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础设定(必看)
一:本书设定时间大概为公元1180年左右的欧洲,但会出现非本时代产物,比如赎罪券和黑死病(十四世纪产物)。
所以时间上面大家不要纠结,这只是个简单的背景,作者不是历史系毕业,也没打算写严肃向的历史文。
二:本书架空,存在恶魔,巨龙,巫师,狼人,吸血鬼。
再次强调非历史文,考究党请左转去旁边历史频道。
三:本书不会具体描写十字军东征的剧情。(为了活着)
四:作者萌新,但是有存稿有大纲,可以保证更新。
五:作者玻璃心,不愿意看或看不下去的请点叉。
(^з^)-☆
很高兴和起点的小伙伴们见面,大家以后一起走鸭!
(*≧ω≦)
第一章猎魔手扎
昏暗潮湿的房间里,一束刺眼的光穿过狭窄的窗子投在了李昂脸上。
他用手背遮住眼,撑起身子,有些迷茫地望着那个开口很小的窗户。
脑袋里冒出哲学三问: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要到哪里去?
但很快,他脑海中混乱的思绪就被捋清了。
所有的记忆都自发浮现开来,就像一本书一页页展开,不需要思考,仿佛都是他的亲身经历。
有他现代人李昂的,也有这具身体的原主特贝利·里昂的。
事实就是——他穿越到了一个疑似中世纪的时代,并且成为了一名乡下男爵的独子。
之所以说是疑似中世纪的时代,是因为在原主的记忆中,这是个有“超自然力量”的时代,比如说挪威有一个驯龙牧场,维京人的龙头战舰是用海龙骨架作为龙骨,所以才能横扫北海;地中海则经常有海怪出没,掀起风浪与台风,上周一艘从墨西拿出发的商船据说就是葬身海怪之腹;还有毗邻的村庄一夜之间被狼人覆灭成废墟,教会的骑士赶到时到处都是被啃得面目全非的骨架……
当然,这都是传说,他并未亲眼见过,也有可能记忆中的这些都属于这个时代独有的封建迷信故事,就像狼外婆,七个小矮人之类的。
但很快,超自然力量就这样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将他的唯物主义信仰摧毁一空。
此时此刻,一本泛黄的羊皮纸手札毫无征兆漂浮在他面前。
封面上是“猎魔手扎”——几个晦暗染血的大字,有可能是拉丁字母,也有可能是汉字。
总之他都能看懂,这应该并非某种实体的文字,而是一种存于意识中的“念想”。
他伸手去摸,却直接从封面上穿了过去——这本猎魔手扎并非实体存在。
“是幻觉吗?”
他犹豫了片刻,便试图用意识翻开它,而一切也都水到渠成。
翻开后的猎魔手扎第一页仍旧是呈现出暗黄色泽并点缀着斑斑血痕的羊皮纸材质,原本空白的第一页也随他目光注视,渐渐浮现出了可能是拉丁文,也可能是汉字的文字。
人物:里昂•特贝利(李昂)
称号:见习骑士,特贝利男爵继承人
评级:见习猎魔人(你几乎就像一个普通人一样孱弱不堪,几个强壮的农夫就能让你手足无措,面对恶魔,你只能瑟瑟发抖)
技能:基础骑士训练法【评级E】(你掌握了基本的骑乘技巧与使用骑枪和长剑作战的能力)
黑死病痊愈者【评级C】(你成功对抗了人们谈而色变的黑死病,并且从中获得了抗体,对黑死病抗性得到了显著增加,几乎不会再次患病)
天赋:猎魔【评级未知】(你将从你击杀的任何恶魔体内抽取一项天赋)
已猎杀恶魔:无
已获取天赋:无
————
这就是第一页的内容。
他强压住内心的惊异,翻开第二页。
铸造页面(将材料注入,即可合成特定装备——该功能暂未开启,猎杀任意恶魔后将解锁铸造功能)
再往后翻就彻底是一片空白了。
他摇了摇头,望着眼前的猎魔手札,脑袋里思绪乱飞。
“猎杀恶魔......”
“也就是说这个世界上真的有恶魔,所以这具身体的原主里昂所听过的那些传说,也大概率是真的了?”
“是这本书带我穿越过来的,也就是说这玩意儿就是我的穿越者必备金手指了?”
他清了清嗓子,开口道:“喂,你能把我送回原来的世界吗?”
既陌生又熟悉的声音令李昂微微皱眉,而这本书没有解答李昂心中的疑惑,它就像个单纯的死物,安静地悬浮在半空中。
“看来是不能……也是,穿越这种事肯定耗费良多,这本书把我带过来怎么可能轻易送我回去。”
他只能整理自己的思绪,打算先将这个世界的大致轮廓以及自己所处的时代背景梳理了出来。
现在的欧洲,正笼罩于黑死病也就是鼠疫的可怕灾难中,这种据说曾经杀死了欧洲三分之一人口的恐怖疾病哪怕在后世......也不一定是后世,因为两个世界或许根本就不是同一个,只是历史有部分相似之处罢了。
这是出于很可能有恶魔存在于这个世界的考量。
总之哪怕在李昂所处的那个2020年的地球,“黑死病”的名声依旧是如雷贯耳。
而原主也正是死于黑死病,在他患病后,他拒绝了父亲从叙拉古请来的戴着乌鸦嘴面具的瘟疫医生的救治,将自己隔绝了起来。
他认为这些所谓的医生从未拯救过一个生命,正相反的是,被他们诊治过的人,无一例外都死去了。
这个年轻的小伙子认为那些戴乌鸦嘴面具的瘟疫医生是死亡的化身,专门到人间来收割生命——他是无比恐惧死亡,但这并未改变他的结局,单靠人体免疫力,要想战胜黑死病实在是太困难了。
只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在他穿越来后,他身上的黑死病居然奇迹般痊愈了。
他脱下上衣,原本发黑的肤色果然已经褪去,腋下的两处脓疮也已愈合,呈现出两枚鸡蛋大小的疤痕,干瘪的死皮蒙在上面,一搓就掉——这些黑死病人的特征已经离他而去。
这应该也是猎魔手扎上他“黑死病痊愈者”技能的由来。
刚捋清思路,李昂就陷入了浓浓的沮丧当中,全无喜提金手指的愉悦。
穿越或许对于很多失意者而言,可能意味着即将书写一场波澜壮阔史诗,挣脱当前困境,成为人生赢家。
但他不一样,一来他父母双全,家境优渥,二来他学业有成,事业蒸蒸日上,马上就要挣到人生第一桶金,三来他身体健康,没灾没病,长得帅,个子高,本就是半个人生赢家模版。
就算是变成了个小领主的继承人,可中世纪的贵族,哪怕他做到国王,权柄显赫,但那又如何?
不依旧是生活在随意倾倒粪便,臭气哄哄,疫病肆虐的中世纪?
是游戏不好玩了还是小说不好看了?
他努力放空大脑,想要摒除这种低落的情绪,但很多时候你明知道自己现在应该振奋起来而非黯然神伤,依旧无法身体力行。
“好了李昂,先努力活下去再说吧,就当一次长期的公费旅游或者非常先进的VR角色扮演游戏。”
“而且恶魔,巨龙,狼人什么的,这种相当奇幻的东西,普通人还见识不到呢。”
“在现代社会,就算是杰克马,坐拥亿万家私,他又能体会到什么快乐?无非吃喝玩乐,哪里能比得上亲临这个波澜壮阔,惊险刺激的中世纪时代?”
他一遍遍地自我安慰,自我催眠,尽管心里还是觉得当杰克马那样的人远比穿越更幸福,但沮丧感的确已经没那么强烈了。
人最不可或缺的就是目标,而他给自己设立的短期目标很简单,就是扮演好自己“李昂”的角色,不要被别人看穿与以往的不同,然后被当做魔鬼附身,给绑在火刑架上。
而长期目标大概就是......猎杀个恶魔试试?
既然有超凡的大门等他推开,自然是要试试的,虽然猎杀恶魔这种事听起来就很危险。
李昂咳嗽了一声,感觉喉咙干得要命,连忙从窗边书桌上取来了一个瓦罐,大口灌下,顿时感觉整个人如获新生,连水里明显的异味都感觉没那么严重了。
里昂的父亲特贝利男爵是叙拉古伯爵手下的封臣,领地就是这座位于西西里岛南部的小镇“特贝利领”,人口五百余,算得上相当有地位的实权男爵了,当然,这无法改变那些大城市贵族们予以“乡下领主”的蔑称。
中世纪的领主们互相攻伐的现状还是很严重的,大小领主大鱼吃小鱼,星罗棋布在欧洲大地,成为贵族在战争失利后或许大概率不会有生命安全,但前提是有人为你付赎金。
不过自从西西里国王威廉二世扫清内乱后,西西里国内情况日趋平稳,而且特贝利男爵效忠的大封建主叙拉古的坎贝尔伯爵实力相当不错,也能保证麾下小封建主们不受外敌侵扰。
叙拉古则曾是西西里最大的城市,曾经在古典时代,这里是实力数一数二的希腊城邦,最辉煌时城内居住有人口二十万,治下超过百万人,实力一度超过出了汉尼拔的北非大国迦太基与以斯巴达人为首的伯罗奔尼撒联盟。
但在后来,本就渐渐衰落的叙拉古被罗马人覆灭,更加衰落,尔后又遭遇了匈人和东哥特人的入侵,现在的叙拉古城,人口也就不到一万,不过包括特贝利男爵在内,叙拉古的坎贝尔伯爵手下有大小二十几个封臣,紧急时刻,他能动员近百名骑士,上千士兵,在西西里王国也属于相当有权柄的人物了。
“威廉二世是谁我压根儿没印象啊,这些西方国王的名字各种几世几世的,也根本分不清。”
“我脑袋里能准确说出名字的大概也只有第一个被推上断头台的法国国王路易十六了,不对,应该还包括伊丽莎白……几世来着?”
“算了,我想这些乱七八糟的干什么。”
“不过按照里昂记忆里的描述,这位西西里国王刚刚扫清内乱一年,整个国家处于休养生息的阶段,短时间内应该不会跟别国打仗了吧,毕竟再往北扩张就是教皇国的地盘了,除了天主孝子法兰西,应该没谁敢对教皇动刀吧?”
想到这里,他的心神微松,不会打仗也就意味着自己和父亲短时间内不会被叙拉古的坎贝尔伯爵征召上战场。
发育时间还是有的。
他突然皱起眉,抬起胳膊凑到鼻尖抽动了下鼻子,顿时一股淡淡的酸臭味袭来。
他立刻意识到作为基督徒是几乎不洗澡的,据说法王亨利四世的母亲因为一辈子不洗澡,从而被教会册封为圣女......
尤其是在黑死病肆虐期间,人们普遍认为洗澡会使毛孔打开,增加病毒入体的可能,就更加不会洗澡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李昂刚缓和下来的心顿时又感觉一阵绝望,因为这意味着接下来,他就将在这阴暗潮湿的城堡中,与那些臭气烘烘的人们一起过上臭气烘烘的生活了。
而且未来他很有可能也要迎娶一位同样臭烘烘的贵族老婆,并且要受其监督,被迫过上不能洗澡的日子。
淦!
ps:第一个被推上断头台的国王是英国国王查理一世,李昂记错了。
第二章烧死那个女巫?
我特么心态崩了啊!
他搓了搓自己的脸,想要使自己冷静下来,然后就意识到自己搓了一手油垢,心态顿时更垮了......
他吸了吸鼻子,有点想哭。
好半天他才缓过来点,又拿起桌上的瓦罐大口灌了两口水,小声默念起“平稳气场”四字真言。
“其实自己完全没必要为“娶一个臭烘烘的老婆”而感到忧虑,没准儿自己未来的老婆不仅臭烘烘还又老又丑呢?这在政治联姻兴盛的中世纪并不罕见。”
“又或者没准儿自己还没娶到老婆就被当做“恶魔附体”抬上火刑架了呢?”
“都说‘高兴得太早了’,我现在可谓是难过的太早了。”
人总不能永远为可能发生的坏事而担忧,因为还有更坏的可能——周树人。
调整好心态,李昂还有兴致自嘲道:“想到不能洗澡,为什么我的第一念头自然而然就想到了妹子?”
“难道是因为以前上学的时候太专注于学习,没谈过恋爱所以潜意识里总觉得有遗憾?”
嘴上轻快,其实李昂很清楚自己的心里依旧难受,而且不想接受眼前的现实,所以才自言自语起来以转移自己的注意。
为避免被门外的人听到,他的声音很小。
“唔——灌了一肚子水反而感觉饿了。”
李昂在自己房间的门前找到了一盘已经完全冷掉的食物,木质托盘里有淡绿色的豌豆浓汤,一小条白面包和有些发蔫的浆果。
这大概是昨晚送来的。
在原主的自我隔离期间,仆人每天都会从门下的暗门处送来食物,只是看样子他并没有来得及享用这顿最后的晚餐。
李昂凑近嗅了嗅,有淡淡的馊味传来。
“可惜了,普通平民一年也吃不上一顿这样的食物。”
特贝利男爵领处于西西里南部,典型的地中海气候,几乎全年都处于温暖潮湿的环境,而他所处的房间则位于特贝利家族城堡内,比外面更加阴暗潮湿,隔夜食物坏掉完全是理所应当的。
“该出去找点吃的了。”
想到这里,他叹了一口气:“我穿越来之前刚跟客户吃完饭,正要回家,可惜......每天晚上妈妈都会给我留灯的。”
悲从中来,他连忙转移注意,现在可不是悲恸大哭的时候。
站在门前,他的手刚抬起又忍不住放下:“也不知道特贝利男爵对自己儿子平时的生活细节有多关注,万一被看穿了怎么办?”
“干脆——就留在这儿继续假装自己在隔离算了。”
懦弱的想法一闪而过。
“不行,我总不能呆在这儿一辈子,既然迟早要离开,那也无所谓早晚了。”
他现在有种期中考试,当着教导主任的面给同桌妹子传答案的紧张感。
“呼——放轻松,你现在就是里昂,你有他全部的记忆,你不是冒牌货,而且里昂是死于黑死病,你并不是凶手,你需要为继承他的身体而负责,甚至可以担负起保护他的家族的义务,但你不需要为他的死而负责,更无需感到愧疚。”
李昂长出了一口气,再度抬起手,抽出房门上类似于插销的横木,然后用力推开那扇镶铁的沉重木门。
外面是昏暗的走廊,两侧的墙壁被火把熏得发黑,狭窄的窗子照进来的微光远比他自己的房间更昏暗。
这里守着一位昏昏欲睡的仆人,他的脸上充满疲惫,明显已经许久未曾休息好。
他叫纳尔逊,是特贝利男爵的贴身奴仆。
自从里昂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后,特贝利男爵便派遣自己的贴身仆人在这里守候,每天给里昂送餐之类的琐事也归他管。
李昂用拉丁语叫道:“醒醒,纳尔逊。”
纳尔逊猛然惊醒,他看向李昂,眼眶里顿时沁满泪水,他手忙脚乱地从地上爬起来,握住李昂的手,颤抖着道:“里昂少爷,您终于出来了!”
“纳尔逊,你不必......”
他的反应有些出乎李昂的预料,他本以为自己出来后,会让他人唯恐避之不及,哪怕他已经痊愈了。
人都是利己的,就连人们平时嘴上万分支持的医护人员,在疫病发生时,仍旧会被小区业主们联合起来拒之门外。
中世纪的人也不傻,他们知道黑死病会通过感染者传播,并且会采用隔离的方式来应对疫情。
但他们并不知道还有潜伏期这种东西,也不会知道传染病的源头是老鼠而非人传人。
李昂在记忆中稍一查找,便理解了对方的这种忠诚。
里昂的母亲很早以前就去世了,特贝利男爵这些年也一直孤身一人,没有再娶,这对于将联姻作为重要政治手段的中世纪贵族而言是相当罕见的(历史上哈布斯堡家族凭借联姻建立起了自己在欧洲的霸主地位,由此可见“联姻”的重要性)。
也因此,里昂就是整个特贝利家族的唯一继承人,而像这种贴身男仆,往往与主家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他的父亲,祖父,曾祖父……世世代代为特贝利家族服务,一旦特贝利家族消亡,像他这样的仆人,只能沦为平民。
利益捆绑才是维系忠诚的根本。
李昂努力使自己保持以前里昂的习惯与惯用语调,语气疲惫中略带喜意道:“感谢上帝,昨天晚上我就感觉身体舒服了很多,大睡了一觉醒来才发现自己已经痊愈,所以隔离结束,我成功逃脱了那个该死的囚笼。”
纳尔逊连忙在额头画了十字,喜道:“感谢上帝,真是太好了,我这就去通知特贝利大人,他一定会非常高兴的。”
李昂连忙道:“好了纳尔逊,为了庆祝我战胜那该死的疫病,我希望你能先让仆人为我上一份丰盛可口的早餐,再去通知我父亲这个喜讯。”
纳尔逊笑道:“遵从您的命令。”
他们沿着昏暗的楼梯来到城堡的一楼的大厅,李昂在长方形餐桌前坐下等候并打量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家”。
大厅正中央悬挂着三面类似于鸢盾的木牌,上面分别绘有不同的徽记。
红黄条纹搭配两只雄鹰的代表了西西里国王的欧特维尔家族;绿色竖条纹搭配雄狮的则代表了叙拉古的坎贝尔家族;最右边紫荆花徽记则代表了特贝利家族自己。
这个年代的家族徽记同质化严重,有罗马帝国的鹰徽珠玉在前,几乎大半的王国徽记都会出现雄鹰,秃鹫,海雕这样的元素,但实际上这些绝大多数由日耳曼人和凯尔特人组建的王国,跟罗马八杆子也打不着一块儿去。
北方的由东法兰克王国衍化成的既不神圣也不罗马的神罗帝国更是将这种不要脸发展到了极致。
徽记鸢盾的前面摆放着两架铁质烛台,头顶也悬挂着铁质吊灯,前者是日常照明用的,后者则是特贝利家族举办宴会时才会点燃。
在立柜的旁边还摆了一个武器架,上面有标枪,盾牌以及长剑,象征主人以勇武封爵的身份。
李昂打量周围的时间,就有仆人端着食物走了进来。
仆人由衷激动道:“感谢上帝,听说您已经战胜了疫病,这简直是一场神迹,您必定得到了上帝的垂青。”
李昂点头,在额前画十字道:“感谢天主恩典。”
仆人将餐盘摆放在泛黄的白色桌布上,里面有一把餐刀,两块散发着浓郁麦香的白面包和一大碗蔬菜浓汤,另外还有一枚煮过的苹果——对于一顿早餐来讲,这已足够丰盛。
但令人费解的是,中世纪人们居然认为水果煮熟了才能吃,就像他们不喝开水那样奇葩。
将面包切片送入口中,搭配蔬菜浓汤,李昂大口咀嚼着。
尽管所谓的只有上等人才吃得起的白面包并没有让李昂感觉有多美味,但想到这个时期绝大多数人都要吃掺加了石子砂砾的黑面包甚至还吃不起时,便也顾不得身上那点来自于现代人的养尊处优了。
他很清楚自己必须克服很多很多的困难,饮食习惯的差异只不过是其中最微不足道的一环。
迅速解决掉餐桌上的食物,李昂起身来到了城堡大门。
纳尔逊已经去通知他的父亲了,很快他就将迎来穿越来的第一份考验。
“一定要保持里昂的一些个人习惯,比如他在和父亲说话时习惯与对方对视,语气咄咄逼人,显得像个倔小孩儿,但实际上他的骨子里是个很温柔的人,他体恤平民,为了不传染疾病给自己的父亲以及家仆,将自己囚禁起来——确实是个很好的人。”
“当然,这其中肯定有他并不信任那些鸟嘴医生以及自身已经陷入绝望与恐惧,只想让自己远离人群的想法。”
“人是复杂的,要想完全扮演好里昂,我必须要足够谨慎!”
“但保持原主习惯的同时,也不必矫枉过正,人在经历生死之后有所改变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就在这时,纳尔逊匆匆跑了进来,道:“少爷,如果您的身体复原的还好的话,特贝利大人叫您到广场去见他。”
“好,我这就过去。”
城堡外是一片庄园,用低矮的城墙围住,庄园内祈祷室,铁匠铺,木工坊,马厩,牲畜棚齐备,如果有外敌入侵,就算外面的小镇都被外敌占据,这里依旧能坚守相当长的一段时间,这就是这个时代城堡的意义。
说实话,特贝利家族的城堡比李昂所想象的要寒酸得多,比起维多利亚时代的华美城堡,它要显得简朴狭小的多,而且逼仄潮湿,如果不是现在瘟疫横行,特贝利一家本应住在庄园里。
城堡是防御的工具,在舒适度方面的考量自然会少些。
远方的小镇里突然传来悠扬的钟声。
这个年代的钟声有很多种含义,无论是婚丧嫁娶,外敌入侵还是召开集会,钟声各有不同。
他侧耳倾听了片刻,便辨别出这是在召开集会。
李昂询问道:“怎么回事?”
纳尔逊道:“是领主大人在广场召开集会,即将审判一个用邪恶巫术为我们带来疫病的女巫。”
“女巫?”
纳尔逊道:“对,我们从她家中搜出了‘违禁书’,并且将她投入湖中,她仍漂浮不沉,这都说明她受到恶魔的庇护,是邪恶的女巫!”
李昂怎会不知晓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女巫迫害运动,这场由教会发起的几乎代表了中世纪最黑暗一面的猎杀女巫运动,足足迫害了超过十万名无辜女性。
很多女性仅仅只是因为美貌,遭受嫉恨,便被诬告为女巫,而愚昧的人们也毫不怀疑教会对于女巫是“黑死病之源”的说法。
至于是否确实存在真实的女巫,他以前自然是认为是无稽之谈,可现在却又无法确信了,毕竟连恶魔都存在,会有女巫也不是什么无法想象的事吧?
想着这些,李昂佯装随意道:“她会被烧死吧?”
“没错,用其他的手段无法彻底杀死女巫,只有火刑才能让她们堕落的灵魂灰飞烟灭。”
李昂皱眉道:“可谁能证明瘟疫是女巫们带来的?”
纳尔逊愣了愣,他从未怀疑过这一点,但也从未思考过这些:“我......神父们都这样说,他们说只要烧死那些女巫,疫病就会停止,我们身上的罪孽也将被洗净。”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脸上露出了一缕向往,居然有种圣徒般的使命感,全然没意识到其中的残忍。
这不禁令李昂油然而生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他很怀疑,假如他表现出什么异样,既然他是领主的继承人,一旦被教会认定为是恶魔附身的男巫,也会瞬间众叛亲离!
这个愚昧的,把残忍当做正义的神学至上的世界!
他跟这个世界的所有人都格格不入。
路过祈祷室时,身穿黑色祭披的神父正低声祈祷着,继承了里昂记忆的他意识到这位神父刚刚进行了一场殡葬弥撒。
在他自我隔离前,领地里的小镇就已经死了很多人了。
可以预见,在相当长一段时间,这位神父的祭披都会是黑色的了。
低沉的祷念声响起:“主啊,让我们远离邪恶,愿您永远赐予我们健康,让瘟疫远离我们......”
纳尔逊感激道:“肖恩神父又在祈祷了,他的虔诚肯定会使天主看见,庇护特贝利家族。”
抗疫靠求神拜佛?开什么玩笑呢。
李昂暗暗摇头,穿越前的华夏同样正经历着一场遍及全球的大瘟疫,他脑袋里就装着抵抗瘟疫的各种常识,可这些常识若是在这个时代提出,不亚于对教会权威的一种冲击,有没有人信暂且不说,就是有人信,教会的审判所也会立刻派出骑士对他进行制裁。
教会天天鼓吹黑死病是女巫带来的,一个劲儿进行女巫审判,你却搁这儿搞隔离消毒,怎么着?你是觉得教会错了?
第四章诅咒
但人们对这个可怜女人的哀求只是报以谩骂,一些男人的脸上甚至充满了狂热与兴奋,仿佛在观看一场精彩的戏剧。
李昂望着这个可怜的女人,心中充满同情,却并未贸然开口求情。
在走进镇子里后所看到的一切都证明这个时代的人命是无比廉价的。
他只是问道:“父亲,她真的是女巫?”
特贝利男爵不置可否道:“投水不沉,或许是吧。”
李昂心中涌现出一股强烈的荒诞感:“沉了不就死了?”
特贝利男爵所说的是辨别女巫的一种方法:即把一个女人活生生丢入水中,若是沉底,便可证明她不是女巫,若是漂浮起来,便意味着她得到了魔鬼的庇护。
特贝利男爵似乎看穿了李昂的心声,摇头道:“她是不是女巫现在已经不重要了。”
“你要知道,我们要坐稳领主的位置,可以暴虐,可以善良,可以愚蠢,可以睿智,我们依旧是贵族,但我们必须要维系一些东西——领主的权力是神授的,背离神就背离了我们自己。”
想到了什么,他又罕见地流露出了几分关切道:“你身体恢复的还好吗,如果感觉不舒服,就先回去休息吧。”
李昂摇了摇头,他迟疑片刻,终究还是开口问道:“能否停止这场悲剧,根据‘女巫之锤’这本书来判定一个女人是否是女巫的标准实在荒唐,我不相信疫病是由女巫带来,杀死她也无法制止灾难。”
说出这句话对李昂而言已经是极大的冒险,但身为现代人的良知使他终究无法像周围那些兴奋的看客一样,期待着接下来即将发生的惨剧。
《女巫之锤》是宗教裁判所的修士们所书,标明了女巫们的特征,以及该如何审讯对付她们。
截取其中一段足见其荒唐之处:如果她在审问时显得害怕,那么她是有罪的,良心使她露出马脚;如果她坚持自己无罪,保持镇静,那么她是有罪的,因为女巫们惯于恬不知耻地撒谎。
而这些,都是在里昂的记忆中找到的,他有幸拜读过“女巫之锤”全文。
特贝利男爵摇了摇头:“自从黑死病从墨西拿登陆,席卷到此,已经有六起女人被陷害成女巫的事情了。”
他用的是“陷害”这个拉丁单词。
“我压下了五起明显可笑荒唐的嫁祸与诬告,这让肖恩神父已经很不满了。”
说到这儿,特贝利男爵锐利的目光中闪过了一丝怒意,显然对于领地内一个神职人员对他的指手画脚并不满。
这说明他明白这一切,但他并不打算阻止。
李昂无奈,只得同情地望着那个被绑在十字架上的可怜女人。
“为什么不听我的解释......”
女人的神情中充满了绝望与迷茫。
这些她曾经熟悉的人们,此时此刻却陌生得可怕,就连她的母亲和年幼的弟弟此时也充满厌恶地望着她,憎恨她带来瘟疫害死父亲,憎恨她为家族蒙羞。
“可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你们都说我是与恶魔勾结的女巫,但现在我看你们,才更像是地狱里的魔鬼!”
“我憎恨你们!”
她的脑海中隐约响起了深渊的低语:“神不爱你,便投入恶魔的怀抱吧,深渊才是你的天国。”
她的眼眸中彻底失去了光,只是黯淡着,带着浓郁的绝望与憎恨,鬼使神差道:“既然天主无法拯救我,那么我祈求地狱里的魔鬼能够听到我的祷言。”
“我祈求你们踏足这片土地,将所有人都吞噬,使他们的灵魂沉沦,永远无法升上天国!”
“我诅咒,诅咒你们所有人,都将成为魔鬼的食粮!”
“你们既然称我为女巫,那么我便做女巫会做的事!”
她充满快意地大声呼喊着,尽管她不知道这有没有意义,但当她看到人们脸上充满恐惧与憎恨的神情时,她便知道——这有意义!
“哈哈哈哈——”
她肆意猖狂地大笑着,撕裂了声带,嘶哑的嗓音就像枝丫上等待食腐的乌鸦。
恐惧使观众们暴怒,他们愤怒地向她吐口水,丢石块,鼓噪着。
“烧死她!”
“烧死她!”
行刑者戴上兜帽,在额前画了一个十字,低声诵念:“愿这个可怜的魂灵得到救赎,阿门。”
随即丢出了火把。
轰——
烈焰迅速燃烧而起,但女人却没有发出惨叫,只是一遍又一遍重复着自己的诅咒,直至一道火舌从她的体内喷出,整具身体彻底化作焦炭。
李昂凝视着这一切,只觉头皮都在发麻,胃部一阵痉挛,呕吐的欲望达到了巅峰,但他依旧忍耐住了。
他的指甲抠进肉里,一遍又一遍地警告自己:“我已经尽过自己的努力,里昂的父亲在领地里并非一手遮天,这里的神职人员同样拥有极大的权力,那个行刑者甚至都没请示他便私自将那个女人处以火刑。”
“如果我表现得太异样,我也会有危险,只有活下来,才有改变这个时代的可能。”
但内心汹涌而来的愤怒依旧难以抑制,人命怎能如草芥?
“什么味道?”
特贝利男爵突然皱起眉头。
李昂也猛然意识到自己鼻腔里方才还充斥着的淡淡焦糊味已经被一股浓郁的硫磺气息所取代。
尖锐的笑声自火焰中响起。
紧跟着,一道巨大的恐怖魔影自燃烧的火刑架中挤了出来。
它有着铅灰色的皮肤,肥胖导致赘肉形成褶皱下垂着,它的个子有两米五左右,横向宽度同样不下于两米,看上去就像一头人立而起的巨型灰皮猪。
它的头顶生有两根短粗的山羊角,深蓝色的毛发覆盖着下半身,宛如毛裤。
“恶魔真的来了!”
“是那个女巫把恶魔召来了!”
人们惊慌失措,四散而逃。
与此同时,李昂的面前浮现出猎魔手扎泛黄的纸页无风自动,显示出一张图鉴,上面描绘的正是如眼前出现恶魔的一般无二的模样。
矮劣魔,低等地狱恶魔,由于吃什么都会长肉的特性,被广泛当做大多数恶魔的猎食目标。
危险性:D
评价:一只训练有素的骑士小队通过圣水和银器,可以轻松消灭掉蠢笨无脑的矮劣魔。
李昂大脑怠机了一瞬间,真的是与恶魔勾结的女巫?她没被冤枉?
但这想法刚刚闪过,脑袋里的理智就被疯狂涌现的“食欲”所取代。
猎杀它!
“不,这怎么能行……”
李昂感觉自己可能疯了,就凭自己,凭什么猎杀一头真正的恶魔?
他努力压抑着体内涌现的本能,身体剧烈颤抖着,与那些因目睹恶魔而恐惧不已的其他人没有任何区别。
第六章无信者
“什么余烬王冠,深渊领主,准神器,这么高大上的东西离我实在太遥远了。”
他站起身,擦掉身上沾的矮劣魔的白色脂肪——刚才贴在矮劣魔身上的触感就像是趴在一只大号蠕虫一样。
那种可以用“肥硕”“柔软”来形容的糟糕手感,让人一刻也不想在它身上多呆。
他又拔出贯穿矮劣魔的颅骨的长剑……很轻松,他的力气比之前大了很多,具体有多少还需要尝试,不过赤手空拳捶死个把人应该是稳的。
至于那把长剑,则被腐蚀得不成样子,明显报废掉了,这矮劣魔的体液腐蚀性堪比强酸了。
他自顾自地做完这些事,才意识到周围一片鸦雀无声,抬起头正对上所有人都瞪大了的双眼,让他也不禁有些紧张起来。
坏了,我不会表现过头了吧?
有人在额头画了一个十字,小声道:“主啊,我看到了什么?”
“你没看错,是小里昂杀了这头恶魔。”
而此时,刚刚跑去庄园里叫人的纳尔逊骑着一匹卢西塔尼亚战马匆匆赶来,恰巧撞上这一幕,惊呼道:“里昂少爷!”
“是里昂少爷杀死了这头恶魔!”
“他是我们的英雄!”
纳尔逊嘴唇颤抖着,半晌才挤出几个字:“这简直是神迹。”
这段时间对大部分人而言,里昂只是没出现在公众面前,他罹患黑死病仍旧是个秘密,因为绝嗣的领主必定会导致人心浮动会,
对其余人而言,里昂杀死了一头恶魔只能说是震撼,但对纳尔逊这些清楚内情的人,才更加觉得这是一场神迹!
先奇迹般挣脱黑死病,又亲手杀死了一头残暴的恶魔,这种脱胎换骨般的变化,谁能说这不是神迹?
人们不顾恶臭的尸体,纷纷涌了过来。
“里昂,干得漂亮!”
“你这样的功绩已经足够领主大人为你剪去燕尾,授予你真正的骑士头衔了。”
“里昂,你的勇气与智慧令人惊叹!”
“里昂,你居然击杀了一头真正的恶魔,这是我们所有人都未曾立下的丰功伟绩,你的名字必将响彻整个西西里,不,不仅仅是西西里,就算是意大利的那些贵族少女们都会疯狂地向你求爱,因为你是一位真正的勇士!”
特贝利男爵满脸欣慰地走来,他笑道:“好了,里昂现在一定很疲惫,你们就不要围着他了。”
他排开众人,来到了李昂的面前。
他先是对士兵们说道:“战死者必魂归天国,抚恤会按时发放给死者亲人,其余参战者每人都会有赏赐。”
他又拍了拍李昂肩膀,吩咐人处理掉死者尸体,才跟李昂一同返回庄园。
两人走在路上,直觉告诉李昂特贝利男爵有些异样,正心有惴惴自己是不是表现得太过引起怀疑的时候,特贝利男爵才道:“干得不错。”
他有些欣慰道:“我尚不曾知晓,昔日我年幼的独子已经成长到这种程度了。”
李昂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应答,索性道:“全赖天主保佑。”
把一些不方便解释的东西都归结于主就好了,没准儿自己还能捞个“圣徒”当当,教会的影响力是如此恐怖,遵循打不过就加入的原则,纵使这里面藏污纳垢,也改变不了大树下面好乘凉的事实。
要想在这个时代生存下去,就要遵守这个时代的规则。
“或许吧。”
却没想到特贝利男爵对李昂的回答有些不置可否,他轻飘飘道:“假如上帝真的有恩典,就不会放任人间疫病横行,里昂,你要坚信一点,你是凭借自己的力量战胜了疫病,也是凭借勇气与智慧战胜了恶魔!”
李昂心头疑惑感越发强烈,之前特贝利男爵对处死女巫的看法就不像一个虔诚信教的贵族。
但不可否认,特贝利男爵的话很对李昂的胃口。
他相信人定胜天,君子以自强不息,而非抗疫靠求神拜佛。
“这些年我疏于对你的关心,把太多精力放在领地上面,我只要求你习练武艺,学习文化和礼仪,希冀你成为一名出色的骑士,未来的男爵;可直到你被疫病缠身,我才意识到你对我的重要性。但父亲也不是生来就是父亲,所以请你多体谅一下父亲吧。”
“您不必这样说。”李昂连忙摇头,“我并未怪您。”
或许里昂有。
他在心中默默补充道。
在记忆里,这位男爵大人从小就很少与里昂照面,就算见了面,也很严肃苛刻,总之,里昂从未在这位父亲身上体会到过父亲的温情,更多的是一种望子成龙的殷切期盼。
却没想到我反而先体会到了。
李昂心中自嘲,也感觉有些愧疚。
他问道:“父亲,黑死病究竟何时才会离我们而去?”
特贝利男爵略带讥诮道:“不知道,或许要到天主息怒的那一天。”
“我们就不能自己做些什么吗?除了祈祷天主息怒以外。”
李昂作为现代人,当然明白要想对付传染病所需要做的种种基本措施,可他“不应该”知道!
在这个教廷至高的中世纪,如果他敢提出一些现代医学抗疫的方法,等待他的结果不是裁判所的审判,就是镇中央伫立的火刑架。
“或许还真的有......”
特贝利男爵思索良久,似乎有些犹豫,一直走出小镇,才开口道:“去女巫之森吧,我的儿子。”
“那里有一位隐居的女士,她的名字叫作安洁莉娜,说明你的身份,她或许会给予我们帮助的。”
女巫之森?
李昂瞪大眼睛。
传说中特贝利领南部的大森林里居住着一位邪恶女巫,她用巫术将整个森林与世隔绝起来,任何闯入者都会不知不觉绕个圈子从里面走出来,久而久之,人们便称那片森林为女巫之森了。
那里不是禁区吗?
李昂惊讶道:“您说的安洁莉娜女士她是一名女巫吗?”
已经见识过女巫的神奇力量,李昂不再把女巫之说当做是无稽之谈了。
特贝利男爵摇了摇头,神情中隐含温情,他笑道:“不,她只是个钻研过黑魔法的普通女人,而且很善良,我想最起码,她该对你足够友善的。”
看他的眼神,李昂严重怀疑这位女巫跟他的关系,难道是情妇之类的?
“父亲您跟女巫?”
李昂并未掩饰自己的疑惑。
特贝利男爵道:“好吧李昂,你听着,我的确并不像大家所认为的那样笃信教会,我们特贝利家族的祖先并非征服者罗杰统帅的诺曼人,他跟随贝利撒留将军收服了北非与意大利,并且被查士丁尼皇帝册封为西西里军区的总督。”
“西西里本该属于我们,是诺曼人从我们手中窃取了这片美丽的土地。”
“我们曾经信仰希腊正教会(罗马东正教),而非野蛮化的公教会(罗马天主教),猎杀所谓的‘女巫’在我看来,是如此的野蛮而残暴,可我却没有办法制止,这里距离罗马是如此的近,我不能冒那样的风险。”
“而且现在,我已成为了一名无信者,灾难临头,祈求神灵的庇佑没有任何意义,在你生病的那段时间,我祈祷过无数次,直至昨日,气急败坏的我将十字架踩得粉碎,并声称从此以后我不再有任何信仰,而纳尔逊刚才告诉我,你的病情就是从那时开始消退的。”
李昂一时间有些不知该如何应答,是赶巧了吧?
大脑迅速运转,片刻后才回道:“父亲,多年来的信仰我一时间难以动摇,您的话语令我震撼万分,我回去后会认真思索的,但不管信仰有没有意义,就算虚浮于表在这样的时代,我们依旧要保持信仰。”
特贝利男爵愧疚道:“你放心,我比你懂的更多,不然我也不会牺牲掉那个可怜的姑娘。”
李昂疑惑道:“牺牲?您的意思是她并非真正的女巫?可她召来了恶魔。”
特贝利男爵摇了摇头:“是女巫又怎样?如果我们不这样对待她,她也不会选择用这样的方式来报复我们。”
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做?
似乎看穿了李昂的疑惑,特贝利男爵笑了笑,道:“别想那么多了,这些事与你无关。让纳尔逊为你收拾行李吧,明天早晨就动身。说实话,如果不是今天你亲手诛杀了一只恶魔,做成了一件连真正骑士都无法想象的壮举,我还不会想到我的小里昂居然已经可以担负重任了。”
“父亲您不回庄园吗?”
他揉了揉眉心,略带疲惫道:“不了,发生了这种事,领地里还有很多事等着我处理。”
第八章女巫之森
李昂就这样一宿没睡。
他并非是个特别认床的人,虽然潮湿的被褥与闷热的环境都令他倍感压抑,但归根到底还是在于——当“穿越”这俩字真真切切发生在自己身上时委实有些难以接受。
这意味着他将与过去的二十几年时间统统说拜拜,他曾经的努力,昨日的拼搏,每天心心念念,连吃饭都会思索的事业都成了无用功。
他需要时间与过去做一个道别。
刚穿越过来就能呼呼大睡,要么是没心没肺,要么就是心脏强大到变态。
一宿没睡第二天当然就会起的很早,迎着清晨第一缕熹微的晨光,他来到城堡最顶端的高台上。
从这里可以看到自己今天的目的地,那座被称作女巫之森的森林。
没人知道那片森林究竟有多大,明明再往南很快就会抵达海岸,按理说就算从这里到海岸都被森林覆盖,女巫之森依旧不会很大,但每个人第一眼望去,仍然会下意识觉得这是一片无人能走出的幽深林海。
仿佛这是一片独立于世界之外的秘境,或者干脆链接到了南方的马耳他岛。
吃过早饭,李昂收拾好行装,将弩机,破魔弩箭,单手剑,开道斧都佩戴整齐。
由于要在森林中前行,所以他没有着锁链甲,而是选择轻装上阵,事实上这里的气候也注定人们不习惯佩戴层层的重甲进行作战。
他的离开依旧是秘而不宣的,特贝利男爵不会让他的领民们知晓他正打算祈求女巫的帮助。
当李昂来到这片森林的边缘时,他回过头,依稀能够看到城堡顶端的高台,特贝利男爵正对他微微颔首。
李昂向他摆了摆手,随即转身离去。
这座被人们称作女巫之森的大森林远比他之前所以为的更大,置身于此,仿佛进入了巨人的国度,到处都是高耸的林木,前路上遍布荆棘,仿佛刻意阻挡外人的进入。
他努力用开道斧劈砍出一条勉强能前进的道路,进展缓慢,这消耗了他绝大多数的体力,但幸好他的力量与耐力都因为抽取到了“矮劣魔之力”从而变得今非昔比,依旧能够坚持。
“我大概已经走了一个小时的时间。”
他抬起头,透过茂密的枝叶试图看清头顶的太阳。
“我需要休息了,我必须留有一定余力,不然一旦面对危险,我连跑都困难。”
正当他打算清理出一片空地休息的时候,他的脚下似乎被藤蔓缠住了,拔了好几下都没拔动。
李昂正打算弯腰察看,心头突然冒起警兆,与此同时脖颈处升起了冰冷的触感,那股锋锐的感觉令他毫不怀疑只要自己有所异动,便会被锐器刺穿脖颈。
他连忙举起手作投降状。
一个冰冷的女声响起:“这里不欢迎外人。”
听起来像是女巫之森的人,按照特贝利男爵的态度,也就是自己人咯?
李昂心下稍稍松了一口气,道:“我是特贝利男爵之子李昂,我来这里是找一位叫作安杰莉娜的女士。”
听到这个名字,对方的敌意似乎稍稍收敛了些。
她道:“你是怎么绕过防护魔咒走进来的?”
李昂惊讶道:“什么防护魔咒?我就这样很轻松就走进来了,并未遇到你说的魔咒。”
那女声也很诧异,小声嘀咕道:“侦测谎言没有反应,他说的居然是真的,也对,他身上没有修行过巫术的迹象。”
她绕到李昂面前,湛蓝色的大眼睛仿佛一汪无垠大海,冷冷地注视着他。
是一个挺漂亮的姑娘,披着亚麻色的连帽斗篷,罩衫遮住了窈窕的曲线,她看上去就像一位森林游侠。
她道:“别耍花招,你的脖子后面有我的锐木尖刺,只要我心念一动,你就会尸首分离知道吗?”
李昂连忙点头。
她绕到自己面前后,自己脖颈处仍旧有着冰冷触感,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并非是被剑指着,而是名为“锐木尖刺”的东西。
是巫术吗?
他暗暗想道。
她清清冷冷的声音又响起:“你既然通过了防护魔咒,便初步获得了面见我老师的资格,但是前提是我要确定你是否携带了外面的恶症。”
她伸出葱白的手指将他的衣服掀开,看到那已经愈合的创口,愣了一下。
这里值得一提的是,由于西西里气候全年温暖,现在还是夏天,李昂虽然在外面套了件罩衫,里面穿的却很像是现代的无肩短袖。
她忍不住惊异道:“你得过病?”
李昂连忙道:“是的,但是我已经痊愈了。”
她瞪大眼睛道:“真是走运的家伙,简直无法相信,黑死病可是巫术也无法治愈的恐怖恶症。”
“全赖天......”
正打算惯例性感谢天主,李昂才意识到他面对的可能是被教会猎杀的女巫,连忙改口道:“只是运气好罢了。”
她点了点头,似乎也赞成“运气好”这个说法:“嗯,不过就算你已痊愈,也不代表你不会把瘟疫带进森林。”
女巫们也怕疫病?
这可有点不够奇幻,而且她刚刚说“黑死病可是巫术也无法治愈的恐怖恶症”,岂不是意味着特贝利男爵让自己向女巫求援成了无用功?
算了,既来之则安之。
自己现在就算想要直接掉头回去,这位女巫小姐恐怕也不会同意。
他问道:“那我该怎么做?”
“你跟我来。”
森林似乎很久没有人到来过了,遍布着荆棘,连兽道都不存在,但随着少女的前行,那些荆棘灌木丛居然纷纷向两边撤开枝叶,而等他们走过,又会迅速闭合。
“这简直就是魔法!”
“不,是大德鲁伊!”
他露出不加掩饰的惊容,心中这样说道。
他们走了很久,哗哗的流水声开始若隐若现。
越往深走,流水击石的声响便越大,清新的水汽扑面而来。
等到绕过前方一棵参天古木,一座宽阔的湖泊便豁然出现。
在阳光下,这座湖泊闪烁着迷人的光彩,在那顶端山岩间跌落的瀑布处,甚至能隐隐能够看到五彩的虹光。
这简直就像是奇幻小说中描述的仙境!
他忍不住暗暗嘀咕:湖泊里应该藏着一位湖中女神,我一来便赠送一把神剑,这才符合奇幻小说的套路。
很难想象在这密林深处,居然还隐藏着这样一座奇美瑰丽的湖泊。
“去洗澡,还有你的衣服,统统都要洗一遍。”
“我知道你们基督徒有一些莫名其妙的规矩,可在这片森林,你要想见到老师,必须要按照我们的规矩来。”
她双手抱胸,声音冷冽道。
“好。”
李昂却答应的很果断,连故作犹豫都没,事实上当他第一眼看到这座湖泊,就恨不得能立马投身其中好好畅游一番。
只是......
“你不回避一下?”
“呵,我为什么要回避,这片森林是我们的。”
“可我是男的你是女的。”
“那又怎样?”
李昂顿感无语,这姑娘难道一辈子都居住在大森林里所以对男女之别没有认知?
那她又怎么知道外界有黑死病的?
第十章世界树
李昂下意识翻阅起里昂的回忆,那是他曾经极力避免察看的绝望。
伴随着高烧,头痛,撕心裂肺的咳嗽,一阵痛苦的哀鸣声响起。
昔日英俊的少年骑士蜷缩在潮湿冰冷的墙角,在瑟瑟发抖中一遍又一遍祈祷着,然后绝望地发现自己身上与日俱增的脓疮,与日益变黑的皮肤,就像在阴沟里等待老鼠啃噬的尸体。
他在死去的前一天这样说道:“神不爱我,是因为我不够虔诚吗?”
“我的世界一片黑暗……”
李昂甩了甩脑袋,将思绪从深渊中抽回:“那可真是糟糕透顶的回忆。”
“抱歉提到这个。”
拉盖娅轻声安慰道。
李昂想说“没关系”的,但最终也没能开口,那浓郁到极致的绝望不是轻描淡写能一带而过的。
他勉强扯出一张笑脸,很生硬地转移话题道:“这里就是女巫之家?”
“不,还要越过这座山才能到。我们称脚下的这座山为分界山,虽然这座秘境叫做女巫秘境,但只有分界山以北的领土完全归属于我们,其余的地方由那些传奇生物们自由划分。”
“不过那些传奇生物们都很尊重老师,因为她是整个秘境的守护者。”
“安洁莉娜女士这么厉害的吗?”
“她是最伟大的女巫,没有之一。”
李昂无法理解“最伟大的女巫”是什么概念,但也没有深问,只是作出惊叹的表情附和着点头。
如果这个时候还去追问“伟大在哪”,情商就有点低了。
翻过这座名为“分界山”的小山,其后便能看到一片接天连地的湖蓝色涟漪,仿佛斜放的海面。
“这是禁空法阵,除了我跟老师没有人能穿过。我带你进去。”
穿过禁制法阵,后面依旧是一片森林,但在森林的最中央,耸立着一座无比高大的古树,它巨大的树冠仿佛一座浮空城堡,遮天蔽日。
如果说之前的“参天巨树”只是一个夸张的形容词,那么这棵“参天巨树”则完全是实至名归。
“我的天呐。”
李昂被震撼得完全说不出话来。
拉盖娅很骄傲地为李昂介绍道:“这是泰瑞昂巨树,也是我们的住所,母亲说它是由北欧神话中的世界树尤克特拉希尔的一截枝干生长而成,所以它的生长是没有界限的,每年它都在变高。”
“每到夜晚,就会有无数精灵环绕着它,在它身上开萤火晚会,那对你而言肯定是一种新奇的美景。”
世界树尤克特拉希尔!
这不是神话里才有的东西吗?
是,他最初就知道这个世界存在超凡力量,但如此“超凡”仍旧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
他原以为应该是低魔世界的。
李昂摇了摇头:“今天我所见的一切就已经足够震撼了,实难想象你所描述的究竟是怎样的景象。”
“没关系,很快你就能亲眼看到了。”
“这棵泰瑞昂巨树上只居住着你们两位女巫吗?”
“当然。泰瑞昂巨树上有小精灵们为我们搭建的城堡,那就是我所说的女巫之家。”
“我以为‘女巫之家’应该有很多女巫。”
“女巫只是一个很宽泛的称呼,实际上女巫们可不是‘全世界女巫联合起来成为一家人’的关系,这里面要分派别,我们跟其她女巫严格意义上没有任何关系。”
“世俗中的女巫们一般都是野女巫,也就是机缘巧合获得了超凡能力的女人,她们没有老师系统的教导,又受到教会与世俗贵族们的追捕,要么死于追捕,要么死于魔力反噬,没有慢慢增加魔力,研究巫术的机会。”
“至于有系统派别的女巫们则要么托庇于一位强大的领主,要么在隐秘地点建立女巫教派,系统培养小女巫。”
“比较著名的就是‘拉克劳文派’,她们习惯佩戴尖顶巫师帽与长鼻子,热衷于以魔法扫帚作为坐骑,在女巫学派中,她们的人数最多,综合实力最强,她们也是除老师以外,唯一一个在小秘境中居住的女巫教派。”
“既然女巫们的力量这么强大,为什么不控制一些领主和国家,掌控更多的世俗力量,甚至取代教会现在至高无上的地位呢?”
“不是没有人这样做过,但这样做的人都被教会灭掉了。”
“我们的母亲虽然是这个世界上最强的女巫之一,但教会的力量宛如参天大树,根深蒂固,我们不会妄想挑战或者推翻这一切,尘世的归领主和教会,我们只要脚下这片安静祥和的乐土就够了。”
“教会也具备这种......超凡力量?”
李昂的脑袋里自动描绘出了一副手持圣剑,高呼“圣光将制裁你”,同时身上金光闪闪如同大灯泡般的身影。
几乎绝大多数奇幻小说里都描述着教会神职者们擅长“圣光”这种东西。
这其实还是能理解的,神职者们金光闪闪的卖相肯定要比花花绿绿的好得多,更能吸引到信众。
拉盖娅有些好笑道:“如果没有超凡力量,教会的势力怎么可能膨胀到现在这种地步?”
李昂挠了挠头,想着自己要不要把历史课上学过的天主教兴盛起来的根本原因背一遍,任何一个教派兴盛起来的原因,只可能是迎合了统治者们的需要,而不是他们足够能打。
你这说法不符合咱的唯物史观啊。
“不过大概最初,教会是没有超凡力量的,原因我不太清楚,我没真正同教会打过交道,这些都是母亲讲过的。”
“她对我说:教会拥有着全天下最多的财富,信众遍及整个欧洲,几乎每一座贵族领地都会修建教堂并派驻司钹,和教会对抗无异于与整个世界为敌。”
“虽然世俗国王们经常与教皇因为种种利益而明争暗斗,但那依旧是他们的内部争斗,一旦我们这样的人插手,他们就会立刻停止内斗,向我们调转枪口,就是那些托庇于大领主麾下的女巫们行事也很隐秘,对所属领主而言更像是雇佣军而非真正的自己人。”
“拉盖娅......”
“我怎么了?”
李昂摇了摇头,我能说我在惊叹本以为是个文盲的你居然能说出这么富有智慧的话吗?
这个时代的女人不是大多对知识与智慧嗤之以鼻的吗?
看来女巫真是时代妇女解放的急先锋。
拉盖娅又道:“这里有着一座上古时代遗留下来的魔力之井,正因为有它,泰瑞昂巨树才能枯木逢春,魔力之井的周围是最适合巫师修行的环境,我今年与你同岁,但魔力已经超越了许多上百岁的女巫,这有很大一部分要归功于这座魔力之井。”
李昂有些眼馋:“我也可以成为巫师吗?”
她摇了摇头道:“老师说在你刚出生的时候就给你检测过了,你不具备成为一名巫师的天赋——假如你真是我那同胞弟弟的话。”
“这是很常见的事,具备施法天赋的男巫非常稀少,而且绝大多数男巫的魔法天赋也很低,这也是教会掀起猎杀女巫而不是猎杀巫师活动的原因。”
“但这并不是什么坏事,做一个男爵也很好,人类的世界也远比幽居森林与野兽精灵们为伴更加丰富多彩,这里美则美矣,看得久了,终究是会腻的。”
没有天赋,那岂不就是麻瓜?
李昂暗叹了一口气,不过也不算太失望,自己拥有猎魔手扎,以后绝不会只做个普通人的,超凡的世界从始至终一直都对他敞开着大门。
只是他现在缺少的就好比做生意的启动资金,以自己现在的实力,若是真摆开场子硬碰硬,怕是连矮劣魔都打不过,更别提猎杀其他恶魔了,最起码也得有本金才能利滚利啊。
而且恶魔也不常见,去哪找也是个问题。
第二十章狼人
西西里王国,卡尔塔尼塞塔伯爵领,斯温尼亚小镇。
细雨朦胧的清晨,十余名衣衫褴略的逃难者艰难跋涉在泥泞的山间小路上。
这里地处丘陵,交通不便,人民生活困苦,连封地于此的骑士老爷都抛弃领地到城里生活了。
但也正因如此,这里也是西西里王国少数几个没有被黑死病波及到的乐土。
“我们马上就到了,坚持住。”
一个长满络腮胡,金发碧眼,有着典型日耳曼人特征的中年大汉对身后的妻儿说道。
“斯温尼亚真的没有疫病吗?”
跟在他身后的女人露出了忐忑的神情,既有憧憬,又生怕将再看到一地浮尸。
一路走来,他们到过太多传说没有疫病的地方了,然而那里不约而同都在爆发着黑死病,到处都是发黑的死尸。
仿佛他们走到哪里,哪里就从天国沦为地狱。
“肯定没有的。”
中年男人给出了这个斩钉截铁的回答。
他们已经没有力气和粮食支撑他们到达下一个所谓的没有疫病的理想国了。
终于,他们看到雨幕的最远端,有袅袅炊烟升起,一座小镇孤零零地伫立在平原上。
“我们到了!”
逃难者们欢呼起来,酸软的双腿再度焕发出力量。
然而很快,他们的面前就出现了一座哨卡,木质拒马后,一个又一个愤怒的面孔向他们大声辱骂着。
“外来者,滚开!”
“你们这些携带疫病的杂种,不许踏入斯温尼亚!”
他们拿着简陋的长矛与门板做成的盾牌,面红耳赤地怒吼着,捍卫自己的家园。
“我们没有病,求求你们,让我们进去吧。”
有人苦苦哀求着:“我们有钱,我们会付钱给你们,只要你们提供给我们一个落脚的地方。”
而这换来的是更加变本加厉的辱骂。
“滚!”
“离开这儿,不然我们就不客气了。”
突然,不知谁大声喊道:“杀了他们!”
这句话就像是点燃了导火索,两边人同时鼓噪了起来。
“杀了他们,不能让外来者进来!”
“杀了他们,只要把他们杀光,我们就能占据这座小镇,这里的一切都将属于我们!”
气氛瞬间凝固了。
逃难者们也纷纷抽出武器,想要自保。
妇孺们惊恐地望着对面的镇民,不知道局势为何突然就演变成了这种境地。
中年大汉试图找出队伍中刚刚大喊着“要杀光镇民”的人,但镇民们已经冲上来了,迫不得已,他只能准备着反击。
“杀!”
喊杀声骤然响起。
镇民们挺着盾牌长枪,向逃难者们冲来。
逃难者们自然不会引颈就戮,但这些连续奔波,缺衣少食的逃难者们又怎么可能是以逸待劳的镇民们的对手?
很快,这群逃难者们就被围杀一空。
“哈哈哈,简直不自量力!”
“就这帮家伙还想抢夺我们的家园?”
中年大汉趴在雨水中,望着自己被一枪戳死的幼子,视线渐渐模糊。
“为什么......”
他跪倒在地,低声喃喃着。
为什么历经千辛万苦最终抵达的不是“理想国”,而是送他们赴死的刽子手?
“感受到愤怒了吗?”
“感受到不甘了吗?”
“他们以为你们携带着疫病,那么为什么不真携带致命的疫病,将他们屠杀一空呢?”
低沉的呢喃声在他的耳畔回响着。
与此同时,镇民们开始搜刮尸体上的财富。
有人低声问道:“刚才是谁在喊要杀光这些外来人的?”
“不知道。”
“不是我。”
一群人一脸茫然地相互对视着,随后耸了耸肩。
是谁都无所谓了,反正他们获得了财富,也将这些可能携带疫病的外来者们阻挡在了小镇外。
一切都很好,不是吗?
“欸?刚才这里的那具尸体呢?”
“谁?”
“那个诺曼人,砍了贝尔一刀的狗杂种。”
“对啊,刚还在这里的。”
一阵寒风吹过,被雨水打湿衣衫的镇民们纷纷打了个哆嗦,一股子寒意自心底升起。
......
卡尔塔尼塞塔位于女巫之森的西北部,而李昂他们的目标就是隶属于此的斯温尼亚小镇。
今天的天气有些糟糕,淋着小雨,李昂和但丁一前一后走在树林中。
路况很差,但丁先生既没有彩虹桥那样的传送神器,也没有拉盖娅女士控制藤蔓绕开的能力,两个人很快就一身狼狈。
“但丁先生,我们这次要猎杀的究竟是什么恶魔?”
李昂觉得自己要找机会更新一下猎魔手扎里的恶魔图鉴了,那上面现在还只有矮劣魔孤零零的一幅图像。
走在前面的但丁回过头,皱眉道:“里昂,我必须要再强调一遍,是你猎杀,而不是我猎杀。”
“这一次我只负责保护你的安全,以及为你讲述一些猎魔人的常识。”
李昂有些无奈于这位猎魔人先生的古板,点头道:“我明白。那么我再问一遍,我要猎杀的是什么恶魔?”
但丁道:“应该是一头或者几头狼人。”
“狼人?”李昂惊讶道,“狼人不是人变成的吗,也算是恶魔?”
后世文学作品中狼人的大名简直可以说是如雷贯耳了,以前里昂原身也听说过狼人的传说。
据说这些怪物是类似于女巫一样的邪恶巫师施展黑巫术变成的怪物,一座毗邻特贝利领的小镇就是毁灭在狼人手中。
但丁点了点头:“狼人当然算恶魔,除此之外,吸血鬼,黑骑士等许多黑暗生物,都算是恶魔的一种。”
吸血鬼?
他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在影视作品中,与狼人相爱相杀的词汇。
李昂问道:“狼人跟吸血鬼有关吗?”
但丁皱眉道:“为什么会这么问?它们只不过都是在恶魔引诱下,以出卖灵魂为代价,换取力量的可怜家伙,除此之外,没有一点关系。”
李昂点了点头,下意识翻看猎魔手扎,却发现只是听取一些基本信息是无法触发恶魔图鉴的更新的。
但丁笑道:“其实它们与我们很像,只是我们从不跟恶魔做生意,更不会同它们签契约,恶魔的确比人类更具力量,但我们选择从它们手中去抢,而非摇尾乞怜。”
李昂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惊呼道:“刚才您说的是几头狼人?也就是说不止一个?”
但丁道:“狼人具有传染性,只要被它咬伤的人,月圆之夜就会同样化作狼人,所以可能不止一头。”
李昂皱眉道:“听起来就和黑死病一样。”
但丁一脸轻松:“也不用太担心,除了第一只狼人,其余被感染的狼人实力很弱小,远比不上真正的恶魔,当然,它们对普通人的威胁还是很大的。”
李昂问道:“但丁先生,我能问一下您是从哪里接到的任务吗?”
但丁轻笑道:“我说了你可能不信,是卡尔塔尼塞塔的教会发布的委托。”
李昂惊讶道:“猎魔人跟教会不是敌对的吗?”
但丁嗤笑道:“教会的力量再庞大也不可能面面俱到,况且这些年来恶魔的威胁越来越大,作乱越来越频繁,我们猎魔人跟地方上的教会虽然明面上依旧敌对,但其实也有很多不能宣之于众的合作。”
说到这里,但丁嘴角勾起一丝笑意:“我如果说我会见过亚历山大三世你信吗?”
亚历山大三世正是当代教皇。
李昂愣住了:“这怎么可能?”
但丁摆了摆手:“没有永恒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当你足够强的时候,一切明面上牢不可破的规则就都像是纸老虎了,比如你的母亲居住在女巫之森,这并非一个秘密,但为什么教会依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李昂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也就是说在我自己强大起来之前,依旧要警惕教会对吗?”
但丁诧异道:“很正确,但不全面。”
他组织了下语言,道:“无论何时何地,你都要警惕教会,当你弱小时如是,当你足够强大时,更要如此。”
第十二章恶魔感染
李昂偷偷瞟了一眼拉盖娅,想起之前她曾语气自豪地宣称自己是二十三岁的中序列女巫,忍不住轻笑出声。
(ˉ▽ ̄~)切~~我原以为你是个王者,没想到也就是个白银。
(・-・*)欸,不对,我特么个黑铁在笑什么?
安洁莉娜道:“我先为你检查一下身体吧。拉盖娅,库房还存着学徒阶段巫师可以服用的魔药吗?”
“应该不多了,我待会儿去清点一遍。”拉盖娅有些苦恼道,“我已经很久没用过学徒魔药了,为了避免失效,大多数都已经卖掉了。”
“没关系,统计出来缺少哪些我重新炼就是了,总之不过是些学徒魔药,耗不了多少工夫。”
安洁莉娜点了点头,又对李昂说道,“里昂,把手给我。”
她将掌心和李昂的手掌贴在一块儿,淡淡的翡翠光泽富有频率地闪烁而起。
李昂能够感到有一个强大的意志进入了自己的身体,一种一切在她面前都无处遁形的感觉油然而生。
“天赋还是那么糟糕,不过身体很健壮——当然,只是相对于普通人而言。”
“黑死病倒是丝毫没有留下后患,被自身免疫系统消灭得很干净,总算能够让人放心了。”
“唔——这是什么?”
“这种墨绿色的邪恶气息......”
她起先还有兴致以一种调侃的语气念念有词,但看着看着,安洁莉娜的神情渐渐变得严峻起来:“里昂,你最近是不是跟恶魔有接触?”
李昂点头道:“是的,就在昨天,我亲手杀死了一头有着铁灰色皮肤,肥硕像猪的恶魔,是一个被当做女巫烧死的可怜女人临死前召唤出的。”
安洁莉娜瞪大了眼睛,语速极快道:“你居然去对付恶魔?你知不知道恶魔身上的气息是会感染的。”
“一旦被恶魔的力量侵蚀,你就会堕为地狱的爪牙!”
“我发现我更不能放你离开了,你的冒险心理实在太重了。”
李昂尴尬地笑了笑。
安洁莉娜哼了一声,道:“至于你说的应该是矮劣魔,我在一本恶魔图鉴上偶然看到过,危险性不算太高。”
“下次可不要再这么冒险了,我先帮你祛除身上感染的恶魔气息吧,幸好只隔了一天,问题应该不大。”
她将另一只空着的手抬起,整个房间内顿时响起万物复苏,枝丫抽出的声音,在他们的脚下,一道道翠绿色纹路显现,那是泰瑞昂巨树作为世界树尤克特拉希尔的树枝与生俱来的自然法阵。
充斥着魔力的自然光辉涌入李昂体内,这是世界上最纯粹最适合人类吸收的干净能量,用来洗涤身体再合适不过了。
但很快,安洁莉娜的眉头就蹙紧了。
“怎么会这样?”
拉盖娅疑惑道:“妈妈,发生什么事了?”
安洁莉娜摇了摇头,对着李昂的双眼问道:“里昂,你确定只隔了一天时间?”
李昂点了点头。
她神情顿时费解起来。
“简直难以想象,恶魔的力量已经深入了你的骨髓,扎根于你的血脉,区区一只矮劣魔的气息怎么可能这么霸道?”
“里昂就算只从我的血脉中继承了最微不足道的一丝力量,也断不可能被一头矮劣魔的气息如此迅速地感染,除非是深渊里的领主,可那又怎么可能?”
她看向拉盖娅,眼神中闪过了一丝焦虑。
拉盖娅心底涌现出一股不详的预感:“妈妈,清除不掉吗?”
安洁莉娜犹豫了片刻,见李昂面色坦然,并未有大难临头的惶恐,才羞愧地点了点头。
拉盖娅急道:“怎么会这样,妈妈你可是最强大的女巫。”
“可我根本没有研究过恶魔,我对它们力量的性质实在太陌生了,早知道这样,我当初就该好好研究一下恶魔学。”
安洁莉娜女士说着,明亮的大眼睛里便弥漫起了水雾。
她泫然欲泣道:“我可怜的小里昂,才和妈妈团聚就遭受了如此苦难,我就知道当初不应该让你父亲把你带走,如果你的父亲不把你带走,哪怕你只成为最弱小的男巫,也绝不会是现在这样的结果。”
拉盖娅连忙安慰道:“妈妈你先别着急,您对恶魔知之甚少,那么谁对恶魔的了解最深?”
安洁莉娜这才泪眼婆娑地思索了下,道:“当然是教会,他们的势力最庞大,对恶魔的研究比谁都要更加深入,甚至于我怀疑一些教会的超凡者,他们的力量就源自于恶魔。”
嘶——
被认作恶魔的勾结者的女巫对恶魔了解甚少,教会反而对恶魔研究最深,贼喊捉贼玩的6啊!
李昂还有兴致想这些有的没的。
因为他其实隐约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他的天赋“猎魔”能够将亲手猎杀的恶魔天赋抽取出来,因为是自己主动吸收,所以矮劣魔的一部分力量才会扎根于自己的血脉,为自己所用。
到目前为止,他没觉得这对自己有任何负面影响。
至于要不要坦白,他倒不觉得“猎魔”天赋有什么好隐瞒的。
只是一时间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解释深了又会不会被识破自己“鸠占鹊巢”的事实?
实际上他能感受到安洁莉娜与拉盖娅对他的关心,但他又很清醒那是对里昂的,一旦她们发现自己只是个“外来户”,结果又会怎样?
她们不会发现的。
李昂在心底默默道。
思绪纷飞间,就听到拉盖娅问道:“妈妈,你跟教会的关系好吗?”
“当然不!”安洁莉娜摇了摇头,“女巫怎么可能跟教会关系好?”
拉盖娅思索片刻,道:“要么,我们让里昂加入到教会算了。”
打不过就加入,这思路好像也没问题!
安洁莉娜果断摇头,否决道:“不行,里昂就算现在去研究神学,加入教会后也需要一步步往上爬,除非教会中坚,不然没可能接触到那些东西的,而这花费的时间还不如让我从头开始搜集并学习恶魔学的资料。”
拉盖娅突然惊喜道:“等等!妈妈,这世上除了教会,肯定还有一个人更熟悉恶魔,而且他好像前段时间还特意到秘境向我们求购塔兰托精制水晶和一些魔药。”
一点就通,安洁莉娜的眼睛也亮了起来:“你说的是但丁?”
随后她又有些踯躅:“那个家伙可是个危险分子。”
李昂疑惑道:“但丁是谁?”
拉盖娅道:“但丁应该是这世上最强大的猎魔人了,据说他是一名深渊领主和人类女子所生的混血,曾亲身抵达过深渊,并猎杀了一头深渊魔龙,他的武器就是用魔龙下颚的锯齿铸就,没人比他更了解恶魔了,教会也不行。”
李昂瞪大了眼睛:“猎魔人?”
原来这世上真的有同行?
安洁莉娜解释道:“猎魔人是一种以猎杀恶魔为生,并以此获得恶魔力量,再用恶魔的力量对付恶魔的新兴职业,他们的历史很短暂,还不到两百年的时光,但他们也很强大,在教会的通缉下,依旧活跃在大陆,并且时常接收地方上的赏金,猎杀入侵的恶魔。”
“而且猎魔人也很少会主动对教会出手,并且他们以师徒传承,很少聚集,久而久之,教会也不再花大力气去追捕他们了,形成了一种大家明面上不说,但暗地里又保持互不侵犯的默契。”
“据说他们能汲取恶魔的血脉力量,甚至短时间内化作真正的恶魔去对付敌人......”
说到这里,李昂的神情一震,这听起来很像自己的天赋。
“但这同样伴随着危险,据说每年都有猎魔人失控变成真正的恶魔,随后又被昔日的同伴们猎杀——这是个可悲的职业,仿佛与生俱来便背负着诅咒,如无必要,我真的不想里昂去接触他。”
就好比华夏人看到乌鸦就感觉晦气得不行,猎魔人在女巫们眼中,就等同于乌鸦。
安洁莉娜说着,似乎已经下定决心:“走吧,你身上的事情宜早不宜迟。”
李昂问道:“女士......妈妈,您跟猎魔人很熟吗?”
安洁莉娜掐了李昂脸一下,似乎是在责怪那一句“女士”。
随后道:“我们跟猎魔人的来往并不多,只是他们会经常向女巫们购买魔药和一些炼金装备,我们也会委托他们帮我们收集些稀有材料,也算有点交情。”
“还好上次你姐姐多送了那人一份强壮药剂,也算有一份香火缘,这次请他帮忙,希望他别狮子大开口。”
“走吧,我用彩虹桥带你们直接过去。”
“彩虹桥是我从北欧遗迹中发现的,它当时已不过是一颗碎片,但经过我近百年的修复,如今的它已经具备了北欧神话中彩虹桥的部分功能,相当于一个非常好用的传送道具,我喜欢称它为任意门。”
“抓紧我的手。”
一道虹光闪烁,随即在场三人俱消散无踪。
第十三章猎魔人但丁
“等一下,我需要做什么准备吗......”
话音未落,伴随着一阵强烈的失重感,李昂迎来了人生第一次跨空间传送。
他的耳畔嗡鸣不断,大脑变得一片混沌,所有思绪都短暂中止,太阳穴一突一突的,像是要当场爆开。
“清水如泉。”
一股清凉的感觉从大脑中焕发,他耳畔的嗡明声渐渐消失,眼前再度能够看到色彩了。
安洁莉娜关切地摸了摸李昂的头:“你身体太差,还适应不了这种远距离传送,等到回家妈妈配给你全套的学徒魔药就会好很多。”
“谢......谢谢。”
李昂依旧感觉大脑有些昏沉,双脚也站不稳,抓着安洁莉娜女士的手许久没松开。
“还难受吗?”
“神清气爽!”
咒语声响起,李昂只觉头脑顿时一清,彻底从失重感中挣脱了出来,并且一股难以言喻的舒适感油然而生。
“这就是巫术?真神奇!”
李昂倍感新鲜,另外还有点羡慕,可惜了自己只是个“麻瓜”。
拉盖娅笑着解释道:“只是两个学徒巫术罢了,如果不是妈妈来施展的话,效果不会有这么好的。”
安洁莉娜拍了拍手:“好了孩子们,准备好要拜访这里的主人了,千万不要失礼。”
“是。”
“好。”
李昂这才有余暇打量起周围。
这里依旧是一片森林,但树木明显没有女巫之森的高,明明正是盛夏时节,树叶也透露出不健康的枯黄。
拉盖娅轻声道:“我感受到这片树林的痛苦了。”
安洁莉娜点了点头:“恶魔的力量终究代表着毁灭,哪怕只是但丁无意识间散发出的气息,也代表着万物终焉。”
“不过不要因此而冒犯那位猎魔人,那并非他本意,而且我们有求于他。”
两人纷纷郑重点头,一行人向密林深处走去。
这里距离但丁的住处还有几百米的距离,任何一位巫师都不会草率轻慢到直接传送到一位猎魔人的家,那不仅意味着不礼貌,还很容易被屋主偷袭。
巫师虽然不像玄幻小说里描述的魔法师那般近战孱弱,但说到底也是施法职业,非要跟专职近战的猎魔人比那不是头铁吗?
随着他们前进,周围的树木变得越发枯槁,直至一片萧瑟宛如秋日森林一般,遍地都是枯枝败叶。
而就在那枯木之间,一栋简陋普通的小木屋安静地躺着,连一圈栅栏都没有。
安洁莉娜说道:“这位富有传奇色彩的猎魔人并未长久定居于此,据说他常年游走于欧洲列国,以猎杀那些传说中的黑暗生物为生。”
“传奇什么的可太见笑了。”
一个很温柔的声音在三人耳畔响起。
与此同时木门敞开,猎魔人但丁从中缓缓走出。
很难想象这个据说是恶魔与人类混血的男人居然长得如此这般英俊,他有着一头金色短发,笑容和煦,下巴处有精心修剪过的短须,如果不是穿着粗陋了些,他简直像威尼斯的大贵族。
他笑着走来:“尊敬的安洁莉娜女士,美丽的拉盖娅小姐还有这位不知名但很英俊的先生,虽然不知来意,但还是非常欢迎驾临寒舍。”
虽然态度很是友好,但李昂却发现自己的脊背上马上渗出了细密的汗水,就像是上午所见的那只棘背龙......不,比那还要危险得多!
反观安洁莉娜和拉盖娅,似乎都没什么异常。
安洁莉娜微微颔首:“但丁阁下,这次我们冒昧拜访实际上是有求于你的——我的幼子里昂感染了恶魔的气息,而我对恶魔知之甚少,只能请阁下帮忙祛除了,事成之后必有重谢。”
但丁脸上依旧挂着笑容,他轻轻点了点头:“不过是举手之劳,提重谢就过了。”
“里昂先生,我要探查一下你的身体。”
“好的。”
李昂僵硬地点了点头。
但丁似乎看出了他的紧张与不安,轻笑道:“你的野兽直觉很不错,不过请放心,我不会伤害你的。”
伸出手搭在李昂的肩膀。
片刻后神情古怪道:“我可以收回刚说的那句话吗?”
他揉了揉眉心,有些苦恼道:“抱歉,是在下太自负了,我早该知道像您这样伟大的存在都感觉棘手难做的事肯定不会那么简单。”
安洁莉娜轻蹙眉头:“你的意思是?”
“我无法做到祛除他身上的恶魔气息。”
“这怎么可能?”
但丁无奈道:“安洁莉娜女士,虽然您是世界上最伟大的巫师之一,但在恶魔学上,我确实比您懂得更多,我想这也是您来我这里求助的原因。”
安洁莉娜忧虑道:“那就没有什么办法了吗?照这样下去,就算我每天为他调配抑制恶魔气息的魔药,里昂他在三十岁前,也有很大概率被侵蚀成怪物。”
但丁赞叹道:“您在魔药学上的造诣令人心折,原本据我估计,他最多只有三年的时间了。”
安洁莉娜立刻体会到了更深的含义,
她咬牙道:“如果你能解决里昂身上的问题,我可以为你量身定制一瓶高等魔药,以及任意种类的十分中序列魔药。”
“很荣幸为您效劳,尊敬的女士。”但丁顿时喜上眉梢,“虽然我无法祛除他体内的恶魔气息,但我可以引领他走上猎魔人的职业之路——如果把恶魔气息比作闯入的野兽,何不让屋主自己将其驯服成猎犬呢?”
安洁莉娜皱眉:“猎魔人?”
“放心,一定物超所值。恕我直言,您儿子所遭遇的这一份灾难放在猎魔人身上却代表着极高的天赋,没有人比他更适合当一个猎魔人了。”
“至于猎魔人背负诅咒之说,有您帮忙扶持,也有我引领前路,他大概率不会走入歧途的。”
但丁优雅地鞠躬,动作有些浮夸:“我再为他仔细检查一下身体。”
“唔——只是一头矮劣魔的血脉......”
“可惜了,能自主汲取恶魔的天赋,如果初次猎杀的是一头有空间能力的大恶魔,未来说不定能超过我呢。”
“吸收恶魔血脉力量是一个猎魔人强大起来的基石,任何一名猎魔人毕生只能汲取一头恶魔的天赋,错失如此良机,实在可惜。”
听到这里,李昂神情微怔,他的天赋貌似是可以吞噬多只恶魔的天赋的。
正想着,但丁又问道:“你得到的是矮劣魔的什么天赋,硬化皮肤?巨力?快速生长?哦对,你应该不懂,就是说你的身体有哪些改变?”
李昂回答道:“力量和耐力都变大了许多。”
但丁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道:“原来是巨力。”
“巨力的话,的确有些普通。”
“不过也无妨,总比快速生长这种有时候甚至可以说是负面效果的天赋好多了。”
“我曾见过一个倒霉蛋汲取到了快速生长的天赋,从此就算是每天只吃八分之一磅掺杂着沙子的黑面包,也会发胖,十二年前见面时,他已经胖成了一座小山,至于现在,大概率是已经死了。”
“肥胖对于一名战士而言,简直就是噩梦。”
李昂顿时背后一凉,幸好他运气没那么差,不过这矮劣魔的天赋委实有些“物质不守恒”,跟后世人调侃“喝凉水都长肉”似的,假如这种能力能移植到猪身上就好了,话说也不知道后世猪肉的价格落下来没。
拉盖娅有些好奇道:“那您的天赋是什么?”
但丁笑道:“我的老师帮我猎杀了一头地狱火督军,而我抽取到的天赋则是它的反魔法外壳,这种天赋使我对低等魔法几乎免疫,对高等魔法也有着至少一半以上的抗性加成。”
安洁莉娜皱了皱眉。
说实话她不愿意跟但丁打交道的原因也有这一点,对方在欧洲魔法界有着“法师克星”的名号,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还有谁能威胁到她的话,但丁绝对排在前三。
说起这事,但丁也有些庆幸:“恶魔们大多擅长近战,但除此之外或多或少都掌握了一定的天赋魔法,我必须承认我的运气足够好。”
“要知道地狱火作为一种高等元素恶魔,能够抽取的天赋足有十二项,督军的话可能更要翻倍。”
他又对李昂解释道:“成为猎魔人的第一步就是猎杀一头恶魔,掠取到属于猎魔人的核心天赋,这一步你已经可以跳过了。”
“所以你现在可以直接随我进行猎魔技巧和冥想法的锻炼。”
“冥想是一种茁壮精神力量的方式,我们虽然不像巫师那样注重精神力的强大,但对抗恶魔,没有强大的意志,拥有再强大的力量也可能须臾之间沦为恶魔们的爪牙,尤其是一种叫作纳斯雷兹姆的恶魔,他们最擅长蛊惑人心,很多沦为深渊爪牙的猎魔人就是在他们的引诱下堕落的。”
“安洁莉娜女士你们可以先回去了,学习修行需要一个过程,现在是正午,到傍晚的时候你们来领人就是了。”
安洁莉娜点了点头:“好。”
她又对李昂说道:“机会难得,好好跟随但丁阁下学习,既然你有猎魔人的天赋,总比做一个小男巫强。”
只是这条道路必定比巫师之路更加充满荆棘与坎坷。
后面这句话安洁莉娜未曾说出口,不过想到有自己作为后盾,但丁作为领路人,她也稍稍放下心来。
“好的,妈妈。”
拉盖娅向他挥了挥拳头:“加油里昂,我们等你回来参加树精灵的萤火晚会。”
“好的,姐姐。”
李昂点了点头,随后虹光闪过,安洁莉娜与拉盖娅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第三章人间地狱
天气雾蒙蒙的,城堡和庄园所处的地势较小镇更高,所以站在这儿隐约能够看到雾霭中小镇的轮廓。
在小镇外面,有浓烈的烟柱升着,像是古代的烽火台。
李昂问道:“他们在烧什么?”
纳尔逊的回答言简意赅:“尸体。”
“哦。”
李昂点了点头。
心里默默道:“烧尸体也能理解,为了避免传染嘛,而且尸体在这个天气很容易腐烂,很可能引发其它的疾病......”
但心里还是立刻蒙上了一丝阴霾,他以前除了去悼念亲友以外,还从未见过尸体。
两人离开庄园,沿着一条有着车辙和水洼的泥泞小路前行,很快就来到了小镇门口,望着那哀鸿一片的场景,他只觉整个世界都呈现出灰蒙蒙的错觉,好似电影中的寂静岭。
空气中弥漫着尸臭味,有嗡鸣的苍蝇成群结队飞过。
李昂下意识用罩衫的高领捂住了口鼻,一来充当简陋口罩,二来也是想要隔绝那空气中弥漫着的刺鼻臭味。
小镇内的环境远比李昂所想的更加糟糕。
在那街头巷尾排满了蒙着破布的尸体,散发着浓郁的气味,毛发枯槁肮脏的老鼠成群结队,在尸体上飞速蹿行,一双黑红色的脚就伸在道旁,不知被来往的车轮碾了多少次,呈现出不可描述的模样。
每时每刻都能听到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仿佛黑死病人垂死前的哀嚎。
整个小镇静谧极了,人们几乎不作任何交谈,就连哭声都很轻微,死亡每时每刻都在降临。
李昂努力使自己不会踩到那些尸体,心中居然产生了一种自己正处于世界末日般的错觉。
“疫情已经严重到这种地步了吗?”
“是啊少爷。”
纳尔逊也是愁容满面:“小镇上的人已经有一多半死于黑死病了,人们呆在家里,连清理尸体都不愿意出门。”
李昂的脚步突然停顿了下。
一个眼神失去焦距的年轻少女倚靠着墙,一动不动,她的脸色有些发黑,但仍旧有着较为清秀的容貌。
他伸手在她面前挥了挥,随即意识到她已经死去了,只是没有像其它尸体那样横摆在街头。
本该年轻而宝贵的生命就这样逝去,李昂叹了一口气,轻声道:“什么时候这样的日子才会到头?”
纳尔逊沉默了片刻,才道:“黑死病是上帝的惩罚,只有祂收回惩罚的时候,才会褪去,凭借人类本身的力量,根本无法做到消灭黑死病,所以少爷你才是神迹。”
“还有.....少爷,你不应该靠近她。”
李昂点了点头,尽管他拥有抗体,但猎魔手扎上也描述了那只是“几乎”不会再次患病,并不绝对。
只是生活在这种环境,就算不接近尸体,要想免于黑死病,恐怕只有期待着所谓的“群体免疫”了。
吱咔咔的声音响起——
戴着黑色兜帽,宛如送葬人的男子推着木板车,上面叠了两具用稻草掩盖,但仍露出生有黑色斑点的僵硬手脚的尸体。
“里昂阁下。”
他抬起头,在胸前画了一个十字架。
李昂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因为这个人佩戴了一副如瘟疫医生一般的面乌鸦嘴具,铁孔隙中还冒着袅袅烟气,骤一看就像个怪物。
送葬者似乎,大概,也许是笑了笑,随后继续前行了。
隐约能听见他口中轻唱着的小调:“我和我的爱人有遗臭万年的伤口,我们相爱的太晚,现在我和我的爱人要入土为安了……”
伤口是指罹患黑死病身上的脓疮?
李昂渐渐加快脚步,这个时代简直如同末日一般,生命变得一文不值……幸好他对黑死病有抗性,不然就在这样的卫生条件下,他觉得自己最好的出路就是逃到人迹罕至的大森林深处,然后死在野兽的口中。
穿戴着锁链甲与罩衫的卫兵正挨家挨户敲着门:“领主大人召开集会,我们将审判罪恶的女巫,你们应该去见证,只有这样瘟疫才能终结。”
屋内传来剧烈的咳嗽声,围着头巾脸色青黑的男人打开门道:“好的,我这就去广场。”
卫兵打量着他:“嘿,伙计,我得看看你。”
男人浑身一震,结结巴巴道:“我......”
卫兵不由分说用剑抵住了他的脖颈,远远挑开围巾,随后便看到他的脖颈处有肿胀的淋巴结,形成一块鼓凸,就像被剧毒的蚂蜂蛰过一样。
卫兵摇了摇头,在额前画了个十字:“我很抱歉兄弟,你无法前往集会了。”
“不......”
“求求你。”
男人的嘴唇颤抖着,想要祈求,但卫兵下一刻就干脆利落地用短剑捅穿了他的心脏。
李昂亲眼目睹着这一幕,只感觉大脑有些晕眩,之前所看到的一切,都令他如坠地狱。
他面无表情道:“我们走吧,纳尔逊。”
卫兵这时才注意到这边,将长剑插回剑鞘,恭敬道:“里昂少爷,许久未见。”
李昂略带敷衍地同这个他来到异界所见的第一个刽子手点了点头,随后便快步沿着石子路走向广场。
此时的广场上已经围满了人群,咳嗽声此起彼伏,而在广场的中央,则伫立着一座焦黑的十字架。
在纳尔逊的带领下,李昂穿过人群,来到了广场最里面的高台上。
还未走进,便看到了一位英武魁伟的男人站在那儿,正用惊喜的目光凝视着他——这就是里昂的父亲,特贝利男爵。
只见他身着锁子甲与罩衫,一头卷曲棕色短发下双目锐利宛如草原的狼王。
特贝利男爵开怀笑道:“我的儿子,听说你战胜了恐怖的黑死病,你真是我乃至整个家族的骄傲。”
李昂应对自如道:“一切都是天主庇护。”
很奇怪,真到了面对对方的时候,他反而不紧张了。
正在这时,人群躁动了起来。
一个女人被两名卫兵夹在中间,推到了焦黑的十字架下——她的衣服被扒光,身上布满了伤痕,棕色的长发犹如稻草,明显已经经历过酷刑。
他们将她的双手捆在上面,一个穿黑色皮甲的行刑者将黑色的污泥涂抹到她的额头,绘成简陋的十字架。
人们顿时鼓噪了起来。
“烧死女巫!”
“她的恶魔的同伙,疫病由她而生,烧死她!”
“只要太阳还会东升西落,女巫就必须被烧死!”
被称作女巫的女人绝望地呢喃着,她的声音是那样虚弱与沙哑:“我从未伤害过他人。”
“我只是偶然间看到了一本古书,求求你们放过我。”
“我的父亲也因罹患黑死病而死,我跟你们同样痛恨黑死病,我绝非疫病的散播者。”
第七章弩箭
特贝利男爵走在泥泞土路上,镇子里充满了行色匆匆准备逃难的人们,他没有阻拦,只是默默地望着。
在这世道儿,哪个地方又比哪个地方强呢?
他突然道:“埃尔文出来吧。”
身后的街巷里,穿戴整齐锁链甲的骑士缓缓走出。
首席骑士埃尔文望着这个昔日与自己一同在王国比武中崭露头角的男人,皱眉道:“康纳,你真的决定让里昂去找那位女士了?”
康纳是特贝利男爵的名。
对埃尔文偷听到刚才他所说的话并未惊讶,特贝利男爵点头道:“是啊,我早该让他去陪他的母亲的,黑死病只差一点就夺走了我的儿子。”
他停顿了下,又补充道:“经过这次的事我已看开了,什么复兴特贝利家族,夺回西西里,都不如他能好好地活着。”
埃尔文沉默了片刻,沉声道:“可是,里昂会愿意永远呆在那片森林里吗?”
特贝利男爵笑了笑:“无论他愿不愿意,我想安洁莉娜也不会放他走了,她能懂我的意思。”
埃尔文的语气变得有些不善:“那你打算怎样?作为一个绝嗣的领主,放弃领地,出卖资产,然后回到君士坦丁堡做个富家翁?”
特贝利男爵摇头道:“当然不,这里倾注了我半生的心血,我怎能放弃这里?”
埃尔文冷笑道:“康纳,其实收回西西里和振兴特贝利家族对你而言根本就没有那么重要对吗?”
特贝利男爵揽住埃尔文的肩膀,皱眉道:“当然不是,我的兄弟,你怎么会这么想?”
埃尔文冷哼道:“如果你真的把这些看得这么重,当初那位女士表示会帮助你的时候,你为何拒绝?”
“她是女巫。”特贝利男爵含混道,“唔,你知道,那风险太大,我那是为你们考虑。”
埃尔文气极反笑:“对谁的风险大?”
“当然是对我们。”
埃尔文冷冷道:“想要成大事,怎么可能没有风险?我们经历的风险又何曾少过?你怕的是那位女士担负的风险对吗?”
特贝利男爵沉默良久,才苦笑道:“是啊,她享有漫长的生命,无忧无虑与世隔绝的生活,我怎忍心将她拖入世俗。”
“我早该知道。”埃尔文愤怒道,“可那位女士拥有那样的伟力,谁能伤害的了他?”
特贝利叹了口气:“女巫不干涉世俗是她们与教会约定俗成的准则,一旦违背,必定会有恶报。”
“你这种话可真像是吉普赛人的神棍,当初我到底是怎样信了你的鬼话才放弃了太后的招揽?”
特贝利男爵摊开手道:“你该庆幸,不然前年的肃反你肯定会被牵连进去,跟着我最起码你还活着。”
埃尔文冷哼道:“总好过永远待在乡下做一个默默无闻的首席骑士。”
特贝利男爵安福道:“好了,我最亲近的兄弟,相信我,我们会成功的,就趁着这场黑死病的灾难,我们会壮大起来,未来你我的名字必将响彻整个天主世界,就像狮心王理查。”
埃尔文长叹了一口气:“你总这样说,可未来是什么时候?我已经感受到我的武技开始下降了,我们已经四十岁了,是不是等到我提不动剑的时候,你就没必要再欺骗我了?”
他笑道:“安心我的兄弟,相信我,未来就在不久之后——走吧,跟我一起去安抚那些受惊的羔羊们。”
......
李昂回到庄园后第一时间便选择回到了自己那阴暗的房间内,他取出猎魔手扎,翻开了新解锁的铸造页面。
此时上面空荡荡的,只有两份铸造配方,其中一份还是那看得见摸不着的“准神器:业焰”。
也就是说目前铸造页面只提供给他了一种铸造配方——破魔箭头。
破魔箭头:对任何超自然生物拥有百分之二百的伤害加成,对黑暗生物造成伤害加成翻倍。
需要材料:矮劣魔之血,铁矿,亡者的骨尘。
每日合成上限:10
击杀十头恶魔将解锁新的铸造配方,并开放破魔箭头进阶铸造配方(破甲箭,爆裂箭,除灵箭)。
“挺不错的东西,只是我还缺一把弓箭,而且记忆里原主里昂的弓术实在乏善可陈,西方的骑士们不像拜占庭帝国的骑士们,他们一贯鄙夷射术,认为这是不光彩的武器,像埃尔文那样射术高超的骑士反倒是少数。”
“对了,这只是箭头,还不如找纳尔逊讨要一把弩来防身,弩箭和弓箭的箭头应该是通用的吧?”
想到这里,李昂便离开房间来到了城堡外的庄园里。
庄园里有专门的木工坊和铁匠铺,就算城堡里没有存放合适的弩机,也可以找工匠们改造下。
教皇英诺森二世曾经召开会议,颁布第二十九条教令,禁止对基督徒使用弓弩,但遗憾的是并没有多少人遵守这项不靠谱的教令。
不过骑士们的确很少会使用弓弩作为远程输出上的补充,里昂也是如此,但比起很难上手的弓来说,弩就要简单多了。
最终他选定了一把单手弩,射程虽然有限,但胜在方便携带,而且离远了他也射不准。
于是整整一天,他便在熟悉曾经的武器装备,用弩机练习射术的时光中度过了。
值得一提的是,他还讨要了些矮劣魔那充斥着腐蚀性的绿色血液以及所谓的亡者的骨尘也就是骨灰。
他不敢要太多的量,也就刚刚够合成十枚箭头而已。
因为那有可能被当做他试图以邪恶仪式获得恶魔的力量——尽管事实上他已经获得了。
晚上人们休息的很早,蜡烛在这个时代还是一种奢侈品,甬道里连火把都没点燃,整个城堡寂静得可怕,只有守夜人走过的细微动静时不时传来。
躺在床上,李昂有些睡不着,他枕在双臂上,凝视着窗外的明月。
“爸,妈,我现在在另一个世界了。”
都说月亮寄托思乡,又有千里共婵娟的名句传世,可自己此刻距离家乡又何止千里?
那不仅仅是空间上的距离,还有时间......也许还不止。
虽然现在的月亮看起来跟以前没什么区别,但假如真的是同一个世界的话,后世为什么没留下恶魔化石之类的东西?这些超自然的东西又是怎么神秘消失的?
“我不知道我原来的身体怎样了,是失踪也好,变成植物人了也罢,我都希望你们能知道我其实是穿越了,我过得很好,你们不用担心。”
“虽然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但......”
李昂想起穿越前的早晨,他打好领带,匆匆忙忙出门,连妈妈做的早饭都没吃。
耳畔仿佛还萦绕着临行前父母的絮叨,原本平淡甚至让人厌烦的一切,此时都让人倍感酸涩。
昨日种种,浮现眼前,分明历历在目,却已永远无法回去。
人呐,总是到失去了才懂得珍惜,拥有的时候却百般嫌弃。
嘿,贱不贱呐。
他努力排除纷乱的思绪,试图使自己入眠,却绝望地意识到自己现在精神好的吓人,猎杀矮劣魔给它带来的似乎不单纯是肉体上的强化,就连精神也比往常更加好了。
他翻来覆去良久,没来由地想起了当初在高中时代住八人宿舍的日子。
那是高考前的时候了,正是盛夏,凉席上都是滚烫一片,带着灼人热气,整个屋子里只能听到老旧吊扇嗡嗡的声响。
他就在那段时间里一次又一次的失眠,那个时候,他人生最大的挑战就是高考。
尔后,这个挑战变成了生活。
等到如今,又变成了恶魔。
我太难了吧?
第五章猎魔
但他依旧无法控制自己的目光不聚焦在那头突兀出现的恶魔身上,而且他的大脑此刻正飞速运转,试图制定出可行的猎杀方案。
这完全是下意识的行为,就像幼年的老虎看到一头成年野猪,纵使实力相差悬殊,它依旧会下意识去思索如何猎杀对方。
因为老虎吃野猪,天经地义。
“它自从被那个女巫召唤出来后,还未移动过,就连之前离它最近的那个行刑者都被它放跑了。”
“这说明这头恶魔似乎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束缚着,而且它的身体居然漂浮着,更佐证了这一点——毕竟如果真连区区一头低等矮劣魔都能漂浮,属实有些不符合常理。”
“趁现在攻击应该可行,只是对方防御看起来就很高,更重要的是我来的时候没佩戴武器啊.....”
刚想到这儿,便听到一声如同玻璃被打碎般的脆响,那悬浮在空中的恶魔身体猛然一松,沉重的身躯轰然便坠在施火刑的木台上,顿时踏出了两个大坑。
“得,机会稍纵即逝。”
那实木铸就的木台根本无法束缚住它,它只是稍一用力,粗壮的双腿便将木台扯得四分五裂。
李昂神情一凝,这根本不是人类所能企及的力量!
“这还是最低等的矮劣魔?那这猎魔人还是人当的吗?”
他甚至无力吐槽这看起来既不矮也不劣的恶魔会被恶魔图鉴标出这样一个名字。
“不过被当做‘猎物’的恶魔如此强大,猎魔人也一定具备着极为强大的力量......猎杀掉它,我的天赋又能为我掠夺来怎样的力量?”
想到这里,他的内心像是有一把火被点燃了,全无平日里的冷静与稳重,那个被他关押在内心里二十多年,名为“向往冒险与刺激”的野兽在这一刻,被他亲手放出!
他将目光投向广场最高处,那依旧吊着一具强盗尸体的绞刑架……
挣脱束缚后的矮劣魔并未第一时间向逃散的人群发起追击,反而是将目光投向距离更近的,仍旧处于广场之中的特贝利男爵,纳尔逊,还有一些护卫。
或许真是因为蠢笨,所以它放弃了更好得到的猎物,而选择了特贝利男爵等明显具备防抗能力的人作为猎物。
它的眼睛很小,挤在面部褶皱的肥肉中,像是一粒充斥着邪恶与贪婪的黑豆粒,并没有丝毫憨厚的感觉,只让人觉得丑陋狰狞。
随着它迈步向他们走来,特贝利男爵的脸上丝毫不显惊慌,他沉着冷静地拔出剑,对李昂说道:“离开这里。”
随后又大声道:“卫兵们,到我身边!”
“纳尔逊,立刻通知肖恩神父这里发生的一切。”
“埃尔文,准备作战!”
身穿锁甲的骑士大声应道:“是,特贝利阁下。”
埃尔文是特贝利男爵的首席骑士,也是唯一常伴在他身边的骑士,武艺十分高超,据说曾经在西西里王国的比武大会上杀入过决赛,连当时摄政的威廉一世皇后都想招揽他,谁也不知道他最终为何选择加入了一个男爵的麾下。
作为一名领主,麾下的最主要作战力量其实并非常备军,而是其分封到各个领地的骑士老爷们。
只有这些骑士才有足够的时间与精力从小磨炼武技,而且他们自佩甲胄与武器,精锐程度远非城镇卫兵所能相比的,在这个时代的战争中,步兵的作用相较于罗马帝国时期已经被大大削弱了,相反骑兵成为了真正一锤定音的力量。
手持长剑,圆盾和长枪的卫兵们迅速集结了过来,但面对这传说中怪物,每个人都心有惴惴。
“凡与魔鬼斗争者,死后必升入天国。”
“凡畏敌不前者,依军法惩处,死后必遭神弃,投于深渊。”
特贝利男爵振臂而呼,长剑直指恶魔。
卫兵们在他的激励下终于提起了少许勇气,组成阵型向矮劣魔逼近。
埃尔文骑士从背后抽出长弓,一箭精准命中矮劣魔的眼睛,矮劣魔吃痛,眼眶里流出大股深绿色的血液,疯狂咆哮着向他冲来。
他故技重施,然而随着下一支箭射出,那矮劣魔居然闭住了眼睛,眼皮上的肥肉顿时耷拉下来,那支箭矢本就有射的匆忙有失准头,射在那层肥肉上更是连血都没流出。
就在这短短的几个呼吸间,矮劣魔已冲近军阵,硬生生将两名士兵撞的吐血飞起,凿穿军阵,向着埃尔文就是一拳砸飞,首席骑士埃尔文用鸢盾格挡了下它的拳头,整个人顿时如同炮弹一般被砸飞了出去。
“不要跟它硬碰。”
只很简短的接触特贝利男爵便敏锐地意识到了这头矮劣魔简直如同北非战场上,摩尔人驯服的战象。
或许迟钝,笨拙,无脑都是它的致命弱点,但它来的太突然了,绝大多数的卫兵没有经受过专业性的训练,甚至连长兵器都未携带,这样的一头怪物,在这样的战场上几乎是无敌的。
他大吼道:“拿火罐,弩箭来!”
“它的力气很大,但也很笨重,只要不跑直线,它追不上我们!”
埃尔文挣扎着站起来,只觉浑身剧痛,心底更是升起一股浓郁的挫败感,他引以为傲的武技对付这种怪物根本没有用处。
在特贝利男爵的指挥下,卫兵们不再组成阵型与矮劣魔硬碰,而是分散开来,以一种群狼狩猎的打法,围着矮劣魔打游击。
“该死,这怪物的皮太厚了!”
武器的确可以洞穿矮劣魔的皮肤,但它被剖开后的伤口根本不会出血,只露出白花花的恶心脂肪,丝毫不影响它的动作。
特贝利男爵大声鼓舞道:“没关系,只要耗下去,胜利迟早属于我们!”
渐渐的,矮劣魔体表的伤痕越来越多,动作也渐渐迟缓了下来,只听它在扑击一名卫兵未果后,发狂地怒吼着:“塔罗斯将会吃掉你们这些虫子!”
这是恶魔语!
李昂有些惊讶,这本不该是他掌握的语言,此时却听得清清楚楚,难道说猎魔手扎还有翻译的能力?
“那是什么?”
“快躲开!”
特贝利男爵大吼道。
只见那头矮劣魔身上的伤口处同时涌出粘稠的惨绿色液体,随后它深出了一口气,身体顿时缩小了一圈。
受那皮肤紧束,无数绿色黏液顿时如同子弹一般噼啪飞出,落在士兵身上,连头盔锁甲都迅速冒出白烟。
惨叫声此起彼伏。
趁着这股混乱劲儿,矮劣魔疯狂冲出,抄起一个卫兵,在他惨叫声中直接一口扯掉了他的脑袋。
它一边咀嚼着,一边双手用力攥紧士兵的身体,直接将那人的身体捏扁,血水混合着五颜六色的脏器噗嗤一下从体腔内挤出,落进了它的那张血盆大口。
而它原本有些干瘪的皮肤也再度充盈起来,连体表的伤痕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愈合。
“天呐,比尔被他吃了。”
“该死,它在恢复!”
“我们根本杀不死他!”
卫兵们被这残酷的一幕冲击得士气大跌,纷纷向后退去,就在这时,一道身影如同大鸟般从高处跃下。
原来不知什么时候,李昂已经抄起了一把长剑,自广场最高处的那座绞刑架爬了上去。
而此时,李昂手持骑士剑,从天而降,精准无比地将剑刃贯穿了矮劣魔的头顶,直至剑柄。
而代价便是里昂持剑的双手几乎被下坠的冲力扯脱臼,而他整个人也挂在了剑上,他望着身边就差一点便会刺穿他的恶魔双角,不由咽了一口唾沫……
我发誓这辈子我都没做过这么冒险的事!
巨大的“矮”劣魔动作一凝,随即轰然倒地,它的防御并不高,只是皮肤脂肪层厚,才给人一种刀枪不入的错觉,让你砍我三十厘米还没破脂肪层呢,可不刀枪不入嘛。
李昂此时本应后怕,但他却发现自己的心中居然毫无恐惧感,反而油然而生一种酣畅淋漓的痛快!
猎魔手扎再次浮现,出现了新的页面。
你成功完成了对“矮劣魔”的猎杀,你将抽取对方的一项天赋作为自己强大的基石。
矮劣魔有什么天赋?
不就是能吃与吃什么都会长肉吗?
李昂心头的火热稍冷,只是最低等的矮劣魔,还是不要有太大期待比较好。
但很快,一股庞大的力量便从脚下尸体中传递而来,那是一股无比混乱邪恶的能量,刚进入他体内,便如同沸腾的火焰,一路灼烧,冲入了他的脏腑。
一行血字从猎魔手扎上浮现:
掠夺天赋:矮劣魔之力!(E级)
你获得了超越常人的力量,但这只是一头矮劣魔真正力量天赋的一小部分,你需要猎杀更多的矮劣魔,来升级你的这一天赋,直至使它获得晋升,该项天赋最高可晋升为矮劣魔督军之力(C级)。
你解锁了打造界面,完成猎杀任务,将解锁铸造配方,献祭配方所需物品即可获取成品。
你解锁了专属神器任务:击杀一头拥有余烬王冠的深渊大君,献祭祂的灵魂,你将获得伟大的传说之剑:“业焰。”
准神器:业焰
被你杀死的所有恶魔的灵魂都会被其夺取,永远经受业焰的煅烧,而他们的痛苦也将成为这把武器的力量之源头。
该武器没有固定形状,与灵魂绑定,永不磨灭,永不丢失。
“准神器?”
李昂的眼神中闪过了一丝火热,但很快就平息了。
他哪怕用脚趾头想也能得出这玩意儿根本就是一张画饼的结论,尽管现在来看,它的确很诱人。
第九章传奇生物们
“算了,你愿意盯着就盯着吧,反正我也不吃亏。”
嘴上虽然硬气,但他还是等到水没过腰才开始脱衣服。
里昂原身是不会水的,他倒是会一点,但作为北方人也仅限于游泳池里扑腾几圈。
所以在水里脱衣服的动作就显得十分笨拙,一个不小心脚下踉跄脑袋直接栽水里了,还呛了一口水。
“咳——”
银铃般的笑声响起,小女巫嘲讽道:“听你说你也是个世俗领主的儿子,怎么这么笨手笨脚呢?该说凡人果然都很笨吗。”
李昂也不恼,在社会上打拼过的他很清楚“形势比人强”这几个字,就算小女巫现在指着他鼻子破口大骂,他都不会在意,更别说只是不痛不痒的一句嘲讽,而且未必有恶意。
他清洗得很仔细,将自己清洁完毕后,顺带又到靠近瀑布的地方将水袋蓄满。
这座湖是淡水湖,水质很好。
中世纪有些地方的人认为水是不洁的,直接饮用容易生病,这没错,因为他们不喝煮开的水。
他们用酒精饮料譬如葡萄酒,麦芽酒之类的来代替饮水。
但在西西里没有这种习俗,人们会饮用源自洁净水井或是清澈小河的流水,当然,同样不喝热水。
湿漉漉的衣服裹在身上很难受,但总要比裸奔强。
他站在水中将外套的罩衫洗干净,将它搭在肩膀上,对小女巫说道:“我好了。”
“好,现在我可以带你去找老师了。”
少女露出了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李昂正要答应,便感觉后背一阵发毛,低头一看,便看到身下一大片阴影迅速扩张开来。
“卧槽!”
大概旁人听来只觉这是无意义的惊呼声,全然体悟不到其中蕴含的中华经典国骂所代表的多层含义。
轰——
一只巨大狰狞的头颅破水而出。
它的头顶生了一对尖锐的角,修长如蛇的脖颈处则满是荆棘般的尖锐凸起,好似侏罗纪时代的棘背龙。
他几乎是手足并用,试图向岸边跑去,可立刻就被那只头颅顶了起来。
他抱住“棘背龙”头顶的角,担心会被它甩下去然后像吃鱼一样一口吞掉。
“救……救命!”
很丢人,但真没辙。
刚猎杀了一头矮劣魔的李昂并不具备超凡脱俗的实力,此时此刻面对这种传说中的巨兽,除了呼救,估计只剩以头抢地,希冀迅速自杀了。
却没料到小女巫毫不惊慌只是伸出手道:“不用担心,温琪是一头幼年的西西里棘背龙,脾气很温顺,不会轻易伤人的。”
只见棘背龙将那略显狰狞的头颅伸向小女巫的手掌蹭了蹭。
好吧,它果然很温顺。
李昂稍稍镇定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浓郁的新奇感。
他小声问道:“它是你的宠物?”
“不,它是我的好朋友,同时兼职作摆渡人,送我们进出女巫秘境。”
她很轻松地跃起,和李昂一起站在了棘背龙的脖颈上。
小女巫自顾自说道:“是不是很惊讶,这个世界仍旧有很多奇幻生物幸存着,只是远离人烟而已。”
“确实很惊讶。”
李昂的心脏依旧在打鼓,刚可给他吓得不轻。
脚下突然晃动起来,脊背龙温琪开始向湖中心游去。
小女巫见他脸色苍,再次安抚道:“不用太害怕,温琪觉得你还不错,所以你大概率没什么坏心眼儿,只要你没坏心,最惨的结果也就被老师清除这段时间的记忆被送出去。”
李昂点了点头,默默在心中记下:所以女巫是守序善良阵营?
小女巫问道:“不过你是怎么知道老师的名字的,她已经很久没有离开这片森林了。”
“从我父亲那里。”
“你父亲……就是你之前提到的特贝利男爵?”
她微怔了下,惊疑道:“一个世俗领主怎么会知道老师的名字?”
李昂摇了摇头:“我父亲并未为我解释这些,只说安洁莉娜女士能够帮助我们躲避疫病的侵害。”
“等等,你之前跟我说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我叫里昂。”
“哪个里昂?用希腊文单词拼一下。”
李昂依言拼出。
她又问道:“你今年多大了?”
“23岁。”
小女巫的神情逐渐变得复杂起来:“我明白你为什么能够绕过防护魔咒了,里昂,假如我说你本就属于这片森林你相信吗?”
李昂并不意外,说实话,若是老男爵跟女巫之森如果没有什么值得八卦的东西才会让人感觉意外。
所以他继续点头。
小女巫对他的镇定予以赞扬,随后道:“我有可能是你的姐姐,我的名字叫做拉盖娅,没有姓氏......当然,也可能与你同姓。”
李昂愣住了,心说这特么什么神展开?
拉盖娅又自顾自说道:“很小的时候老师就对我说过,我还有个同胞弟弟,只是刚出生,他就被我那个可恶的凡人父亲给抱走了。”
“说实话我一直怀疑老师就是我的母亲,可她从未承认过这一点,我以前也认为这是不可能的事情,毕竟像老师那样高贵的人又怎么可能会与凡人通婚。”
“但我仔细端详你的长相,发现你的眉眼间确实与老师有几分相似,所以我们的母亲可能就是你要找的目标,当今世上最强大的女巫——安洁莉娜女士。”
李昂被她这一番推理唬得一愣一愣的,良久才道:“这都是你的猜测罢了......不过我确实没有见过我的母亲,父亲和城堡里的仆人说她很早以前就死去了。”
直觉告诉他,名为拉盖娅的小女巫说的很可能是真的。
但这是什么神展开?
世界上最强大的女巫的儿子罹患黑死病,特贝利男爵却没想着向这位女巫求救?难道他也知道巫术救不了黑死病人?
这倒也说得通!
那他为什么还让自己来女巫之森求援?
难道说只是为了让自己认亲?
他感觉有些头痛了。
两人就这样一边交谈着一边称作棘背龙往湖中心行去,渐渐的有浓雾升起,紧跟着他的眼睛一花,再定睛时一切都已天翻地覆。
那是一个奇幻的仙境世界。
长了一对宛如蜻蜓的小翅膀的精灵翻飞于花丛中,它们真的拥有如人类般的缩小身躯,头发是五颜六色与花草一致的颜色,偶尔会提着小花篮,从两人身边飞速穿过,留下一缕花朵的幽香。
“她们是花精灵,一群精力旺盛的可爱精灵,假如你没洗澡就进来的话,她们一定会讨厌你的。”
拉盖娅一边介绍一边挥手与棘背龙道别:“再见温琪。”
棘背龙本该狰狞的竖瞳微微眯起,显得很像是温和的邻家男孩儿,它点了下头,随后潜入水中只留下一排尖刺渐行渐远。
“继续走吧,我们已经快到了。”
他们沿着一条小溪前行,李昂感觉自己就像是进了大观园的刘姥姥,这里的一切对他而言都是那么的新奇与震撼。
耳畔突然响起一声高亢的马嘶,李昂循着声音看去,便看到在对岸的灌木丛中,有生有天鹅翅膀与螺旋独角的白马三五成群地在灌木丛中寻找浆果。
拉盖娅笑道:“这应该不用我介绍了吧,独角兽的传说在凡人的世界里还是很流行的。”
李昂点了点头,这种据说高贵美丽的生物就是在21世纪依旧为人们所熟知。
“它们的脾气也很好,但它们其实是一种很强大的魔法生物,你以后遇到它们要足够礼貌些。”
拉盖娅自从知道他可能是她的弟弟后,对他的态度温柔了许多,不断提醒着他需要注意什么。
又走了大概半个小时的时间,拉盖娅突然抓住他的手,小声道:“别出声,我带你见一个大家伙。”
李昂心中突然升起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只见她拉着李昂快步前行,随后来到了一座灰色石山前:“走,我们爬上去。”
李昂忍不住道:“我能拒绝吗?”
“不能,快跟我走!”
两人来到山顶,拉盖娅挥了挥手,微光闪烁,一根紫色法杖凭空出现,她大声道:“清醒咒!”
随后,地动山摇。
李昂只觉自己的高度突然拔升,开始俯视那些参天巨树,与此同时一个恼怒的声音响起:“拉盖娅,你又打扰我休息。”
拉盖娅小声快速说道:“这是安德鲁阁下,一位山岭巨人,他的脾气其实很好,就是起床气有点大。”
随后又敞开嗓子道:“安德鲁阁下,你已经睡了半个月了。”
安德鲁没好气道:“你该知道对我们巨人来说,半个月的时间只能算是一次小憩。”
拉盖娅大声道:“小憩就够啦,生前何必久睡,死后自得永眠,安德鲁阁下麻烦你送我们到树屋吧。”
安德鲁长叹了一口气,声音如雷鸣。
“就知道麻烦我这个老年人。”
“树屋那边有安洁莉娜女士亲手布置的禁空法阵,我只能把你们送到分界山。”
随后两人便移形换位,出现在了一片森林里。
拉盖娅道:“如果没有安德鲁阁下帮忙,我们还要走好远才能到树屋。”
李昂道:“你刚不是说已经快到了吗?”
拉盖娅理所应当道:“有安德鲁阁下帮忙才是‘快到了’,我每次往返外界森林和女巫秘境都要他帮忙的。”
李昂忍不住问道:“你一般多久出去一次?”
拉盖娅笑道:“没准儿,不过这段时间出去的频繁了些,大概一个月会去一两趟。”
李昂点了点头,有点心疼老年山岭巨人安德鲁。
拉盖娅又道:“森林里的美丽生物有很多,它们从未踏足过外界,所以不为人知,只有探险家们传记中还能看到他们的只鳞片爪。”
李昂由衷道:“的确很震撼,也很美丽,能在这里生活是一种幸福。”
拉盖娅道:“既然喜欢就留在这儿吧,老师会同意的,黑死病非常可怕,就算是守护神咒也无法驱散。”
李昂道:“我已经是痊愈者,再得病的概率已经很小了。”
拉盖娅皱了皱略显英气的眉道:“患上黑死病,一定是很痛苦的经历吧?”
第十一章母亲
李昂问道:“安洁莉娜女士在吗?”
“我带外人回来她都没出来,应该是不在。”
拉盖娅伸出手,淡淡的翠绿色光芒萦绕在她手心,随后一根根垂落的藤蔓便在他们面前搭建成了一座通往树梢的长梯。
“我先带你参观一下?”
“好。”李昂点了点头。
他一边跟着拉盖娅踏上长梯,一边问道:“安洁莉娜女士多久会回来?”
拉盖娅稍微思索了下,答道:“老师偶尔会离开女巫秘境到世界各地去旅行,像泰瑞昂巨树就是她从朱特人手里抢来的。”
李昂瞠目结舌:“抢?”
拉盖娅连忙摇头道:“也不能说是抢,应该是物尽其用才对,朱特人拿它当祭祀圣物,放他们手里,这节树枝一辈子也不可能复苏。”
李昂哑然,只得道:“你说的好有道理。”
朱特人都快哭了,想想历史上北欧的那帮挥舞大斧头,令敌人闻风丧胆的朱特大汉,结果遇到了比他们还蛮不讲理的女巫。
惨啊。
拉盖娅连忙岔开话题道:“不过老师出远门前会打招呼的,所以我们等一等,最迟到晚上,她一定会回来的。”
一只头上戴着翠绿花环的女性精灵轻飘飘落在拉盖娅的肩头,她的关键位置围着一圈绿色藤蔓,身子小小的,同样是如蜻蜓一般的四只半透明翅膀。
她凑到拉盖娅耳畔轻轻说了些什么,时不时偷偷抬起头瞟李昂一眼,脸颊通红。
“放心,里昂不是坏人。”
拉盖娅轻笑道:“她就是我之前说的树精灵,虽然跟花精灵很像但实际上却是从泰瑞昂巨树上诞生的元素生命,她们无法自己繁衍,全族都是女性,你应该是她这些年来见过的第一个男性。”
“你好,我叫里昂。”
李昂挥了挥手。
花精灵立马双手捂住脸,振动翅膀飞走了。
李昂一脸愕然,挥动的手尴尬放下。
拉盖娅轻笑道:“别在意,她们独处的时候胆子很小且容易害羞,不过到晚上她们开萤火晚会的时候,就热情奔放多了。”
“嗯。”
沿着木梯走了大概两分钟的样子,李昂低头一看,才惊愕地发现这里距离地面已经很远了。
木梯本身就在上升?
那岂不是跟电梯一样!
女巫的黑科技让李昂有种叹为观止的感觉。
终于,他们抵达了木梯的尽头。
在高低鳞次栉比的枝干上,修建着一座又一座的漂亮树屋,每个树屋的风格都不一样,但一致的是它们门前都摆放着一个袖珍的苗圃,有繁忙的树精灵在其中翻飞,不时取出一两枚漂亮的果实。
看到这边,树精灵们都投来了好奇的目光,但并没有害羞到躲起来,果然是人多就胆大的族群。
拉盖娅解释道:“树精灵们诞生于泰瑞昂巨树,而泰瑞昂巨树又属于老师,所以她们严格意义上都是老师的仆从,负责修缮房屋,照顾苗圃,以及偶尔为我们提供食物和酒水;树精灵们酿造的果酒味道非常不错,等会儿你可以试一试。”
“女巫需要吃食物?”
“偶尔会需要,但不是必须。生活需要调剂,我很享受吃到美味的感觉。”
两人交谈着,来到了第一座树屋,里面的布置很简单,但充斥着干净与馨香的味道,总之和阴暗逼仄的城堡比起来,这里简直不要太美好。
一道七彩虹光突然从天而降。
拉盖娅连忙道:“是彩虹桥,老师回来了。”
彩虹桥?
又是从北欧人手里抢来的吗?
顾不得吐槽,李昂连忙看去。
只见穿着黑色宫装长裙,披散一头乌黑长发的女人来到了树屋前,她的脸上没有留下一丝一毫岁月的痕迹,依旧像个青葱少女,只是眉眼间阅遍人间事的沧桑出卖了她曾经历的岁月。
“老师,您回来了。”
拉盖娅恭敬问好。
安洁莉娜微微颔首,随即带着审视的目光看向李昂。
两人四目相对的一瞬间,她神情顿时凝固,许久之后,她才开口道:“你是,里昂?”
她向前走了两步,伸出手想要摸摸他的脸颊,但伸到中途又迅速放下,整个人显得颇有几分手足无措。
拉盖娅惊讶地望着这个跟以前截然不同的老师,心中更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她柔声道:“你怎么会来到这里?”
李昂恭敬行礼,心中虽然有疑惑,但仍旧是先问道:“您就是安杰丽娜女士?”
她点了点头,略带感慨道:“真是很久不见了。”
她轻笑道:“真难想象那个整天做梦都要你继承爵位,振兴特贝利家族的父亲会舍得让你来找我。”
李昂解释道:“外界正在遭受黑死病的侵扰,领地里已经有三分之一的人死去,而且这个数字还在增加,父亲希望我到这里来祈求您的帮助。”
安洁莉娜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她皱眉道:“如果我没听错的话,你在跟我这个荼毒世界的瘟疫之源——女巫,谈救人?”
李昂正色道:“女巫当然不是瘟疫的源头,女巫也只是一群拥有超凡力量的人而已,她们会有好人,也会有坏人,而我相信能教导出拉盖娅小姐的安洁莉娜女士,一定是一位善良的女巫。”
安洁莉娜没绷住,笑道:“没想到我的儿子这么会说话,比拉盖娅强多了。”
拉盖娅惊讶道:“儿子?”
她瞪大眼睛:“也就是说?”
“你不是早就猜到了吗,我聪明的大女儿。”
安洁莉娜打了个响指,三人顿时移形换位,来到了一间朴素淡雅的树屋内,不是刚刚那间。
她示意大家坐下,随后以一种很轻松的语气说道:“事情很简单,我二十三年前离开女巫秘境,和当时还是落魄骑士的康纳·特贝利展开了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
“不要问为什么,谁都有犯蠢的时候。”
“后来的故事很简单,你们应该也能猜到,我生下了一对双胞胎也就是你们,而康纳为了振兴家族最后的领地,不愿再与我这样的女巫牵扯上关系,于是我让他抱走了里昂,做他的继承人,自己则带着拉盖娅你回到了女巫秘境。”
拉盖娅恼怒道:“怎么能这样?老师......妈妈你屈尊降贵跟他一个凡人在一起,他居然还敢抛弃您!”
李昂却皱眉道:“或许是误会,如果有您帮助,我父亲岂不是更容易振兴特贝利家族?”
安洁莉娜却轻笑着摇了摇头:“不管是什么都无所谓了,那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小里昂,让妈妈好好看看你。”
她仔细端详着李昂的面孔,发现跟自己相似的地方就会喜悦地指出来,最终给出结论:“到底是我的儿子,比康纳英俊多了。”
“这次来了就多住一段时间,等到黑死病消退再回去吧,你父亲应该也是怀着这种想法,才让你来找我的。”
“巫术能散播疫病,但不可能治病救人,顶多使自己百病不侵而已,他应该很清楚这点。”
李昂皱眉道:“女士,我已经患过黑死病并且痊愈了,再次患病的可能性很小。”
呆在这里固然不错,但黑死病在历史上足足肆虐了六年时间,而现在距离黑死病登陆西西里的墨西拿,才只有一年时间。
也就是说他需要呆在女巫之森五年的时间,而且他作为没有巫师天赋的“麻瓜”,这五年只能是蹉跎时光。
安洁莉娜本还想纠正李昂对她的称呼,但听着听着脸色就变了:“你患过黑死病?”
一股澎湃的魔力风暴瞬息爆发,整间屋子里到处都是飞起的家具,她冷冷道:“我要问问康纳,我把我的儿子交给他,他居然让你患上了黑死病?”
李昂连忙摇头:“我已经痊愈了,女士您不用着急。”
她抱住李昂,忍不住泪水涟涟:“我可怜的孩子,我简直无法想象你到底经受了怎样的苦难与折磨才战胜了那恐怖的疫病。”
“答应妈妈,以后就留在这里好吗,在你可以自保,成为中序列巫师之前再也不要离开。”
李昂愣了下,问道:“您要教导我巫术吗?可我的天赋不是很差吗?”
安洁莉娜女士毫不在意道:“没错,你的巫术天赋是很差,但你要知道你的妈妈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女巫......”
“其实拉盖娅——你的姐姐的天赋也很一般,女巫和凡人的结合就是这样,这么多年以来她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天才,实际上还不都是妈妈的功劳?不然她怎么可能20年踏足中序列!”
拉盖娅瞪大眼睛:“……”
・(PД`q。)・
原来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