,这是有些奇怪的。”

    叶富仰头琢磨了片刻,点头道:“的确,这的确是个疑点!”

    要知道,后金军队相对于明朝的军队,战斗力上是占优势的。一向都是信奉武力打服你,采取策略也大多不会轻易在劫掠这种事情上用‘疲兵之计’。想要抢,自然是直接动手便是了。正如许高卓所言,他们从未有过这样反常的举动,按照常理来说,也不需要有这种举动。

    若是放在旁的时候,叶富或许就会等着见招拆招。

    可现在,熊廷弼如今就驻跸在叆阳城内。若是好巧不巧的,别的时候都相安无事,偏偏就在熊廷弼巡视的时候,一定要跑过来闹事,被熊廷弼恰巧撞见。那可真是黄泥掉进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到时候,叶富就算是跳进黄河,怕是也洗不干净。

    叶富心中太清楚了。

    熊廷弼是一个很讲究实际的人!

    这样的人,不会听你红口白牙说什么,但却会看你真刀真枪的做什么。

    今天的好印象,虽然也是实际做了什么的范畴之内的事情,但这种事情,很容易作秀。叶富敢保证,熊廷弼并不会因此而完全相信他练兵的能力。接下来,不定时间、不定地点的巡视,才是检验他能力的最好方式。

    如果表现得好,答应的东西才有可能会实现那么一部分。

第62章最后沦陷

    可若是表现得差强人意,到时候,别说都已经煮熟了、送到嘴边的鸭子会飞了,剩下的好处,那是连想都不用想。至于叶富现在所拥有的东西,十有七八,也会被熊廷弼给回收回去。那可真的是得不偿失!

    所以,叶富现在一定要弄清楚,他心中的那些不安的因素到底是在暗示着哪里。

    想了半晌,他又问道:“那么,许先生,你觉得,这个疑点到底是指向着哪里呢?鞑子到底想要干什么?如此反常,不会是只想着逗我玩儿吧?”

    “自然不是!”许高卓否定了玩笑的这个可能,随即便说出了自己的猜测。他说道,“大人,依学生所见,萨尔浒战后,我军伤亡惨重,但鞑子却也并非是没有伤筋动骨。强硬的抢夺城池也好,派兵劫掠也罢,都是因为他们本身也损失不小,冬日漫漫难熬,春日也一样是不好过的。所以,学生以为,他们没有那么多的闲心,在这种事情上跟咱们开玩笑。至于疲兵之计,也不太可能。因为采取这样的方式溜我们的军队,他们的军队同样也会疲累。这样得不偿失,学生以为不太可能。”

    “那以你所见,到底是什么情况?”

    叶富这话问出来,就看见许高卓面色凝重,似乎是有些难言之隐。

    见状,叶富叹了口气道:“这种时候,就不用考虑太多了。我现在若是搞不清楚这不安是来自于哪里,今晚是一定无法入眠的。许先生,你就当是给我吃一粒定心丸,有什么猜测,尽管说出来也就是了。”

    许高卓点点头,说出来的话,却让叶富不禁大惊失色。

    “大人。”许高卓向前凑了半步,压低声音,对叶富说道:“大人觉得,之前永奠堡的事情,鞑子会不会已经知道了?”

    “嗯?”叶富听许高卓这么一说,不禁一愣。随后,身子一阵发汗,倒出一身的冷汗来。

    大意了!

    叶富一拍大腿,心中如是想道。

    当初永奠堡遭到鞑子洗劫,返程途中遇到叶富手下陆鼎营一部,趁着陆鼎手下那支部队傍晚在村中休憩的空档,鞑子兵发起突袭,将方孟达部几乎全歼。叶富当时带人埋伏,展开复仇。

    战绩自然是很出色的,全歼了那伙鞑子兵,抢回了被抢的东西。紧接着,还顺利用计骗开永奠堡的城门,拿下许品功。

    这一连串的胜利,让叶富都忘记了这件事情有可能会给他带来的隐患。

    如今想起来,实在是追悔莫及。

    “大意了!实在是大意了!”叶摇头道,“这件事情是我的过失,若是因此而造成什么问题,也该由我一力承担。若是我所料不错的话,鞑子此举,不是为别的。应当就是单纯的在试探我的力量了!能够全歼鞑子骑兵队,在小范围内对于他们来说,绝对是挡路石。怕是在试探出我的深浅之后,就是该采取行动除掉我的时候了。”

    叶富越说越觉得后悔,不禁长长的叹了口气。

    “若是早知今日,当初就不该赶尽杀绝。鞑子固然可恨,但除掉一小队骑兵的同时,却给自己埋下了隐患,这就不应该了。当时若是将他们赶走罢了,怕是就不会有现在的问题。”

    叶富这么说,自然是有他自己的考量的。

    他现在是驻扎宽叆防线这一串军堡的守备,不再是当初那个夜不收百户了。

    当时他在探查的途中遇敌,说杀就杀,自然不用有什么顾忌。因为那时候和现在的分工不同,他当时是探骑,无论杀了谁,都不用怕被鞑子联想到。即便是鞑子会报复,那也不是他需要管的问题。

    但现在不一样了,他手下有宽叆防线这么多的军堡。却还是按照当初的习惯,说杀就杀,一点儿规划都没有,那怎么能行?

    就像现在这样。

    因为一个鞑子小队的全员失踪,很可能已经有人怀疑上了周边的军堡。而且,叶富还想到了。当时这队鞑子骑兵掠夺完毕之后,是否派人向他的上司通报过自己的战绩?如果通报过,那就更加坏了。

    这次的锅,无疑只能扣在这些军堡的头上。

    鞑子这种毫无章法的试探性的劫掠也更加说明了,是在损失了一部分人之后,开始试探叶富手下军堡的实力。更加要命的是,叶富最近勒令下面严加整顿。打乱了军官之后,还派员监督整训。整体实力虽然没有提升很多,但到底还是在某些方面有所提升的。

    在反击的过程之中,既然有很多小胜的情况,那就说明,提高的这些实力,基本上已经暴露在鞑子的视野之中了。

    有什么,没有什么。

    最忌讳的就是让敌人看透!

    所以,兵法才讲究,虚虚实实,实中带虚,虚中带实。

    有的时候,能胜也得装作败,有的时候,明知是败,也必须装作依旧有余力的样子。

    这其中的道道多了去了,叶富有些懊悔,一时间没有想到。

    这么说来,让鞑子摸去了自己的布置,那岂不是危险?

    毕竟,叶富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手下的能力,实在是还不行啊!

    许高卓自然看出了叶富的自责。

    但他和叶富不同,他们两个地位不一样,需要思考的也不一样。

    叶富可以思考他自己的错误,自省是有必要的。而许高卓,自然也应该适时的指出叶富的某些错误,以帮助他自省。但绝不是因为某件事情,在一段时间之内打掉叶富的信心,这个是许高卓不能接受的。

    因此,在他发现叶富的情绪骤然转下的时候,他连忙说道:“大人,其实,这也未必是因为您不留余地而造成的。”

    “你不用安慰我。”叶富说道,“这点儿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做错了就是做错了,现在要想的,是如何补救。”

    许高卓一听,顿时摇头,“大人,学生并非是在安慰您啊!您想,为何鞑子一定能够确定,杀掉他们那队骑兵的人就是您?只有两种可能!其一,就是当时并非是全歼,而是有漏网之鱼逃走了!可是即便是有漏网之鱼,也是不太可能明确您的真实身份的。而看鞑子试探的意思,分明就是确定,杀掉这支骑兵的人就是您手下的军队!那么,就只能是第二个可能了。”

    “什么可能?”叶富追问道。

    许高卓回答道:“大人只是没有往这方面想,其实,只要稍一设想便该知道,这不是大人的错,而是学生的错啊!”

    “哦?这怎么说?”叶富觉得有些诧异。

    即便不是他的锅,也绝不会是许高卓的锅啊!这一点,他还是有那么点儿认识的。

    可许高卓却振振有词,“当初,是学生替您起草的那份报捷的公文。为了让朝廷知晓您的功劳,所以,其中很有些夸大其词的成分。大人知道,我辽东军非但不是铁板一块,而且,还有众多的蛇虫鼠蚁,打算给这军队掏洞的。学生以为,应当是上头有人看到了这份公文,并且,将这份公文透露给了鞑子那边。这才让鞑子知道,灭掉他们那队骑兵的人,正是您!而且,由于上面夸大其词的成分,鞑子或许还真的高估了我们的实力!”

    这才是糟了呢!

    简直是糟透了!

    叶富站起身来,眉头紧皱,背着手踱着步子。

    现如今,纠结到底是谁的错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错误已经造成,而且,由于错误的应对方式,鞑子兴许已经是试探出了宽叆防线军队的实力。下一次,谁知道是不是大举袭击呢?

    叶富可是知道的,历史上,这一年宽叆防线极不安宁,被鞑子抢走了大批量的牲畜和人口,自此一蹶不振,直至最后沦陷。

第63章军堡示警

    如果熊廷弼现在不在这儿,叶富应对起来还好一些。但如果就这么倒霉,那他真的是~~

    “大人,要早做决断呐!”许高卓提醒道。

    叶富又何尝不知道该早做决断呢?

    只是,这决断,又哪里是那么容易做得了的!

    “这样,你先命令下去。”叶富对许高卓说道,“就说~~”

    ~~

    新奠军堡。

    把总马登龙看着下发的命令,心中一片惶惑不安。

    “大人,上面写的什么啊?”狗头军师凑过来,想瞥一眼上面的内容。

    马登龙看了他一眼,将命令随手递了过去。

    趁着狗头军师看命令的工夫,马登龙说道:“叶大人有令,说是熊大帅最近在咱们这边巡视,让所有人做好准备,任何人不准在这会儿出幺蛾子。谁要是让熊大帅检查出半点儿纰漏,轻打重杀,绝不留情!”

    “熊大帅?”狗头军师捏捏胡子,“倒是早就听说要来的,昨日去了镇朔关,距离咱们这儿,也是不远了。就算是现在准备,应该也没有太多的时间准备。”

    “嗯,是这话。”马登龙点点头,有些惆怅,“粮饷倒是足额的给了,可军械那么缺乏,怎么让熊大帅看着舒服呢?像样的演练都做不起来啊!”

    他这话倒不是抱怨,而只是说了个实情。

    即便叶富手中现在稍稍有些余财了,但说句实在话,依旧是绝不宽裕的。

    能够给下面军堡补齐欠下的粮饷,已经是尽了最大的能力。军衣,仅仅是在叆阳都还没有完全装备上。至于军械,那真的是无暇顾及了。

    他最近让下面聚拢百姓,维修军堡,操练只是顺便的事情,也没有太过强求。

    这会儿熊廷弼要看,看什么?看军堡还是看士兵?看士兵的话,有什么可看的呢?

    狗头军师眼珠子一转,连忙出主意,“大人,不如这样吧。军械不充足,也不是咱们的过失啊!到时候若是熊大帅问起,咱们就实话实说。弄不好,还能让熊大帅拨付一部分给我们呢!”

    “你找死啊!”马登龙没好气的骂道,“没看到命令上写的什么吗?一旦要是让大人发现谁在熊大帅面前表现不好,让他下不来台,那是轻打重杀绝不留情!你以为姓叶的做不出来?你是忘记了,许品功被他弄成什么样子吧?”

    狗头军师被他骂得一抖,一时间不敢再说话。

    马登龙沉思了半晌,对他说道:“这样吧,不管什么军械不军械的了。我没有军械,这是没什么办法的事情。但咱们不缺人啊!告诉下面,最近都给我警醒着些,精神着些!到时候,在熊大帅面前,即便露不了脸,但起码不会太过让大人丢面子。如此,等到熊大帅走了,以大人的脾气,那八成是要什么就会给咱们什么。到时候,不就什么都不缺了吗?”

    “还是大人英明!”狗头军师连忙称赞。

    马登龙哼了一声,俨然是很嫌弃的对狗头军师说道:“你看看人家叶大人的军师,再看看你!真是不知道老子要你有什么用!从来都是只会说好好好、是是是,就你这般的模样,我白养着你有什么用!”

    狗头军师一时间讪讪的。

    马登龙哼了一声,径自走开,不再搭理他。

    实话实说,这样的军师,圈养着是真的没有什么用处。

    只不过,马登龙用他用得顺手了。多少,能帮忙写两个字,偶尔灵光一现出两个不那么馊的主意。在马登龙眼中,除了那两笔字,和灵光一现之外,这个狗头军师还真的是没什么大用。

    日后若是飞黄腾达,必定不肯带着他一并鸡犬升天的。

    想到这里,马登龙才觉得心里舒坦了一点儿。

    虽然没有个好军师,但起码,他还算是有个好上司。

    叶富为人不错,带兵也有一套,如果再有那么点儿运气的话,或许会是个不错的靠山。

    是了,马登龙为人并不是什么太强硬的人,勇气也不嘉。只是想找个差不多的上司,拉扯自己一把,好在这乱世出人头地。

    他的理想很简单,混日子而已。

    陷在自己的世界之中的马登龙并未看到,在他身后,那狗头军师的眼中,透露出一抹怨毒的目光。

    同样是举人出身。

    许高卓便可以辅佐叶富,获得飞黄腾达的机会。

    而他呢?

    他同样也不差啊!居然只能辅佐这么个不懂得欣赏的废物!

    要知道,他寒窗苦读那么多年,尽管没能顺利的考上进士,但到底也不是马登龙这种或许连三字经都没有正经读过、不学无术的武夫可以随随便便瞧不起的!

    他这么忍辱负重,心心念念希望马登龙可以出人头地,然后自己就水涨船高。

    可谁知道?到底是眼光不好,居然看上了这么一摊没有理想的烂泥。

    不过,好在,这样的时间不会太长了也就是了。

    狗头军师心中如是想着。

    你做你的烂泥,我做我的凤凰。大家井水不犯河水最好,但你若是挡着我的大计,到时候,可别怪我不念旧情!

    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的马登龙浑然不知。

    他的狗头军师如今已经和对面的敌人搭上了关系。

    而叶富与许高卓预料到的危险,也正一步一步的朝着这个胸无大志的把总缓缓逼近。只不过,在一切尚未破冰而出的时候,大概是没有人能够猜到,结局到底会如何的。

    狗头军师对着马登龙的背影阴阴的一笑,随后便赶忙掩饰起来。

    就在其他军堡的守城官接到叶富的命令,各自约束下属的时候,叶富这边,已经陪着熊廷弼将整个叆阳军堡的范围差不多看遍了。

    对于叶富的一系列布置,熊廷弼都是给予了肯定的。

    而且,熊廷弼也在心中设想,若是所有的军堡都能够如同叆阳一般布置的话。怕是大明的辽东,如此广阔的土地,就绝不会脆弱到现在的这副样子。

    “大人,您看这边。”叶富此时正在自己极小的武器作坊里面,指着尚未完工的弩,给熊廷弼解释,“卑职手下,许先生,很擅长这个。当初因为一些小误会,卑职还中了他一箭呢!您想啊,许先生一介书生,能有多少力气?卑职麾下,随便的士兵,体质大概都比他强得多。既然许先生这书生都能够轻易掌握,那卑职就觉得,士兵们学起来也要容易一些。而且,据说,古籍上也说,这个东西克制骑兵好用!”

    “嗯?这也是那位许先生告诉你的法子?你还曾经中了他一箭?这倒是稀奇了!”熊廷弼点点头,从叶富指示的那个工匠手中接过半成品的弩,翻来覆去的看了半晌,又还给了工匠。

    一边往前面走,他一边问身边的叶富道:“本官倒是记得,这个作坊是你手下的经历司在管吧?王经历?今天他没来吗?”

    叶富笑道:“卑职鼓捣一些小玩意儿,王经历总是不耐烦看。他大概只是觉得,钱粮被服,比这个要紧迫得多。毕竟,这冬天都快过去了,卑职手下部队别说春装,就连冬衣都未能做到人手一件,差得远呢!这不,最近赶制出春装来,总不能冬天没有,春天也接着没有吧!”

    “唔,这倒真的是要紧事。”熊廷弼点点头,随后说道,“你的军衣的那个~~保护色,倒是让本官觉得挺不错的。如果可以的话,推广开来,我大明应该可以减少不少的损失。不过,也先由着你吧!等本官回了沈阳,自然会优先将材料批给你使用的!”

    “那卑职就多谢大人了!”叶富笑眯眯地谢过熊廷弼。

    熊廷弼走了一圈,到底是看着那弩怎么都顺眼。临走的时候,甚至还拿走了一副,说是要自己玩一玩。

    叶富倒是没有阻拦的意思,由着他‘顺手牵羊’。

    一行人刚刚出作坊,迎面,一个骑兵从街头飞驰而来。

    在距离叶富不远处勒停了胯下的战马,连滚带爬的跑到叶富面前来,跪在地上,将身上带着的军报举过头顶。

    “大人!新奠军堡示警!”

第64章调虎离山之计

    “什么?”

    叶富当即就是一惊。

    偷眼看了下熊廷弼的脸色,只见他的脸色已经沉得如同锅底灰一般了。

    叶富心中埋怨,什么时候示警不好?偏偏非要赶着这个时候!这种时候示警,那不是擎等着玩儿完吗?

    可他心中虽然是埋怨,但手上却并不敢怠慢。

    否则的话,被熊廷弼随便寻个理由,都能当场以守卫不力的名义咔嚓了他。

    叶富顺手接过军报。

    知道熊廷弼心情不好,便也不跟他去推让。

    自顾自的展开军报,只见上面的字迹极为潦草。显然,是事态太过紧急。

    “~~新奠军堡守城官试百户衔把总卑职马登龙禀报:今日拂晓,卑职下属逆贼儒生吕文善勾结鞑虏,遇开门献城,幸已被卑职查获。卑职虽武人,未尝通晓圣贤之道,却每思大人忠肝义胆、誓死吞胡之教导,故而,不敢稍有懈怠。然,落笔之时,与逆贼吕文善勾结之鞑虏骑兵已然兵临城下。敌众而我寡,敌强而我弱,我新奠军堡形势实在危急!卑职身袭军职,世受皇恩,必当以死相报!只恐我阖城百姓,将受池鱼之殃。望大人速速派兵驰援,卑职代阖城军民叩谢大人厚恩~~”

    通篇罗里吧嗦说不到重点上,叶富越看就越觉得心中烦躁难当。

    什么狗屁的忠肝义胆,誓死吞胡?

    你小子要是有这个能耐,还记得我说过什么,至于这种时候发求救信来让我为难吗?

    叶富心中实在是愤慨,但又没有办法。

    人家求救信已经送了过来,他就是不想发兵救援,那也是非救不可了!

    但谁知道,这是不是鞑子的调虎离山之计呢?

    更何况,那信中说了,竟然是马登龙手下一个名叫吕文善的儒生,里通外国、吃里扒外,勾结了鞑子想要献城,这才引起的这场事故。

    叶富实在是不明白,手下有这种人,为什么不早早地杀掉,反而留着征俄祸害去为祸苍生呢?

    他这么一想,眉头自然就皱起来了。

    这会儿,许高卓并不在身边,没有人能够给他出主意。

    叶富心思纷乱之际,无意中瞥到熊廷弼审视的眼神,心中不禁打了个寒战。

    这种时候,他还在犹豫什么?

    心下一横,他对着靳一川命令道:“一川,去一趟讲武学堂,命令他们马上校场集合。全副武装,准备迎战。”

    “是,卑职这就去。”靳一川连忙答应一声,赶去传令。

    叶富转身对熊廷弼歉意地一笑,说道:“大帅,前线事态紧急,新奠军堡是小军堡,怕是撑不了多少时候。卑职不知那里具体情形如何,但也知道,实在是危险极了。大帅,您千金之躯,就不要去冒险了。卑职这就带人驰援,势必打个胜仗回来!”

    熊廷弼一听,立即摇头否决。

    “这怎么能行?”熊廷弼说道:“这会儿,正该我这个做经略的鼓舞士气的时候,躲躲藏藏,成何体统?不必多言了,本官此次就随你一道去!你若是能破贼,本官自然给你叫好!但若是破不了~~”

    熊廷弼哼了一声,并未说下去。

    他一向是嘴臭,这会儿却不大愿意说丧气的话。

    叶富听出他的未尽之意,心中也不禁叹了口气。这家伙,生怕被人蒙了似的。硬是明知道危险也要往上跑,这真的是让人头疼了,到时候,还要保护他。

    时间往前推。

    就在马登龙接到叆阳发出的叶富的命令的当日午夜,鞑子骑兵已经拢向了新奠军堡。

    作为距离叆阳位置算是最近的军堡,新奠军堡已经是软柿子中的软柿子了。不仅人口稀少,守军无力,而且,还摊上了马登龙这么个守城官。在鞑子的眼中,也着实属于好欺负的类型。

    彼时,新奠军堡的守城官,把总马登龙正在睡梦之中,被吵醒之后,连忙披甲上城门去看。

    “大人,您非得早做准备不可啊!”狗头军师吕文善鬼一样不知道何时飘到了马登龙的身后,幽幽的劝道。

    马登龙盯着城外不远处集结成队的鞑子骑兵,只觉得心跳都慢了半拍似的。

    映着月光的照射,鞑子手上的马刀发出幽幽的寒光,让马登龙心头不禁一阵乱跳。

    他深知,这里虽然距离叆阳不远,但从这里示警,到叆阳出兵,再到援军抵达,还是很需要一段时间的。

    在这段时间之内,他要如何守住这座城池,简直是一个天大的难题!

    “怎么办?这可怎么办?”他习惯性的发问。

    可话刚问出来,他自己都觉得好笑。

    他这个狗头军师,何时能出什么主意了?

    与其说是军师,怕是连他身边的一个亲兵的能耐都比不上吧?

    可就在马登龙问出这话的同时,只见吕文善上前一步,靠在他身后,脑袋凑过来,眼睛微微眯起,一副要说悄悄话的样子。

    马登龙只觉得后颈一阵凉风,猛地回头,就看见吕文善那双贼兮兮的眼睛。

    “大人,您非得早做准备不可啊!”吕文善重复了一遍,随后,对马登龙说道,“咱们是几斤几两?鞑子又是何等的战力,大人难道不清楚吗?萨尔浒一战,大人是真的好不容易才才得以活下来的。难道,就想把命白白的浪费在这里吗?大人,您倒是往下面看一看,兵临城下,您是时候做决断了。”

    马登龙此时心烦意乱,听着吕文善的话,只觉得刺耳得很。

    只不过,也正是因为他心烦意乱,所以才未能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吕文善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目光朝下面看了半晌,突然,他身上猛地打了个冷战。

    “你刚刚说的,什么意思?”马登龙转头盯住了吕文善,问他道,“什么叫‘把命白白的浪费在这儿’?吕文善,你给我说说清楚!我自然知道此次九死一生,但还不至于贪生畏死,如同许品功之流一般!”

    “大人,您不要太固执。”吕文善笑道,“就算是您今日死在这里,又有谁会记得您呢?倒不如留着有用之躯,多享受几天的荣华富贵,难道不好吗?”

    马登龙这次算是听懂了,吕文善这分明是在劝他投降!

    说起来,马登龙这个人,还是很矛盾的。

    他胆子小,也没有什么大志向。

    只因为祖上传下来的军职,所以他身上就承袭了这个军职。也是因为他恰巧被抽调安排到这里做守城官,所以他就安安分分的做他的守城官。

    马登龙从来都没有什么明确的人生目标,飞黄腾达也不过是一个太过宽泛又虚无缥缈的方向。其实,达不达得到对他而言并没有那么重要,最重要的是他想要抱着他现有的东西安安稳稳的过日子而已。

    但与此同时,他虽然胆子小,又没有志向。但对于某些需要坚守的东西,或者说是底线,却是相当在意的。

    比如,身为守城官,城在人在,城毁人亡,这是他脑海之中根深蒂固的东西,他愿意信奉,并且愿意遵守。更愿意,为了这而付出一切。

    这一点,怕是跟了他这么久,却一直认为他温温吞吞没有什么真正的主见的狗头军师都不太清楚的。

    “不用多言!”马登龙难得的强横一次,“我既然是大明的武官,就不会贪生怕死!来人!拿纸笔来!”

    “慢着!”吕文善拦住亲兵,脸上露出阴恻恻的笑容,“大人,难道不能考虑一下吗?”

    马登龙胸中怒火中烧,“考虑什么?还要考虑什么?鞑子已经兵临城下了!难道我不该抵抗吗?投降之言休要再说,否则,本官这就把你从城楼上扔下去!你倒是信是不信!”

    虽然马登龙发了火儿,但吕文善是一点儿都不怕。

第65章连夜离城

    他看了看马登龙周遭的亲兵,扬了扬眉毛说道:“大人,我本想要救您一命的!您又何必要这么固执的呢?我早就跟城外的金军将军大人说好了!只要将新奠军堡献给他们,他们会保证我们的安全,日后,荣华富贵应有尽有。大人,别执迷不悟!你以为,向叆阳示警就有用了吗?叶富不过是凭着侥幸才杀了几个后金兵,还真当自己是天兵天将不成?他赢不了的!这一次,势必要付出代价!大人,怎么样?点点头就好!看在这些年你对我还算不薄的份儿上,我可以向将军保你的前程。”

    “你胡言乱语!痴心妄想!”马登龙拍着城头的土砖大骂。

    吕文善眼神一厉,手腕轻抖,早已藏在袖中的匕首顿时锋芒毕露。他反握着匕首,朝着马登龙的心口猛地扎了下去。

    马登龙到底是经过战阵的军人,反应倒也是不慢的。

    他猛地一拧身子,堪堪躲过一击。

    随之一脚踹过去,吕文善手中的匕首脱手飞出,当啷一声砸在墙砖上,弹飞出城墙。

    吕文善向后趔趄了三步,还是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马登龙大怒,骂他道,“你口口的算是个什么东西?还敢威胁老子!预谋行刺!你的胆子还真的是不小!老子平时,算是小瞧了你了!来人!把他给我绑了,扔下去!”

    马登龙这么一嚷嚷,吕文善倒是真的有那么一瞬间的慌乱。

    但也仅仅是一瞬间罢了,亲兵没有一个动弹,全都站在原地,像是傻了一般。

    马登龙跳起来,几乎是恼羞成怒,对着周边人吼道:“怎么?都聋了吗?听不到本官的话吗?把这杂碎给老子绑了,扔下去!”

    亲兵们依旧沉默着站立,过了半天,才有一个人怯怯的说道:“吕先生说的~~也有道理~~”

    “唉~~真的是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啊!”

    吕文善揉揉自己身后摔疼了的部位,得意洋洋地看着被亲兵控制起来的马登龙。

    其实,吕文善在行刺之前,是万万没有想过会行刺失败的。也着实没有准备后手!

    他也知道,马登龙虽然活得比较佛系,但其实对下属管束的能来还是不差的。想要挑拨两者之间的关系,怕是不容易。收买,反倒会露出马脚。

    所以,他也不太敢做这方面的后手。

    但让他实在是意外之喜的是,这些亲兵居然抱着和他一样的看法!

    果然,如今的辽东军糜烂成这副样子,谁不想早早的给自己找一条好路走呢?跟大明抱在一块儿死?哼!也不想想,皇帝老子锦衣玉食的时候,有没有想想他麾下的将士们在辽东险些冻死、饿死!

    江山究竟是朱家江山,旁人,凭什么要卖命到死啊?

    “好吧,上天有好生之德!”吕文善摆出一副救世主的样子,居高临下看着马登龙,对他说道:“你口口声声要把我绑了扔下城去摔死,倒真的是无情冷漠极了。不过,我不怪你!算我今天心情还不错,就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来啊,请咱们大人下去,开城门!或许,将军会喜欢我送给他的这份额外的大礼!”

    说到‘大礼’两个字的时候,吕文善故意多看了马登龙两眼。

    马登龙被堵住了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兀自瞪着眼睛,口中呜呜的叫着,发泄心中的不满。

    吕文善不再看他,率先带头朝着城楼下面走去。

    城门在马登龙面前,被士兵极为缓慢的推开。

    吱呀吱呀地声音听在吕文善的耳朵里,实在是悦耳极了。

    甚至于,他都没有发现,他身后的马登龙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止了挣扎和呜咽。一双眼睛盯着吕文善的背后,露出蔑视的光芒。

    却说不远处的鞑子骑兵,看到城门开始开启的一瞬,就知道,吕文善是得手了。

    他们以胜利者的姿态,纵着马,慢悠悠的朝着这边过来。

    马登龙在心中暗暗地数着。

    两百步!

    一百五十步!

    一百步!

    ~~

    距离越来越近了!

    陡然间,安静如鸡的士兵们突然整齐的动作起来!

    抬弩,上箭,拉弦。

    一排排的箭支飞速地迸射而出。

    随后,似乎是说好了一般,连战果都不屑去看上一眼。所有人裹挟着马登龙和吕文善两人,飞快地后退。

    早早就守在门边的士兵用力推着大门,以最快的速度掩门。

    几乎只是转息之间的事情,对面的鞑子骑兵已经有十数人栽在了马下。

    领头的鞑子将军几乎是气疯了!

    他大声的用满语喝令,要求骑兵们发起突击!一举攻破城门。

    然而,城内的士兵显然是早有准备的。

    城上,弩箭肆意的向下射出,一箭一箭,射杀着疾驰靠近的骑兵。

    眼看着又是十几骑的伤亡,让骑兵们不得不减慢了速度。

    城门就在眼前缓缓关上,鞑子将军双目赤红,却也只能无奈地下令,撤退!

    一切仿佛又回落到了起点。

    鞑子退回了刚刚徘徊的位置,躲到了城楼上弩箭的有效射程之外。

    而城楼上,已经被松开绑缚的马登龙被部下簇拥着上来,身旁,还是那位狗头军师。

    只不过,吕文善的脸色已经是青白一片。

    “你骗我~~”吕文善讷讷道。

    马登龙大笑着拍着他的肩膀说道:“我手下的亲兵,都是战场上跟着我出生入死的兄弟。即便我再不济,难道他们还会背叛我,听你的吗?要知道,就算我马登龙自己饿着,都不会让他们委屈到!他们没理由背叛我!尤其是为了你!”

    马登龙说这话的时候,始终是笑着的。

    在城楼下面看起来,实在是很像是两人相谈甚欢的样子。

    鞑子将军刚刚因为轻敌吃了大亏,此时,正恨得牙根儿痒痒。

    想起之前吕文善跟他暗通曲款的时候,字里行间的那副谄媚的样子。他怎么竟然就相信了这个家伙的鬼话!

    果然,汉人都是信不过的!

    鞑子将军如此想着,从背后取下弓来。

    纵马稍稍向前,箭支搭上了弓弦。

    嗖——

    一支羽箭带着风声飞过,噗的一声,穿透了吕文善的胸膛。

    马登龙连忙后退。

    看着吕文善倒下的身影,暗暗摇头。

    若不是他机灵,知道在吕文善发难的最开始就用眼神暗示士兵们该怎么做,怕是这会儿,倒在这里的,就真的是他马登龙了。

    好了,不想献城,所以,将计就计。

    如今,对手已经被激怒,马登龙反倒是有些后悔了。

    这样的将计就计,后果,他真的是太清楚了。

    要么,胜利,敌人自然就会退去。

    要么~~

    想起鞑子进攻稍有不顺,城破则必然屠城的旧事,马登龙紧紧地皱起了眉头。

    “来人!”他叫道。

    亲兵当即上前,只听马登龙安排,“马上去给我取纸笔!我要给大人写信!快!快点儿去!”

    马登龙心情烦躁,下命令也急迫得很。

    亲兵连忙跑下去,不多时,将纸笔捧了过来。

    马登龙就着月光,奋笔疾书。写好之后,也顾不得墨迹未干,便随意地折了折,交给一名亲兵。

    “快!趁夜给我送出去!”马登龙吩咐道,“阖城老少能不能活下来就看你的了!务必!务必把信给我送到!就算你死了,信也得送到!懂了没有!”

    亲兵连忙点头,马登龙这才放开了他。

    独自踱步稍稍向前了半步,又连忙撤了回来,他闭了闭眼睛,深吸一口气,想着之前的事情,不禁觉得自己竟然有些莫名其妙的乏力。

    他不是一个很愿意去争抢的人,可是谁让这事情落在他的头上了呢?

第66章损兵折将

    他甚至不能否认,刚刚的那一急中生智起的策略,不止是为了给鞑子一个教训,更不只是为了剪除吕文善这个祸害,更多的,或许是他在逼迫自己,断了自己的后路吧?

    不能做叛徒!

    马登龙在心中如是告诉自己。

    只不过~~

    叶大人~~

    他真的会来吗?

    落日西垂,马登龙坐在城墙上端的垛子旁,倚着城墙,半闭着眼休息。

    血染的铠甲内侧被血水、汗水浸得透湿,一整日的防守,让他已经几近精疲力竭。

    随着夕阳西下,城外未能顺利破城的鞑子兵终于向后退去,在落日的余晖之中生火做饭,很快,便开始大快朵颐。

    “大人,喝口水吧。”亲兵端来粗瓷大碗,满满的一碗凉水递过来。

    马登龙随手接过,仰头饮了几大口,又连要了三碗,才总算是将嗓子里干涸火辣的感觉强压了下去。

    “多谢了。”马登龙说了一句。

    那亲兵一愣,刚想说两句‘不客气、应该的’之类的话,就见马登龙笑道:“多谢你们,原本无需送死的。”

    他这话说得大有内涵。

    连带着周围的士兵都不觉间看了过来。

    此时,城内实际上已经只剩下一百多个士兵了!

    而城外,却有两倍于他们的骑兵,在磨刀霍霍。

    同样损失不小的鞑子兵此时士气极盛,只等着‘大破城池,鸡犬不留’。

    马登龙已经完全可以预料得到,一旦城破,整个新奠军堡则将再无一个活人!根据对面的那群畜生的习惯,付出太大代价,夺下的城池之内,甚至是牲畜,都不要想能够活下来。

    这些士兵在最初原本都是有机会逃跑的,然而,他们没有。所有人都选择了留下来!

    “大人,不是说叶大人会来救我们吗?”有士兵如此问道。

    马登龙愣了一下,仰头看了看悬在头顶的星星。

    如果他会观星象就好了,他其实也很想知道,自己在这里苦等,到底能不能等到那所谓的援军。

    不过,也不算重要了。

    如果能等到,里外夹击之下,鞑子绝讨不到好!

    而如果等不到的话~~

    横竖都是死,投降?早在他将计就计让鞑子损失了一批人马的那会儿开始,就注定是已经晚了!

    看着士兵希冀的目光,马登龙却并没有打算隐瞒现在的局势,他说道:“有没有援军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若是直到现在,我们还只能寄希望于其他人的话,那我们活下去的可能性或许就已经不大了。咱们不能等援军,援军何时启程,何时到这儿,那都是不可能预料的事情。咱们现在,只能靠自己!”

    士兵们短暂的骚动了片刻,就听马登龙道:“这样,待会儿咱们~~”

    ~~

    夜静悄悄的,没有一分的声响。

    马登龙带着麾下的二十个挑选出来的敢死队士兵出现在城门旁。

    转头看向跟着自己多年的副手,马登龙眼中抱有歉意,“大集,今天是我连累你了~~”

    庞大集当即拍了他一下,“这是说什么话?都是大明武官,世受皇恩,说投降就投降,那不是我大明的武官!大人,你放心去吧!大集帮您守好后路,必保无事!”

    “不,我不要你答应我这些。”马登龙皱着眉头,摇了摇头,“大集,你答应我,一旦事情有变,替我保住新奠!大人一定会来的!你要带着剩下的士兵,撑住!”

    庞大集还想说什么,马登龙却没有让他说下去。

    “回去吧!”马登龙说道,“我们该走了!”

    马登龙不可谓不是胆大!

    傍晚草草的一顿饭后,便打定了主意,要趁着月黑风高,来一个袭营!

    他虽然没有读过几本书,但却听过不少的话本。里头大多都记着夜袭什么的,他也就记住了。眼看着鞑子兵驻扎在城外,夜晚一片欢腾之后归于宁静,应当是累了,且似是不怎么设防的样子。

    他实在是不能在城中死守了,否则,敌我无论数量还是战斗力都如此悬殊,他怕是只有等死的份儿!

    自古以来,男儿功名马上取。

    他已经想好了,成则升官发财,败则大不了马革裹尸,也胜过困毙在城中得好!

    这么想着,他带着敢死队员们趁着夜色,顺角门悄悄出城。

    倒也真的是老天爷眷顾!

    这天晚上,竟然没有月亮。

    天空之中飘着几朵雾蒙蒙的云彩,恰好将皎洁的月光隔在了上头。堡城前的雪地上,马登龙带着人,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靠近鞑子驻扎的营盘。

    “大人,没人呐!”一个士兵实在是熬不住周围寂静的氛围,小心翼翼靠上前,在马登龙身边低语。

    马登龙自己也觉得奇怪!

    按着鞑子的性格,这可是阵地,不该连哨兵都不设啊!

    越往前靠,他心中就不禁越觉得有问题。

    不知不觉之间,一行人已经接近了鞑子的营盘。

    马登龙心中慌极了!

    “不对,不对劲!”他越走越觉得不对,索性停了下来,犹豫片刻,对身边的士兵道,“不对!事出反常即为妖!这里面肯定有问题!走,先撤!”

    他觉得不能再往前靠了,指挥手下匆忙撤退。

    但就在他调头要走的时候,鞑子的营盘中忽然闪起了火光。

    马登龙自知中计,连忙带着人玩儿命的撒开腿跑起来。

    身后,鞑子营寨,将军骑在马上,望着远处奔逃的明军,冷冷地一笑。

    “这些汉狗,果然长进了不少!若是之前,岂会用此等计谋啊?还是贝勒提醒得对!到底还是应该处事谨慎一些。否则,今晚真的是险些就中了计!儿郎们!给我追!若是今夜能一举破城,准你们三日不封刀!”

    鞑子骑兵们一听这话,顿时疯了似的,骑在马上呼啸着追赶靠两条腿奔跑的明军,就正如是猎狗戏兔一般,穷追不舍,却又并不逼得过紧。

    在顺手砍倒了几个跑得最慢的明军士兵之后,他们便不再卖力,只不近不远的恰好吊在马登龙等人身后。

    眼看城门已经在望,城上的庞大集已经命令开门。

    马登龙猛然间回首瞥了一眼,顿时心惊。

    鞑子所图甚大,这哪里是要将这支敢死队置之死地?分明是想要借着敢死队员的逃生欲望,一举破开城门!

    马登龙心中顿时弥漫起一股子浓浓的恐惧!

    看来,我今天势必是要死在这里了!

    马登龙心中升起一片绝望。

    眼看着追在身后的骑兵,他突然刹住脚,对着城楼上大喊一声,“关门!”

    他这一停步,连带着身边的士兵也一并停了下来。

    一行人猛然转身,倒是把穷追不舍的鞑子骑兵吓了一跳。

    不明所以之下,纷纷下意识的去勒马缰。

    而此时的城楼上,庞大集看着城下的马登龙,痛苦地闭起了眼睛。

    他何尝不知道马登龙的想法?

    这个从来都胸无大志,也没有什么胆量的把总,居然在这种时候,鼓起了莫大的勇气。

    为了不让鞑子紧随其后破城,自己断了逃回城内的路。

    庞大集心中苦涩难言,手上却丝毫不慢。

    他对着守城的士兵命令道:“搭箭!”

    叶富当初做出第一批弩箭的时候,就派人给每一个军堡送了一批。虽然数量都不多,但质量却都不错,又易于掌握。

    为了抱紧叶富的大腿,马登龙可是特意让自己的属下练过的。

    所以,之前那一轮齐射,才能让鞑子在没有防备之下损兵折将。

    此时,带着怒火的箭支如雨一般从城头射下。

第67章神箭手

    马登龙借着箭雨的防护,带领着自己身旁的敢死队员们回身搏杀。

    鞑子骑兵显然没有想到,竟然还会有这种变故!

    就在他们愣神的那片刻,就有至少二十个人被箭支射中,其中七八个显然是被射中了要害,栽倒在马下。

    鞑子骑兵首领顿时双目充血,嘶嚎一声,率领着骑兵发起了进攻。

    就在这几息之间,又是几个人栽倒在地。

    以步对骑,本就困难。

    再加上马登龙本身身上就有伤,当然是更加心有余而力不足,被对方死死地压制在下方。

    不多时,身上又添了几处伤。

    也就正在他发觉自己已经渐渐地撑不下去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濒临死亡感觉到了幻境,他仿佛听到,鞑子兵身后,已经起了喊杀声。

    ~~

    叶富带人赶到的时候是午夜。

    好巧不巧,他和马登龙的想法不谋而合。

    袭营!

    两方都是想要夜袭的目的,然而,却是截然不同的结局。

    “怎么会这么安静?”靠近敌营的时候,叶富也遇到了同样的事情。

    只不过,意识到有问题,他便下令埋伏,而并不是掉头就跑,把后背亮给敌军。

    他们在雪地里埋伏了大概半个时辰,执意要跟来的熊廷弼趴在雪地里,不时的左看看、右看看。不消停地仿佛他身上长了虱子似的!

    因为夜色较黑,熊廷弼又穿着叶富命人给他挑的一身合身的新军服,夜晚看过去如同雪地一般的颜色,让他不会那么轻易暴露。所以,叶富也就没有顾及他的左顾右盼,而是一心一意的趴伏,静静地守候。

    熊廷弼越看越觉得心中疑惑。

    自从趴伏下来,包括叶富在内,叆阳讲武学堂学兵大队三百余人就如同被人钉在了地上一样,一动不动,生根一般。

    不管他如何观察,都没有看到任何一个人乱动哪怕一下。

    如此之纪律严明!

    熊廷弼不禁在心中暗叹。

    叶富却没有任何闲心去顾及他的想法,眼神一直死死地注意着前面的变化。

    直到~~马登龙出现了!

    倒还是个有脑子的,只不过,脑子还不够!

    叶富眼看着鞑子是如何追逐马登龙的,不禁暗自在心中摇头,随即抬起右手,比了几个手势。学兵大队的队总们当即了然!他们并未去管马登龙等人的死活,而是悄悄地匍匐前进,慢慢地靠近了鞑子的营盘。

    此时,营盘内已经只剩下了鞑子此次战事的指挥部了,那位洋洋得意的将军丝毫没有感觉到灾难的降临!

    而就在城上放箭的同时,叶富一个手势之下,麾下学兵大队利落的呈战斗队形,左右包抄。迅速将当面之敌三面夹住,手中横刀一举,滚滚人头落地,鲜血撒在面前的雪地上。

    鞑子此时才发觉自己老巢被端,然而,已经晚了。

    这未经演练的‘调虎离山’,让他们首尾根本无法相顾。

    前面的骑兵压根儿还没有注意到后面的异样,那名坐镇指挥的鞑子将军却已经被叶富一箭从左眼射入,直穿后脑,只眨眨眼睛的工夫,就已经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熊廷弼此时刚刚才从雪地里站起来,在侍从的保护之下向前,正看到叶富搭箭射敌的那一幕,不禁拍手称快!

    “当真神箭手!”他仿佛是这个战场上的看客一般,竟然在后面叫起好来!

    叶富来不及管他,迅速杀光了根本来不及上马的当面之敌,抢夺了战马。随后,分了一个中队留下来保护熊廷弼,率领着其他人纵马而出。

    倒也真的是鞑子兵倒霉极了。

    城上,是密密麻麻的箭雨,身后,更是由骑兵、步兵组成的双重进攻。

    这些尚未毕业的学兵旁的或许不行,但打顺风仗,却并没有什么不敢,一个个被鲜血激起了斗志,勇敢地随着自己的队总向前冲锋。实实在在的,算是当了一把英雄。

    很快,被冲垮了斗志的鞑子骑兵不得不四散而逃。

    谁料?叶富早有布置!

    这些人让他不好过,他又怎么可能放任任何人轻易离开?

    一个口袋阵布在他们的正前方,堵住了所有逃跑的道路,一头扎进口袋的鞑子兵们纵马挥刀,垂死挣扎,然而,一切都已经晚了!

    “杀光!一个不留!”

    叶富双目赤红。

    自从来到这个时代,他所看到的,尽是这些畜生屠戮大明子民的场面。对他们,实在是没有丝毫的怜悯可言。

    在他这里,但凡是敌人,就并不想留下活口。

    城门上,知道大局已定的庞大集连忙下令出城追击,他自己则急匆匆地跑下来,一步不停地直奔马登龙。

    马登龙被赶来的庞大集从地上扶起,嘴里喷出血沫子,嘿嘿笑着,“我就知道,大人一定~~一定回来的~~这回,可算是能升官~~升官发财了~~”

    庞大集听得想哭。

    拂晓,新奠军堡内。

    熊廷弼换了一身干爽的衣服出现在堂屋内的时候,叶富还穿着那身被雪洇湿又凭着体温稍稍温干的军衣,坐在堂内和庞大集低声交流。

    察觉到有人进来,叶富转头看去,随后连忙站起身,“卑职参见大人!”

    熊廷弼连忙摆手道:“不必多礼!不必多礼!你们两个都坐吧!”

    等熊廷弼坐下,叶富这才示意庞大集坐下来,他自己则将手中的公文捧到熊廷弼眼前,对熊廷弼说道:“启禀大人,此战我军共歼敌斩首二百三十八名,其中包括鞑子佐领塞善。”

    “嗯,战果很不错啊!”熊廷弼称赞道,摆手示意他坐,“我辽东,已经久没有如此的胜仗。之前,本官竟还以为你和那些蠢材一般无二,实在是误会你了!我大明难得有如你一般的骁将,本官此次必定为你保举,你需要的人、物,本官也必定会想办法,一一给你补齐!”

    叶富连忙谢过熊廷弼。

    他很知道,他的时间不多了。

    大明最后一个在治国上还可以称得上是带了脑子的皇帝——万历,还有一年多就要撒手西归。而面前这位熊廷弼熊大人,所剩下的可以肆意发挥的日子,自然也是不多了。

    抱紧这位的大腿,能够趁着万历还在爬得越高,叶富心中才会越有底。

    和叶富多聊了几句之后,熊廷弼就借口累了,先去休息。

    而叶富在他离开之后,也终于可以从这里离开,去看看依旧昏迷不醒的马登龙了。

    ~~

    “郎中,他怎么样了?”

    卧房内,叶富低头看着马登龙昏迷不醒的样子,很是担忧。

    在他的印象之中,马登龙这个人,其实并没有给他留下太深刻的印象。毕竟,在此之前,他始终都是胸无大志、胆小怯懦的代名词。然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潜力!

    叶富可以毫不夸张的说,就凭马登龙在生死关头能够回身迎敌,以脆弱的身躯,将敌人的铁蹄挡在新奠城外,他就已经是一个合格的官长了!

    给他看伤的郎中频频摇头。

    “他伤得太重了。”郎中连说带比划,试图跟叶富解释,“身上中了十三刀,能活到现在已经是很不易了!若是想要保住命,恐怕~~”

    郎中的话只说了一半,庞大集就真的急了,扑过来扯住郎中的领子,对着他吼道:“给老子听着!我们大人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我要你陪葬!听见没有!”

    “哎,大人~~大人救命啊~~”郎中吓得腿都抖了,连忙喊叫着让叶富救他。

第68章凑巧而已

    叶富叫住庞大集,让他暂且退后。

    郎中惊魂未定,靠得叶富又近了些,叶富对他道:“先生,不是我不帮你,实在是这位把总身份经历不同寻常。他是为了护佑阖城军民的安宁,才落到这个地步。在战场上,那是铁骨铮铮一条汉子!他没死在战场上,那是命大!既然战场上都能抬回来,现在还有气儿~~先生,我不希望他现在死在自己人的手上。您明白吗?”

    郎中听着,不觉间又开始抖。

    叶富却步步紧逼,不肯松口,“死战场上,军人那是死得其所!不怨天,不怨地。但死在自己人手里头,可就窝囊极了!听着,我还指望着他以后替老子冲锋陷阵,守城护池呢!老子不准他现在死咯,你听懂了吗?”

    郎中讷讷地点头,眼中却透出了无能为力。

    叶富却不管这些。

    这是新奠军堡能找到的最好的郎中,如果他没有办法救人,那就是真的回天乏术了。

    所以,无论如何,叶富都得逼着他去试一试,“先生,我不是个喜欢强迫别人的人,但现在情况特殊,我也就不顾忌别的什么了。直说一句话,他今天若是活不下来,您别怪我将您以内奸的名义给宰咯!总之,好自为之!”

    郎中彻底被叶富给吓瘫了。

    他深知,庞大集发火儿,叶富还救得了他。

    可叶富这么说话,整个新奠又有谁还能救得了他呢?

    他即便心里头没底,这会儿也只得是改口道:“大人,您误会了,误会了!小人只是想说,这位大人他伤得太重,要救他着实不容易!需要用到一些比较名贵的药材,但~~小人家资实在有限~~”

    “不必担心这个!”叶富说道,“要用什么药,您尽管吩咐我的亲兵去买。至于您,一应用度,暂时都由我的亲兵来负责照顾。什么时候人治好了,什么时候我给您结钱。”

    郎中是彻底的欲哭无泪,他的确是不想答应,可不答应又能有什么用呢?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叶富认准了的事情,他不办也得办。

    看郎中答应全力救治,叶富这才放下心来,又多看了马登龙几眼,他这才带着庞大集出了屋子。

    庞大集一出去,就狠狠地跺了跺脚,对叶富说道:“大人,您瞧见了!实在是人心不古啊!马把总为了阖城军民安危,自己的性命都豁出去了,可这个家伙呢?为了些许的钱财,竟然连救命恩人的性命都要枉顾!要按着卑职来说,这样的人,即便是治好了马把总的命,也不该轻易饶过了他!”

    叶富对着他摇了摇头,回头看看,确认屋中听不到二人的谈话,这才说道:“我刚刚不过是吓唬他的!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若是他真的救不了,也不许你跟他为难,听见没有?他并非是爱财,而是真的没什么好办法。我也不过是要逼他一逼,但并不是要逼死他。”

    “可他~~”庞大集想要争辩,看叶富的眼神,便又只得低头应是。

    叶富笑着拍拍他的肩膀道:“若是他能熬的过来,我必然保他一个好前程。但若是活不过来,也不能因为他一人之死,就杀了能救更多人的郎中不是吗?不过,依我看,他算是个福星高照的,十有七八能够挺得过去!毕竟,是吉人自有天相嘛!”

    自辽东与后金之间开战以来,在往次战役之中大多都能够得胜而归的大明却连续遭遇滑铁卢。

    先失抚顺,又失清河,再失开原,连铁岭都已然落于敌手。

    沈阳、辽阳两个重镇,眼看,已经在后金铁蹄的威胁之下,颇有些朝不保夕之感。

    就在这样的局势之下,叶富连续赢得两场胜仗,已经足以让熊廷弼大吹特吹上一阵子了。

    而就在熊廷弼叶述辽东形势,并且为叶富报捷的奏章,火速由驿骑送往朝中的时候,鞑酋努尔哈赤也收到了塞善统领的这一支三百人的骑兵队几乎全军覆没的消息。

    逃回的残兵让努尔哈赤不禁心惊。

    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对手?竟然能够让野战无敌的后金骑兵竟然在平原上遭到了如此的灭顶之灾?

    难道是~~

    皇太极此时也在旁边,听了战报同样是心惊不已,皱了皱眉头,问道:“父汗,您说,会不会是萨尔浒时,那个给杨镐出谋划策的人呐?”

    “哦?”努尔哈赤一听,顿时觉得极有道理!

    当时,萨尔浒的时候,杨镐那一仗,几乎是败定了的结局。

    然而,最终却让后金军损失惨重,折损了整整七千的精锐骑兵。

    本来如果有这七千精锐在,努尔哈赤的开铁之战还要再顺利一些,但现在,进攻下了开原、铁岭之后,再分兵袭扰其他地方,就已经是拙荆见肘了。

    毕竟,后金虽然强大,但还没有强大到真的无敌的地步。

    旁的不说,单单说同为女真的叶赫部落,就始终对努尔哈赤的后金蠢蠢欲动。

    早在之前萨尔浒那一战的时候,就曾经趁火打劫。

    如今努尔哈赤实力受损,又因为刚刚攻下两个城池而被迫分兵。论实力,已然是不足以将其吞并。也就留下了这么一个大的威胁。

    有了叶赫在,其他的小部落心中也就难免想入非非,成为了麻烦。

    可以说,努尔哈赤原本打好的算盘,尽数被这个人给打乱了。

    “父汗!”皇太极见努尔哈赤若有所思的样子,就知道他已经基本上赞同了自己的说法,连忙趁热打铁,继续说道,“父汗,依我看,此人不除,日后必当为我金国之心腹大患!若父汗同意,我愿意带兵,替父汗剿灭此贼!”

    努尔哈赤思索片刻,摇头道:“不!暂时不必。”

    皇太极连忙急道:“父汗,此人绝不能轻纵啊!您想,当初萨尔浒的时候,就是因为他,让我们损兵折将,白白痛失了马上就要到手的利益。现如今,又居然在野战上打败了我们的骑兵。这等人若不及时铲除,若他日后壮大,难道还了得吗?”

    “不是这么说的!你啊,还是太嫩了些!”努尔哈赤能够成为大汗,自然是个有主见的人。比如现在,虽然他也很看好自己的这个骁勇善战的儿子,但他觉得皇太极说得不对,便立即摇头否定。他说道,“首先,我们还不知道,明军之中,是否真的有这么一个有能力的人。因为,按照我对明军的了解,他们讲究儒家思想,是极为重视等级观念的。等级地位低的人,要服从等级低位高的人。武官,要服从于文官。所以,如果真的有这么一个人,我倒是觉得,必然是个等级较高的文官。但实际上,就我们的侦查,明军并无如此有智谋的文官。所以,我觉得,应当是我们自己吓唬自己了。”

    “可这次的事情~~”皇太极试图争辩。

    努尔哈赤一摆手,打断了他的话,对他说道:“这也正是我要说的第二点!我见了逃回来的溃兵,也大致知道了当时发生了什么。就我看来,这次的事情,应该是一次偶然!而并非是有所预谋的。如果不是最后关头,援军赶到,原本,我们应该是可以歼灭那支出城偷袭的队伍。而且,据说,守城官也在其中!一旦守城官死,破城是极容易的事情。那么,援军就算来了,怕是也已经晚了。所以,大概只是凑巧而已。”

第69章尽收眼底

    皇太极被努尔哈赤这些理论说得哑口无言,却依旧搜肠刮肚,试图说服努尔哈赤出兵。他解释道:“可是,父汗,汉人有一句话,叫做,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若是真的有这么一个人,潜藏在那里,日后真的会很麻烦的。”

    努尔哈赤此时已经是打定了主意,因此依旧摇头,“不必再多说了!我们现在面对的敌人还太多了。内部,有其他部落环伺。在外,有蒙古,有明军,还有那个畏首畏尾的朝鲜。他们都在等着,等着我犯错误,好一拥而上,如同秃鹫食肉一般,将我大金瓜分一空!我们的兵力不足,人口、粮食、铁器储备,都是不足以应对的,距离真正的强大,还差着太远。为了那么一个虚无缥缈的所谓的‘能人’,劳师远征,去抢夺一块并不丰饶的土地,是很不值得的。”

    “那难道我们就放任他壮大?”皇太极急道。

    努尔哈赤叹了口气,拍拍皇太极的肩膀道:“里不是放任其壮大,而是现在我们需要做的是积蓄力量,而并不是为了一点猜测而胡乱浪费实力。更何况,我最近看探查的消息,得知明军最近的动向。比起这个所谓的‘能人’,显然是新近被派驻辽东的那个熊廷弼对我们的威胁更大。我听说他从其他地方调集了十八万的军队,打算对我们用兵。按照以往他的性格,这个消息很可能会是真的!我们必须要早做准备!”

    皇太极这才无奈地答应,“是,父汗,我明白了。”

    努尔哈赤见状,宽慰他道:“我明白你的心意!但你现在还太年轻,对大局,并不能够把握得很好。不过,不要紧,日后还有很多可以给你施展才能的机会!做好准备,到时候,一旦马刀出鞘,才能做到饱饮鲜血而归!我满洲好男儿,正该在战场上一展拳脚!”

    身在新奠的叶富,此时还并不知道,他一直视为劲敌的努尔哈赤竟然因为某些信息的偏差,而打算暂且放他一马。

    战后,损失太大的新奠需要恢复元气。

    熊廷弼已经在随从的护卫下返回沈阳,总揽全局去了。

    而叶富,却不得不留在新奠,处理战后的一些必要的事物。

    不过,总是还有一些开心的事情的。

    比如,经过郎中的一番救治,马登龙终于可以勉强下床,这条命,也算是真的保住了。

    而熊廷弼此次的效率也是真的快。

    快马将奏章送到京城,万历皇帝看了两次的战绩,立即对叶富下令褒奖。

    升官的圣旨下达,叶富这身刚刚换上并没有几个月的五品青袍就换成了四品的绯袍,胸前绣绘的熊也自然是换成了更显得英武的豹子。

    至于官职,正千户擢升定辽右卫指挥佥事,予以世袭,在熊廷弼的一力保举之下,叶富顶替据说并不称职的祖天定,担任险山参将。同时,自然也没有忘记将他原本的散官重新升授,如今可以称是明威将军了。

    得了这么一个官职,叶富实在是喜出望外。

    因为,怎么说呢?大概应该是从风水的角度上来讲,这个职位就是专克努尔哈赤的。

    曾经纵横辽东的李成梁,起初就是世袭铁岭卫指挥佥事,跑官、跑官,好不容易才跑到这么个官,就是险山参将。而此后数十年,压着女真脑袋打的,正是此人。

    叶富此番顶替祖天定,走马上任,起码自我感觉还是很不错的,是个好兆头。

    而正所谓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也就是熊廷弼看叶富很顺眼的情况下,对于他部下的擢升、安排,全部都听他推荐,因此,这一次升官,叶富手下算是芝麻开花节节高,大家的心情都还算是比较不错的。

    尤其是在叶富接任险山参将之后,必然要移驻险山堡,熊廷弼是亲自认可了他将讲武学堂从叆阳移到险山的想法,并且为了表示支持,还亲自为讲武学堂题写了校名。

    ~~

    叶富升官,最开心的自然是靳一川。

    这小子如今荣升百户,依旧掌管着叶富的亲兵。最近在叶富的授意和支持之下,正在大力发展他手中的势力。手下亲兵也已经由原本的一个旗,扩大为了亲兵营。依旧由他担任统带,两个副统带,分别是兼任讲武学堂学兵大队总的麻小六,和靳一川新近提拔上来的孟石。

    这个孟石叶富从前还真的是没有注意到,但随着渐渐熟悉,叶富也就明白了靳一川的用意。

    之前他曾经让靳一川给鼓捣出一个类似于厂卫的机构,用于监视手下。这个孟石,就是靳一川特意挑选出来干这一行的。而根据叶富的观察,也不得不承认,有些人天生就是干这个的,比如:孟石。

    此时,孟石就站在叶富的桌前,一如往日给自己挑选了一个恰到好处的位置,恭敬地欠身禀报,“大人,您吩咐卑职查的事情,卑职已经查明。这是名单,您请过目。”

    叶富拿起被孟石摆在桌上的名单,又忍不住抬头多看了一眼自己的这名被忽略的属下。心中笑了一下,觉得自己疏漏了这个人真的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这个人和其他亲兵的不同点实在是太明显了。

    或者说,在他接任这样一个职位之前,他将自己伪装的和周围的人太过相近,以至于如果不是靳一川在接到叶富的命令之后打算赶鸭子上架,否则,叶富大概是绝不可能在这会儿就知道,自己手下竟然还有这么一个人的!

    孟石这个人,叶富用他之前,查过他的底细。

    军户出身,世袭小旗。早年曾经读书习武,想要考武举。却因为在考试之前跟人切磋,失手杀人而失去了考试资格,求爷爷告奶奶才没有被抓进大牢,而是打回原卫所。

    原本应该是一辈子就那么庸庸碌碌的过了,可到底是老天帮了他一把,让他到了辽东,并且几经辗转,最后到了叶富的亲兵旗里面,被靳一川慧眼识珠。

    这样的经历已经是不同寻常,而更加让叶富觉得稀奇的是,孟石如今虽然依旧是副统带的身份,无疑是武官。但却极为特别的不喜欢穿军衣,反倒愿意跟王致、许高卓一样,穿儒士的巾袍。

    叶富心里头其实是不喜欢他这一点的,觉得文人有文人的样子,武官也该有武官的样子。但本来也不是要用他冲锋陷阵的,所以,叶富很笃定,自己其实从来没有在孟石面前表现出什么不喜欢这一点的意思。

    不过,这倒是能看得出来孟石真的是吃这碗饭的了。

    即便叶富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流露出的那么一丝的不喜,但孟石却偏偏就能敏锐的感觉得到。此后,虽然平时依旧我行我素,但只要是工作时间,尤其是在叶富面前,他始终都穿正经的武职常服。

    而更让叶富觉得自己是捡到宝了的,却是另外的两点。其中一点,就是他之前曾经习武,而且,身手居然还不错,属于那种外表看着瘦削,实际上却能敛劲入骨的人。

    至于另一点,则是他的观察力真的过于常人。这一点在之前衣服的问题上就有所体现,而除此之外,叶富还从其他的细节看得出,这个家伙,走进任何一个地方,眼神一搭,不过是一闪而过的那么一个工夫,屋中的一切就已经尽收于眼底。

第70章兵法布置

    哪里是正常的,哪里是不正常的。哪里可以放心,哪里需要注意。他统统都能在那一眼之间,就做到心中有数。

    这样的人,如果还不是天生吃这碗饭的话,那叶富真的是不知道,还有谁能比他更适合了。

    “就这些?”他抖了抖手中的公文,并不厚,薄薄的一沓纸张,看上去并没有多少人的名字在上面。

    孟石回答道:“符合大人需要的儒士确实不多,大人若觉得不够,卑职会尽力~~”

    “算了,就这些吧。”叶富摆摆手,示意他先下去。

    险山位于鸭绿江畔,向东与朝鲜隔江相望。

    比较起叆阳来,这里,的确是一个更加适合于驻扎的地方,对于叶富心中既定的日后发展的策略也有着一定的帮助。

    更何况,此地属于协守辽东镇的辽阳副总兵江万化辖下,原本叶富是他下级的下级,而如今,他却成了叶富的顶头上司。索性叶富对他一向恭敬有加,江万化本人对叶富的印象也是比较不错的。再加上熊廷弼的支持,叶富这个险山参将,应该还是会做得比较顺利的。

    而且,原本辽阳副总兵辖下有五名分守参将,但现在,由于开原失守,下属的五名分守参将被裁掉了一员,只剩下了驻扎义州的锦义右参将、驻扎海州的海盖右参将、驻扎宁远的宁远左参将,再加上叶富这个险山参将。

    这四名参将各守一路,每一路都极为重要,对于熊廷弼而言,此时正是辽东需要防卫的重点,日后更是反击的利刃。这样的地方,自然容不得任何人从中作梗阻挠。

    相对于之前的叆阳守备,叶富在担任参将之后,管辖范围自然是明显扩大。其中最显著的一点,就是本来做守备的时候,他麾下满编也仅有官兵三千余人,这会儿,仅仅险山一堡应该驻扎的官军就多达三千余人,而整个管辖范围内的辖兵,粗略的算起来,应当是将近八千人的编制。

    麾下管辖周边包括:洒马吉、叆阳、新安、险山、宁东、江沿台、汤站、凤凰城、镇东、镇夷、草河、青苔峪、甜水站、宽奠、永奠、大奠、长奠、新奠等在内的十八个军堡,基本上就是辽东与朝鲜接壤的那一片东侧的地区。

    而叶富叫孟石整理的,正是这一大片区域之中,可以所有比较有名望的儒士的名单。

    叶富深知,这个时代的文人确实是有很多不务正业、不怎么要脸的,但也不乏其中有一部分,还是可以用的。尤其是,他的讲武学堂如今是真的缺人,军事教官,他大不了可以自己去写课本教学生。但文化科目,他手下的大老粗们实在是教不了。

    更何况,文人对于改变一个地区百姓的整体素质实在是太重要了。辽东如今只有军人管制地方,疏漏太多太多。军人,在叶富的想法里头,就应该专注于地方治安。至于地方的管理,则应该是文人需要管辖的范围。把军务、政务,全都推给一群武夫,那治理起来必然会混乱。

    不过,手上的名单,叶富还是要再斟酌一二才能决定到底要请谁,不请谁。

    至于现在,这份名单只能暂时放一放,因为就在屋外,还有一位匆匆赶到新奠的下属正等候着他的召见。

    ~~

    “卑职参见大人!”

    陆鼎一进屋,就先单膝跪地给叶富行礼。

    他的确应该感谢叶富,若不是叶富的提携,他现在绝不至于有如今风光的地位。

    明制,九边营兵,凡直属总兵者,称为正兵营;直属副总兵者,称为奇兵营;直属参将者,称为援兵营;直属游击者,称为游兵营。

    叶富身为险山参将,直辖援兵营,满额应为三千余人。陆鼎此番被他从守城官的位置上调离,升任的是中军官。

    不管这个中军官到底是只负责传达命令,还是也可以统兵。

    总之,必然要比之前他担任的守城官地位要更高,权力要更大,而且,相对于守城官而言,这个职位,危险性还是要更低的。

    叶富对此心中有数,坐在那里受了陆鼎一礼,方才让他起身,却也不叫人看座。

    陆鼎自然也明白,自己能够升官,全依仗着叶富的提携,因此,对于叶富此时独属于上位者的倨傲态度,他非但没有任何的不适应,反倒是甘之如饴。

    欠身恭立在一旁,静等着叶富的吩咐。

    只听叶富说道:“叫你来新奠,一来是我暂时还需要在这里办公一段时间,直到马把总的伤势愈合的差不多,可以照常理事。二来呢,也是有事情要和你商量。你知道的,许先生如今在险山,为讲武学堂迁移的事情和一批本该我去处理的杂务忙得不可开交。有些事情,我就不愿麻烦他去多想,索性我们先商量一下。”

    “是,卑职明白。”陆鼎道。

    叶富把身子向着靠背上倚了倚,稍仰头,对陆鼎说道:“此次新奠之事,固然有突发的缘由,也有城中内奸的原因,但究其根本,我觉得,还是号令不清,且互相之间缺乏必要的联系。否则,必不会把好好的守城战打成这个样子。基于此因,我打算将现有编制打乱重组。你对此,可有什么看法吗?”

    陆鼎略一犹豫。

    叶富自上任叆阳守备的时候,就打乱了当时原有的编制,给下面重组了一番。

    可现在,又要再度打乱,到底是什么意思?

    陆鼎心中不明,但也算是及时反应过来。叶富的想法已经说出来了,他作为叶富的嫡系,对于这种加强核心权力的事情,难道还可以有反驳的余地吗?他惊出一身冷汗,连忙回答道:“大人所言极是!卑职也以为,打乱编制重组应当是最为要紧的事情。”

    说到这里,他悄悄看了看叶富的脸色,见他面色似乎有些不快,心中便更是大惊,补救似的继续说道:“卑职是想说,卑职做守城官的时候,就发觉了手下指挥非常不顺畅。比起当初只指挥一营而言,实在是有太多的阻碍。比如,把总下属的士兵数额不同,战斗力自然不同。指挥的时候,又不容易就地分割,因为士兵往往最多只认把总,再往上的命令下达极为困难。更何况,使用军械五花八门,一旦作战稍有俘获,甚至因为战利品频频打出人命。这样的军队,实在是没有办法打仗的。”

    叶富听着他的话,慢条斯理地点了点头。

    “认识还算是不错。”叶富点头道,“给你一些时间,在我移驻险山之前,给我一个完整的改编方案。”

    “鉴于险山下属各堡编制混乱,不利于管理,且无法顺利统计各堡实际战兵人数,有碍于兵源补充,也不利于军饷、军械等等的及时发放。因此,自即日起,险山下属各堡将统一按照新编制进行整编,编入精壮,裁汰老弱。”

    “现颁布新编制规定如下,其一,取消所有伍级建制,以队为最基本建制,每队设队长一员,弩兵四员,长枪兵八员。全队共配近战刀五柄,盾一副,弩四副,长枪八杆。”

    “其二,队以上设哨,哨部设哨官一员,哨长一员,教习一员,另设四人卫兵队。辖下三队,另配八人火铳队。”

    “其三,哨以上设营,营部设管带一员,帮带一员,教习三员,军医一员,另设十三人卫兵队。辖下三哨,另配火炮一门,辖炮手六人,以及一个十三人的民夫队。”

    “也就是说,此后,营编制,一律改为满编二百人。其中,所辖的民夫队,虽然名为民夫,但实则也是正规编制的士兵,也要经由正规训练,只不过,不配武器,专用于运输、救治、生灶等等。”

    “险山辖下各堡军队自即日起,就按照新颁布的编制表进行整编。按照人数,共划分为三十五个营。这三十五个营,共划分为三个旅,每旅辖下十至十二个营,分驻各堡。”

    陆鼎的话说到这里,下面已经忍不住开始悉悉索索的蠢蠢欲动了。

    这是叶富从新奠返回险山之后,第一次召集所有守城官开会,每个人心中都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第71章愿为大人效力

    其中不乏叶富的老部下,心中琢磨着,这位上官还真的是整编有瘾。

    之前就这么玩儿过不止一次,现在又要玩儿?

    这大堂之内,基本上都是千总、把总级别的官员,也就是说,不能当上旅统带的,最起码应该也是个营管带才对。

    只不过,四下打量一番,却又觉得,似乎还真的是狼多肉少。

    要知道,凭借着这次胜仗,叶富可是保举了不少跟着他的人升官。够资格担任千总、把总的,自然也就不是曾经的那些有数的人了。

    他们心中都在算账,不知哪个倒霉蛋要被叶富搞下去,也不知道哪个幸运儿可以借此机会一步登天。

    其中,最为担心的,不是旁人,正是叶富的老部下,沈兆霖。

    他虽然出身武举,学问不错,但论打仗,他不是这些人中任何一个人的对手。这一次升官,自然也没有他的份儿。

    但他原本就是叆阳堡千总,是个实权官。早在叶富上任守备的时候,他就只配靠边儿站了,这一次,总归连原有的位子都失去了才对。

    而且,他心中不无希冀,要知道,守备官论理也可以由叶富推荐,沈兆霖自认为忠心耿耿,可是很想要这个位置呢!

    果然,在陆鼎的话告一段落之后,叶富便看向了沈兆霖。

    出于对这位最初副手的尊重,叶富依旧选择了叫他的表字,“沛雨兄,我这有个督粮官的位置,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呢?”

    “这个~~”沈兆霖不禁犹豫了一下。

    督粮官?这个职位,说大不大,说小也不算小。但关键是,叶富手下的督粮官,到底是个能够捞得到油水的实权官职,还是干脆单独的仓库管理员呢?

    可若说不同意,以今日叶富的地位,一指头捻下去,足以让他万劫不复。

    沈兆霖知道自己没得选择了,也只得点头道:“是,卑职听凭大人调遣。”

    叶富点点头道:“先前为了放饷的事情,我算是熬尽了脑汁。下面弟兄们的数目和花名册对不上,兵饷也不好发放。这回好了,整编之后,发放都是定额,确保每一文钱,每一石粮,都能用在士兵身上。沛雨兄,你这位督粮官可要替我管好粮饷处,以后,整个险山辖下军堡的军粮、军饷、被服、装具等等,我可就全交给你负责了!”

    沈兆霖原本以为,自己这个督粮官,最多也只是叶富的援兵营的督粮官。谁想到?叶富居然所图甚大!下面所有军堡的粮饷,日后都由自己掌管,那岂不是成了整个险山的大管家了吗?

    沈兆霖别的本事没有,管理这个,那可是行家里手!当即高兴得险些蹦起来,连忙对着叶富谢恩道:“多谢大人提携,卑职必当竭尽全力。”

    “嗯,我用你就是信你,自然是让你放开手去干的。谁要是敢在你这一亩三分地上不服管,起秧子,你尽管跟我说!”叶富说着,便示意沈兆霖先退去一旁,随后,他便又看向了另一旁的陆鼎。对于这位他看得上眼的部下,他自然也不会亏待,“陆鼎,你是我的中军,但可不是高等传令兵,这次的事情做的不错,营务处我就交给你了。日后,各军堡的训练、指挥、军纪、考核等等,都由你来负责。”

    陆鼎听罢两眼放光,挺直腰杆,对叶富道:“是,卑职一定不让大人失望!”

    他先前也以为自己真的就是个高级传令兵,只不过在叶富身边,升官的机会大,而且并未脱离军队,日后还有调派到主官位置的机会,所以,才没有任何的疑义。

    这会儿看来,还真的是天上掉馅饼,砸在他的脑袋上了。

    统管所有军堡的中军?那军权相较于从前,岂止是扩大那么简单啊?

    叶富不耐烦听他们表忠心,自认为这是最没有用处的东西,随手一指,点向了新建的险山讲武学堂学兵大队的大队长麻小六,“小六,险山讲武学堂比起从前的叆阳讲武学堂,无论是规模,还是师资力量,都强了很多。你这个学兵大队长做的时间也不短了,想来也该有一些进步。我现在就把学兵处交给你,不仅包括叆阳讲武学堂,还包括各军堡即将成立的教导队也交给你负责。这些人都是我险山的未来,你可要给我好好干!”

    “是,卑职明白!”麻小六连忙答应,心里头算是乐开了花!

    接下来,叶富又任命了军械处的督枪官,是个久试不第的老秀才。这是许高卓推荐过来的人才,整天就喜欢敲敲打打的做弩、做枪,手艺居然还不错。叶富现在缺人,是个工匠就要招揽到麾下听用。

    说是军械处,实际上,只要跟打造东西沾边,不管是不是军械,都交给这个部门去想办法完成。甚至于,修理堡城、清理战壕,都一并交给了他们。这倒是让老秀才叫苦不迭,很是有一番怨言。

    分配完了这些,叶富才将话题又引回了之前的事情上。

    下面这些军堡的守城官,都在等着分肉呢!

    只听叶富说道:“之前,险山下属仅有一个叆阳守备,实在是不够看,这么大的地方,指挥不灵也是应当的。我这儿不能私设守备,但你们心里头都得有数,该听谁的不该听谁的,都得按着我的章程来。”

    叶富眼看着要大刀阔斧,这刀子可不一定会往谁的身上劈。再加上人家上头,有辽阳副总兵,还有辽东经略,两座大山罩着,本身又不是个面善佛心的,下面人自然不敢反对。只能静静地,等待着叶富的宣判。

    只听叶富说道:“刚刚陆中军说过了,三十五个营,共划分三个旅。这三个旅,旅部驻地,分别是,叆阳、凤凰城、青台峪。其中,叆阳守备,我已经推荐了唐望担任,这第一旅统带的位子,就由你一并兼任吧。管辖范围,为宽叆六堡。”

    唐望站出来感谢叶富的提拔。

    下面静悄悄的,都知道,这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已然是老理儿了。

    唐望是叶富之前的部下,在上头的沈兆霖、陆鼎纷纷得到了好处升官的前提下,他自然不可能沾不到光。这个叆阳守备,虽然听叶富的意思,原本该他管辖的范围被分了一块儿出去,但好在,相较于从前大了许多的兵权还是被他拿到手了,绝没有什么可以不满意的地方。

    叶富摆手示意他站回去,继续说道:“第二旅统带,就由李相宝李千总担任吧,你在凤凰城多年,是老资历,凤凰城周边六堡,我就交给你了。”

    李相宝连忙出列,“是,卑职必当尽心尽力。”

    叶富略略点头,“至于青台峪周边的六堡,第三旅驻扎,统带,就由~~林耀冲,林千总能担得起这个担子吗?”

    青台峪守城官林耀冲站出来,沉稳地躬身低头,“是,卑职愿为大人效力!”

    “嗯。”叶富这才表示满意,“之前陆中军说了,一共要建三十五个营。但是现在,我们没有那么多的军械,可以装备如此之多的部队。所以,这一次整编,每个旅,先编成十个营!不偏不倚!谁做得好,以后自然有扩编的机会。军械、军饷,自然也会比旁人更加优厚。我这个人是最讲究公平的,不管是老人,还是新人,现如今都在为险山出力,都是一家人。心该向着什么地方想,劲儿该朝着什么地方用,只要这两条大伙儿都搞明白了,那自然就是一切都好!”

    说到这里,叶富才换上一副笑眯眯的表情,站起身道:“我命厨子做好了酒菜,等着各位一同饮宴,时候也不早了,这便入席吧?”

第72章荒谬至极

    即便是身为参将,但到底手下是一群武夫。

    叶富凭着自己的地位、权势,刚开始的时候,还能挡一挡酒。

    可越是喝到后头,这些人就越是没了规矩,到最后,甚至还有敢按着叶富的脖子给他灌酒的醉汉。

    叶富倒是觉得这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毕竟,武夫嘛,大碗喝酒、大口吃肉,要的就是这么个豪迈劲儿。

    所以,当散席的时候,他是真的喝多了。

    “大人,大人?您不能再喝了,卑职扶您回去休息?”

    一双手伸过来,叶富晃晃脑袋,好半天,眼睛才重新对准了焦距。

    头脑晕乎乎的,半天,才总算是认出了面前的人。

    这位军官不是旁人,正是新任亲兵营第一哨哨官,原新奠堡守城官,马登龙。

    亲兵营如今也跟着改编,只不过,和普通的部队改编不同。营以下虽然设哨,但却并不是普通的编制。

    比如,马登龙统带的第一哨,就都是单纯的侍从。本身没有什么战斗力,也不配备什么火器,但权力却比较大。

    按照新规定,无论叶富在哪里,都由第一哨派人轮班值守,负责安排贴身保护,同时也负责照顾他的饮食起居。一旦叶富出行,所过的任何地方,都必须配合其执行保卫工作,在保卫工作范围内,完全接受其监督、指挥。

    通俗来讲,就是在叶富管辖的险山范围内,见官大三级。

    马登龙从未想过,居然可以拥有这般一步登天的机会。

    对提拔他的叶富,简直是感恩戴德。

    更何况,由于之前新奠的那一战,靳一川对于马登龙的印象还是很不错的。觉得他是个忠勇之士,关键时刻豁的出去。所以,作为顶头上司,对他比较照顾。

    只不过,到底还是有些不如意的地方。

    比如,身为同僚和半个上司的亲兵营副统带孟石,与马登龙两人之间,就可以算作是互相看不上了。虽然同样有担负保卫工作的职能,但马登龙在明,孟石在暗。

    孟石私底下,总觉得马登龙为人胆小怕事,对叶富不够忠心。而且,平时总是喜欢嘀嘀咕咕,说一些牢骚话。

    至于马登龙,则觉得孟石这个人太过阴沉,办事在某些程度上来讲,似乎也是过于刻板了。再加上,其从事暗地里的行动,手段很多时候难免过于残忍,所以,马登龙的确是不太喜欢他。

    当然,这些许的不痛快,并不能阻碍马登龙新官上任的办事热情。做事情,尤其是这种危险比较小的事情,他还是比较乐于的。

    刚刚有人给叶富劝酒的时候他就想拦着了,这会儿更是忙不迭的,过来劝他不要再喝了,早些回去休息。

    马登龙扶着叶富回去休息,刚打好热水,就听到叶富已然起了鼾声。

    拿着手中浸湿的手巾,马登龙回望了一眼叶富的毫无防备的睡得香极了的睡颜,心情顿时不知道该如何去形容。

    他叹了口气,放下手巾,过来替叶富宽衣,把他在床上安顿下,盖好被子,才转身出门。

    刚走到门口,就被一个人拉住手臂,拽到了一旁。

    “大集!你吓我一跳!”马登龙皱着眉头抱怨道。

    “我吓你?”庞大集探头探脑的向着那屋门看了一眼,压低声音道,“兄弟,我这可不是吓你!咱们之前不是说好了吗?成了这一局,日后荣华富贵,还不是你想要就能有的吗?”

    “不行!”马登龙摇头,显然是反悔了。

    庞大集一见,当即就急了,“我是为了谁啊?我是为了谁?兄弟,你自己心里头有个数儿啊!你看看你这身体,你自己说,你难道不知道,你这身体如今是如何的吗?自从受伤之后,就大不如从前了。再想那么拼命,你这身体都不会给你那样的机会!自古,男儿功名马上取,这话是没错。可你当时伤成那样,身体底子伤到了就是伤到了,以后都没有那样的机会了!我劝你啊!还是听我的,有捷径,你为什么不走啊!”

    “我~~”马登龙虽然说不出什么大道理,但就是固执地摇头,口中翻来覆去,也不过是在说,“大人于我有恩,我怎么能忘恩负义!大集,此事就此作罢吧!便算是给大人当一辈子的亲兵,也总好过~~”

    “来不及了!”庞大集瞪了他一眼,“告诉你,现在后悔也晚了!”

    马登龙顿时一惊,顺着他的眼神回头看去,只见一个人影飞快地闪进叶富的卧房,他吓得蹦起来。

    庞大集连忙一把拉住他,捂住他的嘴,对他说道:“这有什么不行的?这是最好的安排!听我的,今天的事情过去,你再不济,也是大人的大舅子了,他难道还能对你不好?再说了,你妹子可是心心念念的要嫁给他,这该不会是我胡说八道吧?”

    马登龙狠狠地跺了下脚,长叹一声。

    ~~

    叶富觉得自己仿佛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自从来到这个时代,他还从未睡得这么好过。

    在梦里,他似乎又回到了前世的大学时代。

    想想那会儿的安逸舒适,每天无忧无虑,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也可以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真的是一个比这会儿好太多太多的时代了。

    而现在,到底是身不由己。

    说起来,他倒是真的很想知道,自己大学时的那个同系的学妹现在如何了?两人在大学相识相知,若是没有这么荒谬的穿越,等到自己毕业,两人可是就该成婚了的。只不过,现在,一切都成了泡影。

    叶富从梦中醒来,抻了个懒腰,揉揉闷胀的脑袋。

    突然间,竟发觉有些不对。

    他猛然间睁开眼睛,正对上身旁的一双眼。

    愣了片刻,他猛地坐起了身子。

    “醒了?”娇柔的声音在身侧响起,将叶富吓得三魂没了两魂。

    “你~~你怎么会来的!”

    听到屋中的声音,门外当即咣当一声,马登龙跌跌撞撞跑了进来。

    他冲进屋中,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对着叶富狠狠地将头往地上撞,一副要以死明志的样子,他哆嗦着说道:“大人,都是卑职的错!都是卑职的错!您尽管责罚卑职,千万不要怪晓悦!她不懂事,您别跟她一般见识。”

    “什么?”叶富看了看马登龙,又看了看和自己同盖一床被子的马晓悦。心道:怪不得,我说怎么会有这种奇怪的事情。要穿越一起穿就好了,怎么还会分开穿的?合着是空欢喜一场,这是个地地道道的古人呐!

    只不过,这古今二人长得实在是太像了。

    虽然姓氏不同,但名字,却也一般无二。

    叶富刚刚一见,还险些将马晓悦当成他大学时候的女朋友呢!

    只不过,这女孩子,怎么会出现在他床上的!

    “你~~你先起来?”叶富试探着对马晓悦说了一句,随后又觉得不妥。自己翻身下床拿了衣服,草草穿好,拽着马登龙就去了外头。

    屋外,马登龙终于将事情说了个大概。

    原来,就在马登龙受伤的那段时间里,叶富一直住在新奠堡。恰恰被马登龙带在身边的妹妹马晓悦给看上了。马晓悦对叶富一见钟情,说什么都要嫁给他。

    马登龙自认为没有什么希望,自然是不会答应。

    可昨天晚上,适逢叶富喝醉了酒。庞大集趁机跟马登龙又商量起了之前就提起过的,生米煮成熟饭这一说。

    马登龙有心不答应,可在庞大集的协助之下,马晓悦却顺利地钻进了叶富的卧房,马登龙被庞大集控制住,整整一晚都没有机会出来阻拦。硬生生的一直熬到了天明,被叶富发现,马登龙这才被庞大集放开,得以进屋认罪。

    这事情真的是足够荒谬!

    按理来说,这个时代的女人将贞洁看得比命都要重要。

第73章攀龙附凤

    若是这样的女子来自后世,叶富尚且能够理解,可古代啊,怎么会有这样的女人?

    看出叶富的疑惑,马登龙叹气道:“卑职这个妹妹,自幼是卑职带大的,也是宠坏了。旁人自幼裹脚,她不愿,卑职心疼她,便也只得是随了她。从小到大,没有什么我办得到的事情不依着她,这才让这丫头如此的胆大包天。大人,还请您不要见怪,有什么责罚,卑职一力承担,还请您饶了晓悦吧!”

    “饶她?”叶富哼了一声,性格开朗,敢想敢做,倒是跟叶富后世的女朋友性格相近。更何况,不缠足的女人?多难找啊!虽然叶富可以确定,前一晚,两人绝对是盖着棉被连天都没聊过,压根儿什么都没有做,但这会儿,他却是不太愿意轻易放她离开了,“大半夜与我同床共寝,你说,我若是不娶她,日后她能嫁给谁啊?算了,这丫头与我脾气相投,就先在我身旁吧。至于你,我不与你计较。庞大集,看在你的份儿上,我也饶他一次。不过,这种事情,可一,不可再,懂吗?”

    叶富与马晓悦的事情,固然是未经谁的刻意宣扬,但却还是极为迅速地就破出了三尺墙去。一时间,不仅险山下属军队的官兵们都知道了叶富纳了个口口口入府,就连已经回到沈阳的熊廷弼,都听闻了此事,并且亲自来函确认。

    倒不是责问叶富什么。

    毕竟是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叶富现年二十出头,那姑娘年岁也恰好合适。

    更何况,叶家是军户世家,马家同样也是军户世家,基本上算得上是一个门当户对。

    只不过,在熊廷弼看来,唯独的缺陷,就是叶富凭着自己的本事,如今已经赚到了四品指挥佥事的世袭职位。而马家,马登龙现如今的职位却是低了一些。

    当然,这也不算是什么太大的问题。

    只要叶富点头表示愿意,熊廷弼就算是亲自鉴证了这两人的姻缘都并无不可!

    可凡事都有其两面性,在叶富和许多人眼中,无所谓,或者还算是好事的这件事情,在某些人眼中,则是大大的坏事了!

    消息径自传出,叶富最先碰上的,就是来自王致和许高卓的联袂拜访。

    ~~

    如今叶富在熊廷弼的默许之下,大肆改革,整军经武。

    原本只是停留于表象的构想,现而今也已经彻底的铺陈开来。

    王致统管的经历司,比较起大明有史以来的任何一个经历司来说,都已经算得上是绝对出格的位高权重了。

    其下统管事务庞杂,包括督粮官沈兆霖打理的点检全军粮饷、被服、装具的粮饷处,督枪官范永生带领的装管武器研发的军械处,许品章打理的招募、训练新兵的新训处。同时,还包括由他亲自打理的军官考核、铨叙等等事务。

    这样的安排,实在是让王致大大的过了一把官儿瘾。

    曾几何时,眼皮都不愿意夹他一下的那些丘八大爷们,这会儿还不是要反过来求着他、哄着他?

    毕竟,无论是武器分配,还是军饷发放,抑或是兵员补充,官秩推升,叶富大多都只听王致一个人的建议。至谁要是没能跟他打好关系,那也就意味着,以后的军旅生活会倍感艰难。

    至于许高卓,叶富自然也让他得以有了用武之地。他的下属统管,包括中军陆鼎打理的负责险山辖境所有军队的训练、指挥、军纪、会操、考核的营务处,督学官麻小六打理的险山讲武学堂和各堡新近成立的教导队。同时,还包括替叶富出谋划策,撰写奏章、公文之类的事务。

    如此一来,许高卓也得以水涨船高,他无职无品,只是叶富的私人幕僚。但却以叶富的名义,统管着如此一大摊子的要事。这个狐假虎威的虚无部门,就以许高卓平素办公的地方命名,如今被之下面称为是‘内书房’。

    这两个人,天生就是要对着干的。

    或者也可以说,但凡他们在叶富手底下,就必然是天然的互相牵制的关系。

    王致有养兵之能,从衣食住行、钱粮用度,到新兵募训、官员调升,都由他负责。但养兵却没有用兵的权力!所有与军队指挥和日常训练等等有关的事情,全都是许高卓在负责。

    养兵的不能用兵,用兵的不能养兵。

    所有的大权统归在叶富一个人的手中。

    同时,还有孟石带领的亲兵营第二哨,这个专为监察而设的特权机构在。更是方便了叶富在军中大权独揽,将王致和许高卓隔为相对的两派。

    可就是这样的两个人,这一次,却是极为罕见的联袂而来。而且,态度,居然还是出奇的统一。这便让叶富的心中不禁泛起嘀咕,该不会是商量好的吧?

    而事实证明,叶富的担心半点儿没错,这两个人,这一次还真的就是商量好的!

    站在叶富的桌案前面,稍交换了片刻眼神,还是王致率先开口。

    只见他满脸严肃,肃立案前,对叶富问道:“大人,下官风闻,您近来结识了一位妙龄女子,常常在内宅与其同行同往,不知是否确有此事?”

    叶富摸摸鼻子,自知这件事情连熊廷弼都知道了,这两位当然不可能不知。只不过是事情没有闹大的时候,他们身为谋士,不好对这些事情多作评价。

    但现在却不同了,既然事情已然闹大,他们自然有知情权,更有劝谏的必要。

    自知不可能隐瞒,也并未想过要刻意隐瞒什么,叶富坦然回答道:“不错!那日饮宴归来,我无意中结识了这位马姑娘。虽然不说是天姿国色,但也算是长相标致,举止大方。近日里,与我相处一向不错,怎么?两位先生怎么突然提起了她?”

    说句实在话,其实,在之前,叶富第一眼看到马晓悦的时候,自然是极为惊讶,甚至于,不禁揣测,是否是他前世的女朋友随他一块儿穿越过来了。

    但经过这几天的相处,他却确确实实感觉到了,这位马姑娘,除了容貌和当年他那位没来得及成婚的女朋友一般无二之外,其余的方面,实在是差得太大了。

    尤其是性格方面,原本叶富的那位女朋友是性格泼辣,能力不俗,更是个极有主见的人。即便是和叶富在一起,也绝不会轻易被左右了想法。凡事,都需得自己拿主意,实在是个比较独立的典型当代女性。

    而这位马姑娘却是不同的!

    她虽然胆大妄为到敢于自荐枕席,但也仅仅是出于一个类似于攀龙附凤的想法。

    想她年少时拒绝缠足,到如今,一双天足却成了她寻求幸福最大的阻碍。

    在从小与她相依为命的哥哥先是险些命丧疆场,让她失去生存的依靠,而后又走了大运,大难不死,还被叶富看中,得以带到身边之后,她就萌生了依附于叶富的胆大包天的想法。

    并且,在庞大集那个同样胆大包天的家伙的协助之下,马晓悦竟然利用马登龙的职位之便,得以有惊无险、应当算作是顺利的得偿所愿。

    经过短短几日的接触,叶富愈发的感觉到,这个时代的女子,实在是和后世的有颇多的不同。

第74章心怀怨气

    虽然马晓悦性格同样泼辣,而且胆大包天,相对于前世他的那位女朋友,还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而且,论起脑子,马晓悦也并不比任何人差。

    她当时看似是铤而走险,但实际上,叶富喝得烂醉如泥,躺在床上就不省人事,这是她知道的。明知道当晚什么都不可能发生,所以,她才敢如此赌一把。

    若是叶富仅仅是喝醉,还有那么半分的神智在,有可能真的胡作非为,她是决计不可能真的拿自己去开玩笑的。

    只能说,她赌对了。

    不论最初是出于什么原因,马晓悦都被留了下来。

    但即便是如此,自从那晚之后,获知可以被留下来的马晓悦在叶富的面前,却就再没有当初那般的出格行为了。

    她身处内宅,任是谁都知道她是如何留下来的,也都纷纷猜测她以后的身份。甚至于,有某些人已经在将她当作是叶富的‘夫人’。而她却整日如同一个普普通通的丫鬟一般,整日只知照应叶富的饮食起居,似乎是只此便好,别无他求。

    温婉可人的模样,让叶富实在是没有办法把她跟那晚胆大包天的女子,还有偶然间发现的为了马登龙而向着庞大集那个五大三粗的壮汉大打出手的姑娘,联系到一块儿去。

    饶是当初仅仅因为她的容貌将其留下来,这短短数日之间,马晓悦却也成功的以自己的姿态成功的介入了叶富的生活。

    也正是因为知道叶富似乎是真的动了心思,王致和许高卓二人,才会着急成这样的一幅模样。不惜摒弃前嫌,联袂而来。

    此时,听叶富提起马晓悦时分毫不加避讳,两人更是心中一咯噔,暗道不妙。

    许高卓躬身一礼,对叶富说道:“大人,您说马姑娘长相标致,学生未曾面见,不敢擅自评价。但论起举止大方~~学生却是有话要讲。学生近日听闻,马姑娘与您结识的过程,似是颇不寻常,并非是从什么正途来到大人身旁。而近日大人几乎只要在内宅,便必唤其服侍左右,由此传扬开来,在市井间风言风语~~似乎~~似乎~~”

    “似乎怎的?”叶富听着他的话,脸色不禁一沉。

    什么叫‘颇不寻常’?

    什么又叫‘并非正途’?

    还不是暗指马晓悦近身的途径包藏祸心吗?

    若是在后世,遇到这样的人,叶富当然也觉得这人脑子八成被开水烫过。

    但这并非是后世,在大明这样的封建时代,再出色的女子,之于男子还不是附庸一般的东西?官宦人家的小姐终日想着能够嫁入帝王家,紫禁城里的宫娥为了能够有朝一日飞上枝头,又岂止是自荐枕席那么简单?

    更何况,本来也没有发生什么嘛!

    叶富到现在,老实得连马晓悦的手都没碰过。而且,可想而知,只要不是双方都心甘情愿,他也根本什么都不会做。可只不过是收容个服侍的丫鬟而已,全天下跟他一个品级的官员,哪个府邸里丫鬟不比他多?怎么这也能值得被人追着这么一通明嘲暗讽了?

    他原本还不觉得怎么样,甚至认为自己在军中如此,似乎真的是有些不妥的。

    但也许是地位不同,心境自然稍有些差异了。在被这面前的王致、许高卓两人堵在这儿,一通问询之后,叶富心里头,却是偏偏就起了逆反的心思。

    你不是数落我嘛?

    我还就越是偏偏跟你顶着干!

    没干,我也得说我干了。

    否则,那岂不是白白被人冤枉?

    许高卓一直以来都把自己的身份摆的很正。

    叶富是他认定要辅佐的人,他自然而然的以下属之心对待叶富。极少极少有对他出言不敬的时候!这次是迫于无奈才跟王致一块儿前来,但说到一半,见叶富似是不高兴了,便也只得收敛了话头,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说下去。

    反倒是王致,他可不管这些!

    看不惯的,不管对上对下,他都偏要说!

    因此,见许高卓犹豫着不说后半句,王致忍不住替他说道:“大人,请恕下官直言!市井之中对此传闻颇为不好,还请大人稍作收敛。”

    叶富面沉如水,心里已经是极为不快。

    公事上,他大可以与这二位讨论,计算是面红耳赤,也未必心中真的计较什么。可无论如何,就算他再大度,私事被人拿出来这样说,他都不可能痛快的了!

    更何况,他又不是神仙,自然不喜欢有人对自己的私事指指点点。

    可即便如此,出于对这二人的尊重,他依旧是忍着没有发作。而是为自己辩解道:“不过是一名丫鬟罢了,哪里就来的什么不好的传闻?再说了,我也并非是一定要将其怎样的~~”

    叶富这边儿正斟酌措辞,想要跟这二位解释清楚自己的心意。

    谁知道?听了他这话,两人却好似是更加紧张了似的。

    只听许高卓插口道:“大人,依学生之见,既然事情已经如此,与其任由猜测,还莫不如大人就把这层窗户纸挑明白了也就是了。免得有闲杂人等妄自揣测,倒是平白的乱了大人的声誉。”

    王致显然也是这么想的,点头道:“下官此来,也是正有此意!大人与其是不明不白的招一个姑娘在内宅做丫鬟,倒是不如直接将其纳入侧室。这样的话,必不会再有什么闲言碎语之说。”

    许高卓连忙附和,“没错,没错,大人,学生也是这个意思。”

    叶富的脸色此时已经冷到了极点,他紧皱着眉头,歪歪脑袋,对二人道:“堂堂良家女子,即便真的要嫁娶那也是登堂入室,要做正妻才对!凭什么人家就要做侧室?更何况,我几时说过,未曾娶妻,就要纳妾了?你们两个,这脑袋里面到底是都装了些个什么糟粕啊?想的什么东西!”

    叶富这边儿是真的急眼了。

    王致和许高卓两人,却也是被他这一番话给弄急了。

    许高卓顾不得身份尊卑,一时间竟是口无遮拦,对叶富道:“大人,难不成,这样的女子,你还想娶做正妻?”

    “这样的女子如何?这样的女子如何?”叶富怒极,拍案而起,“枉费你们两个还是读圣贤书出来的,圣贤就没教过你们,静坐常思己过,言谈莫论人非吗?背后说人坏话,这也是孔夫子学生的为人?看在你们两个是读书人的份儿上,我对你们已经是一忍再忍!不会说话,就都给我滚!”

    王致被叶富骂得眼睛都直了,丝毫不敢相信,叶富居然会对他如此说话。

    倒是许高卓最先反应过来,他们两个人言辞中有些不太注意的地方,怕是不小心刺到叶富了。

    面前这位毕竟是他们两个人辅佐的对象,便算是真的有错,只要不是什么原则性的大错,他们身为谋士,自该容让。更何况,不过是三人之间略有口角,真的并不能算是大事。

    想着叶富气头上许是听不进劝谏,他拉着王致匆匆告退。

    ~~

    屋外,王致终于反应过来,紧接着,便是怒发冲冠。

    “我们是为了谁?我们难道不是为了他吗?逢端兄,你看看他刚刚那副样子,谁该他的欠他的,活该为他设想吗?”

    王致心中怨气不平。

    他和许高卓不同。

    许高卓跟着许品功的时候,委屈受得多了,早已习惯。

    比起许品功,叶富已经算是脾气很好的了。更何况,一介武夫,战场上动动手指就让敌人血溅五步的人,你指望他有多好的脾气呢?

    许高卓看得开,也并不计较这些小事。

    王致却是被叶富捧惯了,一直以来,他除了被当做空气的时候没人搭理的日子之外,就是被叶富捧起来的日子。实在是已经太久,没有人会对他如此的无礼了。倒是也难怪,他会不习惯。

    许高卓听了他抱怨的话,摇头劝道:“罢了罢了,总归是我们操之过急,许是有些话没有说得顺耳些。大人并非酒色之徒,也不贪慕钱财,更兼大多数时候都是听劝的,比之其他将领要好得太多。做人总要知足的,不是吗?”

    王致有心反驳,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是了,许高卓说得没错。

    只不过,他心里头就是有些过不去这个坎儿罢了。

第75章知错能改

    如是想着,不禁心情更加低落。

    即便受重视又如何?他身处这武职衙门之中的文职,还不是一辈子都要被武官压着脑袋做事?什么文官?比较起那些部司衙门任职的那些位卑却权重的不入流的小官儿,他难道也真的配叫一声文官嘛?

    “唉~~”王致想着想着,便叹了一口气,摇着头先一步走开了。

    许高卓看着他的背影摇头,自觉自己的这个对手,怕不是太把文人二字放在眼中。

    大明乱成这样,辽东更是战火纷飞,除了那些食物链顶端的文官之外,谁还能在这种地方摆文官的架子吗?

    不信,别看叶富一副要让文人治理地方,从军中拨付权力出来的样子。可朝廷这会儿若是真的敢往辽东任何一地派驻类似于知府、知县一类的文官,怕是十个里面有九个半都会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辽东今后必然是这些手握重兵的军镇的天下,与其自己摆架子,还不如想想如何抱紧大腿,才能更容易的让自己施展一身抱负呢!

    这么想着,许高卓不禁苦了脸。

    心里头盘算着,到底何时才是最佳的道歉时间。

    ~~

    反观叶富,现今的状态也是不太好。

    虽然发火儿的是他,但最先后悔的照样是他。

    当时那话说出口,他当场就后悔了。只是碍着面子,这才没有当场改口。

    可看着两人就这么结伴离去,他心中是着实慌乱了。坐在自己的椅子上,却仿若是如坐针毡一般。

    身负管理整个亲兵营职责的靳一川最近比先前要忙很多,尤其是他自己直辖的第三哨,大事小情无不需要他亲自打理。

    要知道,亲兵营第三哨,那是叶富要当做战斗部队训练的。甚至于今后要成为战斗部队的标杆!一应配备最为出色,甚至相较于讲武堂还要更胜一筹,可见其重视的程度。

    因此,靳一川为了不负所望,把几乎全部的精力都用在了上面。

    这会儿每天守在叶富身边的,就是第一哨的哨官马登龙。

    在看到王致和许高卓联袂而来的时候,马登龙就知道不对了。再隐隐听到了其中的内容,心中更是惶惶不安。

    他本就对此事觉得颇为心虚,认为很大程度上都是自己对不起叶富,太过放任妹妹,以至于其胆大包天,伙同他那老部下庞大集,给叶富惹了麻烦。

    这会儿看到叶富因此事而不惜与王致、许高卓翻脸,他是吓得三魂没了两魂半,六神无主之下,只得急急忙忙叫了人去通知靳一川回来,指望着这位叶富的老兄弟可以收拾烂摊子。除此之外,他真的是别无办法了。

    靳一川回来得倒是也真快,刚进院子,就和急得热锅上的蚂蚁似的马登龙撞了个脸对脸。

    一直以来,靳一川对马登龙还算是很照顾的。可这会儿,刚刚从第三哨回来,听了一耳朵风言风语的叶富简直是气得肺都要炸了。

    他该是心有多大?敢把叶富的安危交给这么个不靠谱的货色?

    想到一个女人都能偷偷跑进叶富的卧房,而马登龙却无力阻止,靳一川简直是活剐了他的心思都有了!

    这也算是亲兵能干出来的事情?

    心头窜着火气,靳一川快步进院,迎面就是狠狠地一脚踹在马登龙的胸口上。

    马登龙只觉得胸口一闷,整个人被踹得仰翻在地上,就连心跳都不禁跟着一滞。

    等到他好不容易像是翻了壳子的王八似的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的时候,靳一川却已经是没了影子。

    “叶哥儿,你不至于吧?”

    屋中只有两人相对,靳一川不觉间又用起了小时候的称呼。

    叶富抬了下头,长长地叹了口气。

    他是真的觉得很累。

    靳一川走过来,在他身边站下,居高临下的认真看着叶富的表情。

    半晌,他说道:“我听说两位先生的事情了!叶哥儿,不是我胳膊肘往外拐,他们两个虽然话可能说得不中听,但我觉得还是有道理的。”

    叶富睁开眼睛,看向靳一川。

    只听靳一川说道:“你现在不一样了!你是参将!正四品的指挥佥事。凭着自己的努力,从百户到指挥佥事,你才用了多久?熊大帅看重你,连咱们副总兵大人也迁就你。可以说,在辽东,你只要不走错歪路,那必定是前景一片大好。你是真的不知,现如今,有多少人把宝押在你身上吗?”

    “什么意思?”叶富忍不住问道。

    治下,他靠的是权衡之术,也靠集权,却从未想得太深。

    这会儿靳一川说起,他才略略感觉到似是有这么一回事儿,只是还不够清晰罢了。

    只听靳一川一跺脚,对他说道:“叶哥儿,你该不是跟我开玩笑吧?我就不相信,你是真的不明白吗?遥想当年,这险山参将,曾经是哪一位来着?”

    叶富不知怎的,不自觉地就想到了那位纵横辽东数十年的李成梁。

    靳一川见他眼睛一亮,就知道他想到了。

    当即,他拍手道:“对咯!你往那边想就对咯!叶哥儿,你比当年的李帅可要有前途得多了!他多大年纪才当上参将?你才二十出头,他当年都年逾不惑了啊!他当年最初的几步,那是步步坎坷。可你呢?你是外有奥援,内有臂助,凭什么他能得到的东西,你就不能得到啊?所以说,你是不知,下面多少人都愿意把宝押在你的身上,就琢磨着日后可以混成嫡系,好过上当年李帅亲信的好日子。升官发财,权重一方。所以说,叶哥儿,你现在的一言一行,不再是只关系到你自己,而是下面所有人都在仰视着的了。”

    叶富听到这里,已经明白靳一川想要说什么了。

    但靳一川依旧把话接着往下说去,甚至于,不觉间换了称呼,“您这次的事情,实在是太过率性而为了!”

    靳一川说着,忍不住叹口气,朝着看不到什么的门那边儿瞪了一眼,心中对马登龙的不满愈发浓重。

    “论理说,别说是一个丫鬟,就算是一屋子的丫鬟,只要您喜欢,险山诸堡上下,谁又敢说不允许您留呢?只是,这个姑娘,实在不是个简单的货色!她心机太重,一心算计着要入主家宅!两位先生就是担心您草率决定,影响大局,这才赶过来劝阻您的!”

    靳一川话已至此,叶富又如何能够不明白他切实的意思呢?

    仔细想来,王致和许高卓之所以急成这样,未必有多少是因为马晓悦用了些什么手段,让她自己得以留在叶富的身旁。

    他们担心的,实际上就只是马晓悦太会算计,怕是会直接把自己算计成叶富的正妻。

    两人门当户对这不假,可以婚娶自然也不假。可身为叶富的谋士,无论是王致,还是许高卓,都绝不会眼睁睁看着叶富将一个不能给他任何有力臂助的女人娶进家门做正妻,从而失去了更进一步的有利机会。

    要知道,作为整个险山诸堡的顶梁柱,叶富的婚姻已经不仅仅是他个人的事情,而是关乎到他的仕途,也同时关乎到下面指望着他提携晋升的很多人的仕途。

    正是因为太明白这一点,王致、许高卓才会如此的焦急,生怕叶富一失足成千古恨,日后少了联姻这一步绝好的进阶之梯。

    也正是到了这会儿,叶富才猛然间意识到,原来,自己真的和从前很不一样了。

    想到就此失去的自由,又回想起刚来到这个时代时,朝不保夕的那种感觉,叶富倒是真的不知道,到底哪一个才是更难受一些的。

    不过,来自后世的叶富倒是有一点好。那就是,知错能改。

    无论是对着谁,该放下面子认错的时候,都能立马拉下来面子。

    他这头被靳一川说服了,另一头就急慌慌连忙跑去安慰被他气跑了的两个文人。

    许高卓倒是并没有起什么情绪,照常办理公务,丝毫不见懈怠。只是在看到叶富跑过来,认认真真地当着自己的面道歉,甚至于也不避讳在门外等候的那些大小军官们的时候,才会心一笑,不禁觉得,自己找的这位上司,倒是真的还有挺可爱的一面呢!

    至于王致那一头,可就远远没有这么容易摆平的了。

    他急得很,这边受了气,那边就收拾了行装,眼看着要走人。

    叶富见到他的时候,他正背着个包袱,跟守门的亲兵争执不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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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第一神将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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