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打官司
崔义连忙答应,“是,小的不敢,小的不敢!”
“不敢就好!”叶富笑着起身,“好了,休息一下吧,起码今天我不会审理此案。好好养足精神,明天配合我,打好这场官司。”
走出门去,便有亲兵跑上前,“大人,马督理带着人犯回来了。”
“唔,知道了。”叶富点点头吩咐,“把刘贤富给我单独关,刘崔氏和那个小子关在一块儿。告诉人盯紧了,出了岔子我可绝不饶人!”
自被单独关押之后,刘贤富始终心中惴惴不安。
别说屋中有人眼神都不错一错的紧紧盯着他,就算是无人盯着他,他这样惜命的人,也绝没有那个胆子自己去寻死。
坐在屋中,他不禁惆怅起来。
现今最为要紧的一点,就是他根本不知道,老头子告他的状,到底掌握了多少的证据,有多大的翻盘可能。
他现在被抓住了,还有没有可以转圜的余地?
哪怕是什么都不要了,趁夜逃跑呢!
他这么一想,便心生一计,看着那守着他的士兵,笑嘻嘻道:“军爷,商量个事情吧。”
那士兵并非是马登龙手下的。
马登龙也知道,这事情绝对不小,若是用他手下的人,怕是傻大兵好糊弄,会中了这小人的奸计。
于是,经由商量,由耿荣祥派人,轮流在屋中监管刘贤富。而门外,则由马登龙派人好生看守,无论遇到什么事情,只记住,不能让人踏出房门半步。
若是真有急事,则通禀之后,再做讨论。
此时在这里监视的刘贤富的,正是耿荣祥的亲信之一,他听刘贤富对他说话,只嗤笑一声,并未理会。
刘贤富兀自不信邪,凑上前来,跟他打商量,“您看,您当兵一个月才能拿个几两银子啊?这样,我给您十倍!不,二十倍!您放过我吧!只要您放过我,您要什么,我都肯给啊!”
算是刘贤富倒霉!
若真的是个普通的大兵,那或许也就被他收买到了。
可眼前是什么人?
耿荣祥自己幕僚室的第二处,就辖下有一个政治科。凡是民间的组织,各级地方管理机构,尤其是学校,也包括了讲武学堂,所设置的教授文化、扫盲搞宣传的政治教员,都是受这个政治科委派出去的。专门管理的事情,就是维系叶富在险山一带的绝对权威,让所有人都知道,险山这个地界是谁在做主。
此人身为耿荣祥的亲信,这一套若是没有刻在骨子里头,那是绝对不可能得到重用的。
用旁人形容他们的话来说,耿荣祥的部下也好,孟石的部下也罢,那都是对叶富最最忠诚的一类人,只要叶富可以有一点儿好,他们豁出性命去换都可以。
这样的人,不说收买不到。这世界上,只有开不起的价码,没有买不到的人。但刘贤富,显然开不出任何能够让此人心动的价码。
“快省省力气吧!”亲信摇摇头,对他说道,“惹恼了大人,没人敢救你的!我若敢给你行方便,即便我能跑得掉,可死的就是我的家人了!你消停一会儿,少给自己添罪状,明天过了堂,许是还能活!”
这就是亲信在哄他了!
现在知道实情的人,没有人不拿那刘贤富当死人看。
可若是他现在寻死觅活,在亲信看来,还确实是一件很讨嫌的事情。所以,才编个瞎话稳住他。等到了明天,过了堂,生死,那就不需要多言了。多活一天,都算他命大!
果然,刘贤富听了那亲信的话,这才稍稍消停下来。
只要不是必死就好,那就还有回转的余地。再说了,若是他能活下来,那想要报仇,还不就是时间问题吗?
他甚至是想到了,该如何弄死崔义。
这样嚼舌头的家伙,肯定是不能让他舒服咯!
~~
一夜再无话。
刘贤富到了后半夜才睡着,轮班看着他的人却不敢因为他休息而稍稍放松。直到了第二天的天明,有马登龙手下的亲兵敲门送吃食进来,他们这才敢稍稍送一口气。
给刘贤富提供的早饭,是稀粥、小菜、馒头,除此之外,还有个鸡子。除了鸡子就一个之外,别的都管够。
刘贤富本身食量不算大,虽然是马上就要去过堂了,但到底叶富给他安排的早餐并不算十分丰盛,很难会被人联想到‘上路饭’这种不吉利的事情。因此,他到底还是添了不少在肚子里。
等到他吃饱喝足,来送饭的亲兵还特意按照指令提醒他道:“大人已然吃罢了早饭,如今在等着你。大人说了,你不必着急,吃饱了、喝足了,再带过去受审就是。大人不急,有的是时间,可以慢慢的等你。你确定,真的不需要再吃些了?”
刘贤富听罢,误以为是叶富向他输送好意,连忙笑道:“多谢大人关照,多谢军爷提点,小的吃饱了,不敢耽搁大人的时间。”
亲兵看他不似作伪,便也就点了点头。
“好吧,那就跟我走吧。”
亲兵这边带着刘贤富,走到靠近守备署衙大堂的地方,就遇到了同样被押上来的崔义。
两方对立,恰似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刘贤富怕不是刚刚接到了错误的暗示,一时间沾沾自喜,竟是有些飘飘然了。看到崔义之后,怒火中烧,当即就冲动得往前挣了两步,对着崔义就大骂道:“你个老废物!居然还敢告我!我对你还不够好吗?你儿子死了,是我给你一口吃的,你居然恩将仇报?”
“你是我女婿啊!”崔义仗着亲兵拉着,才敢低声力争,“女婿是半子,有赡养之责啊!再说,我给了你钱的。”
“你给的那点儿钱,给你那倒霉儿子置办棺材都不够!”刘贤富跳着脚骂道,“你不是看我不顺眼吗?有种的,你不要让我养你啊!”
“你~~你怎么这么讲话!”崔义叹着气,脸色憋得涨红。
刘贤富还要骂,可冷不防,却被迎面赶过来的马登龙一脚踹在肚子上,疼得弓起身子,满面流下汗来。
“吵什么!”马登龙瞪眼骂道,“不长眼睛的东西!搅扰到大人,你倒霉是小事。若是连累了我们,被大人惩罚,看你还活不活!把你那张臭嘴给我闭紧了!若是再让我听到你叫唤,小心撕烂你的嘴!”
说完了这些,他才看向崔义,语气平和了一些,说道:“稍等一下吧,大人已经到了,马上升堂,审理此案。”
第122章白眼畜生
辽东的规矩,素来与别处不同。
三面濒夷不设府县,专以都司领卫所。以叶富现在的地位,落在别处,换做文官,权利大概是个知府之类的。
只不过,他的权力是没有文官那么明显,写在大明律、大明会典里头。但实际上的权力,却很大。自古以来,民不与官斗,官不与兵斗嘛!当兵的都比较说不通普通的道理,做事也没有文人那么讲章法。他们自有自己的一套规矩,也奉行那样的规矩。
这还是叶富第一次审案,算是比较新鲜。
守备署衙大堂内,叶富高居上位,坐在匾额之下的暖阁阶上,独有一把太师椅。
堂下,左手侧,摆着一张小桌,坐着的是参军室第一处书办科派给他的贴身书办之一,也就是他的秘书。专门替他誉写一些材料,或者是记录会议要点之类的,文墨上的事情,都要交给他们办。
顺着下去,两侧站着的,不是文官衙门的衙役,也不是叶富的亲兵,而是自唐望以下,叆阳守备衙门如今的大小武官。都算是叶富的嫡系,面熟得很。
大门外,聚集着被召集来听审的百姓。
大堂轻易不动用,动用就必定有大事。叶富之所以要将这个案子定在这里来审理,要的就是让所有人都知道,他要搞大动作了。
此时时间尚早,叶富坐在椅子上喝茶,有一搭没一搭的和站在首位的唐望闲聊。
足足过了有半个时辰的工夫,看到外面人头攒动,该来的人都来得差不多了,不来的人大概也就是不会来了。他这才吩咐道:“来人!”
堂外,马登龙连忙跑进来。
“大人。”马登龙跪地行礼。
叶富道:“升堂,带原告!带被告!”
马登龙起身应了一声遵命,出去传令。
不多时,崔义、刘贤富两人被押入堂中,分别在中线的东西两侧跪下。
两人刚刚跪地,就只听堂外想起了整齐而又急促的脚步声,两队亲兵在马登龙的指挥下跑入堂内,一个个手持火枪,锋利的铳刀在顶头闪着金属特有的寒光,令刘贤富不禁不寒而栗。与之相比,文官衙门的‘喝堂威’实在是有些小巫见大巫了。
亲兵跑进来,分东西两侧站在武官队列之后,马登龙走上台阶,恭立在叶富身边。
叶富晃了晃手里头拿着的一把似是玩物般精致的小刀,换了个姿势,让自己坐得更舒服一些,按照程序,先对着崔义说道:“下跪何人?报上名来!”
崔义连忙叩头道:“回禀大人,小的名叫崔义,叆阳本地人士,今年六十有七。原有一子名唤元宝,执意当兵,日前因作战~~死~~死于战场~~”
“唔,老人家望七之年,又是烈士之父,应当敬重。”叶富命令道,“来人,给老人家看座!老人家,起来说话。”
“谢大人!”崔义连忙谢过叶富,缓缓站起身来。自有亲兵搬来凳子,放在身后,扶着他坐下。年纪到底是大了,若是多跪一会儿,怕是不等案情审完,他这双腿就废了。
死了个儿子就能免跪?大明律有这一条吗?
刘贤富心中不满,但俗话说,‘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叶富在险山堡权力虽然不算是一手遮天,但一根手指头碾死他还是不要太轻松。他并不敢多言,就那么老老实实地跪在地上。
就在他低头的这么片刻功夫,叶富却就不满了。
原本他问话的时候是看向崔义,这会儿却瞧向了刘贤富,不过片刻,见他不说话,就来了脾气。若说是借题发挥也罢,总之他不高兴了,皱眉道:“老人家耳朵都还利落着呢!怎么?你个王八蛋倒是变成聋子了?老子跟你说话呢,没听见啊?来人,给我掌嘴!”
刘贤富根本连说一句话的机会都没有,惊愕地抬起头来,就见眼前一案,一个手持着步枪的士兵上前来,抡起步枪,拿木托的一端,对着刘贤富就是狠狠地一下。
就这么一下,刘贤富被他打得跌扑在地,一阵呛嗑,血沫子从嘴里头喷出来,还甩出来一颗牙。不说他自己如何,就连门外的百姓都吓得不禁头皮发麻。
若说文官审案,倒也不是没有掌嘴的时候。但要么直接抡巴掌,要么最多用令箭那般的木牌子,这倒好,直接一枪托过去,牙都打飞了。
刘贤富满嘴是血,疼得半张脸都不是自己的了。
那亲兵打完了人却也不退后,径自将人从地上拖起来,按着他跪好。这才朝后退,站回原位去。
吃了一次亏的刘贤富可不敢再胡思乱想了,连忙叩头道:“回禀大人,小的刘贤富,叆阳本地人士,家中经营些小买卖。”
“唔,是个商人。”叶富点点头,倒是没有表现出什么瞧不起的意思。他一向对经商比较宽宏,不为非作歹,不想着怎么串通敌人,他大多也是扶持为主的。此时听刘贤富一说,倒也没有别的表示,而是看向崔义说道:“你是原告,那就你先说吧。”
“是。”崔义到底不敢坐着回话,又颤巍巍站起身来,对叶富说道:“当日,守备衙门派人送来了小儿的死讯,小的才知道,小儿已死的消息。被炮火炸得,竟是连尸骨都不全。守备衙门说,小儿是为险山军死的,是为险山辖下百姓死的,说是大人早有规矩,对小的这样的人是有所抚恤的。他们给了小的一大笔钱,还要让小的住到养济院去。说是小的独子战死,家中无人赡养,养济院专门收容无人扶养的烈士遗属,不用花一文钱。可小的以为,大人给了这一大笔钱了,已经是照应小的。怎么可以再给大人添麻烦呢?小的家中又还有女儿,虽是已经出嫁,但也是个照应。所以,就没有答应住进养济院,而是想着投奔女儿、女婿。谁料啊?小的独自拉扯儿女,费尽苦力,却招了个白眼畜生的女婿啊!”
大堂外,百姓们不禁唏嘘。
很多人都知道他们家中的事情,也知道这老头儿很可怜。
此时听了崔义的哭诉,大伙儿都不禁起了怜悯的心思来。
叶富一见外面的反应,正是印证了耿荣祥查到的事实真相。他点点头,正要继续听下去。可跪在旁边的刘贤富又是暴躁起来,他猛地仰头,瞪着崔义道:“你怎么说话的~~”
他是听人家叫他‘白眼畜生’,自然不高兴。原本也想着骂两句的,可叶富哪里给他机会?手里的小刀飞出去,堪堪擦着刘贤富的头皮过去,擦出一刀浅浅的血痕,半途中落下来,砸在门槛上。
第123章叶富审案
“混账东西!我让你说话了吗?不长记性!”叶富怒道,“来人!给我打他十军棍!”
刘贤富刚刚挨了一枪托,这会儿又要打。他吓得连连叩头,可亲兵哪里看这个?叶富吩咐下去,自然有人取了军棍过来。将刘贤富往地上一按,上衣一撩,下衣一褪,两个人将人按住,两个人抡起军棍照着他身上就打了下去。
这军棍是特意选用的白蜡杆,用漆染成赤红色。质地极好,坚而不硬,柔而不折,杆身弯曲到180度也不会劈裂,韧性极强。这种棍子,更加讲究用法。
叶富的亲兵,之前在靳一川的督管之下,训练素来严苛。哪怕是靳一川现在退出去单独成立专为作战的精锐亲卫旅,而亲兵则由马登龙彻底接手之后,也没有松懈下来。一个个,打人、挨打,都是熟手。
只一棍子,就打得刘贤富猛地一仰头,险些晕过去,噼里啪啦十棍子打过,他才猛地嚎出声音来。终于是明白了,什么叫做痛极了叫都叫不出声。
亲兵知道他自己爬不起来,也不顾他身上流血的伤口,只草草替他稍稍整好衣服,用军棍在他腋下一插,直接将人架起来。
叶富哼了一声,“咆哮公堂,哪个给你的胆子?老实听着!”
没说什么就挨了两顿打,刘贤富是彻底老实了,呜咽了两声之后,就一声都不敢再吭。
叶富示意崔义继续说,崔义也是被吓到了,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继续说道:“大人容禀,小的之前,对女儿、女婿的确照管没有儿子那般好。但凭心而论,也不算是差啊!哪一次到家中来,要钱、要东西,我但凡有的,多少就帮衬一些。原想着,如今儿子没了,女婿怎么也能有个照应。哪知道?这畜生,就是贪图那笔抚恤的银子啊!他说给他银子,他才肯让小的住到他家,小的觉得,人家愿意赡养,些许钱财不算什么,小的也用不着,所以,就给了他。结果,不到两日,他就说钱不够了,逼着小的再去骗。小的本不敢欺瞒官府的,可是,他威胁小的,若是不去,他就不肯赡养了。小的被他逼得实在是没有办法,这才骗了唐大人。谁料?他贼心不死,第三次要小的去骗呐~~小的做了一辈子老实人,何尝如此做过没良心的事情!”
崔义说到这里,再说不下去了,只兀自低头垂泪。
叶富看向刘贤富,“对你丈人的言辞,你可有辩解啊?”
刘贤富虽是被打了个七荤八素,可到底还是不愿认错的,他连忙说道:“大人明鉴!是他血口喷人呐!骗取钱财均是他一人所为,没有小人什么事情的!大人明察!大人明察啊!”
“哼,我看你是不到黄河不死心!”叶富冷哼一声,“带人证!”
刘贤富勉力回头,看清了来人,心中便是一惊。
他本以为,那人证会是刘崔氏,再不济,也会是耿荣祥,可谁知道?被人带上来的,却是个少年!正是他的儿子!
“学生参见大人!”这名叫刘闯的少年年纪不大,却已经是童生,见到叶富,跪地行礼。
叶富说道:“既是读书人自该礼敬,起来说话吧!”
“是,谢大人。”刘闯站起身来,举止得体。
叶富问他道:“你之前说是有证据呈上,但你可知,旁边跪着的是你的亲生父亲,若是要作证状告,按照大明律,是为不孝,要先挨一顿板子的!”
“学生知晓!”刘闯说道,“但学生以为,父亲固然需要孝敬,但娘亲也同样需要孝敬。更何况,外公是父亲的尊长,更加应该孝敬。父亲不敬外公,常常出口恶言。对娘亲更是苛待,时常拳脚相加。学生身为人子、身为人孙,若因为畏惧刑责而为其包庇,则于朝廷不忠,于外公、娘亲不孝,不忠不孝,枉为人子!”
“好!说得好!”叶富点头道,“不想你小小年纪,还有如此见解。好吧,就凭你的见解,暂时免了板子。待会儿,你这证词,若是说得好,我不与你计较。可若是说的不好,这板子照旧要打的!”
“是,学生明白。”刘闯躬身一礼,对叶富说道,“学生证据有三,其一,父亲苛待外公、娘亲,并非一日二日,街坊四邻皆可作证,舅舅之所以从军,也是为了有朝一日有了本事,可以亲手报羞辱之仇。其二,父亲所作所为,学生亲眼所见、亲耳所听,与外公所言半点不错,以上两点,是为人证。其三,抚恤银子来源于军饷,是由朝廷发放至军中,统一熔炼、重铸而成的银饼。学生注意到,专为抚恤所发的银饼上均有烙印,是为‘寸疆寸血’四字。父亲一时无法融掉重铸,现在都存于箱中,大人可以派人跟学生去取,开箱一看便知!是为物证!人证物证俱在,大人随时可以查验!”
“不错,有条有理。”叶富点点头道,“不过,不必由你带路了,我的部下已经带人查封了刘家,抄到了那些银饼。来人!拿上来,给被告过过眼!”
堂外,耿荣祥亲自捧着一只盒子上前,在刘贤富面前打开盒盖,给他看,里面恰恰就是他藏于家中堂屋地砖下面的银饼,整整齐齐地码放在那里。
银饼展示在眼前,刘贤富颓丧的低下头去。
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叶富的人手脚居然这么快,尚未审案之前,就已经抄没了物证。这会儿如果再行狡辩,也是没有任何的意义。
叶富冲他冷笑道:“怎么样?看清楚了没有?这银饼到底是你的,还是你丈人的?若是你丈人的,那你说你没有贪墨你丈人的银钱,这银饼又为何会在你房子的地砖下面呢?”
“这~~”刘贤富想得额头都见了汗,好半天,才急中生智,对叶富说道,“大概是我那媳妇栽赃嫁祸!”
“栽赃嫁祸?在真敢说!”叶富嗤笑一声,却也并不反驳,而是吩咐道:“带刘崔氏上堂。”
马登龙命人将刘崔氏押解上来,刘崔氏跪地,低头垂泪不语。
叶富问道:“刘崔氏,你丈夫说你栽赃嫁祸,将这银饼藏于房子的地砖下面,你可有辩解?”
刘崔氏低头道:“民女冤枉!民女一个弱女子,自幼裹足,且体弱多病。日里连桶水都挑不动,又如何能够扛锹,在刘贤富不发现的情况下刨出坑来,将银饼藏下?”
“唔,有道理。”叶富点了点头,“刘贤富,你听到了?对此,你还有何辩解吗?”
第124章日后生计
刘贤富低下头,没有吭声。
叶富看了他片刻,倒是没有再说什么‘故意不回话’之类的挑刺儿的事情,而是点点头道:“好!可以了!你若是没有什么好辩解的,那我可就要宣判了!”
刘贤富突然喊道:“小的该死!小的该死!求大人饶命啊!求大人饶命啊!”
叶富哼了一声道:“既然知道自己该死,就别说那么无聊的话。俗话说啦,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虽然没有杀人,但却险些逼死自己的丈人,这算是杀人未遂。你虽然没有欠钱,但是你丈人含辛茹苦抚养女儿长大,把她嫁给你,是要你给她幸福,不是让她给你当牛做马的,你欠了大人情,比欠了钱还要严重!更何况,女婿,那是半子!半个儿子!不孝敬丈人,就是不孝敬父母!在我大明,这是重中之重的罪过!”
叶富说着,猛地拍了一下桌子,说道:“连八九岁的孩子都知道要忠孝仁义,你这个家伙,为富不仁,为子不孝,你还算是人?还配做父亲?来人!给我拖出去!立枷十日!”
所谓‘立枷’,史传大概是由万历皇帝创造的一种刑具。这种枷,前面长,后面短,长的一端触地,犯人被枷住脖子,身体只能站在那里支持,跪坐都不可能。长此以往,必然力竭,窒息而死。
刘贤富听了,当即面如土色,一句话都说不出。
不光是他,就连外面听审的百姓,都纷纷吓得惊叫出声。
叶富却丝毫不顾,他今天就是打定主意要杀人立威的!而且,这个名叫刘贤富的人,还不能是痛痛快快的死!否则的话,如何能够震慑宵小?
十日立枷,一口饭不给,一口水不给,就算是铁人也能熬成铁水,不死,那绝对是不可能的事情!可想而知,此人不仅是必死无疑,而且,还要曝尸示众!
亲兵只听叶富一个人的吩咐,听他如此说罢,便当即答应,将刘贤富拖了出去。
刘贤富不停地嘶嚎,一路上托擦留下深深浅浅的一道斑驳血迹,叶富不为所动,只看着他被拖出大堂。
随后,他才将目光转向刘崔氏。
“刘崔氏,你可知罪啊?”叶富问道。
刘崔氏倒是自觉,她低头道:“是,民女知罪!”
“好,既然知罪,那理所当然也该知道,做错了,是该罚的!”叶富说道,“你身为女儿,不孝敬父亲,反而眼睁睁看着老父被丈夫欺压,实属不孝!按律,也是该死的罪过,你可知道?”
“民女知道!”刘崔氏依旧低着头,声音微微发抖,却回答得极快。
崔义当即变了脸。
但想起叶富事前和他约法三章的事情,他便只能忍住了不说。
倒是那少年刘闯,眼看母亲要受刑,自然是不愿意。他跪地对叶富说道:“大人容禀,古人云,父债子偿。学生以为,母债也可由儿子偿还!娘亲只是柔弱女子,在家中本无地位,所作所为均为受迫不得不为,虽然该罚,但并非不可饶恕。若是大人执意要罚,请允许学生代母受过!”
“哦?你愿意代母受过?”叶富问道。
刘闯十分笃定的点头道:“是!学生愿意代母受过,请大人成全。”
“不行!”刘崔氏连忙摇头,“大人!闯儿还小!求大人罚民女!放过闯儿!”
叶富听罢,看看刘崔氏,又看看刘闯。突然笑了,“好啊!总算是还有人有人情味儿!好吧,就凭你们母子情深,我也该从轻发落。刘崔氏!”
刘崔氏当即应道:“是,民女在。”
叶富吩咐道:“你是崔义之女,本该孝敬父亲,却被丈夫所迫,有失人子之德。按律,不孝是死罪。但我看崔义年迈,又刚刚丧子,若是再丧女的话,恐怕无法活下去了。再加上,你教养儿子,倒是教养的不错。这样吧,就罚你充入养济院劳作!日夜侍奉父亲!崔义满意,才有你一口吃的。崔义若是不满意,那到时候,可没人再救得了你!如此审判,你可服气?”
说是责罚,实际上,刘崔氏一个弱女子,如何能够养活自己呢?让她入养济院劳作,也是给她日后一个出路。同时,以她善良柔弱的性子,照顾父亲终老,必然也是得心应手的事情。
叶富这一举,就解决了崔义养老,同时,也解决了刘崔氏日后生计的问题。
崔义跪倒在地,对着叶富大呼‘青天’。而堂外听审的诸多百姓,也不禁议论,说这位将军真是不错,不仅打仗厉害,让鞑子闻风丧胆,而且,还是个极讲道理的。对如刘贤富那等的恶人,绝不姑息,对崔义、刘崔氏这般的可怜人,则极为照应。
安顿好了父女二人,叶富的目光又转向了刘闯,问他道:“你之前说你是童生,在哪里读书啊?”
“回大人!学生是自学的!”刘闯回答道。
这倒是让叶富很是惊讶了,一个年纪轻轻的孩子,居然还是自学?他摇摇头道:“你父亲连读书都不肯花钱吗?”
刘闯盯着叶富看,叶富点点头,自己也觉得是问了句蠢话。就以他爹那种视财如命的性子,怎么肯在教育上付出呢?
他想了想,说道:“我大明自来重视教育,敬重读书人,各府、州、县皆立社学,以开启民智,教诲蒙童。但如今看来,却是白白浪费了工夫,在辽东,更是没人重视。今日既然遇到这个事情,我就设立一个规矩!自即日起,筹办崇文学社,此事,由~~耿荣祥,由你的政治科派员督促、选派蒙师。务必做到,两年之内,险山辖下,所有年满八岁的孩童都必须入学读书,两年期满,方准毕业。”
耿荣祥当即答应道:“是,卑职遵命。”
叶富继续说道:“我知道,在外百姓,你们之中有很多人,对此不以为然。以为自己的孩子穷苦出身,就不应该读书,而应该早早的种地、学徒。此言大谬!往大了说,不读书则不知礼!往小了说,对于穷苦人家而言,读书,是孩子改变穷苦生活的唯一途径!你种了一辈子地,你爹、你爷爷,都种了一辈子地。吃了几辈子的苦,难道不想让自己的孩子因为读书而改变命运吗?我还知道!你们担心,浪费工夫,更担心,学费昂贵。我告诉你们,这都不是问题!”
第125章卑职懂了
听叶富这么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了他一个人的身上。
叶富满意地笑了笑,继续说道:“我设立崇文学社,师资力量,都是我幕僚室第二处的政治科下设教育股来出,经费,也由此处拨款。凡适龄孩童入学,学费、书本费、杂费,一律不收。中午,还提供一餐免费的午饭,为期两年。毕业之时,进行统一考核。我将在每个军堡,设立一所崇文学馆,凡考核成绩可以达到地区前三的孩子,还可以享受三费全免的待遇。排名前十但未入前三者,这些费用由学馆补贴一半。但不要以为一次考试就可以决定命运,崇文学馆学制四年,每半年进行一次考核,调整免费、补贴的人选,对于优异者,还有各式的奖励金可以领取。崇文学馆毕业之后,进行统一考试,成绩优异者,可以入险山崇文学堂。险山崇文学堂,一应待遇,全部仿效险山讲武学堂。毕业后,安排在军中任文职。这就相当于是跳出了农宅,当上官儿了!各位,考科举,可没有这么容易啊!”
百姓们交头接耳,频频点头,显然,对于叶富所说的事情,是极为感兴趣的。
当然,叶富刚刚是扔了一颗红枣出去,他们尝到了甜头,自然觉得好。但光是甜头,却未免让人觉得力度不够。
所以,等他们议论得差不多了,叶富才又说道:“当然了,我对你们好,你们也得让我对你们好才行!我纸袋哦,有一些人,即便我磨破嘴皮子,还是认死理。没关系,荣祥啊,以后,照我说的办。凡查到适龄孩子未能按时入学的,每月上门提醒一次!第一次,好言相劝;第二次,阻挠孩子上学者,重打十军棍。若再一再二还不听劝,从第三次开始,每次加收其两钱银子,没有银子,拿东西抵债!没有东西,拿住的房子抵债!实在是什么都没有,就直接抓人入狱!误我教育大事者,其罪当诛!”
叶富这话说得就很重了。
耿荣祥向来都是只听叶富一个人的招呼,在军校时,就天不管,地不服,闹出不少事情来,这会儿有了叶富的吩咐,自然是当即点头应是,说是一定用心办事。
叶富这才满意,随后又说道:“当然,你们可以以为,我的教育股是聋子、是瞎子。那么,我再说一条规矩,不是要罚款吗?这个款,我不要!谁要是举报!查证属实,这二钱银子我就赏给谁!同理,罚没了东西,也一样赏给他!不仅如此,今后,发现不法,举报的,一律有赏赐!根据举报的事情查证率,还有举报事情的大小,累积多了,我会发给一个维持治安标兵的荣誉证给他!有这个证,今后,会有很多的福利,例如,税收减免等等。当然,若是谎报,次数多了,我也是要以扰乱治安罪惩治的!还请各位,不要自误!”
叶富说到这里,无形之中,已经把逃避的道路给完完全全的堵死了。
这种邻里乡亲相互监督的例子,从前有很多,后世也不少。可以说,人只要生活在群体之中,就不可避免的,一定会有嫌隙。表面上处的好的人,未必背后也这么好。所以,只要有这种机制在,每个人都是处于被监督着的状态之中,很难能够逃避掉。
耿荣祥低头垂手,在一旁听着,也不禁为叶富想法的全面感慨。
而且,他还有别的想法。
这种利用邻里之间互相监督的做法,还要评选标兵,自然而然的,就会有很多喜欢盯着别人家的小事,喜欢给别人告状的人出现。而这种人,天生就是做间谍的料!
耿荣祥甚至想到了,自己可以在这些人之中筛选,可以用来监视街巷民间的优质间谍,从而扩大自己的势力。
他这边琢磨得开心,叶富那边儿已经看向了刘闯,对他说道:“你既然有这个天赋,就去读书吧。放心,以后若是真有需要花费的地方,就来找我。我倒是觉得你跟我蛮有缘分的,起码,眼缘儿不错。若是你愿意的话,我倒是真想认你当个干儿子。”
刘闯这小子机灵得很,当即就跪在地上给叶富磕头。
叶富眉开眼笑,但心中却暗道:这小子,心可够狠的!
场面是做给外人看的,关起门来,叶富对着手下的人,并没有多少的好脾气。
“这次的事情,说是人家家庭内部的矛盾,实际上,却是我们军中很大的一个问题!”叶富敲敲桌子,对站在堂下的部下们说道:“为什么会有独子阵亡的这种事情发生啊?不是说人家是两个儿子,意外死了一个,才只剩下个当兵的。而是人家原本就只有一个儿子,却给人家招募到了军中!这不是让人家断子绝孙吗?”
唐望低头不语,反倒是一向对叶富的命令绝对服从的耿荣祥对此稍有微词,“大人,卑职以为,我险山军本身就比别处进阶公平、待遇优厚,大人爱兵如子,对士兵虽然训练严格,但平日却也十分照料。所以才有如此之多的青年,踊跃从军。若是换了别处,想要招募合适的兵源,还是特别不容易的事情啊!因此,卑职以为,即便是独子,也有自愿参军的权力。”
“哦?你这么认为?”叶富挑了下眉毛,思索了一下。
后世自然有很多独子从军,壮烈牺牲的例子,甚至于,一家几个从军,各个战死疆场,只留下家中父母双亲的例子。
现如今这个形势之下,险山的兵源一直处于不足额的状态。而且,鞑子随时随地有可能反攻,需要的兵源还远远不够。更何况,叶富知道,明末这个杂乱的摊子,必须要用很多的人命来填充,这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琢磨了一番之后,叶富不得不点头。
“好吧,是我顾虑不周了。”他坦然承认,倒是让唐望有些惊讶。但还不待他表现出来,就已经听叶富说道:“从前,我险山施行的都是募兵制,由于战事需要,今后,一律改成备兵制。”
唐望疑惑道:“大人,何为备兵制?”
叶富回答道:“所谓备兵制,即,士兵并非是征募,自愿而来,而是强制当兵。”
“强制!”唐望惊道,“大人,自古好男不当兵,若非军户,哪里有愿意被抽调当兵的呢?”
叶富不以为然道:“我辽东以都司领卫所,原本就应当尽是军户!现在,却以流民居多。是何道理啊?怪不得兵源总是不够用!”
“可是,您不是说,要拣选优劣的吗?”唐望万分不解的问道。
叶富回答说:“当然!当然要拣选优劣。所以,首条规定就是,凡险山辖下居民,男子年满十六周岁,就要进行检查登记。检查结果,分为甲乙丙丁四等。按照检查结果,还有实际需要,分批抽调入伍。其中,甲等,当年即安排入伍,经过新训之后,优先补充给对身体素质要求高的部队。乙等,同样当年即安排入伍,经过新训之后,优先补充给作战部队。丙等,按照需要安排入伍。以上三等,包括新训,服役期均为两年。两年后,补为备兵。丁等,直接补入备兵。备兵可以正常生活、工作,想种田可以种田,想做工可以做工,想经商也可以经商,但每年必须抽出半个月的时间,就近安排复训。”
“也就是说,实际上,当兵只有两年的时间?这倒是可以考虑啊!”唐望说道,“我大明兵制,多是从军就是一辈子的事情。一辈子做个大头兵,自然没有人愿意。可若是只做两年的话,再加上我险山军的确是待遇不错,应该可以招揽到不少的人。”
“嗯,没错。”叶富点头道,“当然,两年服役期满,想要继续服役的,也可以。那就由副兵转为正兵。正兵最多服役四年,今后,讲武学堂只招收服役满一年的正兵,可以是立功推荐,可以是自己考入,但不再从民间招生。正兵四年内如果不能晋升,就必须退役。”
“唔,这倒是稀奇。”唐望浅笑道,“大人,卑职还是头一次听说,有谁强制没有过犯的士兵不能继续当兵的。”
叶富将身子往椅背上靠了靠,说道:“那我问你,两年副兵,四年正兵,在如今战乱时期,当了六年的兵,没死,没残,可也没有立过功。你说说看,是什么原因啊?”
唐望顿时哑口无言。
还能是什么原因?虽然命大,但不适合当兵呗。
叶富看出他眼中的意思,“所以啊,不适合当兵,还要给他军饷,我觉得冤得慌。”
唐望点头道:“是,大人,卑职明白您的意思了。所以说,正常情况下,当兵就只有两年,只有自愿,才会继续当兵。也只有适合的,才可以获得上升的机会。卑职懂了!”
“你还不太懂。”叶富摇摇头道,“这样吧,我跟你说。副兵,并非是都有参加野战的机会。我不会强制实在不愿意的人去上战场,否则的话,极容易出现逃兵。即便是体格评价甲等的,不愿意到一线去,我也不会强求。军中有很多岗位,需要很多人。不愿意上前线的大可以用于守城,用于维护治安。我只是说会优先补充进一线部队,但并不是一定。还有啊,百姓的素质是会随着民智开启而慢慢提升的,十六岁,这样的年纪很容易热血冲动。至于如何引导他们这股子冲动,让他们做出于国、于己有利的事情,那就是荣祥你需要考虑的事情了。”
第126章简直是明抢
耿荣祥连忙上前一步,答应道:“是,卑职明白,卑职一定不辜负大人的期望。”
“嗯,那就好。”叶富点点头道,“不过,我还是有一个事情要说。百姓抚养子女不容易,不是随随便便送到前线去当炮灰的。家中独子,要传宗接代,那就更是金贵。当然,唐统带说得也有道理,大敌当前,人人都可以牺牲。那么,就增补一条,凡是家中独子,若身体素质在丙级以上者,可以自愿选择。可以做副兵,也可以做备兵。岗位尽量考虑安全一点的工作,当然,个人意愿如果是上前线,建功立业,那一腔豪情壮志,我们也断然没有阻止的理由,随他去!”
自从颁布了备兵制的军法之后,民间一时间反弹很大。
原本,古人就讲究,好男不当兵,好铁不打钉。如今非但要当兵,而且,还要强制当兵,这怎么能行啊?很多人都在想着脱逃的办法,然而,叶富却似是对这件事情并不是特别的重视。
除了下令之后,要求参军室第三处,联合幕僚室第一处、第二处,建了个游离于参军室、幕僚室之外的备兵局,由当初投靠过来的那个一直被叶富安排去训练新兵的许品章接手管理之外,后续,就没有什么大的动作了。
一时间,让不少人认为,这个政策或许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但能够直接接触到叶富高层,譬如许高卓、王致,以及三个旅统带等等,诸多的亲信,却知道,叶富从不无的放矢。只要是他下定主意要做的事情,基本不会半途而废。
就如同这个备兵的事情,看上去他好像并不重视。但如果真的不重视,他又何苦抽调人员来组织这么一个备兵局出来呢?
更何况,众人还知道的是,耿荣祥被叶富指派,派员参与组建备兵局,实际上是在备兵局成立了一个派出机构,也就是备兵局对外所称的政治科,在耿荣祥的幕僚室第二处内部,这个机构,被称为‘驻备兵局特派股’。
而这个机构的作用,无外乎就又是一个给人洗脑的机构,干的就是每日宣传备兵局政策,让叶富的‘备兵思想’深入百姓心中,以达到潜移默化、水到渠成的效果。只要让大部分人认可,并且参与进来,剩下的小部分人,则就不是什么难以解决的问题了。
设定好大致方向之后,剩下的事情,叶富很放心的交给了部下去解决。刚刚从叆阳返回险山的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参军署二堂内,叶富笑容满面的迎上一个胖墩墩的商人。
“唐员外,请坐。”叶富伸手指引着姓唐的员外落座,吩咐马晓悦给客人上茶。
待对方坐稳,叶富才说道:“这次冒昧请唐员外前来,实在是有事情相商。俗话说嘛,当着真人不说假话,我这个人一介武夫,喜欢直来直去的,所以,我可就有什么说什么了,还望唐员外不要见怪啊!”
唐员外被叶富请过来的时候,说实话,也是一头雾水,不是很清楚。
作为整个险山的最高军事长官,手握重兵的叶富又不是唐员外能够轻易惹得起的,无奈,来是来了,听更是要听一听的。
他只得道:“是,大人有任何吩咐,都请坦言无妨。”
“唔,其实是这样的!”叶富说道,“我听说,唐员外你家中是世代经营钱庄的?自嘉靖年间至今,应当积攒了不少的资财吧?怎么想到,会跑到辽东来做这笔生意啊?就我所知,这里这么混乱,恐怕生意不好做吧?”
“只是恰逢其时罢了。”唐员外解释道,“关内虽然生意好做些,但毕竟做得人多了。我呢,又不是个特别有能力的,所以,就想要避其锋芒。与其跟人家去抢生意,倒是不如在这辽东重新开辟生意。而且,就我所知,大人治下还算是辽东比较安宁的地方,而且,对于商人,您也是比较扶持的。”
这话说得倒是没有错,叶富虽然征收商税比朝廷征收得要重。但明朝的商税本身就是聊胜于无的状态,即便是增加一些,这些商人也不会觉得伤筋动骨。而相对来说,更为重要的是,叶富的确很重视商业,给商人以不低的地位,给他们提供各种各样的便利条件。所以,才吸引到了诸如唐员外一类的商人,冒险跑到这里来,想要看看是否能够从这个地方捞到些什么。
但叶富对他这个回答,却并不满意。
叶富很清楚,唐员外不是正经的商人,如果他正经,叶富今天也不至于找他。
不过,既然他是有意要隐瞒,叶富也不揭穿,只说道:“哦,原来如此啊?还是你们做生意的人容易发现商机。像我,就是想要赚钱,都没有什么机会。哦,对了,还是书归正传吧!今天请唐员外你来啊,其实,是我想要求你一件事情。你看,我最近也弄到了一笔银子,想要在你那个钱庄里头参上一股。你觉得,怎么样啊?”
唐员外一听,顿时就懵了。
好好的生意,你说参一股就参一股?这不是明抢吗?
当然,他人在屋檐下,不想低头也没辙。眼前是朝廷刚刚升任的正三品的上轻车都尉、昭勇将军、都指挥佥事、险山参将!掌着这么大的军政大权。他在人家治下的土地上做生意,人家伸了手,不给倒是也不好。
唐员外思虑片刻,还是决定忍痛割爱,“大人为保境安民呕心沥血,小的身为治下子民,自当孝敬!只是不知,大人想要分润多少?”
唐员外想着,只要不过分,给一点儿就给一点儿吧,权当是交了保护费,破财免灾。
可谁知道?叶富一开口,就对唐员外说道:“不如,咱们四六分成如何?我不白要你的!你当初建这个钱庄花了多少银子,我出六成补贴给你。平时还是由你经营,我只分成。”
“这~~”合着是这么个四六分成!唐员外简直要被叶富气得呕血。钱庄初建,唐员外并未花他太多的银子,可后期的投入、心血,那都不是钱可以衡量的啊!叶富这么一口,就要吞掉他钱庄六成的营业额,而且,看这样子,还想掌控,做个甩手掌柜,把钱庄当成他自己的荷包,这不是明抢吗?饶是唐员外再能隐忍,可也忍不住了,他说道,“大人,莫不是开玩笑吧?”
第127章脾气横起来了
“你觉得我在开玩笑?”叶富反问道。待看到对方幽怨、羞愤的眼神之后,叶富才恍然大悟,“好吧,既然唐员外你觉得我是开玩笑,那就权当我刚刚是在开玩笑好了。来,请喝茶!”
直到唐员外退出参将署衙,都没有弄清楚,叶富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坐在自家店铺里头,他这颗心,是七上八下。
而正在他细心琢磨的空档,前面柜上却响起了激烈的争吵声。
他本就心情不好,什么都不愿意搭理。前面闹腾得凶,他就忍不住不耐烦起来。犹豫片刻,起身朝外面走去。
刚刚走出来,就看到自家的小伙计和一个穿着很像是富人的商人打在了一团。
他连忙上前叫住自家伙计,冷声道:“怎么回事?不好好做事,怎么和客人殴斗起来了?这么多街坊邻居看着,你这成何体统!”
“老爷,您有所不知!”小伙计叫道,“不是咱们先动的手,是他先动手的!”
“开门做生意,和气生财!谁先动手,也不能跟客人动手!”唐员外呵斥了小伙计,小伙计气鼓鼓地退后,不再多说什么。
唐员外这才把目光转向了客人,笑问道:“这位客官,本店可有什么照应不妥的地方?”
那客人说道:“谁知道你们钱庄怎么回事啊?说的好好的!凭票对银子!我昨天才来过,在这儿存了二两纹银,今天来兑,就说我的凭票是假的!这叫什么规矩?你们也不瞧瞧?看见没有?我身上这身衣裳,那是上好的料子!都不止二两银子!难不成,我还会骗你们的钱啊?”
唐员外打量了客人一番,他那身衣服虽然并不招眼,但细看却也看得出做工用料都极为讲究。够不够二两银子一套,还真的是不太好说。回头看向小伙计,那小伙计却突然炸了。
指着那客人的鼻子,骂道:“老爷,您可别听他胡说八道!咱们天天在柜上忙活,每天来的客人,就算是十天半个月前的不记得了,可昨天刚来过,怎么可能不记得?这人根本就面生,从来没来过!更何况,手里的那张凭票,也是假的!”
“当真是假的?”唐员外从客人手中接过那凭票,仔细观察。
这个时代的防伪技术比较差,但每个钱庄,都有自己的防伪技术。比如唐员外的钱庄,用的就是类似于后世简易的‘密电码’的形式,用密码来编撰日期时间、票据金额等等,虽然均为手绘,但伪造确实是不容易。
这张票,可以说是伪造的算是比较相似的一张,然而,在他们钱庄自己人眼中,假票就是假票,依旧无所遁形。
得知票据当真是假的,他看向那客人的目光就极为不善了。当即说道:“你这人,假的就是假的,被戳穿了怎么还不承认?我们这么大的钱庄,难道还会污蔑你不成?赶紧认了,此事就罢了,若是要见官,倒霉的可是你自己!”
“哼!你别以为你有钱就可以一手遮天!”那客人骂道,“见官?见官就见官,谁怕谁啊?今天就算闹到官家去,我也要兑出来这二两银子!银子多少不是问题,老子看不惯的,就是你们这些坑害百姓的奸商!”
原本,唐员外从叶富那边儿出来的时候,心情就很不好。这会儿被那客人一闹,更是不开心了。心道:说见官,那就见官呗!谁怕谁啊?老子刚刚从参将署衙出来,这险山,难不成还有能大得过叶富的人吗?
这么想着,他脾气也横起来了。
两不相让之下,推推搡搡的,就去了参将署衙所在的那条街。
如今参将署衙两侧,都已经征辟为了办公机构。凡是独立于参军室、幕僚室之外的机构,总部绝大多数都设于这里,专门管理民法、军法的刑名局就设立在距离参将署衙最近的位置,占据了一大片的好地方。
民事科位于刑名局西侧一路,驻险山特派股的提调名叫杜衡,是叶富招揽的一个颇通刑名的儒士。此人功利心极重,在如愿靠上了叶富这棵大树之后,就一门心思的想要好好表现,向上爬。
得知唐员外和那个客人前来之前,其实他正在审理另外的一个案子。但想到刚刚听到的署衙里面传出的风声,得知了唐员外得罪了叶富,他顿时就心中有了计较。这可是个表现自己的好机会啊!怎么能轻易放过?
当即宣布证据不足,将案子搁置再审,命人将唐员外和那个商人叫了上来。
民事科审案的时候,是允许百姓旁观的,院外,凑热闹的百姓络绎不绝。
唐员外和那个商人上前之后,跪地叩头,等待询问。
杜衡最享受的就是待审的原告、被告在面前跪地的模样,想他一个小小秀才,谁能想到,他有朝一日也能有这种县大老爷的待遇?不过,这会儿,他可没有太多的时间浪费在这个上面。简单的询问之后,就大体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眼珠一转,他当即说道:“唐伦!你说被告假冒你钱庄的票子,意欲骗兑,可有证据啊?”
唐伦也就是唐员外当即回答道:“是,小的有证据在此!这张兑票请大人过目,小的钱庄的银票皆有暗字作为记号,这银票明显是作伪!请大人明察!”
“唔,呈上来!”杜衡勾勾手指头,让唐伦将东西呈上来。他接过差役呈上的银票,前后反复看了一圈,又看向了那商人,问道,“被告,原告说你伪造票据,你可有什么话讲啊?”
那商人头一扬,从袖子里拎出个字条来,双手奉上,“唐伦所言句句诬陷,证据在此,请大人过目!”
杜衡原本就不想向着唐伦,此时一听有证据,当即就吩咐道:“呈上来!”
自有差役上前接过那字条,呈给杜衡过目。杜衡展开字条一看,顿时险些失态。他强稳住精神,重新审视了那商人两眼,见他自始至终都神态自若,才又仔细看了看字条上的字迹,心中顿时有了计较。
他一拍惊堂木,板着脸,对唐伦骂道:“混账东西!出言污蔑,妄图欺瞒本差?你怕是不知道惶惶律法四字是如何写的!”
好端端站着进去。
却被小伙计扶着才得以慢吞吞的挪出来。
几乎是唐伦刚刚从民事科的屋子里头出去,整条街上的人就都知道了这案子的结果。
第128章银票
商人明明出示的是真票据,而唐伦却因为看人家不顺眼,而造谣说是假的,还将其扭送见官。还好民事科的特派股提调是个明眼人,一眼就看出唐伦的证据站不住脚。最终以扰乱公堂、妨碍治安等罪名,当堂判了唐伦二十大板。
至于那商人,则如愿获得了赔偿的双倍兑银。
等到唐伦走后,那商人却没有急着离开。在外头绕了一圈,不知在哪儿换了身不显眼的旧衣裳,就又悄悄绕回了民事科,将刚刚审完这案子想要休息一会儿的杜衡叫到了后面。
杜衡对那商人极为谦恭,一见面就连忙行礼,“军爷,您还没走啊?不知道刚刚的结果,是否能够让大人满意呢?”
那商人倒也不跟他假意推辞,而是径自坐了下来,点头道:“还算不错,不过,后面如果再有需要,还是要麻烦杜提调的。”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杜衡连连说道:“学生受大人简拔之恩,定当竭力报效。小小事情,大人即便不吩咐,学生也会妥妥当当的办好的!”
“嗯,那便好。”
那商人只停留了片刻,说完几句话就走了。
身后,杜衡将他送到门口才转身回去。回屋的路上,始终在旁伺候的役长凑上前问道:“大人,那个人什么来头?咱们叶大人平素不是最最讨厌不遵律法、不守规矩的情况吗?您今天怎么竟是为他说话?若是叶大人知道您审案糊涂,怕是要生气的吧?”
“你啊!嫩着呢!”这役长是杜衡身边的老人,他自己新官上任,就小小的照顾了役长一下,让他做了差役的头儿,使唤起来也方便些。听他如此发问,倒也不发火,反倒给他解释道,“知道刚刚那字条是谁写的吗?咱们叶大人的亲笔!上面就三个字!”
“三个字?哪三个字?”役长好奇地问道。
杜衡说道:“哪三个字?告诉你,你也参不明白!那三个字啊,就是‘看着办’!”
看着办?这算是什么吩咐啊?
役长摸不清头脑,杜衡却也不再浪费口舌去解释了。
在他看来,这事情显而易见!
唐伦刚刚得罪了叶富从府里出来,紧接着,就被叶富派亲兵整了一道,闹到了民事科。那条子上写的‘看着办’,还不是叶富让他杜衡看着办嘛?反正这小子刚刚得罪了老子,你杜衡要是聪明,就知道该怎么办!
意思很明确了,杜衡也确实是没有猜错。
只不过,叶富可并不是和他想象得一样,只是为了报那小小的一箭之仇。
~~
那商人从杜衡这里离开,又转了几圈,才换回了原本的亲兵军衣,回到了参将署衙。面见马登龙,将事情一说,马登龙赶忙向叶富禀报,事情进展的还算是顺利。
叶富对此早有预料,当即安排,马上进行下一步。
得到指令,下面自然是飞快运作起来。
叶富看着手中的一份文件,轻轻地笑了笑。
这唐伦哪里是个普普通通的钱庄商人?
他来到险山,不过是短短数月的工夫,借着叶富扶持商业的力度,迅速崛起,成为了险山范围内最大的钱庄。
表面上来看,就是搞通兑、借贷的普通生意,但实际上,暗地里,却在经营着地下赌场。放了不少的高利贷,钱生钱的生意,做得那叫一个溜到!甚至于,孟石和耿荣祥的情报处还同时查到,这个家伙,暗地里,还在和鞑子那边儿做着买卖消息的生意!
虽然说由于他初来乍到,接触的事情也不算多,可以卖出的消息极为有限。
但自古以来,讲究一个,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学好不容易,学坏一出溜。做这个要是做上了瘾,那可就是毒瘤了!
叶富现在是有自己做银号的打算,找上唐伦,是经过精挑细选的。
一个,是他本身有问题;另一个,则是他的钱庄又恰巧是险山辖下最大,比较容易扶持发展。
唐伦不可能轻易同意赔本的买卖,这个,叶富早就预料到了。所以,才有了这场官司的安排。
而就在唐伦回到家之后不久,让他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街面上,不知道是谁散布的闲言碎语,说是唐伦的聚宝堂钱庄欺压客人,明明是真的银票,却反倒说成是假的,还要扭送人家见官。原本,这是唐伦第一次和客人打官司,却被以讹传讹,渐渐的传成了他多次如此,尝到了不少甜头,这是第一次栽锅。
这样的谣言散布开来,渐渐的,就有不少人相信了。
而随之而来的,则是很多人蜂拥而上,拿着手中的凭票,要求聚宝堂给自己兑现,说是聚宝堂做生意不讲究信誉,这银子存在里头,实在是不安全。
起初,小伙计是上了脾气的,见票就兑银子。
可耐不住,那拿着银票来兑取的百姓是越来越多,越来越多。库里的存银显然有些支撑不住了,唐伦又无法理事,小伙计一时间没办法,当即就出了昏招,下令暂时关店,不肯接受兑取。
本来,原本照常兑取的时候,还有一部分人将信将疑。毕竟,有和聚宝堂做交易时间稍稍长一些的人,还是相信唐伦的。
可这么一停止兑取,问题就猛然间变大了!
市井间传闻,聚宝堂挪用储户的钱去做生意赔了,亏损严重,已经不能掏出银子来了。大伙儿手里的银票,眼看,就要变成了一张废纸。
这让很多人心里头就发慌了,连忙拿着自家的银票去要求兑取,看到聚宝堂的门窗紧闭,心都要凉了。不停地有人拥挤过来,整条街巷都被堵得水泄不通。
原本就因为民事科的差役下手黑,而痛得卧床不起的唐伦,听说此事,顿时气得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聚宝堂钱庄,是险山范围内最大的钱庄,而且,经营的范围很大。无论是颇有资材的有钱人,抑或是家中没有多少积蓄的穷苦人,大多都和钱庄有着交易。或是存兑,或是借贷,或是典当,总之,都与其有着生意往来。
后院的住处,唐员外趴在床上,半眯着眼哼哼着,心里头,有如刀割。外面的情形,那就仿若是一把把的利刃,往他心口里面戳。
天可怜见儿的,他现在伤成这样,外面的形势全都靠自己的几个伙计去操持、维护,可伙计们毕竟年轻,又哪里真的能够帮上他什么大忙呢?
第129章没闲功夫
心里头正发着愁,前面的小伙计又跑了过来,在他床边吵吵,“老爷,老爷!外面的板子就快要顶不住了!人太多了,都在砸门,要往店里头闯呢!您快想想办法啊!”
想办法?想什么办法?能有什么办法好想呢?若是真有办法,还至于趴在这儿拖到现在?
唐员外心中苦笑一声,心里头更加难受得要命了。
他心中难受,可那小伙计又哪里管顾得了那么多呢?在床边站了一会儿,加他不说话,便急匆匆地催促道:“老爷!您快想想办法吧!我们真的是已经撑不住了啊!您看,若不然的话,咱们要不去求求官军帮帮咱们吧?给些银子,人家总不会拒绝的?”
唐员外的心猛然间沉了一下,长长地叹口气,闭上了眼睛。
找官军?若是今日之前遇到这种事情,他想都不用想,肯定去寻求官军的帮助,甚至于,他都可以直接去找叶富,可现在,他还能去吗?
看他还不说话,小伙计苦口婆心,“老爷,官军对咱们做买卖的人,还是比较好的。咱们在险山做着这么大的买卖,出了这样的事情,应该不会得不到保护的吧?老爷,您就去试一试嘛!”
小伙计也是真急了,否则,平日里,借他个胆子,也不会这么对唐员外说话。而这会儿,显然,即便是他说了,唐员外可也没有什么精力去搭理他。
听他说得多了,才不耐烦地摆手道:“行了行了!你说的这些,我能不知道吗?别多说废话!到前面看着去!若是真的被人砸坏了我的门窗,那银钱,就从你们的月钱里头扣除,知不知道?”
小伙计听了,气得红了眼,狠狠地一顿脚,转身便朝前面去了。
唐员外伏在床上,轻轻摇了摇头,又是一声长叹。他现在若是还不明白今天这一遭天降的横祸到底是源于哪里,那他就真的是傻了,也枉费纵横商场这么多年。
其实,今天就在叶富突然间找上他的时候,他就应该有所觉悟了。叶富那样的人,说是忙得脚后跟打着后脑勺儿也可以,哪里会没事闲的消遣他?
叶富既然能够找上他,而且绝不怕他不配合的说那一番的话来,就已经说明了,他绝对不是无的放矢,而是从一开始,就已经算计到了现如今的这一步!
唐员外心中不禁设想,该不会是叶富已经知道了他暗地里干的那些发现了就八成要掉脑袋的事情吧?设若是真的如此,那才是真的坏了!
可若是他不知道最要紧的那一部分,而只是听说了比较浅显的一部分呢?唐员外有心跟叶富认个错,可却不知道,到底是应该和盘托出,还是有所保留。
他这边琢磨了好半天,才冲着前面叫道:“来人!马上从后面跑一趟参将署,帮我把孟爷请过来,快点儿!”
前面的伙计听了他的话,以为他是终于想明白了,来不及细想其他,连忙就按照吩咐做事去了。
~~
“找我有事?”急匆匆赶来的孟石看上去很是不耐烦。
唐伦趴在床上,斜着脑袋看他,都能看到他眼中的不耐。
“若是无事,我也不敢打扰你这个大忙人呐!”
他说着,苦笑一声,好好的亲戚,处成了这么一个样子,还真是让人觉得憋气。
瞪了一眼唐伦,孟石坐在他床边的圆凳上面。
他哼了一声,对唐伦说道:“有事就快说!别磨磨蹭蹭的!我没那么多工夫坐在这儿陪你磨洋工!”
唐伦道:“老二,我好歹是你姐夫,你~~你就不能对我态度好些吗?好歹,我们也是亲戚啊!”
“你还好意思提我姐姐?”孟石蹭得站起身来,对着唐伦,狠狠地啐了一口,“我姐姐当初也是瞎了眼睛才嫁给你!若不是看在我那小外甥的面子上,你以为我今天会来吗?”
唐伦无话可说。
他的结发妻子是孟石相依为命的姐姐,当初对他算是一见倾心,嫁给她之后不久,就怀了他的孩子。可到底也是怪他,风流成性。老婆怀着孕,他出去风流。山盟海誓在他眼里不过是个屁!
结果,性格刚烈的唐孟氏一怒投河,被人救起之后,就已经奄奄一息。
勉强保住孩子,可唐孟氏这一条人命却还是赔上了。
当时,唐伦家大业大,孟石却穷得叮当响,到底是由他抚养孩子,要让那小孩子过得更好一些。说实话,若不是为了小外甥,孟石当年就险些一刀宰了唐伦!
说是亲戚,实则,两人就是仇人无疑!此事,根本就毋庸多说。
唐伦也是自知理亏,这会儿更是有事相求,也不敢再耽搁工夫。
只见他稍稍撑起身子,对孟石说道:“好好,就算是为了明轩。老二,姐夫知道,你如今在叶大人手底下是红人,掌着大权。你看,今天这事情你也看到了。我开门做生意招谁惹谁了?怎么招此横祸?就算是为了明轩,你也得帮帮我啊!”
“横祸?我看未必吧!”孟石嗤笑一声道,“看在明轩的面子上,我叫你一声姐夫!姐夫,你可别以为大人是什么好糊弄的!告诉你!为了你的事情,我被人在大人面前参了一本,现在日子也没那么好过!若不是大人独断英明,怕是连我都要受你的牵连!”
听了这话,唐伦顿时就觉得自己眼巴前一黑,险些晕过去。多大的事情?怎么可能连孟石都牵连了?
他可是知道的,孟石现如今在参军室第二处做着督理,整个险山军,这等地位的能有几个人呐?还不是叶富的亲信来的吗?
这样的人,那不说是叶富的心腹,可也不至于因为这点儿事情,就遭到了叶富的怀疑吧?唐伦觉得这事情很不靠谱,他甚至还觉得,这个事情,八成是孟石说出来,专为吓唬他的。
孟石何等人?在叶富身边的时间长了,干得又是特务的事情,他看人,已经算是极为精准的了。唐伦的表情写在脸上,心中所想根本不用猜。
只见他嗤笑一声道:“唐伦,你是以为我逗你玩儿的是吗?就凭你?我还没那个闲工夫!”
唐伦一时间惊愕地长大了嘴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第129章放小的一条生路
孟石见他不信,便对他说道:“实话跟你说,我在险山军里头,地位的确是不低,而且,你也知道,我是搞情报的,在很多方面都有特权。但是,你以为,大人会只相信我一个人吗?大人那般精明,互相牵制这种事情,压根儿就不用任何人教他!他就是搞这个的祖宗!”
孟石说着,便愈发觉得来气了,若不是为了唐伦,叶富何故怀疑他?
要知道,耿荣祥的幕僚室第二处,自创立至今,可算是出尽了风头。在地方事务上,几乎是无孔不入!而且,还堂而皇之的设置了不少的‘特派股’。
说白了,民间有任何的风吹草动,都绝对瞒不过耿荣祥的眼睛。甚至于,连讲武学堂,他都能够借着政治科的名义伸进手去。
作为竞争对手,孟石的一举一动,都在其监视之下。这一次关于孟石和唐伦之间的关系,还有唐伦暗地里做的事情,就都是耿荣祥捅给叶富知道的!
当然,作为等价交换,耿荣祥针对孟石,孟石也不会放过耿荣祥。耿荣祥本身也还是个军人,所以,本身他的事情,就也归耿荣祥这边来负责查察。只不过,孟石还未能发现耿荣祥的任何不妥也就是了。
唐伦听着,不禁心惊胆战,“那~~合着~~我~~我~~”
“你什么你啊?”孟石瞪眼道,“你自己干了什么事情,还需要我多跟你说嘛?我告诉你!我今天来,就是冲着明轩来的!你要是找死!我现在也有能力了,明轩跟我走,你一个人死去!”
唐伦一听这话,顿时就急了,“别!别啊!老二,你也不希望明轩小小年纪,就没有了爹吧?咱们是亲戚,你不能这样啊!”
孟石冷笑道:“我不能这样?那你凭什么逼死我姐姐?你凭什么拖我下水?更何况,大人辛辛苦苦御敌,你却在背后挖坑,你说我不能?你又是凭什么!”
“哎呀!我这~~我这只是一时糊涂啊!”唐伦喊道,“老二,求你了,求你帮帮我这一次,只要你肯帮我,我什么都可以给你!”
“包括你这钱庄?”孟石状似无意的问道,唐伦立马提高了警惕。一见唐伦这副模样,孟石更是来气,“怎么?还不愿意啊?”
唐伦自然不愿意,否则,若是他肯松手,叶富不至于将他逼到这一步的田地。
孟石口中啧啧两声,“好啊!守财奴好啊!明轩呢?我这就带走!你尽管抱着你的钱庄,去死吧你!”
“哎!别!别啊!”见孟石真的起身找人,唐伦哪里还能够趴得住?他当即就急了,连忙拦着孟石。
孟石转回头看着唐伦,目光鄙夷,就像在看一个死物。
唐伦长长地叹出一口气,“罢了罢了,只要能够保命,听你的就是!”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啊!”孟石瞪了他一眼,袍袖一甩,匆匆离去,临走时留下一句话,“你且等着吧!”
~~
参将署衙,二堂。
叶富端着茶杯,轻抿一口茶。
身后,马晓悦手法轻柔地给他按摩肩颈。
孟石恭立在叶富身前,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多喘一口。
两人就这么一站一坐,沉默了好半天,叶富才问道:“他当真是这么说的?只要能够保下一条性命,怎么都成?”
孟石连忙道:“是,大人,唐伦确实是如此说的。”
“哼,好一个唐伦,敬酒不吃,吃罚酒!”叶富将茶杯随手放在桌案上,嗤笑一声,“我跟他好说好商量的时候,他不肯!非得逼到份儿上,才肯罢休。你说,这不是贱吗?”
孟石只得陪笑:“是,大人所言甚是。”
叶富用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问道:“这唐伦是你姐夫来着?之前可没听你提过啊!”
孟石回答道:“回大人的话,卑职幼时和姐姐相依为命,一心考武举,想要出人头地。当初考前与人切磋,失手杀人,也是因为当时刚刚得知姐姐投河的消息,一时乱了心神。当时是心疼小外甥,跟着我,怕是要颠沛流离,毕竟是独子,唐伦还不至于对他不好,我这才忍住了没杀那畜生。实际上,我们很久都没有什么联系了。”
“唔,原来如此啊!”叶富点点头,算是认可了这个解释。
而实际上,孟石的解释,和耿荣祥查到的内容,也基本上可以达到吻合,他这才没有过分的去追究背后的东西。
总之,只要忠心不二,别的事情,叶富都可以稍稍放过,不与其多做计较的。
“好吧,既然是你姐夫,而且,你也说了,你小外甥自小就是当爹的养大的,这会儿若是突然没了爹,对孩子也不好。就算是为了孩子吧,那我就给你这么一个面子。去跟他说,我要跟他谈一谈。到底是能活不能活,这生意能不能再做下去,这可是与我无关!全看他的诚意了!”
孟石听罢,当即点头道:“是,卑职一定马上去转告!卑职相信,只要他还是个明白人,就该知道,大人给他的机会是多么的来之不易!”
顶着日头,唐伦苦兮兮的站在参将署的二堂院内干等着,心里琢磨着,自己这两条已经在打颤的腿,到底还能够坚持多长时间。
挨了那么重的打,实在是站起来都很费力气,这会儿又没有什么可以让他凭借依仗的东西,因此,即便是冬天,依旧让他出了一身的汗。
叶富在屋内,早知道他来了,却也足足晾了他一刻钟的工夫,这才命人把他带进来。与早先二人见面的时候那股子奉茶的熟络,简直是判若两人。
“唐员外。”见到唐伦的时候,叶富连站起来的礼节都欠奉,只浅浅笑了笑,对着唐伦比出一个手势来,“请坐吧!”
请坐?对于如今的唐伦而言,请坐这两个字,简直是酷刑。
可叶富这么说了,唐伦又哪里敢不照做?老老实实坐下来,只这么一个动作,就险些让他疼昏过去。
叶富看着他虚坐下来,对他说道:“唐员外今日到此,有何贵干?我可记得,你是没有答应我的合作意图的吧?怎么?才这么快,就要反悔了?”
唐伦愁眉苦脸,“大人切莫嘲笑小的了,大人无论想要小的如何,小的都一一照做就是,只求您放小的一条生路。”
第131章人口不足
“这话怎么说的?”叶富嗤笑一声,“放你一条生路?我并没有堵住你的生路,又何谈放过啊?”
听叶富这么一说,唐伦险些哭出来,“大人,是小的错了,都是小的的错。小的家里的钱庄如今被人挤兑,眼看就要垮了。求大人救小的一命,您要小的如何报答都可以啊!”
“哦,原来是那件事情啊!我知道了。”叶富点点头,对此表示了理解,“这件事事情,其实也不是没有转圜的余地。只不过,要我帮你嘛,我总不能白白帮忙的吧?”
“是,大人英明。”唐伦道,“您先前提的条件,小的深思熟虑过了,觉得大人颇有远见,小的愿意配合。”
“唔,我说的不是这件事情。”叶富说道,“之前是之前,现在是现在。之前既然已经过去了,那就暂且不提,咱们只说眼前的事情!唐伦,你看啊,之前我提的那个分配标准,我现在,也觉得不太好。所以说呢,我打算把这个分配的比例改一改,你觉得呢?”
唐伦有心拒绝,可他哪里能够拒绝得了?
还不是叶富怎么说,他就必须要怎么做了?
对此,他只得点头道:“小的愿意听大人吩咐,请大人尽管安排,小的没有不答应的道理,请您放心。”
听了这话,叶富才点头道:“好,既然你同意,那我就说说我的看法。这次挤兑风波,你的聚宝堂钱庄,眼看就名声臭大街了。这样的一个生意,我其实是没有什么兴趣的,更何况,你暗地里做的什么,你我都心知肚明,应该也不需要我去多说什么。我原本对你的钱庄的确感兴趣,但这会儿,却是没什么兴趣了。不如这样,你看如何。我打算建立一个新的钱庄,就叫汇通票号。由我来担任东家,你来担任总办,我给你分润一成的干股,如何?”
好嘛,之前还是四六分成!眨眨眼睛的工夫,就成了一九了。
叶富这典型是狮子大开口,可倒霉的是,唐伦只要还想活命,就没有拒绝的可能。他虽是愁眉苦脸,却也只得是点头道:“是,小的但凭大人吩咐。”
或许是他的乖顺态度让叶富满意了,在狮子大开口之后,叶富笑眯眯地赏了颗红枣过去,“倒也不是什么都不肯给你的!你也不要觉得,我是给你的少了!我对这票号,可是给予了厚望的,将来,就凭着这一成的干股,足够让你过得很舒服了!更何况,这个票号,具体的运营,我是不想干涉的,只要大事上你听从我的吩咐,细枝末节的事情,我倒是懒得多管的。”
“那,大人,您的意思是~~”唐伦试探着问道,直到现在,他心里头也始终是没有个底。
叶富对他说道:“你这个总办,是票号之中,仅次于我的第一人。除了两个协助你管理的帮办,还有今后成立分号主持工作的会办,这些人的任免,我要过目之外,其余人的安排,都由你来做主。票号之中,关于具体业务的办理,都由你来操持,我只把握方向,不干涉细则。”
唐伦低头,若有所思。
叶富笑道:“不要以为我是要空手套白狼!票号,最基本的业务,不就是存兑业务吗?这样,我带头,将险山军的军饷存在汇通票号,这样,总能给你些底气了吧?今后,放饷的时候,一律发放汇通票号的票据,不再发放实银。银子,我全部存在汇通票号。存款,你还可以放心的拿去放印子,但利息,必须照着我规定的来计算。什么九出十三归之类的高利贷,你就不要想了。”
叶富说到这里,唐伦已经两眼放光。
他知道,叶富所说的军饷绝对是很重要的一大笔银子,如果能得到这样一大笔银子的话,他的资本就可以雄厚起来,以势压人,也会容易很多。
见他感兴趣,叶富继续说道:“另外,我还打算在险山扩建军械厂、军服厂、军粮厂等等,还有一些其余的商号、货行等等,我打算让票号出钱,占有六成的股份,其余的资金,则由民间募集。等到这些厂子、商号、货行建立起来之后,慢慢地,靠着利润将资金收回来,以希求扩大资本,投建更大的商号,赚取更多的利润。”
这不是与民争利吗?
唐伦听着,瞪大了眼睛。
但叶富的想法,显然和他不同。
在他看来,如今的大明,民间富裕,而朝廷贫穷。这绝不利于他养兵,更不利于他控制市场,从而达到控制百姓的目的。只有拥有了绝对的资本,才能够和其他人抗衡。所以,他并不在乎这区区的小节!
而唐伦,看样子,对此的确极感兴趣。
万历四十八年,阳春三月,万历年间的最后一个春天降临辽东,
在其他几路都忙着应对努尔哈赤的又一波频繁袭扰的时候,叶富的险山堡附近,却寂静异常。
倒不是真的是鞑子被他手下的兵马给打怕了!当然,也不排除,确实也有这里是块相对较硬的骨头,而鞑子兵向来是不喜欢硬碰硬的。他们人数少,兵力、资源,本身是占着劣势的。全凭着出击迅速,再加上敌人之中总有内应,而敌人本身实力又比较弱,这才在屡次出击之中频频得手。叶富的险山堡辖境内,一向是属于比较荒凉的地方。不比其他地方,土地开垦得那么好,百姓也相对较为富裕,又难啃,又不好吃,自然被暂时搁置。
这么一搁置,正好中了叶富的下怀。
此时,参将署幕僚室的办公大院里头,一张长桌,叶富独占C位,手指缓缓在桌面上轻轻叩击出声。
他的那个眼神,左边打量一圈,右边打量一圈。
等了好半天,一句话都没能等到,不禁,就有些心焦了。
王致难得见叶富这么重视自己手下的事情,可属下们却一各个的不给力,他自然不开心,“怎么?连个建议都说不出吗?大人坐在这儿,不是让你们白白耗费功夫的!”
督理第一处的张泓川看看王致,又看看叶富,小心翼翼地说道:“大人,那周边的流民,就那么多,咱们,总不见得可以硬抢吧?”
他们整个幕僚室第一处,今天坐在这里,讨论的还是人力不足的事情。
眼看着开春,以叶富推广的屯田政策,原本的百姓倒是都忙活起来了,可这么点儿人,要顾及士农工商,还要顾及守城扩军,总归还是不够用。
掐指算起,还有最多不到半年的时间,叶富要加紧扩军,人口是最大的问题。
第132章抢夺子民
叶富自己也发愁,讲道理,下面人说得又没什么错。
总不见得,真的要去抢吧?
他愁的挠头,旁边坐着的人看他发愁,也不禁左顾右盼起来,希求从其他人的眼中看出点儿什么端倪来。
王致想了想道:“大人,不然,还是跟朝廷开口吧?”
朝廷?叶富淡淡地摇了摇头。
求朝廷不如求自己,朝廷这个时候,尚且难以自顾,又哪里有时间顾及这边儿呢?
可王致却并不这么认为,他始终是心向朝廷的,看到叶富犹豫,便以为他是没有把握从朝廷那里求得帮助,便竭尽心思的,想要说服叶富。
“大人,不过是些许的人口,您想朝廷请求,朝廷应该不会驳回您的意思的吧?”
叶富疲惫地摇了摇头,“你想得太简单了!你以为人口是什么小事情,朝廷能随随便便的答应?”
王致疑惑不解。
在他的眼中,朝廷为了打败鞑子,在这边填充人口是很正确的事情。人多了,人数优势压制之下,鞑子根本就没有任何的胜算。
可叶富显然比他看得更多,也更加的全面。
“王大人,你想想看,如若我是熊经略,你以为我不会按照你的说法,据理力争吗?”叶富问道,“可我不是啊!我不过是一个三品的武将,武官,本身就没有什么地位,还要搞这些闲事。这不是找骂吗?”
王致顿时恍然大悟。
的确,就像叶富所说的这样,以武官的身份提建议,确实是欠妥。
如果叶富是坐在熊廷弼那个位置上,或许还能有些办法,可是,就以他现在的身份来看,那真的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了!
王致顿时惆怅起来,如果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到底要从哪里才能弄到这么多的人口呢?没有人口,屯田、养兵,人手的不够啊!
琢磨了片刻,他突然来了主意。
“大人,您看这样怎么样?”王致提议道,“您写一份请书,向熊大人建议。只要能够说动熊大人,以他的魄力,应当是不会推脱上这个奏本的。到时候,朝廷批准下来,获利的到底是咱们。”
这倒不失为一个办法,但在叶富看来,现在才提,却已经是来不及了。
眼看还有半年的时间,熊廷弼的好日子就要到头了。
这种时候,再想利用他办任何事情,都不是那么简单了。
现在做了事情,日后,都有可能成为罪状,一不小心,就要受池鱼之殃。
不管别人怎么想,总之,他是不干这等糊涂事情的。
“算了,不能什么事情都盼着朝廷。”
叶富如是说道,狠狠地敲了敲桌子。
王致吓了一跳,眉毛一挑,心里头倒是愈发精神着了。
叶富说道:“说起来,这人口,说难解决难解决,可说好解决,却也好解决。”
王致不解,“这话怎么讲啊?”
叶富道:“王大人,这就是你局限了不是?”
他笑了笑,对王致说道:“咱们招揽了很多流民不假,但流民到底还是太少了。王大人,你还记不记得,鞑子是如何扩充农奴的?”
“哦?”王致一愣,随后顿时更加疑惑了。
他说道:“鞑子扩充农奴,大多都靠劫掠我大明子民啊!”
叶富点了点头,“对啊!他们可以抢人,我们为什么不能依葫芦画瓢,用同样的办法呢?”
王致顿时大惊失色,“这怎么能行啊?”
叶富反问道:“这怎么不行?”
王致道:“鞑子劫掠小民,已是天怒人怨。那无论是哪里的子民,总归是大明的子民。大人,您身为将军,守牧一方,怎么能够对大明子民下手?这~~大人,这真的不是下官说您,这也太不对了!”
“唉哟,我的王大人!”叶富叹了口气道,“你这脑子里头,整天装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啊?谁跟你说,我要劫掠自己的子民啦?”
“可是,你不是~~”王致眨眨眼睛,不明所以。
叶富说道:“我说的,的确是抢大明的子民。”
王致惊道:“您这还不是~~”
王致心里头想,说是不抢自己的子民,大明的子民,不就是您自己的子民吗?这有什么好狡辩的。
“哎呀,你听我说完行不行啊?”叶富皱了皱眉头道,“我说的的确是抢大明子民,但并不是说从其他几路的辖下去抢,而是从鞑子手里抢!”
“从鞑子手里头抢?”王致自言自语道,“若是这样,还真的是有些搞头啊?”
叶富笑而不语。
王致是个地地道道的文人,他自然觉得有搞头。只怕这事情说下去,下面的将军们都会觉得他疯了呢!
当然,这些事情,跟王致是谈不来的。
他今天叫整个幕僚室第一处开会,为的并不是出这个主意,而是这个主意施行以后,对于多出来的人口,到底该如何去管理。
“好啦,既然赞同这个办法,那我就不必多说其他了。”叶富说道,“如何去抢这个人口,我会安排给参军室去谋划。至于在座的各位,需要给我拿的主意就是,该如何吸引、管理这部分人口!”
王致点头道:“没错!”
在他看来,将人口抢来容易。毕竟,那人口都本身是大明子民。在鞑子那儿,过得必然不太好。既然过得不好,那有人解救其出水深火热,他们当然是很愿意的。群起响应之下,还有什么做不成的事情吗?反正,在王致看来,这实际上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交由那些武夫去办,实在是最为合理。
而重头戏,则是如何将这些人管束好,如何让他们尽快适应在险山的生活,不至于向着更为安定的关内跑。要说,关内到底还是更为和平的,远离战乱的地方,往往更加吸引人。
他思索了一番,才说道:“大人,不如这样吧。咱们将投靠过来的百姓,与原本的百姓一视同仁,这样的话,恐怕更容易融入。而且,我们对百姓,原本就很不错了。”
王致说的这番话,粗略听来,倒是也并没有什么错过。
只不过,在叶富看来,细想上去,却是并不合理。
他说道:“新来的,和原本的百姓,是同等的待遇。那先不提新来的百姓是否愿意,就单说,原本的百姓,他们干吗?”
一听叶富这么说,王致就顿时有些明白了。
第133章下官明白了
原本的百姓,都是习惯了叶富的保甲制度的,
以此制度为维系,将百姓拧在一起,还没有什么事情。
但若是有新人来了,那便不太一样了。自古以来,都是老人愿意欺负新人的。
眼看着新人来了,居然和自己一样的待遇,那自然是不愿意的。
更何况,若是之前倒还好说,但现在,叶富一力推行强制教育,又紧接着搞起了备兵制。百姓本来就有些怨言的,若是一旦激起民愤,那到时候可不好收场。
想到这里,王致顿时就一筹莫展起来,“大人,那依您说,到底该如何是好啊?”
叶富笑道:“我提出来的事情,自然心里头会有个算计。只不过,这个算计,还需要各位来补充一二,也需要列位的理解执行啊!”
叶富这么一说,王致自然是忙不迭的答应。
“是,下官等听着便是,您说。”
叶富想了想,说道:“其实,这事情说来也简单。新人、老人,必然是要有区别的。但并不是说,新人就过得不好,老人就过得好。而应该是,老人过得很好,新人虽然也不错,但比较起老人,还差着一些。而差着的这一些,又并非是没有办法来弥补的。”
他这么一说,王致就有些不太理解了,皱着眉头思索了片刻,对叶富说道:“大人,您说得这些,可以再具体些吗?下官不是很能明白。”
叶富知道他想不明白,于是,便给他细致地讲解起来。
其实,这办法,也并非是叶富的原创,而实实在在就是他从后世剽窃而来的。
叶富从前生活的那个时代,有一种积分落户的政策。而涉及其中的,就是很让人议论了很久很久的户口与暂住证之间的区别。
叶富的意思,就是要在险山,推行类似于户口和暂住证的政策。
他对王致说道:“王大人,我的意思很清楚了。相信,你也应该可以弄得明白。我险山原本的住户,之后可以享受多种优惠的政策。比如,租借耕牛、缴纳租子,都可以根据居住的年限,有一定的优惠政策。还比如说,福利保障,比如就业啊、就医啊,之类的与百姓息息相关的事情,原住的居民,都可以有所照顾。务必要不惜一切代价,做到老有所养、幼有所依、劳有所得。”
王致一边听,一边点头,听到这里,便问道:“那新来的呢?”
叶富说道:“对于新住户,要施行分级政策。比如,原住居民,是乙等。那么,新入居民可以是丁等。通过缴纳租子的数额,或者是居住年限的提升,抑或是执行政策、拥护政策的力度,通过这些,来积攒分数,提高自己的等级。每一级,都有不同的福利待遇,越往上越好。而且,乙等,甚至是乙等以上,他们所享受的一切,都应该是内地所享受不到的。这才能够吸引到更多的百姓,选择留下来。而不是随意流向别处。”
叶富这么一说,王致眼前就是一亮。
“是,大人,下官明白了!”王致说道,“下官一定将此方案尽快落实下去。大人此举,不仅可以顺利解决眼前的困境。而且,就下官没有看错的话,这方案一旦实施,必将利国利民,让百姓真正得到福祉啊!”
王致到底是个比较纯粹的文人,信奉‘致君尧舜上,但使风俗淳’。
既然叶富能够给他这个机会,与他忠于大明的思想又并不相悖,那他到底还是很愿意听从叶富的吩咐的。
叶富听了,不禁笑道:“你能理解我就最好!”
说到这里,他的面容又严肃了起来,对周围其他人说道:“不过嘛,我刚刚也说了,我提出这么一个想法,到底还是需要各位配合实施的。我只能想出一个大概的框架,至于其他的事情,都需要你们去思量、考虑。王致!”
叶富叫了一声,王致连忙答应,“是,下官在。”
叶富吩咐道:“你的幕僚室第一处,是我险山军至关重要的部门。无论是养兵,还是富国,百姓富足,都是关键。这件事情,你们要尽快想出一个办法来。尽快去落实,有任何需要的,尽管冲我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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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后,参将署二堂。
耿荣祥站在书桌侧前方,对着叶富欠身低头,跟他汇报近来街上的事情。
耿荣祥说道:“大人,近日幕僚室第一处刊行了新的民生守律,是您新近签字用印的,想必,您清楚内容的吧?”
“嗯。”叶富一手拄着额头,淡淡地应了一声。
无论是哪一处的重要事务,都需要他亲自过目,整个险山,参军室、幕僚室之下,以及各个独立统管的局,又哪里有他不知道的布告呢?
耿荣祥见他答应,便笑道:“大人,卑职听闻,幕僚室第一处因为此事,可是与粮饷局大打了一架呢!”
“哦?这事儿倒是新鲜。”叶富睁开眼睛,稍稍坐直了身子,对耿荣祥说道:“这事情,说来听听。”
“是。”耿荣祥见叶富感兴趣,立马就更来精神了。
只听耿荣祥说道:“第一处得了您的批文,就觉得是拿到了令箭。拿着那批文,就去找粮饷局出纳科的穆提调要银子。可穆提调那里,一文钱的进出,也得有您的明确批文才行啊!他们那模棱两可的事情,穆提调哪里肯给钱啊?于是,就推给了会计科的宫提调,说是只有管账的点头,他们这边儿才出钱。”
叶富不禁笑了,这事情,可想而知结果了。
出纳科说出银子必须有会计科的账目,会计科说记账目那必须得是银子用出去了才行。两相推挤,互不相让,这么一来,第一处是死活拿不到钱,不着急打人才怪了呢!
叶富听得倒只是觉得有意思,并没有想太多。
他问道:“那最后呢?如何处理了?”
耿荣祥回答说:“自然是到现在为止,依旧在推让了。”
叶富摇了摇头,眉间轻笑。
耿荣祥欠着身子,等他继续发问。
叶富想了片刻,才又问道:“第一处都想了些什么花钱的办法?闹得粮饷局连禀报一句都不愿意啊?你说来,给我听听看。”
第134章天大富贵
叶富这么一说,耿荣祥连忙回答,“是在第一处下属建立惠民科的事情!说是要建若干个惠民药局,说是您的意思,让百姓一旦患病,有药可医!这白扔钱的事情,亏本买卖,穆提调哪里肯做?又得罪不起王大人,这才不得不推让。”
叶富点点头道:“好,我明白了。”
若说惠民药局,在大明朝,确实是玩儿不转。
这本身是前朝的东西,运营起来,自然有其自己的规章制度,以维持其基本的运营。前朝本身可以让其运营的好好的。可到了大明朝,却愈发的玩儿不下去了。究其根本原因,还是制度的问题。
叶富又想起了后世的社会福利,例如各种保险之流。
他想了想,手指轻轻敲了敲副手,琢磨片刻,对耿荣祥吩咐道:“你去把唐伦给我叫过来,我有事情跟他说。”
叶富这么一说,耿荣祥脸色怔愣了片刻。随后,才又恢复正常,连忙应道:“是,卑职这就去。”
走出门去的时候,耿荣祥一脸忧心忡忡。
马登龙在门口看到了,不禁有些奇怪,进屋来,向叶富打听道:“大人,耿大人是怎么了?”
叶富闭目养神,没搭理他。
马晓悦站在身侧服侍,刚刚什么都看得一清二楚,一时口快,便说道:“还不是小心眼儿没有使对,偷鸡不得食把米呗!”
马登龙愣了一下,没有反应过来味儿,“什么?”
叶富笑着转头,朝马晓悦道:“你又什么都知道啊?”
马晓悦嘟嘟嘴,没有再说。
马登龙愈发疑惑,却又不敢再追问,只得兀自在心里头琢磨。
叶富瞥了他一眼,“你啊,说到底,还不如个小姑娘!”
马登龙不知所措的看着马晓悦,却见她低了头,不肯吭声。
其实打从耿荣祥提到王致的时候,叶富就意识到,他是在打小报告了。无非就是用这只言片语、道听途说的事情,来暗示叶富,王致有些不太听摆弄。仗着自己的地位,竟然敢对着叶富的粮饷局伸爪子。
要知道,粮饷局,那可是叶富的钱袋子!随便冲谁都掏钱,那还了得!
不得不说,耿荣祥这个人,倒是真的豁的出去!
说到底,当初他也是受了王致的那么点儿举荐之恩,才得以那么快的走进叶富的视线,从而平步青云的。
可现如今呢?站在这个位子上,踩起王致来,他竟是一点儿都不留情面。
当然,识破了耿荣祥的意思之后,叶富也并未让他太好过了!
这不,立马就想了办法整他!
明知道,他和唐伦因为有之前的过节在,所以,才互相看不对眼儿。这会儿,却偏偏要让他去喊唐伦过来,显然,又是有大吩咐。
不过,耿荣祥却也并非是马登龙那等反应不太灵光的人。
叶富只这么一个小小的暗示,他就已经心中清楚他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了!心中懊悔不该在叶富面前偏颇的那么严重的同时,也在琢磨着,是不是自己应该对某些人和缓一些了。
尽管心里头打着小算盘,但有叶富的吩咐在先,他是不敢稍有磨蹭的。不多时的工夫,唐伦就被他待到了叶富的面前。
叶富到底是还要用他的,为表信任,也并不叫他回避。
只当着他的面儿,就对唐伦问道:“最近,汇通票号搞得怎么样了?”
唐伦心里头忐忑得很!来的路上,耿荣祥竟然还善意的只点了他几句。
要知道,平日里,耿荣祥能多看他一眼,都是不太可能的事情。两个人之间结的梁子,那可是深厚得很了!
耿荣祥这么一示好,他反倒是不太能够拿得准他的意思了。
而且,听叶富这么一问,他就知道,耿荣祥是真的想帮他,并非是作假的。
他在路上已经想出了答对,当即回答道:“回大人的话,票号刚刚起步,虽然有大人的支持,和原本聚宝堂的底子,但到底还是发展得有些慢了。辜负了大人的信任,小的实在是惭愧。”
“唔,我听人说起了。”叶富挠了挠头,瞥了耿荣祥一眼,这话,却并未再往他身上引,而是一转弯儿,对唐伦说道:“唐伦啊,知道我今天找你来,到底是有什么事情吗?”
唐伦道:“小的不知,还望大人明示。”
叶富笑道:“明示倒是不必了,就是有些话想要对你交代。你不是说汇通票号发展得比较慢吗?我这儿有个生意,不知道你感不感兴趣!”
唐伦连忙笑道:“大人,这哪里是小的的票号,这原本就是您的生意啊!大人若是觉得该做,小的必定替您做好!”
他现在也算是活明白了!
当初那样要死的境地,叶富一句话,靳一川带着他的亲卫旅往外头一冲,立马就冲散了人群,哪有一个还敢闹事的?
再加上叶富亲自掏腰包,帮他填补上了他挪用还并未回手的资金,才帮他真正度过了那次挤兑风波。这便足以让唐伦知道,什么叫小胳膊拗不过大腿!
叶富这等人物,哪里是他随随便便可以得罪的?
人家上赶子过来问问你,那是给你脸,看得起你!你若是自己不知道兜着,那可真的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所以,这会儿叶富有吩咐,他自然要赶紧答应下来,能办抓紧办,办不了也先听着就是了,日后再想办法。
叶富一看他这副模样,就想笑!
严阵以待,就好似是叶富在前头埋了地雷,等着他冲上去踩爆了似的。
叶富笑了笑,对他说道:“你倒是没有必要这么担心的!”
他这么说着,招招手,示意唐伦向前凑一凑,神秘兮兮的对他说道:“我这次叫你来,不是要整你的。而是要送一桩天大的富贵给你啊!”
“大富贵?”唐伦惊道,“大人,敢问,到底是什么样的富贵呢?”
他这么一问,叶富便哈哈一笑,“自然是天下人都不会想到的富贵。对了,最近幕僚室第一处要推行的惠民药局,你知道吗?”
第135章抖你的黑料
唐伦道:“这自然是知道的,您批准的事情,小的不敢不清楚。”
“哦,这就好!”叶富点点头道,“既然知道,我也就不用赘述了。我要跟你谈的,就是这个惠民药局的事情!我希望,你可以从第一处手里得到这个惠民药局的经营权力。”
唐伦一听这话,顿时就懵了,“大人,这跟我票号可是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啊!”
惠民药局,那可是做慈善的!
可票号那是什么地方?那可是个钱生钱的地方啊!
叶富啧了一声,说道:“这话怎么说的?怎么会是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呢?都是拿旁人的钱,做自己的事情,有什么不一样啊?嗯?”
“这~~这怎么会呢?”唐伦怎么都想不通。
叶富也知道,这个时代的人,思想还远远没有达到那么前卫,自然是不太能够轻易想得明白的。因此,他也不多让对方去想,而是引导他道:“我问你,普普通通的一剂中药,最多要花多少银子?”
“普通的中药?”唐伦猜测道,“大概~~大概也就~~也就几文钱一副吧?”
“对啊!普通的药材,本身就不贵。再加上,药店,那是要赚取利润的!所以,他定的价格,都是要比实际上的价格高出一些的。这个,无可厚非。”叶富说道,“惠民药局的药材,面对百姓,都是最为低廉的价格,基本上,是不赚取任何利润的。让幕僚室去经营,那只会亏本,唯有让你去操作,才有赚钱的可能。”
唐伦听了,依旧不能十分明白,待要再问,却见叶富主动说道:“今后,票号推行一种新的业务,名为医疗保险。凡是我险山以下居民,均可投保。投保分等级,每个等级对应的福利有所不同。具体的级别,你自己去考虑制定。总之,我要的就是,百姓每个月缴纳一定数额的钱,一旦其生病,普通的常见药材,都可以凭惠民药局开具的单子实报实销。也就是说,只要按时将银子存在票号里,一旦有病,就可以无偿用药。”
“这还不亏本吗?”唐伦顿时大惊失色,对叶富说道:“大人,险山辖下百姓,近来越来越多了。如此之多的百姓,全都要治病,那要多少银子才行啊?百姓也都会算这笔账。若是我们跟他们要的多了。他们自然是不愿意出的,可若是要得少了,哪里就够他们的医药费啊!”
“这就看你的本事了!”叶富说道,“什么药材可以免费,什么药材不能免费。什么药材用得多,却便宜;什么药材用得多,而且很贵。你要都调研清楚了,才能制定相关的策略。再者说了,什么叫全险山的人都看病啊?我险山辖下倒是有多少病病殃殃的人?哪有人好端端天天去喝药的?”
唐伦听到这里,顿时若有所思起来。
若是按照叶富的说法,那似乎真的是有得银钱可赚。
他这么琢磨着,就听叶富继续说道:“所以说,有些人交了银子,一辈子都未准要吃几次药。再者说了,也并非是所有药材都不要钱啊!而且,惠民药局多多少少,定价的时候也是稍稍赚一些的,否则怎么保证运营啊?只要稍稍赚那么一点儿,就有余钱,可以用于投资。再者说了,我让你投资厂子,你做了没有啊?我险山军上下被服、军械,都是由汇通票号入股的厂子进行缝制、打造,赚得还少吗?别说这就是个赚钱的买卖,即便真的什么钱也不赚,你也不能就这么否定啊!”
叶富这么一说,唐伦只得答应下来。
直到出了院子,唐伦心里头还在不停地琢磨着这事情呢!
叶富这边,又是抢人口,又是搞福利,弄得热火朝天。
可同在辽东,熊廷弼那边儿的日子,却是一点儿都不好过了。
从京中频频传出消息,说是皇帝可能是不太好了。
随着春季的到来,皇帝从冬季就开始绵延的病症非但没有好,反倒是有了弥漫的迹象。
朝中一片阴云笼罩,眼看着,或许就要改天换日了。
说句实在话,万历皇帝虽然经久不朝,但对朝局,还是把握得很准确的。
他可真不愧是一代名相张居正教出来的人,对于朝堂上的弯弯绕绕,他太熟悉了!
执政者这么些年,也算是极会用人。
尤其是在使用熊廷弼这件事情上,那就更是英明果断!
不管朝廷之中有多少污蔑熊廷弼,嫉妒熊廷弼的人,总之,他可是一概不听,一概不信。
哪怕是现如今身体每况愈下,只要有来自辽东,熊廷弼的奏本,他还是要亲自过目,一一予以支持。
这样的君主,可谓是可遇而不可求。
因此,在听说万历皇帝身体不太好了的时候,熊廷弼简直是如遭晴天霹雳一般,对自己的仕途充满了茫然之感。
而与此同时,在京城。
大旗商行总部所在地,许品功坐在轮椅上,对着王行吹胡子瞪眼睛。
王行此时就坐在距离他只有几步之遥的椅子上,双手捂着脸颊,用力地揉搓了两下,随后将手掌拿开,才看到他刚刚揉搓的眼眶内,眼底泛着血丝,俨然极为疲惫。
他泪眼朦胧地打了个哈欠,对着许品功问道:“又怎么了?”
许品功愤愤地一拍桌子,“你说怎么了?”
王行顿时也急了,“我说怎么了?我说着怎么也没怎么!生意生意好好的,商行商行也井然有序,有什么事情非得我天天蹲在这儿点灯熬蜡?有用吗?这商行有你不就行了?还要我,那多余啊!我这不是给你发展的空间吗?”
许品功一听这话,更是心中有火,“你什么意思?你什么意思?大旗商行这名字,是大人亲自取定的。你我,也是大人亲自选派过来的。你说说你,每天吊儿郎当,提溜算褂,糊里糊涂的不知道脑子里到底是在琢磨些什么。这事情若是大人知道了,我看你怎么办。”
王行说道:“你不说我不说,大人怎么会知道?”
说到这里,他瞥了许品功一眼,眼神之中满是不信任。
他说道:“我知道了!该不会是你给我打了小报告了吧?我可告诉你,若是大人真的写信过来申饬,那到时候,说不得,我也要抖抖你的黑料了!”
“你胡说八道什么!”许品功一听他这话,更是来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