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委托
李昂摇头道：“抱歉，猎魔人不是赏金猎人，我们不干杀人的勾当。”
克莉丝汀娜气恼道：“你就不问问我想要你杀谁？”
李昂反问道：“伊斯卡伯爵？”
克莉丝汀娜惊讶道：“你怎么知道？”
李昂道：“立陶宛是诸多女巫学派的乐园，你们自然不希望十字军占据这片土地，而伊斯卡伯爵作为十字军的领袖，也必定是你们想要除之而后快的眼中钉。”
克莉丝汀娜用恳切的目光注视着李昂：“帮我们吧！”
李昂冷硬地摇了摇头：“不行。”
克莉丝汀娜劝说道：“伊斯卡伯爵绝不仅仅只是我们女巫的敌人，他现在只是在缉捕女巫，但迟早，他们终将会把矛头指向你们这些猎魔人——任何他们口中的异端，都将会被他们推上火刑架！”
见李昂毫无所动，她继续道：“猎魔人和我们女巫，实际上是天然的盟友，倘若你们现在坐视不管我们女巫被他们杀光，等屠刀放在你们头顶的时候，你们也将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
“你说的很对，但没有意义。”
李昂摇了摇头。
“猎魔人并非团结一致，即便是树木与拳头酒馆，库尔德勒酒馆的猎魔人行会，也无法使猎魔人联合起来。”
“而且，杀死伊斯卡伯爵有什么意义？杀了他，十字军就会溃败？”
克莉丝汀娜愣了下，道：“那干脆就把他们都杀光算了，谁敢踏入这片土地，都将成为我们的敌人。”
“然后呢？”
李昂反问道：“你们知道教会的力量究竟有多强大吗？而你们又有几个高序列？一个？两个？或者根本就没有？”
克莉丝汀娜被问得哑口无言。
李昂轻叹道：“不会真被我说中了吧，你们连一个高序列都没有？”
克莉丝汀娜涨红了脸：“什么叫‘连一个高序列都没有’你们所有猎魔人加起来，也才出了一个高序列！”
李昂不置可否道：“所以我们很有自知之明，不敢跟教会做斗争，而你们，我也希望能有点自知之明，趁着教会的力量还没在这片土地上根深蒂固，尽早搬到北欧去吧，那里才是你们女巫真正的乐园。”
“懦夫！”
克莉丝汀娜怒道：“即便不是对手，就要向敌人卑躬屈，连反抗的勇气都提不起来吗？我们绝不会放弃自己的家园！”
李昂敷衍地点了点头：“没错，你们很有勇气，很值得钦佩，但这里是你们的家园，我只是个过客。”
“你！”
克莉丝汀娜气极，伸出葱白的食指指着李昂。
李昂不为所动道：“所以，请尽快结束这场无趣的谈话吧，我很欣赏你们敢于抗争的勇气，但别指望能把我捆绑到你们的战车上。”
“克莉丝汀娜，你先退下吧。”
身后，突然响起了温柔的女声：“让我来跟这位猎魔人先生好好谈一谈。”
“是的，老师。”
克莉丝汀娜站起身，揉了揉通红的眼睛，带着哭腔道。
李昂看向眼前突兀出现的女人，她穿着绿色长裙，整个人充斥着与酒馆格格不入的典雅气质。
周围粗鲁的酒鬼们却对此视而不见，仿佛看到的不过是空气一般。
他很有礼貌地举杯道：“敢问阁下是？”
女人坐在了克莉丝汀娜让出的座位，柔声道：“我是塞萨利学派的领袖，你可以称我为薇歌女士。”
“很荣幸见到您，薇歌女士。”
李昂道：“但如果您也像克莉丝汀娜小姐一样想要劝说我帮你们刺杀伊斯卡伯爵，我认为这场谈话就可以到此为止了。”
薇歌女士道：“你就不问问我们能够开出怎样的报酬？”
李昂轻笑道：“您很自信啊。”
“嗯哼。”
李昂嗤笑道：“薇歌女士，您的身上有股淡淡的落金香草和白栀花的香气，这是高等魔药才会用到的材料。所以，您能开出的报酬，无非就是一些魔药罢了。”
薇歌女士蹙眉道：“无非就是？”
“我可是整个立陶宛最出色的魔药大师，也是唯一能制作高序列魔药的女巫！”
李昂笑了笑，道：“这份中序列的治愈药剂或许能使您知难而退。”
他将一瓶魔药放在了桌上，示意薇歌打开来看。
薇歌女士有些不服气道：“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东西给了你这么大的自信。”
她拿起水晶瓶，拧开轻轻嗅了嗅，眼神中顿时流露出了一丝不敢置信：“完美品质？”
李昂轻笑道：“您应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她迟疑道：“安洁莉娜女士的作品？”
“您知道就好。”
薇歌女士试探着问道：“阁下跟女士是什么关系？”
女士有很多，但女巫口中，不冠以前缀的女士，只有一个。
李昂摇头道：“与你无关。”
薇歌女士连忙道：“抱歉，阁下。请问......这份魔药可以给我吗？我会开出令阁下满意的价码。”
李昂摇了摇头：“抱歉，我不缺钱。”
不缺钱？
假如有其他猎魔人称自己不缺钱，薇歌一定以为对方是在恶意抬价。
“打扰阁下了。”
薇歌女士强颜欢笑道。
克莉丝汀娜茫然地看着这一切，只感觉事态的发展令她感觉荒谬至极。
这还是她那个严厉而又高贵的老师吗？
李昂摇了摇头，微笑道：“谈不上打扰，假如薇歌女士有什么涉及恶魔的委托，就再好不过了。”
“恶魔？”
薇歌女士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尴尬的神情，她看向身旁脸上依旧带着茫然的克莉丝汀娜。
“你没跟里昂阁下说清委托的内容？”
克莉丝汀娜“啊？”了一声，思索了片刻，道：“我说清楚了啊。”
薇歌女士满怀歉意道：“抱歉，克莉丝汀娜的脑袋不太好使，是我疏忽了。”
“这段时间，萨莫吉希亚及其附近的一些村庄，死了很多人，他们的身边都留下了献祭仪式的符号，经过我们的调查，线索全都指向了一人，也就是伊斯卡伯爵。”
李昂皱眉道：“女士，我希望你不会因为想让我帮你们杀人，就编造出这种谎言来欺骗我。”
薇歌叹道：“阁下会这么想也是理所应当，但事实就是如此，在你们来之前，就有一位猎魔人前去调查，结果却被伊斯卡伯爵率领麾下的士兵给围杀了，现在，他的尸体还被吊在城外军营的门口。”
“你没骗我？”
克莉丝汀娜急道：“你要不信的话可以亲自去看，那尸体特别惨烈，连皮都被伊斯卡伯爵给扒掉了。”
第一百六十六章悬尸
李昂道：“我会去看的，但即便有猎魔人死在他手中，也不代表什么。”
正如之前所说的那样，早有一些猎魔人，因为财富之类的原因，堕落为杀手，雇佣兵。
克莉丝汀娜哼道：“信不信由你。”
李昂凝视她那双如祖母绿宝石般的眸子良久，一直到她如受惊小鹿般偏过头去，才开口道：“但如果我发现受到了你们的欺骗，我会回来找你们麻烦的。”
薇歌优雅地举杯：“里昂阁下，我们不会做出如此愚蠢的抉择。”
李昂微微颔首：“最好如此——感谢两位提供的情报，事不宜迟，既然有了线索，我和我的搭档就先走一步了。”
他举起杯，和薇歌轻轻一碰，一饮而尽。
…
克莉丝汀娜望着李昂离去的背影，有些不满道：“老师，你刚刚的态度……”
薇歌轻笑道：“有些过于平易近人了对吗？”
“是。”
薇歌放下已经空荡荡的马克杯，轻叹道：“那是因为我懂得分寸，他不是我们能招惹利用的人。”
“为什么？他只是个中序列第一阶的猎魔人！”
薇歌小声道：“他的背后，可能站着那位女士。”
克莉丝汀娜的呼吸变得急促了起来，她试探着问道：“哪位女士？”
“你应该已经猜到了不是吗？”
克莉丝汀娜小声道：“简直不可思议，猎魔人怎么可能跟女士扯上关系？”
她眼前突然一亮，像是有了大发现：“对了，这个猎魔人很英俊，他该不会是女士的情人吧？”
“住口！”
薇歌皱眉道：“克莉丝汀娜，背后妄议他人只是有悖道德，但妄议女士，你就不怕诅咒缠身？”
克莉丝汀娜连忙捂住了嘴，小声道：“抱歉女士，我绝无冒犯的意思，请您宽恕我的罪过。”
她的眼神游移着，似乎是在对着隐秘存在忏悔。
等待良久，见自己一切正常，克莉丝汀娜才长出了一口气：“感谢您的宽宏。”
薇歌挥了挥手：“记住这次的教训，我们走吧。”
高序列的女巫，在某种程度上，比诸神还要更加恐怖。
…
十字军营地外，李昂随着刚刚出现在酒馆，又在城内巡逻过后的那队十字军一同走进了大门。
他抬头凝视着营寨门口一具被剥掉皮肤，用麻绳悬挂在绞架上的尸体，微微皱眉。
“这就是那个被伊斯卡伯爵率军杀死的猎魔人？看他体内被魔力侵蚀的痕迹，应该已是中序列了。”
“但问题是——世俗的军队怎么可能杀死一个中序列的猎魔人？”
猎魔人虽然不像女巫，有着种种大范围法术，但面对普通士兵的围杀，依旧有太多机会逃跑了。
“看来，这个伊斯卡伯爵的确有问题。”
李昂如入无人之境般走在泥泞的小道上。
纳斯雷兹姆的【潜形匿影】，虽然看似效果没有隐身之类的能力显著，但实则不然。
就比如现在，他虽然大摇大摆走着，却没有一个士兵上来盘问。
他们要么就是下意识忽略了李昂的存在，要么就是把李昂当做了理应存在于此的人。
即便是李昂走到一些机密之处，他们也会自动脑补出李昂的身份，而不会上来盘问或阻拦。
在李昂的脚下，大天鬼的漆黑双翼凝聚成阴影，随着他一同前进着，洛迦就躲在李昂的影子里。
十字军驻地里充斥着混乱的恶魔气息，但前不久刚有一位猎魔人于此被杀，使得这股恶魔气息的来源也变得十分难以辨别。
寻觅良久，李昂也没找到根源。
他只好找了名士兵，询问道：“伊斯卡伯爵的房间在哪？”
士兵尊敬道：“大人，就在前面的拐角右转，走到有花园的地方直接进去就是了，那里原本是维金斯塔大公爵的宅邸，很好辨认。”
“嗯。”
李昂微微颔首，逐渐消失在了士兵的视线中。
他的同伴突然开口问道：“刚刚那是谁来着？”
士兵刚想脱口而出一个名字，才意识到自己根本不知道对方的身份，再仔细一想，才发现他居然是连那人的长相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他挠了挠头：“很眼熟，应该是哪位新到不久的贵族老爷吧。”
同伴恍然道：“我也这么觉得。”
...
伊斯卡伯爵的住所在花园的后面，不是临时修建的营房，而是一座相当豪华的宅邸主体。
这里静悄悄的，似乎并没有多少仆人在服侍。
李昂站在宅邸的门口，黑漆漆的大门像是通往深渊的恶魔之口，令人下意识生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李昂道：“恶魔的气息的确来源于此，薇歌和克莉丝汀娜没有欺骗我们。”
见四周无人，洛迦也从李昂的阴影中脱离了出来，他像是一团黑雾般在李昂的身边凝聚出了形体。
他有些疑惑道：“但占卜为何没有指向于他？”
李昂猜测道：“或许他只是低序列，但更大的可能应该是有厉害的恶魔在庇护着他，使他无法被占卜。”
推开大门，里面阴森一片，空无一人。
两人循着恶魔气息向前走去，穿过长廊，视线在大厅内停留了片刻，便踩着木质楼梯，向上走去。
层层察看，毫无所获。
但到第四层楼的楼梯中段时，李昂和洛迦顿时像是穿过了一层无形的屏障，刺鼻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李昂向洛迦比划了一个准备作战的手势，随即率先走了上去。
走廊的天花板上悬吊着一具具白花花的少女尸体，用麻绳拴住脖颈，毫无尊严的赤倮着身体，就像肉铺里悬挂的一扇扇猪肉。
这种画面，即便是在风暴神殿中看到过类似的，依旧令人感到极其不适。
李昂来到她的身下，固定住她微微摇曳的身躯，认真打量着她大腿上用鲜血描绘出的烙印。
上面的符号与酒馆里醉汉出示给他的布片不同，但风格一致，明显同样是出自恶魔的手笔。
洛迦的声音响起：“里面没有察觉到有活物的气息，但不排除对方有隐匿的手段。”
和李昂相处久了，洛迦也开始变得谨慎起来，凡事都不会说的特别绝对。
李昂点了点头：“我们进去吧。”
第一百七十章背负深渊凝视者
十字军的营地中，到处都是形态各异的冰雕，有的失去了半边身躯，有的断了四肢，更多的则完好无损，呈现出奔跑或挥舞武器的姿势。
被冻结的残肢逐渐化开，流淌出粘稠的血浆，散发出浓郁的铁腥味。
银光照雪，景色极美。
一高一矮两个穿着巫师袍，头戴软顶小帽的女巫骑乘着魔法扫帚，停留在半空中。
克莉丝汀娜有些后怕道：“老师，你确定这真的是中序列的猎魔人能施展出的手段？”
薇歌摇了摇头：“他应该隐瞒了实力，甚至就连相貌都隐藏了，否则不可能这么籍籍无名。”
“老师，你怀疑他是谁？”
薇歌依旧摇头：“想不出来，即便是冰魔学派的坦桑卓或者白厄学派的丁尼，也不可能做到这种地步。”
克莉丝汀娜道：“对了老师，我们还是赶紧找找卡密尔姐姐吧，那两个猎魔人动作这么干脆，她或许还活着。”
卡密尔是塞萨利学派唯一一个被伊斯卡伯爵麾下的女巫猎人抓走的女巫。
薇歌轻叹道：“她留在梅塞尔高塔中的命火在今天下午的时候便熄灭了，我只希望她死前没有遭受太大的痛苦。”
克莉丝汀娜愣了下，眼泪夺眶而出：“老师，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薇歌撇过脸，语气生硬道：“告诉你有什么用？就算是我，也没把握对付那个被魔鬼寄生的伯爵。”
克莉丝汀娜抽泣着，许久才道：“我要去为卡密尔姐姐收尸，她那么爱美，就是死也不能被曝尸荒野。”
“人都死了，尸体不过也就是一副皮囊罢了。”
薇歌想要拒绝，但克莉丝汀娜已经降下了魔法扫帚，径直停在了伯爵宅邸前。
薇歌见状，只能叹了一口气，跟了上去。
她并非冷血的老巫婆，而是她很清楚那绝对是一个宛如噩梦般，能给克莉丝汀娜留下毕生阴影的场景。
她们一层层搜了过去，很快便来到了四楼。
薇歌只看了一眼便拦住了克莉丝汀娜：“出去，不要跟过来。”
“老师我......”
“是我平时太娇惯你了吗？给我出去！”
薇歌色厉声疾地呵斥道。
克莉丝汀娜瘪瘪嘴，留在了原地。
薇歌身体颤抖着走过了一具具尸体，不是因为恐惧，曾经亲手解剖过诸多尸体的她，还能忍受这种残酷的场景。
她只是愤怒！
这些尸体中，有很多甚至是她熟悉的街邻，其中还有些还被她列为了成为女巫的候选人。
但现在，她们就像猪肉般，毫无尊严地被悬挂着。
她推开门，看到血池旁那些被铁楔钉在边沿的赤倮女尸，身体剧烈晃动了一下。
她默念了一个清神醒脑的咒语，随即来到了一个眉清目秀，约莫二十岁出头的少女身边。
她将她的眼睛合拢，轻声道：“抱歉卡密尔，是我来得来晚了，你不要怪我没有救你......学派还需要我守护。”
下面突然传来克莉丝汀娜的喊声：“老师，你听到什么动静没？”
薇歌微怔，迅速地赶了下去，她仔细倾听着，开口道：“好像是撞击声，从地底传来。”
下一刻，一只沾满鲜血的手臂凿穿了地板。
“有恶魔的气息！”
两人顿时警惕了起来，刚要发起攻击，便听到了一个疲惫的声音：“两位女士，是我。”
男人狼狈不堪地从地板下爬了出来。
他从没意识到自己往昔强健若棕熊般的体魄，居然能虚弱到这种地步。
传承自熊学派，掠夺自熊魔的力量已经被完全从他的身体中剥离出去了。
他现在只是个能够使用微弱魔力的普通人。
这或许是好事，意味着他有希望摆脱猎魔人注定失控腐化的命运，但失去力量，在这个时代同样是坏事。
“你是那个猎魔人？”
“你不是死了吗？”
两个女巫惊讶道。
在查找线索的过程中，威廉曾经与塞萨利女巫学派的两位女巫有过接触，自然是认识的。
威廉茫然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自从那天被伊斯卡伯爵提前布置好的魔阵剥离了意识后，我就一直处于昏沉的状态，直到前不久，我才刚刚苏醒了过来。”
克莉丝汀娜猜测道：“或许伊斯卡伯爵还想利用你的身体做某种邪恶的实验。”
威廉疑惑道：“对了，伊斯卡伯爵呢？那个家伙可是相当危险的角色，此地不宜久留。”
薇歌道：“伊斯卡伯爵大概率已经死了，没人能管我们在这里呆多久，你可以出门看看。”
威廉推开门，神情逐渐凝固：“这是你们干的？”
“不是，是两个没听说过的中序列猎魔人。”
“两个？”
威廉语气急促了些，追问道：“他们是不是一男一女？”
克莉丝汀娜答道：“不，是两个英俊的年轻男人。”
威廉愣了下，苦笑道：“也对，他们两个应该还在北欧，而且才刚突破中序列，也不可能做到这些。”
“什么？”
威廉道：“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两个朋友。”
“走吧，看你连站都站不稳，先去我们的住处修养一段时间吧，毕竟你也算是因为我们的情报沦落到这步田地的。”
克莉丝汀娜看向薇歌，露出征询的目光。
“没关系，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但我们必须要准备搬离萨莫吉希亚城了。”
“为什么？”
薇歌叹道：“那两个猎魔人屠杀了整个十字军营地，这些被冰封的人也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了，接下来，如果我们继续留在萨莫吉希亚，必将迎来教会疯狂的报复。”
“可是......”
塞萨利学派在此修建了一个小秘境，这是她们学派的根，一旦搬离，势必要放弃秘境。
整个学派顷刻间就会沦为三流。
薇歌无奈道：“没什么可是！我比你更不愿意离开这里，但正如那个跟女士有关系的猎魔人所说，我们塞萨利学派连一个高序列都没有，根本没有同教会抗衡的资本。卡密尔已经死了，我不希望你们也死在宗教裁判所的剑下。”
...
立陶宛东北，一座偏远小镇内。
李昂正和洛迦在酒馆中歇息着。
这里同样没有中序列恶魔的踪迹。
由于伊斯卡伯爵的灵魂没有被李昂收取，而是被某种微弱但层次极高的规则之力给带走了。
所以李昂依旧还差三个中序列恶魔的灵魂需要献祭给斯卡蒂。
立陶宛的低等魔物遍地都是，但中序列却极难寻找，连洛迦的占卜都因为超出范围，而变得不灵了。
李昂用餐刀切着小块烤羊肉，旁边的酒杯中，装着澄清的白海薇烈酒，劲头很足。
这是这些天来，他吃过最好的一餐，至于洛迦，对饮食上的要求接近于零，也唯有烈酒才能稍稍给予他味蕾轻微的刺激感。
砰——
酒馆的大门被粗暴地推开了，一个眼神充斥着暴戾，身体畸形腐化的男人走了进来。
他环顾四周，看到李昂和洛迦的时候，眼神顿时一亮，径直走了过来。
“真的在！”
他来到桌子另一边坐下，言辞恳切道：“两位，求求你们帮帮我。”
李昂放下装酒的木质马克杯，沉声道：“帮你什么，给你个痛快？”
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这个男人已经生出了恶魔的羊蹄，体表有许多魔物才有的短粗黑毛。
这种已经固化的畸形和赘生物，意味着他距离彻底腐化已经不远了。
男人摇了摇头：“不，求求你们，给我突破中序列的诀窍，让我尝试一次！”
李昂摇了摇头：“以你这种状态，一旦尝试突破，必定会转化为中序列的魔物，结果只会更糟。”
李昂还有潜台词没有说。
一旦这个猎魔人转化为中序列的魔物，被他们斩杀后，连灵魂都要被他收取，献祭给斯卡蒂。
这种结果，当然要比现在结果掉他更糟糕。
但猎魔人却以为两人在担心他成为中序列的魔物后，对付不了他。
于是，干脆利落地跪倒在地：“我一定不会尝试在这里突破的，我会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
“何必呢？”
李昂轻叹了一口气。
为了连百分之一都不到的存活几率，便连最后一丝尊严都丢掉了：“身为猎魔人，不你早该有从容赴死的觉悟了吗？”
猎魔人痛哭道：“可我还有必须要完成的约定，我还有一个未婚妻，我无法就这样死去。”
洛迦看向李昂：“答应他吧，给他一个机会，我们看着他突破，如果他失败了，再了结他。”
猎魔人的脸上流露出感激：“谢谢大人为我求情！”
李昂看向洛迦，皱眉道：“你该知道他一旦变成中序列的恶魔，我会怎样对待他。”
洛迦道：“这是应有的代价。”
李昂沉默了片刻，问道：“你用了多少次【恶魔变身】了？”
猎魔人脱口而出道：“十二次。”
李昂脸色阴沉了许多：“那你就该明白，你已背负了足够的深渊凝视，随时都可能引来一支由纳斯雷兹姆统帅的深渊大军。”
洛迦也意识到了问题的关键，皱眉道：“你不该出现在城镇这种人口密集的地方，现在立刻离开！”
“可是......”
李昂冷冷道：“已经晚了，洛迦，准备战斗。”
话音刚落，浓郁的硫磺气息便弥漫开来，一扇扇散发着不祥与邪恶气息的绿色传送门，在城镇内轰然展开。
从中，一群有着火红色皮肤，生有双角的地狱猎犬蜂拥而出，向着那些平民扑去。
李昂阴沉着脸，训斥道：“你干的好事！”
铿——
赐胜之剑出鞘，他大步向着传送门冲去，还不忘提醒洛迦道：“小心，这支军团后面，肯定有纳斯雷兹姆在指挥！”
第一百六十七章血池
李昂推开门，空气中的血腥味变得更浓郁了。
房间的最中央，是一座巨大的，类似于罗马人惯用的圆形浴池。
浴池中盛满了猩红的血液，在浴池边沿，仰面躺着十余名赤倮的少女，她们被以铁楔洞穿了心脏，伤口处的血液已经凝固。
洛迦来到了尸体前，认真打量着：“体表有淤伤和红肿，她们死前应该遭受了凌虐，但并没有挣扎与搏斗的痕迹。脖颈处有咬痕，但致命伤应该还是被铁楔洞穿了心脏。看样子，像是吸血鬼的手笔。”
“嗯。”
李昂沉默良久，空气中的血腥味令他有些窒息。
洛迦平静的声音响起：“哥，我会杀了这个人渣，无论他是什么狗屁伯爵，还是什么十字军的统帅。”
“嗯。”
李昂轻描淡写道，这一刻，他比洛迦更像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但洛迦能够清晰地感知到，李昂体内正汹涌澎湃，仿佛惊涛骇浪般的怒意。
洛迦道：“我们该怎么办？”
李昂的声音有些沙哑，冷不丁响起：“等——他既然已经备好这场饕餮大宴，迟早他会回来享用。”
...
伊斯卡伯爵有些迫不及待地向自己的宅邸走去，这场战前会议持续太久了，他担心自己准备好的大餐，会因此而变得不够新鲜。
自从他将连番大战收割的灵魂，献祭给了那位深渊中的隐秘存在后，他便获得了他朝思暮想的力量。
现在的他，有着更强大的体魄，无与伦比的力量，还有一念即发的魔咒。
而代表不过是不再能食用正常食物，只能以吸食人血为生。
但这又如何？
贵族们本就是骑在普通人类脖子上的吸血鬼，伊斯卡伯爵从来不认为自己有任何改变。
他推开门，将锁链甲，内衬的皮甲，以及身后披着的缀满细碎鳞甲的熊皮披风，珍而视之地挂在了衣架上。
这独一无二的熊魔披风，是他以特殊手段鞣制而成的珍藏，象征着第一个死在他手中的超凡者。
伊斯卡伯爵认为这对他有着某种特殊的含义。
他沿着楼梯向上走去。
很快便抵达了四楼。
他望着那些悬挂的女尸，蹙起眉头：“这贪婪的魔物，连鲜血都毫不客气地吸得精光。”
“如果我发现你敢动属于我的那份美餐，我会令你后悔的！”
他迫不及待地推开自己的房间门，扑面而来的血腥味使他像是进入了人间天堂。
他有些陶醉道：“这诱人的芬芳，真是令人恨不得沉醉其中——可惜这场该死的会议打断了我的进食，否则我该能一边聆听这些姑娘们动听的惨叫，一边品尝她们甜美的鲜血。真是令人懊恼。”
他脱掉衬衣，露出苍白的胸膛，向着血池走去。
正在这时，警兆蓦然袭来，在黑暗中，他看到了两个宛如恶灵般的身影，一前一后截断了他的退路。
李昂开口问道：“城里的那些失踪者，都是你干的吧？”
伊斯卡伯爵若无其事道：“你们是什么人？猎魔人？”
洛迦愤怒而嘶哑的声音，就像急于送葬的渡鸦：“知道还不老实交代！”
伊斯卡伯爵摊开手：“与我无关，这些小姑娘们可不是什么失踪者，是我向她们的父母花大价钱买来的。”
洛迦怒道：“买来被你屠杀？”
伊斯卡伯爵一脸无所谓：“你觉得那些饥肠辘辘的农夫家庭，还有能力抚养这些女孩儿吗？即便我不杀她们，她们也必死无疑。反正临死前她们都吃了好几天的饱饭，把身体养的白白嫩嫩的，不比那些饿死鬼们强多了？”
洛迦怒道：“一派胡言！”
伊斯卡伯爵来回打量着两个人，轻笑道：“谁请你们来的，塞萨利女巫会？那帮人尽可夫的娼妇给你们开了多少酬金？”
他伸出三根手指：“无论多少，我都给你们三倍的数字。”
李昂低沉的声音响起：“与钱无关，被你杀死的亡魂，正期待着我们送你下地狱与她们团聚。”
伊斯卡伯爵冷笑道：“呵，猎魔人也开始做英雄了吗？你以为我没杀过猎魔人？区区两个中序列第一阶的小家伙，能奈我何？”
猩红的血气萦绕着他的身躯，一对宽阔的蝙蝠翅膀撕裂他脊背的皮肉，淋着恶臭的粘液，舒展开来。
李昂皱起眉头：“中序列第三阶？”
他道：“那只温莎堡的夜魔应该也是你豢养的吧？”
伊斯卡伯爵微怔，随即狞笑道：“原来是你坏了本伯爵的好事，叫里昂的臭小子！”
“杀那只夜魔都废了那么大的力气，而我，比夜魔强了无数倍！”
恐怖的气息在他体内氤氲着，得知李昂的身份，使他信心越来越足，之前涌现的危机感，也被他抛诸脑后。
距离夜魔死去才过了多久？
区区猎魔人，就算再怎样进步，也不可能有自己这样的天命之人快！
血池在沸腾，咕噜咕噜的气泡，使得血池迅速干涸了下去。
沸腾的鲜血化作了灼热的血雾，包裹着伊斯卡伯爵的身躯，使他逐渐便成了一只无比魁梧的怪胎。
他的体表生长出各种赘生物般的肿块，鼻孔处更是变成了一个宛如蜂窝般的物体，里面挤着黑色的肉虫。
丑陋无比！
比起同样是吸血鬼的德古拉伯爵，伊斯卡伯爵的外表简直是令人作呕！
“你不是真正的中序列第三阶。”
李昂冷笑道：“不过是借助某种力量临时达成的境界，宛如空中阁楼，只要你背后的恶魔一抽手，你便会跌落云端。”
“它依仗我，永远都不可能抛弃我！”
像是被戳中了痛处，伊斯卡伯爵的利爪上闪烁着猩红之光，向着李昂便是疯狂扑来。
与此同时，致命的恶毒诅咒更是如影随形，向着李昂和洛迦缠绕而来。
“诅咒？”
呵，比起霜巨人的诅咒又如何？
李昂毫不在意诅咒缠身，手中的赐胜之剑上，砰得一声窜起黑色火焰，向着伊斯卡伯爵便是迎面砍落。
“汝等怨憎，由我而终！”
剑锋沛然难当，宛如热刀子剁黄油般，直接将伊斯卡伯爵体表萦绕的血气切割了开来。
砰——
伊斯卡伯爵赫然碎成了一群蝙蝠，四散而逃了。
洛迦气恼道：“他跑了！”
李昂淡淡道：“找到他，杀了他！”
正如他所料，伊斯卡伯爵不过是个花架子，空有中序列第三阶的庞大能量，但松散一团，简直弱的可怜！
他走下了楼，正要出门，目光突然凝固在了那面熊皮披风上，那张丑陋的熊魔面孔，居然给他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他驻足良久，眼神中逐渐流露出了一丝不敢置信，紧跟着便是宛如火山迸发般的愤怒。
他咬牙切齿，一字一顿道：“威廉！”
第一百六十八章杀穿
无数蝙蝠在空地中凝聚出伊斯卡伯爵的身体，淋着暴雨，他惶惶不可终日般在街上狼狈奔逃着。
他一边大声呼唤着麾下的骑士和十字军，一边在脑海中疯狂质问：“恶魔，你给我滚出来！”
“你在欺骗我，你说过，你给我的力量是中序列第三阶，可为什么我连区区一个一阶的猎魔人都打不过！”
恶魔冰冷的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戏谑与调侃，回道：“你在质问我？伟大的，至高无上的吸血鬼大公爵？”
中序列第三阶，的确已是大公爵的位阶。
再往上......人间并没有出现过高序列的吸血鬼，也就无从追溯。
恶魔戏谑的声音像是一盆冷水，熄灭了伊斯卡伯爵的怒火，他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道：“我没有质问你，我只是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恶魔懒洋洋地回应道：“呵——说实话，这一点也有些出乎我的预料，虽然你只是个废物，但那个猎魔人能做到这种程度，也的确令我倍感吃惊。伊斯卡，我已经在考虑，要不要换一个代言人了。”
“不，绝对不行！”
伊斯卡伯爵像是丢掉了救命稻草，惶急道：“我是无可替代的！那个家伙不过是个孑然一身的猎魔人，怎么可能像我一样，为你献祭如此多的灵魂？”
“唔——似乎的确如此。伊斯卡，你又一次成功说服了我。怎样，想要我救你吗？猎魔人已经快杀过来了！”
恶魔的声音不疾不徐，像是一勺沸油，浇在伊斯卡伯爵怒火中烧的心头。
但他却不敢表露出丝毫不满。
“三千个灵魂！只要你帮我杀死那两个猎魔人，下一场大战，我会如数向你献祭三千个灵魂。”
“成交！”
恶魔冰冷的声音响起的一瞬。
整个营地中，所有的十字军士兵和骑士们，眼前都闪烁起了猩红的色彩。
他们的体表或多或少都出现了诸如骨刺，触须，肿块之类的赘生器官，恶魔的力量早已悄无声息侵蚀了他们的身躯，使得他们在战场上，堪称是所向无敌。
他们手持武器，穿戴好衣甲，宛如百川归海般井然有序地离开各自营房，向着伊斯卡伯爵的身边汇聚而来。
白色的罩衫在夜风中鼓荡着，像是一面飘扬在异端世界的天主战旗。
无论是士兵，还是同样披了罩衫和锁链甲的战马，都像是机械般无声静立着，他们的意识被暂时性地抹销了。
但这不是永久性的，只要此战过后，他们的意识就会重新被归还。
这绝非恶魔的慷慨仁慈，而是恶魔还希望这支军队，能够为他猎取更多的灵魂。
至于其中的大头要献祭给永昼深渊的统治者们，为他人作嫁衣？
那又如何！
他本身就是在挖永昼深渊的墙角，无论吃到多少都是稳赚不赔的局面。
被士兵们环环围绕，伊斯卡伯爵终于有了几分安全感。
整个世界一片静谧，但就在这时，愁云密布的天空中，明亮的圆月重新浮现。
灼灼银辉洒落大地，在湿润的地表映照出洁白的光华。
此情此景，足以使吟游诗人灵感迸发，但伊斯卡伯爵却本能地感觉到了一丝萦绕不散的危险感。
在满月之下，吸血鬼同样能够得到加成，但今晚的满月，却仿佛充斥着对他的敌意！
他能够清楚地看到这些月光停留在他的身前，与他苍白的皮肤泾渭分明，没有丝毫沐浴在他身上。
仿佛就连这满月，都恨不得他即刻死去！
嗒嗒嗒——
冰冷的马蹄声像是鼓点，敲在了伊斯卡伯爵的心头。
一个身着黑色鳞甲，骑乘着覆盖了一层坚冰的白色战马的骑士自黑暗中缓缓走出，停在了严阵以待的军阵前。
照雪四蹄踏入泥泞的一瞬，马蹄边缘便覆上了一层蔓延开来的白霜。
骑士冷冷地看向被士兵们重重保护着的伊斯卡伯爵，在脖颈处比划了个斩首的手势。
“你跑不了！”
相距如此之远，伊斯卡伯爵自然听不到李昂说了些什么，但依旧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向后连退了好几步。
这个自诩天命之子，神选帝王的家伙，第一次碰上了一个仅是一剑，便斩碎了他所有胆魄与野望的男人。
天空中，一声浩荡龙吟声响起。
振翅而来的巨龙，带着一身凛冬寒意，向着地面俯冲而落。
从它的口中，喷吐出致命的寒冬龙息，瞬间冻结了一整排的十字军士兵。
但十字军士兵们面对这传说中的生物，却没有流露出丝毫畏惧，他们拉弓搭箭，箭矢上萦绕着碧绿的色泽，来自深渊的猛毒，使得这些箭矢即便是命中中序列，也能起到一定程度的杀伤效果。
“雷加！”
李昂抬起手，雷加庞大的身躯骤然化作了一道白光，从天而落，直接冲进了李昂的体内。
与此同时，自照雪四蹄之下，凝固的白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四方扩散而去。
这是狩人魔的能力——【骑术大师】。
李昂的声音不带丝毫情绪，宛如极地已下降至冰点的低温：“挡我者，死！”
他已不在乎是否会伤及无辜，是否会触怒教会。
平日里的谨慎，在这一刻被他尽数抛诸脑后。
此刻，他只想复仇！
传承自恶灵卡塔琳娜的怨憎寒冰，糅合了此地萦绕许久的怨憎之力，在李昂心中的憎恨与愤怒的催化下，又得到了雷加体内寒冬之力的加持，使得天空中落下的雨水，在这一刻，尽数化作鹅毛般的大雪。
铺天盖地的极冷的白雾自李昂衣甲的缝隙中汹涌而出。
被白雾拂面而过的十字军士兵，顿时凝固在原地，宛如冰雕般，再没有了丝毫动作。
在伊斯卡伯爵惊慌失措的目光中，李昂骑乘着照雪，宛如沉默的杀戮机器，撞碎了一具具粉碎的血色冰雕，向他杀来。
鸢盾，长矛，骑枪，勾镰......
无数兵器和穿着坚甲的士兵们，阻止不了他丝毫前进的脚步。
他的剑刃摧枯拉朽般一路高歌猛进，直至凿穿了整个阵列，使得这黑甲骑士，终于来到了他的面前。
铿——
赐胜之剑斩断了伊斯卡伯爵锋利的鲜血之爪。
惶恐与惊骇充斥于血族大公爵的心头。
他无力地躲避着，咒术频发，但对方就仿佛没有知觉，没有痛感的机器，背负着千顷月光，向着他再度狠狠劈出了手中的利刃。
一下！
两下！
三下！
无论伊斯卡伯爵怎样躲避，黑甲骑士都仿佛能未卜先知般如影随影地跟在他的身后。
他简直就像鬼魅妖魔，令伊斯卡伯爵紧绷的心弦迅速崩断。
“求求你，不要杀我！”
“无论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金银财宝，勋爵名利，我们可以联手！”
他拔高了语调，学着恶魔惯用的手段，蛊惑着来势汹汹的黑甲骑士。
但，没有丝毫意义。
沉默不语的黑甲骑士，根本就是来自地狱的复仇恶灵，没有丝毫宽恕与息怒的可能。
恶魔嘲讽的声音在伊斯卡的耳畔响起：“真是丑陋不堪啊，伊斯卡。”
“你应该已经清楚自己接下来的命运了。所以，在临终前，何不干脆拿出一丝一毫慷慨赴死的气概。”
“如此卑微丑陋，真的配称自己为天选之君？”
伊斯卡伯爵疯魔般嘶吼着：“救救我，恶魔，只要你救下我，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恶魔鄙弃的声音响起：“太晚了，落到此等境地，除高序列以外，再难挡他。我们的契约，也该结束了。”
随即，伊斯卡伯爵只觉体内像是永久地缺失了什么，身体迅速溃烂着，血族的力量随着契约的中断，也随之剥离了。
他现在，仅仅只是个被魔力侵蚀的，普普通通的人类。
他被抛弃了。
蒙受赐予的伪强者，在丢失了上位者的眷顾后，所有的一切便如挖掉地基的高楼，顷刻崩析。
噗嗤——
赐胜之剑斩断了伊斯卡伯爵的头颅。
他的嘴巴开合，像是上了岸的鱼。
“我是天选之主，天命之君，我怎么会死在这种地方......”
咔嚓——
冰冷的剑身横着拉过，将他的头颅从正中央劈开。
到了此刻，黑甲骑士冷冰冰的声音终于再度响起：“威廉，怎能被你这般鼠辈杀死？”
“你也配？”
像是听闻了何等不敢置信的消息，他再度拔高语调，质问道：“你他妈也配！”
铁靴踏在伊斯卡伯爵碎裂的头颅，将血肉骨骼碾碎成泥。
披着雨衣的洛迦缓缓出现在了李昂身后，他拍了拍李昂的肩膀，轻声道：“逝者已矣，节哀。”
他本想出手相助，但李昂称——这是属于他一个人的复仇。
干巴巴的劝慰之后，是持续良久的沉默。
直到洛迦开始怀疑李昂是不是已遭受重创时，他才看到李昂脚下，有冻结成冰的泪珠滚落。
沉闷压抑的声音响起。
“我其实很清楚，身为猎魔人就不该奢望会有在床上安然辞世的那一天。”
李昂抬起头，看向洛迦，眼神中无喜无悲。
“我早就说过，不愿和他这种人做朋友，因为他们会死的很早，这些，在我成为猎魔人后，便已有了心理准备。”
“我只是无法接受他这样的死法，没能光明正大与敌人酣畅战死，而是被这般肖小软弱之徒暗算。”
“这对他，简直是一种侮辱。”
第一百六十九章埋葬与契约
“怎样死才算光彩？像个英雄一样？”
“听着，里昂。”
“死就是死了，没有光彩与窝囊的区别，就像被老妇砸死的皮洛士，被养子杀死的凯撒。”
“无需为此介怀。”
洛迦轻轻拍了拍里昂的肩膀。
“更不必沉溺于悲伤，你已替他复仇了。”
李昂的目光很平静，一言不发，但这份平静中却压抑着早已呈现出燎原之势的漆黑火焰。
承载其他人的怨憎，固然能使复仇之焰更强大。
但这份独属于自己的复仇，那源自内心深处的怨憎，才是复仇之焰强大起来的根源。
洛迦轻声道：“现在，让我们把他安葬了吧。”
李昂终于开口了，声音嘶哑，像是很多天没有喝过水了。
“嗯。”
...
站在墓碑前，李昂点燃了三根白烛，火光照亮了空荡荡的墓碑。
他手持刻刀，斟酌良久，又颓然放下。
洛迦疑惑道：“怎么了？”
李昂轻叹道：“猎魔人的遗骸具备魔力，写下墓志铭，反而有可能被那些野巫师盗掘，就当他只是个普通人吧。”
猎魔人的遗骸，其实和恶魔一样，都应该火化的，不然就会侵蚀土地，使得这里变得寸草不生，甚至感染一些生物，使其产生异变。
但这片土地早已被魔力侵蚀得十分严重了，只是区区一具猎魔人的尸体，也就显得无足轻重了。
洛迦问道：“还有遗憾吗？”
李昂：“嗯？”
洛迦解释道：“我有一种召魂的仪式，可以通过他的坟墓，召唤出死者的灵魂与你交流。”
李昂神情微动。
洛迦又补充道：“但是，猎魔人的灵魂可能已经被魔力腐化，所以要不要这样做，全看你自己的意思。”
李昂犹豫了下，摇了摇头。
“算了，就让他在此安息吧，没必要再折腾他的灵魂了。”
洛迦道：“那我们这就离开吧，这次的事闹得这样大，教会肯定会倾尽全力来寻找凶手。”
李昂苦笑道：“抱歉，牵连到你了。”
洛迦耸了耸肩：“没关系，即便没有你的事，像伊斯卡伯爵这种丧尽天良的恶魔，我也会杀了他。”
...
在伊斯卡伯爵宅邸下的地牢中，一个高大健硕的男人蓦得睁开了眼。
他的眼珠像是野兽般，呈现出幽绿的色泽。
他的嘴唇开合，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觉浑身火辣辣的疼，眼前看到的一切都已模糊不清。
“我这是在哪？”
他挣扎着起身，倚靠着冰冷的墙壁打量着四周。
体表刀劈斧砍，还有十余个箭创随着他的苏醒，调用体内魔力修复，逐渐开始了愈合。
但消耗魔力使得他变得越发饥肠辘辘。
他不得不停止了修复伤势，调用起最后的一丝魔力，双手发力，扭断了拦在眼前的铁栅栏。
他脚步踉跄着爬出了监牢，但随即便感觉到了一股发自内心的无力感。
因为头顶，赫然是一个封闭的铁门，上面似乎还压了重物，无论自己怎么推都不能撼动铁门分毫。
他下意识将眼神挪向一旁。
在地牢的正中央，有着一座掘出的大水池，里面装满了囚犯们的鲜血，而此刻，这些鲜血正散发着对他而言，极度迷人的的芬芳。
饥饿感瞬间吞没了他的理智，使得他如同机械般走到了水池的旁边。
咕噜——
男人咽了一口唾沫，随即一头栽落在水池中。
…
无底深渊，在一片火红的世界中，有着猩红皮肤，生长着胡狼头颅的恶魔正懒洋洋地沐浴在岩浆中。
祂的头顶佩戴着黑色的冠冕，从中不断飘落出黑灰色的余烬。
此刻，祂正用手不断搓洗着通红的身躯。
四周的恶魔数量非常稀少，只有寥寥三五只，但每一个都极度强大，清一色处于高序列。
越是底层深渊，就越不适合普通恶魔的生存。
这也是深渊不断向上层世界进军的原因所在，因为底层深渊的资源正在迅速耗尽，深渊就像一架不断前进的战车，只要止步，便会车毁人亡。
恶魔张开手，一个半透明的灵魂出现在了祂的手掌心，祂饶有兴致道：“啧啧啧，死得真惨啊，伊斯卡，你都被剁成肉泥了。”
伊斯卡伯爵的灵魂发出了愤怒的时候：“恶魔，你欺骗了我，抛弃了我，你违背了我们的契约！”
恶魔哈哈笑道：“可别这么说，我可是一直都在帮助你，给予你力量。只不过刚刚那种情况下，你已必死无疑。总不能让我隔着无数层深渊，传递过去一具中序列化身，然后被那两个猎魔人砍翻才算履行了契约吧？”
伊斯卡伯爵不甘地怒吼道：“但你曾许诺我，使我成为世界之王，佩戴无上尊荣的冠冕，我怎能止步于此。”
恶魔冰冷的声音突兀响起。
“不过是当初随口说的屁话罢了，既然没有落于契约之上，就做不得数——不过既然你较真，我就满足你的愿望好了。”
伊斯卡伯爵的脸上露出了惊喜的神情，但其中又夹杂着一丝狐疑：“你会使我复生？”
恶魔咧开嘴，露出狰狞的笑容：“不，但我会让你成为世界之王的。”
祂打了个响指，随后，天地变换，流淌着滚滚熔岩的地狱火山，被一片冰天雪地所取代。
这里一片死寂，除了呼啸的寒风以外，便连半点活物的声息都听不到。
“就是这个世界，我将分封给你，使你成为世界之王，但是，这个世界里只有你一个孤魂野鬼。”
“不，恶魔，我不要留在这个世界！”
“那可不行，我可是最重视契约精神的恶魔啊！”
恶魔充满戏谑的大笑声响起。
“去统治，去君临吧，伊斯卡大领主！”
祂将这个哀嚎的灵魂丢入了冰雪之中，随即搓了搓身子，感慨道：“真是见鬼的天气，我还是喜欢泡热水澡。”
这位头戴余烬王冠的恶魔再度打了个响指，庞然身躯顷刻间消失无踪。
这只和伊斯卡伯爵做交易的恶魔，赫然是一只生活在底层深渊，掌握了无数层深渊的大君！
第一百七十一章招揽
“开门啊，米纳菲。”
爱丽丝惊恐地拍打着木门，不时回头张望着。
她原本坐在家门口的木盆旁搓洗着衣物，谁曾想下一刻安静祥和的偏远小镇，居然就沦为了人间炼狱。
无数可怕的魔物降临了。
她亲眼看到住在对面的外婆，被一只红肤狼怪啃掉了大半截身子。
“快开门，它就要过来了！”
她绝望地推着门，直至身后响起了犬类低沉的呜咽声。
她转过身，倚着门，满脸泪水地痛哭着：“为什么不开门，米纳菲，为什么不开门啊！”
“爱丽丝，别在这儿，看在夫妻一场的份上，帮我把怪物引开吧。”
门后传来了米纳菲带着哭腔的哀求声。
爱丽丝的眼神满是绝望，她不再出声，而是面对着地狱犬，向着一旁缓缓挪动着身体。
不是为了把怪物引开，而是她很清楚这是自己活下去的唯一选择。
这个怪物总是要选一个目标来吃的，要么是她，要么是门后的米纳菲。
而留在门前，被吃的那个只能是自己！
一声吠叫传来，生有骨刺和宛如狮鬃般触须的地狱犬终于动了。
它带起的呼啸风声，在爱丽丝眼中，几乎是瞬间便扑倒了自己的面前。
那张血盆大口距离自己是如此之近，爱丽丝甚至觉得自己已经可以嗅到它嘴里喷吐出的腥臭口气。
她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下一刻，滚烫的血液浇在了她的身上。
爱丽丝颤栗着，一动不动。
随后她听到一个有些冷硬的男声：“这种地狱犬的血液，虽然腐蚀性一般，但如果不及时清洗，也是会导致毁容的。”
她睁开眼，便看到那只地狱犬的头颅已经被削飞了，脖腔里正流出粘稠的血浆。
她连忙推开魔物的尸体，结结巴巴道：“谢......谢谢。”
脑海中下意识闪过的第一个想法居然不是劫后余生的庆幸，而是——他好帅啊！
李昂微微颔首，语气居然有了几分温柔：“快去逃命吧。”
爱丽丝是他一路救下的所有人里，唯一一个向他道谢的，其余人，大多数直接连滚带爬就跑路了。
说罢，他的身形骤然化作乌光，再出现时，又是一头地狱犬被干净利落砍掉了头颅。
魔物的弱点千奇百怪，但其中绝大多数，只要被斩掉头颅，即使生命力再顽强也会迅速失去行动能力。
而赐胜之剑又有着极其锋锐的特性，能够轻易斩断魔物坚硬的颈骨。
这也导致李昂出道以来，最习惯对付魔物的手段便是——斩首！
他曾经想过，如果有朝一日他“退役”后，做个刽子手，或者屠户，应该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很快，李昂便清空了城镇北部大部分的魔物，这些魔物军队的实力很弱，一个中序列都没有，根本无法对李昂产生任何威胁。
“哥，我来支援你了！”
洛迦的身影从不远处闪现而来，迅速杀死了一只从背后想要偷袭李昂的魔物。
他刚要开口，就发现自己的胸口被捅了一剑。
鲜血汨汨流淌，而眼前这个男人的眼中没有任何怜悯，反而用力将手中武器向右横拉，想要一剑剖开他的上半身。
砰——
一阵烟雾闪过，洛迦的身影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站在不远处，捂着胸口的纳斯雷兹姆。
它带着浓郁疑惑的询问声响起：“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李昂当然不会告诉它，自己来之前喊的那句“小心纳斯雷兹姆”的潜台词，是“开战后务必保持距离，不要靠近对方”。
他跟洛迦曾提到过这种猎魔人公认最厌憎的魔物，也自然而然提到过免于被纳斯雷兹姆幻术欺诈的“潜台词”。
当时不过是信口闲谈。
现在看来，效果还算不错。
李昂轻笑道：“被我捅穿了一颗心脏，应该不怎么好受吧？”
纳斯雷兹姆天生两颗心脏，而且全被毁掉也不会致命，但却会影响其魔力输出。
被毁掉一颗心脏，这只纳斯雷兹姆的实力短时间内起码会跌三成。
“感觉还不错。”
纳斯雷兹姆耸了耸肩。
“正式介绍一下，在下巴托利亚，戴瑞斯大领主麾下的人事管理，我很看好你，要不要加入我们？”
巴托利亚的脸上没有流露出任何愤怒，反而有种成竹在胸的坦然。
它跟李昂以前见过的两只纳斯雷兹姆都不一样，眼睛像是昆虫类的复眼，翅膀的边沿锋利如刀，闪烁着幽绿的光泽，明显具备猛毒。
李昂摇头道：“还是算了，我不喜欢给恶魔当狗。”
巴托利亚嘲讽道：“可能是好久没来表世界，现在的猎魔人难道还开始谈起尊严这种可笑的东西了吗？”
李昂戏谑道：“尊严当然无所谓，只是你连大饼都没画，就想让我上赶着给你们当人奸？”
巴托利亚哈哈笑道：“只要你加入我们，大领主会亲自为你主持转生仪式，使你变成纯血的纳斯雷兹姆，到时候，你就能摆脱低贱的人类身份，成为我的同族了。”
“就这？”
李昂冷笑了一声，身形骤然化光，在巴托利亚的身后闪现，一剑横扫，斩向了这只恶魔。
巴托利亚的双翅迎击而上，但往昔无坚不摧的翅翼，不仅没有斩断对方手中的武器，反而被砍出了一道缺口。
一剑刚落，一剑又起。
它刚想躲避，却发现自己的体表不知不觉，已覆上了一层冰霜，速度骤降。
嗤啦——
剑刃带起一缕血污。
纳斯雷兹姆已消失无踪。
再出现时，巴托利亚看了眼手臂上狰狞翻卷的伤口，惊叹道：“我似乎小瞧你了——我再给你加个码怎样？”
李昂冷笑着再度提剑斩来：“抱歉，我不认为你区区一个中序列的纳斯雷兹姆，能够开出令我满意的价码。”
巴托利亚再度发动空间穿梭躲避，声音有些急促地问道：“你想要什么？”
李昂冷笑道：“要我投靠深渊，不说给顶余烬王冠，起码也得给个领主的位置坐坐吧。”
“我答应你了！”它不假思索道，“只要你加入，戴瑞斯大人扶持你做个偏远深渊的领主还是没问题的。”
“呵呵，纳斯雷兹姆果真喜欢信口开河。”
“你区区中序列第一阶，却能压着我二阶打，这足以证明你的价值。”
巴托利亚一脸真诚，真诚到就连李昂在一瞬间都要产生自己不相信它实在是太可惜了的错觉。
“骗鬼去吧。”
李昂声音森冷，大喝道：“洛迦，给我定住它！”
巴托利亚的心底，警兆顿时大作，身下漆黑的阴影迅速蔓延开来，化作两只伸展开来的双翅。
空间仿佛被冻结，往昔无往不利的天赋能力，此刻居然被禁用了。
巴托利亚立刻想到了一种纳斯雷兹姆的克星魔物——大天鬼！
第一百七十二章见个朋友
这是一场势在必得的绝杀！
以诡异难缠而著称的纳斯雷兹姆，根本没有发挥出自身半点强项，便被两人联手拖入死局。
赐胜之剑和洛迦手中的骨刺一前一后，贯穿了巴托利亚的身躯。
诡异的黑色火焰承载着魔眼宝石的蚀骨之毒，在它的体内熊熊燃烧着，偏偏又没伤到它体表分毫。
但诡异的是，巴托利亚并未发出惨叫声，只是诡异地盯着李昂和洛迦。
它的灵魂化作黑烟，向着天空中袅袅升起，化作了一张倒映于天空中的黑色面孔，发出猖狂的大笑声。
“好，就算你们小胜我一局。”
“当此方世界终结之时，便有骑着白、红、黑、灰四匹马的骑士，将瘟疫、战争、饥荒和死亡带给汝等，黑死病只是一个起始，此方世界的人类必将灭亡——猎魔人，你错过了一个皈于吾等的宝贵机会。”
“我们下次再会！”
黑色魔脸迅速升空，撕裂了一道空间裂隙，即将遁回深渊。
“呵，你以为你能跑？”
李昂毫不犹豫，挥出赐胜之剑，直接削掉了巴托利亚的头颅，它的灵魂顿时像是被某种无形细丝缠住了，动弹不得分毫。
“不，这不可能！”
“我受领主律令庇护，你怎么可能收取我的灵魂！”
黑色面孔开始不由自主地降落，缩小，向李昂的手心飞去。
直至，被他一把攥住。
“这不是人类所能拥有的力量，你到底是什么怪物......”
巴托利亚不敢置信的咆哮声逐渐平息。
李昂看向洛迦，问道：“你将这个灵魂制作成鬼面具，能获得它的空间穿梭能力吗？”
洛迦摇头道：“未必，虽然鬼面携带的能力一般不止一种，但纳斯雷兹姆的特殊能力还是很多的。”
“总比我几率大一些，拿去吧。”
李昂将灵魂丢给了洛迦，明明是没有实质的虚幻魂灵，却被洛迦稳稳地接在了手中。
其余猎魔人即使击杀了恶魔，往往也有很大概率被其灵魂遁逃回深渊，但谁让巴托利亚运气不好，偏偏撞上了李昂和身为不死者的洛迦。
“谢了。”
洛迦道了声谢，用祭祀刀在巴托利亚的头颅上割掉了脸皮，泡在了盛满绿色魔药的罐子里。
巴托利亚的脸皮被剥落后，顿时显露出下面依旧还在燃烧着的黑色火焰。
和空气接触的瞬间，火焰大作，迅速将它的残骸烧成了灰烬。
他露出笑容，再度感谢道：“谢谢。”
如果不是李昂有意控制，这具尸体肯定会被烧成灰烬，没了脸皮，它的灵魂自然而然也就归李昂所有了。
李昂摇了摇头，道：“有什么可谢的，本来就该轮到你了。”
洛迦笑道：“接下来优先帮你凑齐祭品吧，正好我这段时间鬼面制作的数量有些频繁，魔药都快用光了。”
“好。”
李昂点了点头，道：“别忘了还有一个家伙等着我们处置呢。”
洛迦问道：“按照之前说好的来，还是直接把他杀掉？”
李昂道：“按照之前说好的来吧。”
洛迦皱眉道：“可他引来了恶魔军团，导致那么多无辜人死去。”
“所以直接杀了他就更亏了。如果他没挺过去的话，正好拿他灵魂充当帮他擦屁股的酬劳。”
...
在一片荒凉的草原上，李昂和洛迦一前一后，站在那个濒临失控的猎魔人身边。
周围绿莹莹的草地开始大面积的枯萎，土壤甚至产生了大面积的龟裂——他已开始尝试突破。
不过缺少了观照之壁，连第一步降服体内恶魔残念，他都显得极其困难。
这是野猎人和小学派猎魔人共有的缺陷所致，由于他们经常使用恶魔变身，使得恶魔的残念与身体结合的越发密切，在突破时，要对付的残念会相对更加强大许多，甚至能与自身灵魂分庭抗礼。
分庭抗礼可不代表就相安无事了。
由于没有观照之壁，恶魔残念与猎魔人灵魂的交锋之地就在本体。
如果他们纠缠良久还没抉出胜负，很有可能使得此时无力掌管的身体，被恶魔残念带动的魔力侵蚀。
到时候，即使猎魔人解决了体内的恶魔残念，但就连栖居的身体都已魔化，也不过是变成了一个全新的恶魔品种罢了。
“不太妙。”
李昂看着猎魔人那张逐渐扭曲的面孔，还有那从毛孔中钻出，沾染着粘液的诡异触须，摇了摇头。
“他根本就没有资格进行突破，身体的状况已经糟糕到了这种地步，成功的几率近乎于零。”
洛迦感慨道。
“青草试炼的设定是有其根据的，不是为了卡这些小学派和野生的猎魔人上升的通道，而是他们如果突破，绝大多少都不过只是使这个世界上多出一个中序列的魔物罢了。”
李昂轻叹了一口气：“而这些猎魔人往往毕生也难以猎杀一个中序列魔物。”
洛迦疑惑道：“那他们还有存在的必要吗？”
李昂点了点头：“这世上中序列魔物归根结底还是在少数，许多地方的猎魔都要指望他们，而且，猎魔人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在意识到自己即将失控前，他们会委托同行提前把自己杀掉。”
洛迦敏锐地察觉到了盲点：“为什么他们不自己了结？”
李昂摇了摇头：“这种委托往往是提前托付给挚交好友的，而且一般都是相互的，谁先失控另一方就会杀死对方。
实际上，当猎魔人即将失控时，负面情绪会逐渐吞没理智，这个时候的猎魔人，大多数反倒是不愿意死了，许多被朋友委托杀死自己的猎魔人被朋友反杀的事故也时常发生。”
正在这时，猎魔人睁开了眼，他断断续续道：“我怀里有一封信，帮我把它送给左良格的莉莉娅小姐。”
“好。”
李昂点了点头。
猎魔人苦笑道：“抱歉，因为一己之私，给你们添麻烦了。”
李昂道：“没关系，反正你都要死了。”
猎魔人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解脱般的笑容：“给我个痛快。”
嗤啦——
一剑枭首。
他脸上甚至依旧保持着那副笑容。
李昂将剑收回了剑鞘，在洛迦奇怪的目光中，道：“如果他突破到中序列，我很难找出一个放过他灵魂的理由。”
洛迦恍然：“你决定放过他的灵魂了？”
李昂点头道：“嗯，而且，如果我刚刚没杀了他，他很可能会表露出丑态——我希望他死得像个猎魔人而不是恶魔。”
洛迦取出了猎魔人怀里的书信，信封皱巴巴的，像是斟酌了许久，又时常拿出来看的缘故。
李昂张开手，黑色火焰迅速将猎魔人的身躯吞没了，那些触手，也迅速干瘪了下来，发出噼啪声响。
洛迦道：“左良格在哪？”
李昂问道：“很近，就在波西米亚。对了，既然都到这儿了，方便跟我一起去见个朋友吗？”
“什么朋友，猎魔人？”
李昂笑了笑：“不，是一只恶灵。”
第一百七十三章白马王子
洛迦重复了这个单词：“我没听错吧，你刚刚说的是‘恶灵’？”
“嗯，是个很可怜的漂亮姑娘。”
和卡塔琳娜之间的相处虽然短暂，但她的祝福带来的【怨憎寒冰】，对他的帮助可是相当之大。
洛迦摇了摇头：“我简直无法相信你能跟一只恶灵做朋友，这种充斥着怨憎的灵体，即使是我的老师也无法与它们交流。”
李昂耸了耸肩：“我还以为身为不死者的你，一定能跟她有共同语言。”
洛迦苦笑道：“不死者归根结底，只是身体死去了，但灵魂依旧活着，而恶灵连灵魂都充斥着死亡气息，我们根本不是一码事好吗？”
“这样吗......”
李昂皱了皱眉：“如果我们再见，她会攻击我吗？”
洛迦不置可否道：“这就要看你跟她的交情够不够深了。”
李昂思忖片刻，有些不确信道：“应该还可以。”
“但不管怎样，既然约定好要去看她就一定要去的，还有温莎堡的伯瓦尔，也不知道伊斯卡伯爵死后，他是不是能从小三成功上位成正宫。”
按照这个时代的习俗，卡露莲娜公主有相当大的概率，继承伊斯卡的爵位，成为女伯爵。
...
循着记忆前行，原本漫长的旅途在雷加风驰电掣般的飞行中也变得短暂了起来。
仅是傍晚，他们便来到了李昂记忆中的那个村庄。
但眼前原本该是一个小镇的地方，此刻却已是空无一物，那些被拔掉舌头的尸体也消失无踪了。
“你确定是这儿？”
“我很确定。”
洛迦疑惑道：“你描述的那只恶灵应该是属于地缚灵的一种，在没突破到高序列之前，按理说不可能离开死亡地的。”
“我曾站在这个小山坡跟她道别，这里变化并不大，我记忆里的很多细节都能对上，唯独少了那个小镇。”
洛迦建议道：“我们四处逛逛？”
“好。”
李昂开启了野兽直觉，四处察看细节。
但最终，一无所获。
“怎么会这样？”
“难道她突破高序列离开了？”
他微微蹙眉，有些颓然地坐在了小山坡上。
如果是这样也好，但高序列哪里是那么好突破的？
猎魔人中的最强者查洛特拉卡在中序列巅峰已经不知多少年了。
拥有一座小秘境的塞萨利学派领袖，薇歌女士同样卡在这个阶段，多少年来动弹不得分毫。
而他与卡塔琳娜分别不过几个月的时间，她基本上是没可能突破到高序列的——他担心她经历了某种重大的变故。
“有发现吗？”
洛迦向他走来，摇了摇头，道：“没有。这里偏离主路，近段时间，甚至根本没有人经过这里。”
李昂沉默了片刻，道：“我们在这儿先休息一晚吧，如果明天还没有收获，就去温莎堡。”
“好。”
洛迦其实并不在乎浪费这一点时间。
一来不死者的时间观念本来就不重，二来骑乘雷加又节省了大量赶路的时间，他很乐意奉陪。
其实说起来，这段时间他跟着李昂也算是受够了马不停蹄的狩魔。
原本离开学派时，老师交给他的铸造鬼脸面具的魔药都快被消耗精光了，这可是他一年的量。
李昂实在是太拼了，洛迦总感觉他就像身后存在着一个恐怖的怪物在不断催促着他前进一般。
他连一点空闲都不敢有。
他们燃起了一堆篝火，在一棵枯死的树下分别躺下。
旅途劳顿，使得李昂很快就睡着了，响起匀称的呼吸声。
即便是不需要睡觉的洛迦，在此刻也是困意袭来，不知不觉间，眼前一黑，意识全消。
...
李昂打了个哆嗦，冰冷的小雨淋在头顶，打湿了他的头发。
他睁开眼，惊讶地发现整个世界已风云突变，他们从一座小山坡上的枯树下，转移到了一片大森林中！
这里到处都是如同小树一般高的伞状蘑菇，颜色瑰丽，散发出有如蜜糖般的甜香。
天空中下着小雨，蘑菇森林里雾气深重。
有漂亮的萤火虫伴随着动听的风铃声，在碧绿的草坪上来回飞舞着——它们的本体不是丑陋的虫豸，而是像树精灵一般的漂亮生物。
恍惚间，李昂甚至以为自己已经回到了女巫之森。
但他很快就确定这些萤火虫不是树精灵，一来树精灵是安洁莉娜女士亲手创造出来的造物，二来这些萤火虫空具其形，却无法交流，连触摸都会从它们的体表穿过。
他又涌现出一个猜想。
一层冰霜自他的脚下蔓延开来，却并未察觉到有任何回应，所以……这里并非是卡塔琳娜将自己拉入了幻境？
洛迦此刻也醒了过来，他有些迷茫：“我怎么会睡着？这里是哪？难道已经过去了好几天了？”
李昂指了指面前已经熄灭的篝火堆：“我觉得我们可能是被拉入了幻境，洛迦，我现在无法确定你是不是真的洛迦，所以我们之间最好保持一定的距离。”
“好。”
洛迦迅速进入了状态，神情严峻地打量着四周。
“话说，这风铃声是从何而来？”
李昂屏息凝神，倾听良久，摇了摇头：“无法追溯源头，如果你玩过的游戏的话，可能会明白什么叫做背景音。”
“背景音？”
洛迦难以理解这个词汇。
就在这时，他清晰地听到了一阵悠扬的歌声。
有男人在唱歌，音色极好，歌词却显得极为粗俗，充斥着乡间俚语与H色笑话。
两人对视一眼，默默向着声音的源头走去。
很快，他们便看到了一条在蘑菇林中的乡间小路，有骑着白马，头戴金色王冠的男人在唱着歌。
“在白雾沉沉的早晨，英俊的王子就要迎娶美丽的公主。”
“我将为你建造美丽的宫殿，由鲜艳的红铜铸成。”
“我将为你订做一条长裙，由最巧手的织工，用光辉和云朵所织，让你光辉熠熠。”
“我们的宫殿将有十二名全副武装的骑士守卫，任何恶棍与暴徒，都将在他们的长戟下哀嚎死去。”
“...”
接下来便是诸如“我愿抚摸你如同锦缎般的胴体，品尝你甜美的蜜糖”之类的句子。
“这是...白马王子？”
李昂感觉有些别扭，这个男人的确很英俊，但无论怎么看都觉得毫无“王子”的气质，即便佩戴王冠，也像是沐猴而冠。
“哥，你觉不觉得这个家伙有点眼熟？”
李昂愣了下，片刻后郑重道：“的确有这种感觉，连白马都有点眼熟。”
洛迦指了指李昂，道：“是不是跟你有点像？”
李昂下意识想要反驳，但仔细看去，却发现这白马王子的五官轮廓确实与自己极为相似，胯下的白马更是像极了照雪！
洛迦问道：“我们接下来怎么做？”
李昂摇了摇头：“先不要打草惊蛇，跟着这位白马王子看看。”
第一百七十四章童话王国
他们尾随着这位酷似李昂的白马王子前行，但这位看起来不过是个普通人的王子，似乎察觉到了他们的跟踪，胯下的白马突然加速。
它灵活地越过拦路的荆棘，灌木丛和倒伏的蘑菇树，居然是一骑绝尘，消失在了远方的白雾中。
李昂和洛迦拼命追赶，依旧只能越落越远，连灰都没吃到。
洛迦有些无力地吐槽道：“我们堂堂两个中序列居然跑不过一匹马！”
长距离冲刺，李昂的确不是照雪的对手。
但刚刚他甚至都已经用到了瞬狱的技巧，却依旧追赶不上那匹很像是照雪的白马，这就很不正常了。
李昂努力平复下呼吸：“你觉得这个世界还能用常理来衡量吗？”
洛迦疑惑道：“所以说我们到底是在幻境中还是被传送到了异世界？”
李昂摇了摇头：“我也不确定，但大概率是梦境，梦里出现什么都不足为奇，所以我才会怀疑你是不是真的洛迦。”
洛迦摊开手，有些不确定道：“反正我觉得我是真的，而且我感觉你也是真的。”
李昂不置可否道：“小心无大错，我们继续走吧，留在原地肯定永远找不到出路。”
他们很快就看到了一个竖在路旁的路标，上面用希腊文写着两个单词，翻译过来应该是“百果园”的意思。
路标后，一座修筑在小山坡上的小镇轮廓逐渐显现。
他们来到小镇中，细雨此刻已经变得很小了，街上没有看到任何行人，只有最外面的一座大概是村长或者镇长宣布法令的圆形石台上，坐着一个耷拉着腿的木偶人。
这个木偶小人有着长长的鼻子，戴着一顶黄色帽子，坐在花坛上，闷闷不乐。
洛迦开口问道：“你好，可以告诉我这里是哪吗？”
木偶小人打量着两个人，嘴里咕哝了一句，便低下头不再理会他们。
洛迦疑惑地看向李昂：“他刚说了什么？”
“希腊俚语，大意是诅咒你胯下开了一朵有很多花瓣的花。”
洛迦有些疑惑：“那是什么？”
李昂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但估计是骂人的话。”
洛迦气道：“这小东西脾气还挺大。”
李昂轻笑道：“交给我吧，我最擅长跟这种没礼貌的家伙打交道。”
他拔出了赐胜之剑，来到木偶人的面前，一道白光闪过，坚固的石台宛如嫩豆腐般被切掉了三分之一。
石块砸在石子路上，断痕紧贴着木偶人的屁股。
他的脸上带着危险的笑意，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木偶人小声嘟囔着脏话，不甘不愿道：“我叫匹诺曹。”
匹诺曹？
李昂愣了下，匹诺曹不是十九世纪末才出现的童话故事吗？
就算这故事早有原型，也不可能连名字都撞车吧？
他不动声色道：“你就是大名鼎鼎的木偶人匹诺曹？”
他特地强调了发音，免得被同译不同音误导。
匹诺曹得意洋洋道：“你也听过我的大名吗？”
李昂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继续问道：“回答我下个问题吧——这里是哪儿？”
“不知道！”
匹诺曹的鼻子冒出了一截，就像成年人的指骨，上面还有血淋淋的肉丝——这可不像什么美好的童话故事。
李昂皱眉道：“喜好说谎的木偶，可不是好木偶。”
匹诺曹无所谓道：“先生，我只是一具木偶，不要在道德层面上对我有过高的要求好吗？”
无形的丝线束缚了匹诺曹的身躯，李昂语气平淡道：“我再问你一遍，这里是哪？”
匹诺曹机械地张嘴道：“百果园。”
但随即，它就惊慌失措地捂住了嘴巴。
“你对我做了什么，混账？”
李昂微笑着说道：“如你所见，我暂时把你变成了一具提线木偶，如果你不合作的话，我会考虑把这变成永久的。”
“别别别！”
“你问什么我都会回答的！”
匹诺曹玻璃球般的绿色瞳仁里充斥着惶恐，它知道那些同行们，在不被木偶师操控时，就像一滩软泥，根本不能像他一眼自由活动。
李昂又指了指他的鼻子：“我不希望再听到任何一句谎言，如果你再说谎，后果可不再只是鼻子变长那么简单。”
匹诺曹结结巴巴道：“会怎样？”
洛迦在旁边插话道：“说谎的人要吞一千根针哟。”
匹诺曹松了一口气：“行，你问吧。”
吞一千根针对他而言可没什么大不了的，但随即就看到一簇火苗跳跃于李昂的指尖。
他没有再说出威胁的话，但威胁的意思显而易见：“你知道卡塔琳娜吗？”
匹诺曹迅速答道：“知道，她是白雪公主，住在百果园后面的城堡里。”
白雪公主？
卡塔琳娜就是白雪公主？这是什么神展开！
李昂皱眉道：“如何去那座城堡？路上有什么危险吗？”
匹诺曹道：“穿过那片森林就能看到城堡了，但那片森林里住着七个可怕的矮魔，他们力大无穷，嗜血成性，所有百果园的居民们都很害怕他们。”
李昂又问道：“如何离开这个世界？”
匹诺曹忙不迭地摇了摇头：“不知道。”
李昂见他的鼻子没有变长，又问道：“谁知道怎么离开？”
匹诺曹摇了摇头，但紧跟着又补充道：“如果有谁知道的话，一定是镇长或是那个居住在小镇边缘的红帽女巫。”
李昂冷笑道：“我猜你说的这两个角色一定都很危险，你想借刀杀人？”
匹诺曹很诚恳地点了点头，他实在是不敢说谎，但又道：“不危险的人也不可能知道怎么离开这个世界。”
“算你说的有道理。”
“可以告诉我他们两个的名字吗？”
匹诺曹答道：“镇长叫大灰狼，拥有非常强大的力量，他平时很和善睿智，但在月圆之夜会变得非常暴躁，甚至会变成一头狼人，拥有一口气吹翻一座房子的力量，七只小猪就是被他吃掉的。”
“红帽女巫叫小红帽，和镇长的关系非常差——这是我从别人口中听来的，他们几乎从来不打照面。小红帽是个擅长炼金术的女巫，平时神神秘秘的，经常挎着篮子到森林里采毒蘑菇，即便是森林里居住的七只矮魔也不敢招惹她。”
李昂点了点头：“多谢你的慷慨解答，那么接下来，请你带我们去找镇长大灰狼肯定没问题吧？”
匹诺曹的脑袋顿时摇得像个拨浪鼓：“抱歉两位先生，由于我说了谎，被湖中仙女锁在了这里，作为惩罚，不能随便离开。”
李昂感觉有些头疼，问道：“湖中仙女又是谁？”
第一百七十五章慷慨
匹诺曹解释道：“她是住在阿瓦隆湖中的仙女，但她的力量绝不仅仅只局限于阿瓦隆湖，任何有水源的地方她都能展示威能，信奉她的人将得到强大的力量，冒犯她的人会受到惩戒，所以我不能忤逆她带你们去找镇长。”
李昂有些苦恼地揉了揉眉心：“你该不会告诉我阿瓦隆湖中还有一把胜利与誓约之剑吧？”
他担心再这样下去，会不会出现一座五指山，里面镇压着一只大闹奥林匹斯山的猴神。
因为湖中仙女的传说是凯尔特神话中亚瑟王的故事，而凯尔特人早就被罗马和日耳曼人挤到不列颠去了，距离立陶宛和波西米亚，简直相隔了十万八千里。
按照常理来讲，普通平民家庭出身的卡塔琳娜，根本就不可能知道这个神话传说。
所以，这个梦境可能不是卡塔琳娜的，而是自己的——亦或是两者兼有？
匹诺曹耸了耸肩：“我不知道什么胜利与誓约之剑，但传说中阿瓦隆湖底的确埋藏着一把神剑，它被插在一块大石头里，只有五德俱全的骑士才能拔出它。”
李昂问道：“你所说的神剑，有我这把神吗？”
赐胜之剑可是瓦尔基里盾牌破坏神的武器，严格意义上的确能算作是神器。
当然盾牌破坏神未必是高序列，所谓“神器”也未必能比得上猎魔手札中的“史诗级”。
但最起码，在镶嵌了两颗魔眼宝石后，李昂现在用得还算顺手，诛魔杀人，砍瓜切菜。
匹诺曹有些不屑道：“先生，虽然你的武器很锋利，但传说中，拔出石中剑的人将拥有在这个世界上无人能敌的恐怖神力。”
“无人能敌？”
李昂轻笑了声。
他自然不信真有这种武器，随口回道：“可猎魔人的敌人从来就不是人，最起码，不止是。”
匹诺曹耸了耸肩：“恕我直言，先生，你上来就威胁我的作风，看上去也不像是具有骑士五德的人。”
言下之意，就算李昂相信石中剑的传说，也不可能拔出他，所以信与不信都没有区别。
李昂笑道：“你说的有道理。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你解答后，我们就会离开。”
匹诺曹松了一口气，迫不及待道：“你问吧。”
李昂道：“白马王子去哪了？”
匹诺曹茫然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什么白马王子，但假如你说的是一个骑着白马唱着歌的骑士，他应该是跑到森林里去了。”
“好，我知道了。”
匹诺曹补充道：“先生，假如你们找他有事的话，我奉劝你们快点追上去，迟了的话，我猜二位就只能在矮魔的粪便中去寻找他了。”
李昂摇了摇头，微笑着说道：“我找他没事，我的问题问完了，接下来，我们会去找镇长谈谈，就此别过。”
洛迦补充道：“你还会呆在这里对吧？假如有问题，我们还会来找你。”
匹诺曹的眼神中闪过了一丝失望，他像是戏剧舞台上谢幕的演员，向李昂行礼道：“随时恭候二位的大驾。”
告别匹诺曹后，两人继续踏上了旅程。
小镇里静悄悄的，像是空无一人。
道旁的建筑大多是砖瓦房，外面围了一圈篱笆墙，墙内还栽着一些说不出名字来的草本植物。
洛迦感慨道：“这里的人们看起来很富足啊。”
李昂不置可否道：“也可能是因为这里遍地都是蘑菇树和青草，居民们没办法找到木材来建造房屋。”
洛迦点头：“有道理。但这里的确不错，让人有定居在此的想法。”
“我觉得还是尽快离开为妙，这里的一切看上去都太美好了，但就是因为这样，我才觉得可怕。”
就像对桃花源的解读，那里面居住的都是一些先秦鬼魅，所以太守派人前往，才“不复得路”。
不远处传来悠扬的竖笛声以及人们的欢声笑语。
他们看向远方的山坡下，人们正围着篝火载歌载舞。
洛迦恍然道：“我说怎么一路上一个活人都没看到，原来都去参加宴会去了。”
“嗯，我们也过去吧。”
拐过前面的街角，两人终于碰上了到这里后第一个活人，那是个脖子上套着细绳，系着捧在手中的木匣子小女孩。
她穿着打补丁的花色裙子，脚下蹬着一双明显不合脚的肥大拖鞋，金黄色的头发被雨水打湿成绺，湿哒哒贴在脸上。
她的脸颊通红，用怯生生的语气问道：“先生，要买几根火柴吗？”
洛迦一脸懵逼：“火柴是什么？”
小女孩解释道：“一种引火的工具，只需轻轻在粗糙的石块上一划，它就会点燃。”
这个时代用来引火的工具一般是芦苇，或者浸泡了硫磺的木柴，用铁块和打火石点燃就可以使用。
李昂不知道火柴出现的具体时间，但就凭他童年时代还广泛使用着印有“泊头”字样的火柴，就证明火柴出现的时间绝对早不了。
所以，这又是一个佐证这是自己梦境的重要因素？
如果真按照自己记忆中的那个故事，这个小女孩一根火柴也卖不出去，会在大雪天被冻死。
李昂微微蹙眉，走到小女孩身旁问道：“你这火柴多少钱一根？”
小女孩怯生生道：“一个金币一根。”
“一个金币？”
洛迦瞪大了眼睛：“你怎么不去抢？”
李昂向他摇了摇头，示意不要说话，随后掏出了一枚金币放在了她的托盘上。
“给我来一根。”
卖火柴的小女孩兴高采烈地将一根有着绿头的火柴放在了李昂的手中：“感谢你的慷慨，这是我卖出的唯一一根火柴。”
这么贵只有傻子才会买吧？
李昂懒得吐槽，将火柴揣了起来：“不客气，就算我弥补童年的悲剧吧。”
小时候读到这个童话时，可没少让自己因此而掉眼泪。
卖火柴的小女孩脸上洋溢着笑脸，说道：“对了，给你一个忠告，要小心那个戴着红帽子的女巫，她是个坏人。”
李昂微微颔首：“多谢，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忠告可以给我吗？”
“没有了。”
“那么，再见。”
第一百七十六章大灰狼与小红帽
抵达宴会的时候，这里的人们正在手拉着手，跳着非常具备爱尔兰风格的踢踏舞。
树下，有人吹奏竖笛伴奏。
条形长桌上摆满了丰盛的食物，烤鹅，面包，蜂蜜，果干，马克杯和散发着浓郁甜香的酒水。
人们簇拥着一个穿着红色长裙，有着红色长发，脚踏一双红舞鞋的女孩。
她就像是一阵红色的旋风，旋转起来长裙就像一把伞，显露出下面洁白光滑的腿部，令人瞩目。
李昂和洛迦的造访，并未打破人们的欢愉。
他们两个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幕，丝毫不觉吵闹——他们已经不知道有多久没看到人们如此欢快的场景了。
他们所经过的大部分地区要么饱受战乱，饥荒之苦，要么干脆就是被黑死病荼毒，十室九空。
悲伤与痛苦能够感染他人，快乐也是一样。
“两位陌生的来客，来和我们一起痛饮美酒吧，我敢保证，百果园的美酒是这世上数一数二的。”
有个脸颊通红，满脸白色胡须的老头举着酒杯，向两人踉跄着走来。
两位猎魔人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警惕地打量着他，这俩人现在对对方都不太放心，更何况是个陌生人。
“不必担忧，我可不是什么坏人。”
老头呵呵笑着，却也不再靠近，而是站在不远处继续举杯畅饮着美酒，让人不禁忧虑下一刻这老家伙是不是就会醉死在地上。
李昂斟酌着语气，很客气地说道：“我们是两个过路的旅人，冒昧造访，就不多作打搅了，我们来这儿只是想找镇长谈谈。”
老头笑道：“那可太巧了，我就是镇长，你们想跟我谈什么？”
洛迦有些有些不敢置信道：“你就是镇长大灰狼？”
他完全没想到能变身成狼人的“大灰狼”居然是个有着酒糟鼻，半点强者气息都没有的老头。
老头噗嗤一声喷了一口酒水：“伙计，有没有人告诉你，你的声音听起来真的很像是一只宰杀过程中的公鸭子啊——相信我，我绝对没有侮辱你的意思，但你的嗓音实在是太好笑了。”
洛迦脸色涨得通红。
李昂皱眉道：“镇长先生，嘲笑他人的缺陷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说话比唱的好听的人遍地都是。”
老头的无奈道：“呵，你们这些外来者实在是没有一点幽默细胞。”
“我不知道是哪个该死的混蛋告诉你们我的绰号的。但我的本名叫利兹·伍德，你们叫我伍德先生就好。”
李昂点头致意：“你好伍德先生。我和我的同伴想要离开这里，继续我们原本的旅程，希望你能指引我们一条离开的路。”
伍德先生笑道：“当然没问题。但在这之前，还是先跟我们一起痛饮美酒吧，这是我们百果园的规矩——一切事宜，都要边喝边说。”
“好吧。”
见伍德先生态度坚决，李昂也不好拒绝，跟着坐了过去。
洛迦倒是被气得够呛，阴沉着脸。
他的声音的确难听，但绝大多数人也就敢小声嘟囔两句罢了，被别人这样直白的嘲笑，还是他第二次。
伍德先生为两人分别倒满金色的酒水，对着洛迦举杯道：“抱歉伙计，我不是故意嘲笑你的。比起藏在心里，我们这里的人更喜欢直言不讳，如果你感觉受到了冒犯，我向你表示歉意。”
随后，一饮而尽。
洛迦摇了摇头，也举起了酒杯，跟着一饮而尽。
他心眼虽然不大，但也不至于因为一句嘲笑的话而特别挂怀。
但要他再开口说话，他就不愿意了，他乐得把一切都交给李昂。
伍德先生也很清楚这一点，不再同洛迦攀谈，而是看向李昂，道：“两位来客，你们觉得百果园怎么样？”
李昂笑道：“很不错，气候温暖宜人，既不像北欧那样酷寒，又不像意大利那样湿热，如果不是我们还有着必须肩负的重担，在这里定居下来，或许是一件非常不错的选择。”
“那为什么不呢？”
伍德先生轻笑道：“我们这里虽然美好，但就像一滩死水，每个人都相互认识，我们真的很希望能有像你们这样的外来者在此定居——相信我，以你们的相貌和强装的身体，整个小镇的姑娘们都会为你们疯狂。”
“伍德先生又在骗人，我就没有疯狂！”
一个看上去就蠢蠢的小女孩跑了过来，拿起桌上的干果就往嘴巴里面塞。
伍德先生有些无奈道：“罗珊，你可不是姑娘，姑娘都要有很大的奈子，你只是个贪吃的小丫头片子。”
罗珊摸了摸自己平坦的胸口，脸色一垮，连嘴里的干果都忘记嚼了，带着哭腔道：“可是巴沙说以后要娶我当老婆，我不是姑娘他还怎么娶我？”
伍德先生有些不耐烦道：“以后都会有的！罗珊，现在立刻给我离开这里，别打搅我和客人谈话！”
这有些好笑的一幕令李昂和洛迦都是莞尔一笑，感觉自己的【人性】都变得更加稳固了。
伍德先生拍了拍手道：“好了，蠢小孩儿终于被赶走了，我们可以继续刚刚的话题了。”
李昂摇了摇头：“抱歉先生，我们有必须要做的事，在此定居或许是我们颐养天年的时候才会考虑的事。”
伍德先生叹了一口气，他从怀中取出了一根烟斗，磕了磕，又把火种和烟草填充了进去。
“唉，所有人都把百果园当做养老的地方，以后我所见的每个人难道都要变得白发苍苍，满脸褶皱吗？”
“抱歉辜负了你的好意，但我们必须离开。”
李昂很坚定道。
伍德先生笑了笑：“也罢，但离开的路可不是那么好走的。”
“愿闻其详。”
伍德先生道：“离开的路就在白雪公主的城堡里，但要前往白雪公主的城堡，你们必定会经过七只矮魔的地盘。”
“那七个怪物力大无穷，而且狡诈多端，即便是我和安娜也只能守住百果园，不被他们侵入罢了。”
李昂皱眉道：“安娜是谁？”
伍德先生笑道：“一个有些叛逆的小女巫，但她的心地绝对是善良的，只是小镇里的居民们对她有些误会。”
李昂问道：“既然七只矮魔对百果园也是一种威胁，那么我们为什么不干脆联合起来，把矮魔们清理掉？”
伍德先生不置可否道：“一旦离开百果园，我的力量会下降不少，所以除非万不得已，我是不会轻易离开的；倒是安娜，她似乎经常在森林里采集毒蘑菇，你们或许可以从她那里得到帮助。”
正在这时，宴会中突然传出了一声惨叫。
李昂回头看去，发现那位被簇拥在中央，穿着红色舞鞋的红发少女，正惊恐地尖叫着。
在尖叫的同时，她的双脚还在不断地跳着舞，仿佛有某种无形的力量在控制着她的行动。
第一百七十七章真相？
ps：伍德先生更名为马维。
喧闹的人群把红发舞者围住，有人惊慌失措地大喊着：“卢娜小姐，快停下来吧。”
名为卢娜的红发舞者脸上充满了惊恐的神情，她摇了摇头，大喊道：“我做不到，这双舞鞋控制了我的脚。”
“怎么回事？”
马维先生排开人群，苍老的脸上神情凝重。
“马维先生，救我！”
卢娜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她苦苦哀求着，就连声音都透露出浓重的虚弱感。
而那双红色舞鞋则仿佛吞噬了卢娜的鲜血，变得越发殷红。
马维先生皱眉道：“这双鞋是从哪来的？”
卢娜道：“安娜送给我的，她说我穿上它，就能跳出这个世界上最动人的舞姿。”
“安娜？”
马维如同鹰隼般锋利的眼神扫向四周：“本茨，罗伯特，斯考特，你们三个过来，帮我按住卢娜！”
人群中走出三个壮小伙，他们迅速按住了卢娜，将她放倒在地，但卢娜挣扎的力度越来越大，就像一条掉在泥地里的鲶鱼，拼命摆动着身体。
即便是三个成年男子一起发力，脸上也绽出青筋，感觉越发吃力。
有个像是猎户般的男人大声说道：“卢娜，不要再用力了，我们是在救你！”
她拼命大喊道：“我没有动，我的身体不听我的使唤了。”
马维先生沉声道：“卢娜，这是一双诅咒之鞋，它在吸收你的鲜血，再这样下去，你必死无疑！”
卢娜哀求道：“救救我，马维先生，帮我脱掉它。”
马维先生摇了摇头：“抱歉，你的脚已经和红舞鞋生长在了一起——我必须让你停下来！但过程可能有些残忍。”
马维先生的神情中闪过了一丝哀伤，他的双手弹出了如同银色匕首般的锋利指甲，这个看上去不过是个普通老头的男人，终于展现出了传说中那只大灰狼的能力。
惨叫声骤然响起。
卢娜的白皙的脚腕被切断了。
伤口平滑一片，甚至能够看到骨茬和脚筋。
伤口处却并没有流出多少血液，反观红舞鞋上却沾满了鲜血，但很快就像是滴在了吸水纸上，迅速干涸。
虚弱的卢娜很快就被抬走了，原先欢快的宴会自此而终。
马维先生阴沉着脸，回到了李昂和洛迦身边：“抱歉，让你们受到惊吓了。”
李昂摇头道：“我们看到过更吓人的，这不算什么。我只是有些疑惑——马维先生，你不是说安娜是个好人吗？”
他忍不住嘲讽道：“如果连这也算好人的话，百果园对于好人的定义，可能跟我理解的有些出入。”
“她只是误入歧途，本质确实不坏，我是看着她长大的。”
马维先生的脸色有些难看，他将依旧在舞动的红色舞鞋用银色的锁链扣住，口中念念有辞，像是教堂里神圣的祷言。
而红舞鞋也的确渐渐失去了活力，变成了一件死物。
本该很血腥的场面，此刻却显得有几分神圣。
李昂看着这一幕，若有所思。
等到马维先生忙完了后，他才开口问道：“马维先生以前是一位神父？”
“我差点就听成生前。”
马维先生的脸色僵硬了下，他有些无奈道：“没错，我曾是一名神父，会一些对付怪物的小手段，但肯定比不过两位猎魔人。”
李昂好奇道：“你能看出我们两个的身份？”
说实话，他们两个既没佩银剑，又没携带什么猎魔人标准制式的装备，但似乎稍微有些见识的人，都能辨别出他们猎魔人的身份。
马维先生轻叹了一口气：“猎魔人的气质很明显，令人过目难忘，我曾见过你们的同行。”
李昂笑道：“猎魔人有什么气质？像是蒙着人皮的怪胎？”
马维先生点了点头：“确实有点，不过却是理智中隐含疯狂的那种，说实话，我一直觉得你们很危险。”
李昂诧异道：“既然觉得我们危险，为什么还邀请我们在此住下？”
“因为这座小镇里住着的都是怪物，就算是那些拿着草叉的农夫，其实也是危险角色，包括我在内。”
他的神情中饱含自嘲：“而猎魔人正是专门对付怪物的杀手，有你们在这儿，迟早会使百果园回归正轨。”
李昂摇了摇头：“严格意义上我们不是怪物猎人，更不是教会的女巫猎人，我们专门对付深渊魔物，你知道深渊吧？”
马维先生微笑道：“当然，但我想猎魔人偶尔也会改换目标。”
“听着，马维先生，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请两个猎魔人对付自己的镇民，但我希望你能做到如同你所说的那样坦诚。”
李昂很郑重地凝视着马维那双灰色的黯淡眸子：“我很讨厌被欺骗，而且对于你们的本质，我已经有所猜测了。”
马维愣了下，微笑道：“既然这样，那我就干脆向你们提出我的委托算了。”
李昂皱眉道：“恕我直言，你可能给不出我们想要的报酬。”
“但你们想要离开这里，必然需要我的帮助。”
“所以，马维先生你刚刚告诉我们离开这里的通道藏在白雪公主的城堡中的事，是在骗我们？”
马维连忙摇头道：“当然不是，但藏在城堡里的哪个地方，也是一个很重要的情报。况且，白雪公主的脾气也不是很好，某种意义上来讲，她比七个矮魔更加可怕。”
“白雪公主卡塔琳娜？”
李昂摸了摸自己下巴处冒出的胡茬：“卡塔琳娜只是个可怜又漂亮的小姑娘，即便她变成恶灵，我也从来都不觉得她是个危险角色。是吧，马维神父？”
马维愣住了，他道：“你知道些什么？”
李昂敲了敲桌子，眼神咄咄逼人：“你其实不是镇长，而是小镇里的神父，我看过巴布里亚·安德森的审讯纪录，知道你们所做的一切丑陋勾当。”
他冷冷道：“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那七个矮魔，应该就是曾经这座名为百果园的小镇的女巫猎人吧。”
马维凝视着李昂的双眼良久，终于败落下来，他轻叹了一口气：“原来你看过那本审讯纪录。”
李昂点了点头：“所以我知道马维先生你并非是坏人。你曾经想要阻止过猎巫活动，但那七个丧心病狂的女巫猎人甚至连你也一起推上了火刑架。”
“但你必须承认的是，你没有在最开始的时候，将还未点燃的罪恶之火掐灭，而是任由它生长到了连你也无法奈何的地步。”
第一百七十八章李昂之死
马维叹了一口气：“我从来不认为我是无辜者，但百果园里终究还是有无辜的人的。”
“他们未曾迫害过女孩儿们，没有用语言伤害过他们，也从未在观看火刑时拍手叫好，他们仅仅是袖手旁观了。”
“但那又如何？”
马维的神情中压抑着愤怒：“他们不过是普通的农民，家里穷困潦倒，无权无势，怎么可能跟那伙即便在这里，依旧具现成强大的矮魔们的女巫猎人们对抗？”
李昂叹了一口气：“恶灵在恢复理智前，可没办法分辨出谁该杀而谁又不该杀。”
马维轻声道：“两位猎魔人，离开这里的路就藏在白雪公主的城堡里，只要你们杀死白雪公主，就能离开。”
“为什么要杀死白雪公主，七只矮魔难道不才是一切悲剧的根源？”
马维叹道：“没错，但这是以前。现在，白雪公主才是一切的根源，她的梦境里囚禁了这里所有的灵魂。”
李昂皱眉：“你的意思是，这里是卡塔琳娜的梦境世界，对吗？”
“对！”
马维道：“即便在梦境中杀死卡塔琳娜，对她也不会有什么影响，而我们也能重获自由，摆脱这无休止的轮回，即便这样的后果是我们随风消散，我也不再想继续生活在这看似美好，实则几乎所有人心底都隐藏着魔鬼的世界了。”
李昂摇了摇头：“但你忽略了一个问题，既然这里是卡塔琳娜的梦境，那么在这儿，她几乎就是无敌的。”
“没人能杀死她，你在欺骗我们为你送死。”
马维摇了摇头：“在梦境中，她可不是无敌的，最起码那七只矮魔，就一定能杀死她。”
李昂嗤笑道：“那你们干脆去求那七只矮魔帮你们算了。”
马维叹道：“如果可以的话，我或许早就那么干了，但那七只矮魔早就没有了半点理智，他们守在大森林里，从来不会离开，也从来不会让任何人从那里通过。”
李昂没有正面回答他的话，转而问道：“安娜也是被他们迫害致死的女巫吧，我记得这个名字。”
“没错。”
马维的神情有些痛苦：“她的心中同样充满了怨念，但她在一次次杀死镇民，又亲眼看到他们一次次复活，遗忘掉一切后，她现在的想法其实跟我一眼，同样只想摆脱这无尽的轮回。”
“所以你们如果决定了要对付卡塔琳娜，或许可以从她那里得到帮助。”
李昂摇了摇头，他站起身：“这场谈话到此为止了。接下来，我们会试着穿越森林，但不会拜访你口中的安娜，也不会对付白雪公主——卡塔琳娜是我的朋友，我不会对朋友出手，即便是在梦境中。”
马维叹道：“白雪公主只是卡塔琳娜的怨念体，她不会辨认出你的，即便你是她的朋友！”
“她会的。”
李昂语气笃定：“你认为不会，只是因为你们从来没有站在她这边过，她从来都是孑然一身，孤身一人。”
“或许你是对的，但我不得不提醒你，你不是百果园的居民，如果死了，就肯定死了，不会有重来的机会。”
马维神父警告道。
李昂摆了摆手，扬长而去。
...
洛迦一头雾水地跟在李昂身后，他迟疑道：“这里似乎是你朋友的梦境？”
他没太听懂两人的谈话，但一些最基本的信息还是成功攫取到了。
“没错，但这只是马维自以为的。”
李昂有些不确定道：“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这里应该是我和卡塔琳娜两人共同的梦境，或许也包括你的。”
“也包括我的？”
洛迦思索了片刻，有些困扰道：“我早就忘了我上一次做梦是在什么时候了。”
李昂问道：“你以前是不是听过石中剑的传说？”
洛迦点了点头：“但听过石中剑传说的人多了，我还曾经幻想过是我拔出了这把剑，成为了不列颠之王。”
“那就对了。”
“这里应该是我们三个人的梦境拼凑出来的。这里所有人都是一体两面，就比如马维，白天是睿智和蔼的老者，晚上就会化作恐怖的狼人，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百果园的所有人晚上都会化作怪物。”
两人正聊着天，就已经进入了森林的范畴。
这里的蘑菇树变得越发五彩斑斓，鲜艳的伞盖仿佛轻轻一碰便会落下剧毒的孢子。
正在这时，两人突然听到耳畔传来了细微的震颤声。
李昂迅速做出了噤声的手势，示意洛迦跟上自己，随后向着森林深处飞速追去。
很快，他们便看到了一只足有三米高的巨大“矮”魔，他的背后扛着一匹骨骼碎裂，软踏踏的白色马尸。
另一只手拖曳着黑铁制成的狼牙棒，狰狞的倒刺上沾满了血淋淋的碎肉。
至于马背上那位嚷嚷着要娶白雪公主的白马王子，恐怕要么被碾成了肉泥，要么就被矮魔吞了腹中。
洛迦的传音响起：“这玩意儿也叫矮魔？石巨人恐怕也不过如此吧！我看百果园的人恐怕对‘矮’这个单词也有什么误解。”
李昂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他想起了第一次见到的矮劣魔，同样是背了一个矮字，实则是足有两米高的庞然大物。
“我们还是别跟这怪物正面对抗了。”
李昂小声道——他确信自己的声音非常小，比蚊呐也大不了多少，但偏偏下一刻，那只背负白马尸体的矮魔便豁然间回过了头，
“快跑！”
李昂拍了洛迦一下，迅速向后退去。
但只听矮魔发出了一声咆哮，六道黑色的光芒瞬间堵在了李昂前进的道路上，赫然又是六只矮魔。
黑光还未彻底显化出矮魔那庞然之躯，一个带着呼啸飓风的巨型狼牙棒便封死了李昂的前路，向着他当头砸下。
它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这些矮魔虽然身体庞大，但却灵活得不像个三米高的巨人。
只一刹那，李昂便被狼牙棒击中，砸飞了出去。
在半空中，又是一根狼牙棒袭来。
他直觉自己骨骼都快被碾碎了，鲜血不死躯都无法抑制自己生命力的快速流逝，很快，他就被碾成了肉泥。
第一百七十九章重生
李昂满脸汗渍地从噩梦中惊醒，冰冷的雪花落在他的掌心，他很快就意识到自己根本就没有醒来。
周围依旧是高耸的蘑菇树林，天色已晚，到处都是飞舞的萤火虫以及白色的雪花。
洛迦躺在自己身边，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他推醒洛迦，这个不死者醒来的一瞬还有些迷茫。
但很快就拍打着自己身体，有些惊奇道：“我没事？我记得我明明被那群矮魔砸成了肉酱。”
李昂沉声道：“这是梦境。”
洛迦惊喜道：“所以我们是不死之躯？”
李昂摇了摇头：“不见得，你看这些萤火虫，它们有没有什么变化？”
洛迦定睛看去，原本像是一群小仙女的萤火虫们，此刻居然也变得狰狞了起来，她们生出了锋利的犬齿，长出了红色的，尾端是三角形的尾巴......
再这样下去，它们恐怕很快就会变成一群小恶魔。
李昂伸出手，一只萤火虫落在了他的指尖，张开嘴大口撕咬着，传来痒麻的感觉。
“它们现在对我们还没有什么威胁，但只是死了一次，这些人畜无害的小东西就有了这种程度的异变，迟早它们会成为能威胁到我们生命的敌人——要知道最开始，它们连实体都没有。”
他屈指将萤火虫弹飞，这个小东西在空中翻滚了几圈，气急败坏地又扑了回来，然后又被李昂弹飞。
看上去还挺萌的。
但李昂却皱起了眉头，自己用的力气并不小，但它每次都毫发无伤。
“而且，它看上去很记仇，所以不要轻易招惹它们。”
洛迦点了点头，问道：“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李昂思索了片刻：“我们依旧要去找白雪公主，只有她能带我们脱离这场梦境。”
洛迦有些后怕道：“但是那些矮魔实在是太厉害了，我怀疑它们甚至已经达到了高序列，我连佩戴鬼面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它们砸成了肉泥。”
李昂摇头道：“它们不可能是高序列，因为它们没有领域，只不过它们的速度，力量还有能力，都远远超出了中序列的范畴。或许是因为它们是卡塔琳娜的梦魇，所以才在这场梦境中拥有如此恐怖的力量。”
洛迦神情也变得凝重了许多：“那我们该怎么办，找湖中仙女求助，尝试拔出石中剑，还是找那个叫安娜的女巫求助？”
“当然是双管齐下，不过无论是湖中仙女还是女巫安娜，恐怕都不是什么好打交道的对象。”
洛迦有些苦恼：“说实话，我感觉也就石中剑靠谱一些，毕竟我很难想象一个女巫能够击败矮魔。”
李昂轻叹道：“石中剑的确更靠谱些，但无论是你我，都不像是什么五德俱全的骑士。”
李昂话音刚落，仿佛经历了一个轮回，第一次苏醒时所听到的歌声再度伴随着风铃声响起。
这一次，李昂没有丝毫犹豫便来到了森林里的小路上。
他在这里驻足良久，骑着白马的王子才姗姗来迟。
他警惕地按住了腰间的镶嵌华美宝石的佩剑，勒停坐骑道：“两位为何阻拦我？”
李昂沉声道：“王子殿下，您要去求取公主殿下？”
王子微微颔首，有些自矜道：“没错，难道你们是公主殿下的扈从，前来迎接我？”
李昂摇了摇头：“我们是公主殿下的守护骑士，公主殿下被七只恐怖的魔物围困在了城堡中，我们麾下的士兵也被魔物杀戮殆尽，唯有我们两人奉公主殿下的命令，跑了出来，希望能从邻国求来援兵，一起对付那七只魔物。”
王子愣住了：“这世界上真的存在能够击败一支军队的魔物？你们该不会是在骗我吧？”
李昂摇头道：“这可不是什么秘密，如果你不相信的话，可以到前面的百果园去打听；除非殿下你能带领一支军队前来，否则我希望殿下你还是就此止步吧，免得被那群魔物生吞活剥。”
王子的眼神炯炯，并未感受到丝毫恐惧：“身为卡兰王国的王子，我岂能被魔物吓退，这将有损于我的荣誉。”
李昂所有所思道：“王子殿下视荣誉更甚于生命吗？”
“没错！”
李昂又道：“王子殿下，还有一个击败矮魔的方法，只需你找到湖中仙女，拔出一把石中剑，你就将拥有无人能敌的神力。”
王子有些警惕道：“如果真有这种神剑，你为什么不自己亲自去找？”
李昂摇了摇头：“只有身具荣誉、智慧、慷慨、英勇与怜悯五种美德的骑士，才能拔出石中剑。”
王子轻哼了一声：“算你有眼光，只有我这种血统高贵的国王后嗣，才称得上是五德俱全。”
洛迦有些疑惑地看向李昂，传音道：“这家伙看上去可不像是个具备五德的骑士，他就像是一个自大狂。”
李昂没有理会洛迦，而是继续道：“至于湖中仙女的位置，就需要殿下您自行寻找了，我们还需要联络盟友和领地的封臣，就暂且告退了。”
王子微微颔首，坐在白马背后，目送两人消失在他的视线中。
...
离开后，洛迦才有机会询问道：“哥，你真觉得白马王子能拔出石中剑？他跟我们一样，连阿瓦隆湖在哪都不知道！”
“他未必就不知道。”
李昂摇了摇头：“我不知道白马王子究竟代表了什么，但可以肯定，他对这个梦境世界而言是特殊的存在。”
李昂斟酌了下词汇，继续道：“你知道‘主角’吧，我觉得白马王子和白雪公主就是这个世界的主角，我们找不到阿瓦隆湖，不代表白马王子也找不到。”
洛迦耸了耸肩：“我认为有主角会被反派们碾成肉酱吞到肚子里。”
李昂轻笑道：“当初我们可没亲眼看到白马王子被吃掉，我们只看到了白马，这些不过是我们的臆测。”
“洛迦，接下来，我们暂时要分头行动了，你去跟着白马王子，找到阿瓦隆湖的方位，我去尝试接触女巫安娜。”
洛迦点头道：“好。”
李昂又道：“尽量保证自己的安全，我们虽然还有一两次重生的机会，但每一次重生，这个世界都会变得更加可怕。”
“我会的。”
洛迦取下了一枚鬼面佩在脸上，这是狩人魔面具，最擅长追踪活人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