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狼人间的角逐
天色越来越黯淡，地面上也积了一层厚厚的雪，气温降至冰点。
李昂踩着积雪，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缓缓走进了百果园。
和第一次来时不同，匹诺曹所在的圆台上已经空无一人，而且四周物品的摆放也有了显著的差别。
小镇里有些喧闹，能够清晰地听到那些燃着暖色烛光的房屋里，传出人们的交谈声。
但随着月上枝头，整个小镇瞬间便安静了下来。
起先还有微弱的窃窃私语声，但随着烛光一一熄灭，便连半点声息都没了。
一片死寂中，李昂像是脱离了人世间，在雪地中孑孓前行着。
不知过了多久，他依稀看到一个有着灰色皮毛，佝偻着腰，提着一盏灯笼的怪物从黑暗中缓缓到来。
李昂没有挪动脚步，他站在原地像是等待他过来一般。
而那只怪物也如他所想，逐渐来到了他的面前。
“马维先生，又见面了。”
李昂问候道。
怪物的真容终于彻底暴露在了李昂面前，赫然是一匹毛发浓密，足有三米高的巨型狼人。
他咧开森白的獠牙，粘稠的涎水从嘴角淌落，落在雪地中顿时蒸腾起一片白雾。
他的身上没有深渊和魔力的气息，更像是单纯的狼人外形的怪物，而非魔物。
只见他弓背弯腰，双腿的肌肉紧绷着，像是绷紧的弓弦，没有丝毫同李昂交谈的兴致，随时准备发起最猛烈的扑击。
李昂轻声嘟囔道：“何必呢，我可是传说中的狼人杀手，即便在梦境里，也没狼人能打得过我。”
他的声音像是点燃了一条导火索，地面的砖石被马维先生化作的狼人狠狠蹬碎。
恶风袭来。
面对这气势汹汹的扑击，李昂却没有丝毫躲避的意思。
他不退反进，脚步逐渐加快的同时，毛孔中钻出一根根飘逸轻盈的银白色毛发。
他的下颌向前伸去，瞳孔化作野兽的竖瞳，整个身体都在野蛮生长，骨骼扭曲发出的嘎嘎声清晰可闻。
洒在积雪上，反射出明亮色彩的月光一瞬间黯淡了下来。
唯独李昂所在的方寸地界，变得越发明亮，就像天空中那明晃晃的圆月，只眷顾着李昂一人。
轰——
银光闪过，李昂居然是后发先至，一拳便将灰色狼人轰了出去。
他的胸口留下了一道森然爪印，皮肉翻卷，鲜血淋漓，身体在雪地中滑出了一道十余米的凹痕。
但马维先生依旧没有交谈的想法，他已经化作了一只纯粹的恶兽，向着李昂便再度扑来。
“速度和力量都很不错，但即便是有满月加持，你恐怕也不是任何一只矮魔的对手，跟你齐名的红帽女巫安娜恐怕也只有这个水准了。”
“我有些怀疑自己是否还有继续寻找安娜的必要了。”
李昂有些失望，在灰色狼人扑来的瞬间，再度后发先至，将灰色狼人再度狠狠掼在了地上。
碎石纷飞间，周围房屋里再度响起了窃窃私语声。
就像黑暗中有无数只不可名状的恐怖眼眸在窥探着，使得李昂一瞬间感觉到了一丝淡淡的危险感。
正如马维先生所说，整个小镇里的所有居民，在黑夜里，或许都已化作了怪物。
而此刻，它们看到自己的平时敬畏的管理者被自己如此蹂躏，所想到的便是打破束缚自己的规则，在夜晚进行一场彻底的狂欢。
他凝视着再度站起的灰色狼人，直觉告诉他可能做错了某些事。
但灰色狼人就像打不死的小强一般，再度向他猛扑而来。
李昂终于向后退去，不再硬碰硬。
凭借已经强化到A级的玛纳加尔姆之躯，他现在已经有了短时间内单对单抗衡一只矮魔的实力，但这种程度的力量一来不持久，二来七只矮魔配合默契，可不是单挑那么简单。
砰——
一扇门被打破了。
从中走出了一个个扭曲的怪物，他们大概是一家三口，身上还穿着褴褛的衣衫，但此刻，他们变成的怪物却是迥然不同。
其中一人面孔平滑一片，无面也无舌，给人一种畏畏缩缩的感觉。
其中第二人则留着长发，体型肥硕，有着锋利的獠牙，不断咀嚼着自己长达一米有余的舌头。
被她咬断的长舌砸在地上，很快从她口中便再度生出了新的长舌。
其中第三人同样是个男子，下身挺得老高，连裤子都被撑破了，露出丑陋的秽物。
他的脑后空洞一片，没有脑壳，里面也没有脑子，脸上生满了扭曲的赘生触手，露出诡异莫名的笑容。
李昂几乎是立刻就明白了他们的身份。
第一个人唯唯诺诺，虽是一家之主，但从来不敢发表自己的看法，也没有丝毫“面子”可言。
他代表了猎巫活动中的旁观者，毫无尊严，只会随波逐流。
第二人则像是审讯纪录中记载的那个诬告卡塔琳娜的痴肥女人，是一个善于鼓弄唇舌，内心肮脏不堪的长舌妇。
因嫉妒而诬告漂亮的女人，使她们沦落于悲惨境地，以满足自己阴暗的内心。
第三人则大概率是两人的儿子，虽然不是女巫猎人，但不会独立思考，被女巫猎人们洗脑后，自以为正义地加入了某一场甚至多场对女巫的施暴。
这三个怪物出现的一瞬，李昂和灰色狼人便同时盯上了他们。
压抑着的嘶哑咆哮声响起，似乎在驱赶他们回去。
但权威已经被李昂的连续两记重击粉碎的灰狼，并未吓跑这一家三口，他们向着灰狼便是猛扑而来。
砰——
原本针锋相对的两头狼人，此刻却像是配合默契的警备官，同时将这三个犯禁的怪胎撕成了粉碎。
肮脏的污秽血液迅速渗入积雪中，这三个看似凶恶的怪物，没有丝毫还手之力就被两人碾碎。
两头狼人再度对峙了起来，但灰狼眼神中的敌意与疯狂却明显消弭了少许。
“马维先生，告诉我安娜在哪？我会让这场无休止的轮回终结，但前提是你要帮我。”
李昂沙哑的声音响起。
灰色狼人注视着他，良久后，才转过身向小镇里走去，似乎在告诉李昂跟着他。
李昂远远地缀在灰色狼人的身后，既不靠近，也不远离，很快就离开了满地血污，宛如凶案现场的雪地。
在他们走后，黑暗中开始传出沙沙的声响。
这些碎裂的残肢再度拼凑出一家三口，他们满脸痛苦地向着家门口爬去，身后留下的斑驳血痕，随着他们关闭了房门，也逐渐消失不见了。
对他们而言，一场新的轮回开始了。
第一百八十一章安娜
百果园镇占地范围并不算大，很快他们就从俨然排列的居民区来到了一处偏僻阴森的小花园门口。
花园里闪烁着淡蓝色的荧光，斑斑点点，形如鬼火。
它们的源头在于那些垂在藤架上的吊兰类植物，远远看去，分外像一颗颗倒吊的死人头颅。
马维先生推开了虚掩着的木栅栏，两只野兽缓缓踏入了这片被百果园居民们视为禁区的花园。
预料中的袭击并未到来，整个花园里静谧一片，所以两人踩在积雪上发出的簌簌声，也就变得有些刺耳了。
在花园深处，一个看上去精致可爱的单栋红色砖瓦房正亮着明亮的灯光。
这绝非灯烛所能散发出的光亮，它更像是一盏白炽灯泡。
马维先生来到了房门外，轻轻扣动门扉，这个看上去粗鲁且残暴的野兽，此刻居然显得颇有几分小心翼翼。
他只敲了三声，便向后退去。
随后便是漫长的等待。
终于，只听砰的一声，房门突然洞开。
从中传出黑醋粟和覆盆子的混合甜香，像是刚开封了一瓶价值不菲的红酒，令人嗅到便感觉醺醺然了。
从房间里，一道红色身影款款走出。
李昂来之前其实担忧过，在夜晚，小红帽安娜也会像那些镇民一样，变成一只畸形的，没有理性的怪物。
但很庆幸，最起码现在看起来她还挺正常的。
她穿了一件绯红色的连衣裙，露出洁白纤细的小腿，淡灰色的长发梳成了辫子，垂落在胸口。
她还佩戴了一顶有着红色软毛的帽子，上面还插了一根装饰用的白色羽毛。
她带着一阵香风，毫不设防地来到了马维身边，拿手指戳了戳马维的脑袋：“马维，这只小狗是你和哪个娼妇的私生子？”
她的声音很好听，像清脆的百灵鸟，但说出的话就有些尖酸刻薄了。
李昂恢复了人形，皱眉道：“虽然看起来相似，但我跟马维先生并没有你所说的那层关系。”
小红帽舔了舔嘴唇，饶有兴致道：“我没见过你，你是从外面进来的？”
“我们的确是第一次见面。”
她有些幸灾乐祸道：“那你可真够倒霉的。”
李昂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心说总比你们被女巫猎人用莫须有的罪名绑上火刑架幸运得多。
小红帽向李昂勾了勾手：“进来说吧，能让这种状态下的马维带你来找我，肯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吧？”
话音还未落，马维已然转身向着居民区的方向离去。
小红帽解释道：“别管他，他还要履行管理者的职责，不然那些怪物们恐怕得把整个小镇拆成废墟。”
李昂跟着走进了房间，他不露端倪地打量着四周，并且占据了门口的位置，这样的话，如果有异状，他就可以随时夺门而逃。
安娜嘲笑道：“真是够谨慎的，我如果想要害你，早在你踏入花园的时候就可以出手了。”
李昂笑了笑，但位置却没有挪动分毫：“身为猎魔人，要常年跟恶魔打交道，不够谨慎的话，早就变成阴沟里肿胀的浮尸了。”
安娜有些惊讶道：“狩魔猎人，原来还真有这种职业。”
“嗯。”
“所以你找我，应该是想找对付那群矮魔的方法吧？”
“没错，听说你曾在矮魔森林里采集毒蘑菇，虽然我不认为有什么毒蘑菇能毒死那群怪物，但我的确很想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在矮魔们的眼皮子底下采蘑菇而不被它们杀死或驱逐。”
李昂很平静地询问道。
他的目标不是杀死那七只矮魔，而是绕过它们，去往白雪公主的城堡，与卡塔琳娜见面。
所以，安娜隐匿自己行踪的手段就显得相当重要了。
而且他还有【潜形匿影】的能力，两两叠加，或许能使他瞒过那群感官灵敏的矮魔。
安娜有些不满道：“切——你就知道我的毒对它们没用？”
“如果有用的话，你恐怕早就动手了吧？”
李昂凝视着安娜浅灰色的眸子：“我看过巴布里亚·安德森的审讯纪录，知道你跟那七只魔物间的仇恨。”
轰——
房间内，绿色的魔法火焰如同礼花般炸开。
安娜手中的红酒杯被她捏的粉碎，她冷冷道：“很好，你成功提起了那些令我愤怒的过往。”
李昂语气平淡地重新取出了一枚酒杯，为她倒满了红酒：“矮魔之所以如此强大，就是因为无论是你还是卡塔琳娜，心底依旧在恐惧着这七个用残忍酷刑折磨你们的刽子手，你们的恐惧，使他们变得无人能敌。”
安娜冷哼道：“卡塔琳娜那个软弱的女人或许还在恐惧它们，但我可不是。”
她端起酒杯，很不淑女地将里面的红色酒水一饮而尽。
李昂耸了耸肩：“或许吧。”
安娜说的有可能是真的，但矮魔们的强大与否不取决于她，因为这场梦境的主人不是她。
所有的角色都是卡塔琳娜幻想出来的，而非真实存在。
唯有李昂和洛迦算得上是卡塔琳娜同等位阶的存在，但也只能对这场梦境施加影响，而无法左右其进程。
李昂又道：“想要杀死那七只矮魔，凭借你们肯定做不到，但我和我的一位搭档是专门对付怪物的杀手，如果你能给予我们足够的帮助，或许我们能做到你们做不到的事情。”
安娜嗤笑道：“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我并不想杀死那七只怪物。它们现在就像一群行尸走肉，每天游荡在没有任何食物的森林里，我向他们丢一块肉骨头，他们都会互相打起来争夺，让他们活着才是对他们最大的折磨。”
“我明白了。”
李昂微微颔首，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他想要的答案已经到手了。
安娜此时也察觉到自己说错了话，气恼道：“食物只能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一时，一旦你继续深入那片丛林，他们还是会放弃一切来追杀你的。”
李昂问道：“你已经试过在食物里下毒了吧？”
安娜点了点头：“没错，这七个怪物即便是吃掉最毒的蘑菇，连哪怕最轻微的腹泻都不会有，他们对毒素根本就是免疫的。”
李昂摇头道：“与其说是免疫，不如说他们吃下去的食物，根本就没有到胃里。”
“为什么？”
“因为只有这样，他们才会永远都吃不饱，即使吃到了食物，也无法填饱肚子，这才是最残酷的刑罚。”
安娜呵呵笑道：“那我就更不能让你杀掉那七只怪物了，活着对他们才是最大的折磨。”
李昂面不改色道：“但对你们而言同样是折磨，不是吗？”
第一百八十二章拔剑
“我从来不感觉痛苦，能使那些人受苦是我快乐的源泉。”
安娜轻轻别过脸，不敢直视李昂咄咄逼人的目光。
李昂问道：“你给出的那双红舞鞋，使一个红发女人失去了双腿，你会因此而感到快乐吗？”
“当然，那个臭女人曾经在我被光着身子，像狗一样被皮鞭驱赶着游街示众时嘲笑过我，看到她变成那副模样，我真是感觉大快人心。”
李昂摇了摇头：“复仇的感觉的确甜美，但无论你怎么报复，他们都会重启，这样的复仇还会有乐趣吗？”
“你其实早就已经厌倦了吧？”
“不，百做不厌！”
李昂凝视着安娜的眼眸，一言不发。
良久，她的眼眸中终于闪过了一丝疲倦，她低下头，像是自暴自弃了：“没错，就如你所说的那样，我并不感觉快乐。”
“所以呢，你告诉我你将使这一切得到终结？”
李昂郑重道：“没错。”
安娜对此嗤之以鼻：“但七只矮魔之后，还有卡塔琳娜，她只会比那七只矮魔更加恐怖，你能杀了她？”
李昂笑道：“我没必要杀死她，我跟卡塔琳娜是朋友，我会将她的灵魂从黑暗中重新拽向光明。”
“朋友？”
安娜嗤笑道：“你确定你不是在开玩笑？猎魔人不猎杀恶灵了，反而跟恶灵做起了朋友，真是滑稽。”
李昂笑道：“我们其实也可以做朋友。”
安娜顿时像炸了毛的猫一般：“你在可怜我还是施舍我？别指望我会因此感激涕零，像炮灰一样为你去对付那群怪胎。”
李昂轻轻抱住了安娜，将她娇小的身躯揽入怀中。
锋利的指甲从背后扣入了李昂的脖颈，但终究还是没有继续用力深入。
“你在做什么？”
“我的确是在可怜你，因为你真的是很可怜啊。”
安娜的身体颤抖着，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般瘫在李昂的怀中。
胸襟前的衣裳湿了一片，她带着哭腔道：“你知道吗，我其实连恶灵都不是，我们都是卡塔琳娜幻想出来的东西，当我知道这些的时候，我就明白我曾经自以为是的复仇，根本就没有任何意义。”
“我们早就死了。”
李昂轻叹了一口气，拍打着安娜的光滑的脊背。
他也是刚刚才认识到了这一点，原本他还以为这些矮魔，镇民们都是灵魂被卡塔琳娜拘禁在了梦中。
但实际上，他们连灵魂都没有。
这只是一场梦。
卡塔琳娜或许正处于某种关键时刻，要么滑向深渊，变成代表极恶的怨灵，要么褪去怨憎，重活一生。
李昂觉得这应该是恶灵向高序列突破时，所必经的门槛。
“好了，你该走了。”
安娜轻轻推开李昂，脸上依旧带着些许嘲讽的笑，仿佛刚刚痛哭的根本就不是她。
“你根本没抱过女人吧，双手规矩得简直太不像话了。”
怎样才像话，又揉又捏？
李昂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别在这儿继续碍眼了，既然说出了大话，就尽可能去做吧。假如你死了的话，我也会大发慈悲去为你找来残肢碎肉，立个坟包。”
“再见。”
李昂微微颔首。
安娜哼了一声，转过身去：“如果你能成功的话，我们不会有再见的机会了。”
嘎吱——
门被掩上的声响传来。
安娜回过头，目送穿着黑色鳞甲的男人逐渐消失在了视线中。
她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这算什么？猎魔人原来都是一群善良过头的烂好人吗？”
...
李昂在与洛迦约定汇合的地点等待了许久，才终于等来了这个不死者。
他有些失望道：“白马王子虽然的确找到了阿瓦隆湖，但根本拔不出石中剑。我早料到了，他根本不像是具备五种美德的人。”
李昂问道：“你没试试？”
洛迦继续摇头：“我想试来着，但湖中仙女直言不讳像我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玩意儿根本没资格触碰石中剑。”
李昂顿时语塞。
“湖中仙女说，只有出身高贵，五德俱全的人才有资格拔出湖中剑，所以单纯具备五德恐怕也没用。”
“出身高贵？”
李昂沉声道：“我或许可以试试，虽然我觉得我应该算不上五德俱全，但出身高贵应该还凑活。”
“好吧。”
洛迦明显兴致缺缺。
虽说李昂提过他的父亲是一位男爵，自身也曾做过见习骑士，但就这甚至连贵族的门槛都没踏进去。
李昂跟随洛迦，一路沿着偏僻小路前进，大约走了一个多小时，才终于来到了一处宛如翡翠铺在山间的湖泊边。
在湖的正中央，有一座圆形小岛。
洛迦指着小岛说道：“石中剑不在水底，就在那座小岛上，也不知道白马王子究竟离开了没有。”
“没有最好，我其实已经猜到了我跟白马王子为什么会这么相似了。”
李昂踩在湖面上，靴底与湖面接触的一瞬，顿时蔓延出了一层坚硬的寒冰。
他就这样一步步走过了宽阔的湖面，向着湖心小岛的深处走去。
洛迦跟在他身后，有些赞叹。
李昂不仅实力比自己强一筹，就连行事作风比起自己都显得更加富有逼格——刚刚自己可是游过来的。
湖心岛并不大，李昂很快就看到了那匹标志性的白马和正站在石中剑前，与剑角力的白马王子。
石中剑就是一块方形顽石，中间插了一把看上去金光闪闪，镶满宝石的骑士剑。
而在顽石后面，是一个非常小的内湖。
就跟套娃一样。
他们来到了湖心岛，结果又看到了“湖心岛心湖”。
在湖心岛心湖里，正有一个像是美人鱼一样有着宽大鱼尾的女人，手臂撑在湖泊边沿，兴致缺缺地看着白马王子屡次拔剑而不成。
“果然，你们根本就不是白雪公主的扈从，而是跟踪我，想要找到石中剑！”
白马王子眼神冷厉地盯着李昂和洛迦。
李昂懒得搭理他，而是看向那条美人鱼道：“您就是湖中仙女吧，我希望尝试拔出石中剑。”
湖中仙女饶有兴致道：“你的同伴应该告诉过你规则吧，只有出身高贵者和五德俱全之人，才有资格拔出这把剑。”
李昂笑了笑：“我应该正巧符合这一切。”
他轻叹道：“原本我还觉得自己配不上五德俱全，但想清楚白马王子存在的意义后，我觉得自己完全有资格拔出石中剑。”
李昂看向白马王子，在他满脸鄙薄的嘲笑中，伸手握住了石中剑的剑柄，随即狠狠一拔。
第一百八十三章终结
剑柄处传来的阻力，令李昂皱紧了眉头。
他的脚下，卵石被踏为芥粉，泥地里烙下深深的脚印。
传承自金刚巨猿魔三分之一的恐怖力量，令他足以将一头成年的北非森林象掀翻。
但石中剑依旧岿然不动。
白马王子哈哈大笑了起来，他满怀恶意地嘲讽着：“就凭你那一身蛮力，也想拔出石中剑？”
湖中仙女的高冷如寒月清辉的清澈嗓音响起：“不符合要求的人，即便尝试无数次，结果都是一样。”
李昂看向他，沉默良久，依旧没有松开握着石中剑的手。
他无视了白马王子尖酸刻薄的嘲讽，缓缓开口：“我曾杀死上百条狼人，有着狼人克星的称号；也曾骑乘巨龙，将一整支十字军击溃：复苏的邪神倒在我的脚下，以狡诈恶毒著称的纳斯雷兹姆被我玩弄于股掌之中......”
“我的名声在列国间广为流传，吟游诗人为我而歌，这可算是具备荣誉？”
他凝视湖中仙女，既像是询问她，又像是扪心自问。
湖中仙女正色起来，她思索良久，似乎在以某种方式衡量李昂话语的真假。
最终，她不得不颔首致意：“当然算，值得敬佩的猎魔人。”
李昂又道：“我曾欺骗过狡猾多端的黑骑士，统治着特兰西瓦尼亚的吸血鬼伯爵，以弱胜强，这可算是智慧？”
湖中仙女很痛快地继续点头道：“算。”
李昂又问道：“我曾多次放弃或减免赎金，免费为穷苦人完成猎魔委托，这可算是慷慨？”
“当然算。”
白马王子的神情变得阴沉了起来。
李昂道：“我曾面对极北的风暴邪神，在意识层面的交锋中，成功弑神，这可算是勇气？”
白马王子忍不住斥责道：“别说大话了，区区凡人，也敢妄言弑神......”
“住口！”
湖中仙女的神情肃然，郑重道：“他说的这一切都是真的，当然算！”
“我怜惜于卡塔琳娜和安娜的悲惨境遇，为此而感同身受，这可算是怜悯？”
“算。”
“既然我具备五德，凭什么无法拔出石中剑？”
湖中仙女的声音显得有些干涩：“抱歉，拔出这把剑的人，需要有高贵的出身，只有白马王子符合这项条件。”
白马王子露出了一丝轻蔑的笑。
“高贵的出身？”
李昂郑重道：“我的父亲是西西里比武大会的冠军骑士，特贝利领的男爵，我的祖父是昔日罗马帝国皇帝，查士丁尼陛下亲自委命的西西里军区总督，追随贝利撒留元帅击败东哥特王国的将军。”
湖中仙女的神情凝固了。
白马王子语无伦次道：“不算，西西里军区早已不复存在，区区一个男爵之子，怎么能跟我堂堂王子相比？”
湖中仙女松了一口气，有些疲惫道：“白马王子说的有道理。”
李昂轻笑了声，继续道：“我的母亲是的女巫之森的主宰，诸神遗迹的探索者，彩虹桥的执掌者，世界树的守护者，瞬息万里的巫师之神，冠绝天下的魔药大师，爱奥尼亚海的无冕之王——安洁莉娜女士。”
一口气说完这一连串拗口生僻的单词，李昂不禁长吸了一口气。
所有人都愣住了。
洛迦看向李昂的目光中满怀敬佩，不愧是我尊称为兄长的人，现场就能编造出这么长一串头衔，听起来还挺有气势的。
不过这能骗过湖中仙女吗？
“一定是他编造的，我从未听说过这世上有什么女巫之森，巫师之神！”
白马王子气急败坏道。
湖中仙女直起身，湖水从她的身上淌落。
这位女神冷冷地呵斥道：“住口吧。”
她在白马王子呆滞的目光中，看向李昂，一改往昔的高冷，露出了柔情似水般的笑容。
“没错，尊贵的阁下，你的出身高贵，远胜于一介小国的王子，即便是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子也无法与你相媲美，石中剑归属于你，实至名归。”
铿——
湖中仙女话音落下的瞬间，这柄金光熠熠的宝剑便被李昂亲手拔了出来。
顷刻间，整个大地都在震颤。
夺目光辉，使人们下意识闭上了双眼。
许久之后，金光才缓缓敛去。
湖中仙女露出甜美迷人的笑容：“石中剑暂时只在这场梦境中归你所有，但等你离开后，可以亲自莅临不列颠的阿瓦隆湖，找我索要真正的石中剑。当然，即便你的出身显赫，也要再经过一番考验，才能获得它。”
“感谢您的慷慨。”
李昂微微颔首。
“不可能！”
“这把剑明明应该属于我！”
白马王子只觉得对自己最为重要的某种关键物品被李昂夺走了，气急败坏地向他冲来。
“把它还给我，你个窃贼，小偷！”
唰——
剑光闪过，白马王子已身首异处。
即便是面对跟自己酷似的白马王子，李昂依旧下意识选择了斩首。这一简单粗暴的解决方式
李昂的道德水准的确算不上有多高，他实际上是有显著的后世人实用主义的特点的。
而随着他经历了无数次猎魔，见惯了人间惨剧后，就连原本属于后世人的同情心都变弱了许多。
最起码，绝对不会冒着危险去拥抱一个危险的女巫。
但他依旧这么做了。
因为他的确具备了更加泛滥的怜悯心，就像经典的网络词汇“圣母”一样。
其症结就在于李昂根本不是完整的李昂，他缺失了很重要的一部分负面情绪，而这些负面情绪便聚合成了白马王子。
所以白马王子才会显得如此傲慢，愚蠢，无礼，骄纵，善妒......
因为他就是李昂负面情绪的化身。
随着白马王子死去，种种负面情绪重新归于李昂的体内，但他却丝毫不显慌张。
因为这才是真正的他。
内心光明磊落，正直善良，不惹半点尘埃，那的确是很好的一件事。
但知黑守白，才更加弥足珍贵。
他伸出手，白马王子的白马哒哒哒跑到了他的面前，任由他骑在它背上，仿佛终于得遇明主。
李昂示意洛迦坐在他身后，微笑道：“洛迦，接下来，就请你跟我一起见证，这场轮回的终结。”
“荣幸之至！”
洛迦与有荣焉地大声答道。
白马疾驰于旷野，飞舞的鬃毛在前进中逐渐蜕变为燃烧着的黑色烈火。
宛如从地狱中奔出的亡灵骑士，李昂带着洛迦，就这样光明正大，杀入了居住有七只恐怖魔物的大森林。
第一百八十四章美梦醒来
入侵者肆无忌惮的举动很快便引来了守卫黑暗森林的矮魔们，这些庞然大物拔山倒树而来。
伴随着一声嘶哑啼鸣。
黑羽之鸟在李昂背后张开翅翼，有血红的眼眸自黑暗中亮起。
仿佛在地狱中俯瞰人间的人面鸮凝视着汹汹杀来的黑色矮魔。
自从李昂得到后，尘封至今的天赋【报丧】，终于在此第一次得到了实战应用。
厄运缠身，有一半以上，也就是四只矮魔的传送被打断了。
传送中断带来的反噬，使它们的身形凝固了一瞬。
而仅是这一瞬，装饰华美的石中剑，便从李昂的手中脱手而出，化作金色的光束，自一头矮魔的脖颈处划过。
石中剑重回李昂手中。
下一刻，这头矮魔的脖颈处才终于浮现一道血痕。
巨大的头颅栽倒在地，脖腔内喷溅出的，是像石油一般的粘稠污血。
白马矫健若奔雷般的身形穿过了闪烁而出的三只矮魔，它的速度比起李昂和洛迦还要更快，即便是矮魔要想抓住它，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最起码，只是三只矮魔，肯定做不到。
石中剑再度脱手而出，斩下另一只矮魔的头颅，这把神剑正如人们传颂的那样，拥有着无人能敌的神力。
即便仅限于这个梦境世界。
被它斩杀的矮魔没有再度复苏。
这些初次相见，便以干脆利落的态势，使李昂和洛迦毫无反击之力，便告死亡的怪物，此刻却显得那样羸弱不堪。
终于——
最后一只矮魔迎来它的终结。
李昂斩断了他的头颅，手中的石中剑也自此，化作了一缕粉尘，随风而逝。
他骑乘着白色的战马，向着森林深处跑去。
越往里，便越像是冰雪世界。
到处都是耸立的冰川，与被冻结起来，宛如糖衣包裹的冰糖葫芦的蘑菇树。
李昂站在皑皑白雪覆盖的城堡下，勒马停驻，欢快地大声喊道：“白雪公主，我来娶你了。”
良久没有回应。
他骑乘着战马向着城堡的大门跑去。
“谁在那儿？”
透过城门处装饰的滴水嘴兽的眼睛，里面的人怯生生问道。
“是我，白马王子。”
李昂很爽快地答复道。
门被推开了，穿着白色宫装长裙，戴了连臂白纱手套，和金色王冠的白雪公主走了出来。
刹那间，仿佛阳光都因她而隐没。
她伸出食指，指了指李昂背后的男人，眼神像是受惊的小鹿：“他又是谁？你的扈从？”
洛迦下意识想要点头，却发现李昂已率先摇头道：“不，他是我的兄弟，他为我们见证这一切的终结。”
“终结？”
白雪公主有些难以理解。
李昂微笑道：“你可以理解为我们的婚礼，总要有个证婚人，不是吗？”
白雪公主的脸上终于绽放出了笑容，她用力地点了点头：“嗯。”
没有询问“你是否愿意嫁给我”，一切便已水到渠成。
因为这本就是白雪公主的一场梦，或是美梦，或是噩梦，而噩梦已被李昂斩碎，如今便只剩下了有如甘甜蜜酒般的美梦。
李昂伸出手，握住了白雪公主递出的手，冰冷的触感从指间弥散。
整个世界顷刻间变成了一片黑白。
在静谧中，他看到白雪公主的华冠和宫装破碎了，化作褴褛的布片，她伤痕累累的身躯就这样暴露在李昂的面前。
美梦将醒。
卡塔琳娜有些迷茫地眨了眨眼睛，随后缩回了递出去的手，遮住了倮露的身体。
“这真是一场美梦。”
恶灵少女面无表情道。
尽管如此，但李昂拉着她的手，依旧能感受到她体内沉甸甸的愉悦之情，她只是没有表露出来。
李昂有些好奇道：“在你的想象中，我该是那么一刻贪婪好色，残忍悭吝的人？”
恶灵少女摇了摇头：“不，在我的想象中你很好，只是你分离出的恶念形成了白马王子，所以他永远也来不到我的城堡。”
她抬起一根手指，指向李昂：“而你，很轻易就来到了我的面前。”
李昂忍不住吐槽道：“哪有‘很轻易’，我和我的同伴都死过了一次。”
“抱歉，这场梦境并不完全受我控制。”
李昂摇了摇头：“我知道。”
卡塔琳娜紧盯着李昂许久，也没再说话。
李昂诧异道：“看我做什么？”
“感谢你，如果没你的帮助，这场梦境迟早会变成噩梦，而我也会在怨念中沉沦。”
李昂有些不好意思道：“哈，那不算什么，毕竟我们是朋友，互相帮助，理所应当。”
卡塔丽娜忍不住露出了一丝微笑：“感谢你送我的美梦，所以我即将突破到一个崭新的境界。短时间内可能没办法见你，但等这个过程结束后，我会沿着你的气息，亲自去找你。”
“是高序列吗？”
李昂有些惊讶，这世界上有没有高序列的恶灵还另说，即便有，也绝对不会还保留着“恶灵”的称呼。
卡塔琳娜有些苦恼道：“我也不确定......我对这些不太了解。”
李昂：“......”
真是令人羡慕的天赋。
想必卡塔琳娜生前，肯定也具备着某种不为人知的超强天赋。
只可惜，没人引领她走上超凡之路，便罹受厄难。
似乎看穿了李昂的心思，卡塔琳娜笑道：“即使有再多不幸，能够遇见你，我依旧觉得很幸运。”
李昂一张老脸也忍不住有些发烫。
“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好。”
诚然，他第一次和卡塔琳娜相见，的确大部分出于怜悯与同情心，但或多或少存了些诸如“不想跟这恐怖恶灵起冲突”以及“这傻恶灵看起来很好骗的样子”这类阴暗想法。
哪有她说的这么伟光正？
“已经耽误你很长时间了，里昂，我期待我们下一次相见。”
卡塔琳娜冰冷的脸上挤出了一丝生疏而别扭的笑容，她有些笨拙地凑了过来，轻轻吻向李昂的额头。
“再送你一个祝福。”
她的脸上泛起红晕，随即挥了挥手。
刹那间，李昂睁开了眼。
篝火依旧在燃烧着，柴薪噼啪作响。
洛迦有些不满道：“说是让我见证一切的终结，可我比你还先醒过来，什么都没看到。”
李昂微笑道：“毕竟不是我的梦境，这可怪不到我头上。”
他摸了摸额头的吻痕，猎魔手札在他面前缓缓摊开。
你经历了一场精神上的磨砺，人性之墙的稳固程度加深，灵魂强度增加。
你获得了精灵卡塔琳娜的祝福，你的天赋分支“怨憎寒冰”得到了进阶。
第一百八十五章猎魔人的日常
你的天赋【怨憎寒冰】脱离原天赋【复仇之焰】分支，进阶为【白雪公主的祝福】。
评级：A
描述：凛冬将至，万物终焉。
你将免疫低温伤害，随心所欲御使寒冰之灵，无论是杀伤敌人，还是强化自己。
在低温环境下，你的属性将得到全方位加成。
评价：【遇到他，使我第一次感受到了幸运女神的眷顾——卡塔琳娜。】
这个能力当然很强，如果再通过骑术大师，将雷加的寒冬巨龙之力借用过来，他甚至能够做到引发一场局部暴雪，冻死一整个城市的生灵。
这种堪称是天象级的能力，已经丝毫不亚于一些顶尖中序列巫师的法术了。
再加上他呼唤天雷的能力，苦逼的近战职业终于也算是半个法爷了。
李昂将意识中的猎魔手札合上，轻笑道：“真好啊，看来卡塔琳娜已经不再是恶灵了。”
洛迦疑惑道：“那是什么？”
他从未听说过恶灵还能变成别的物种的，这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
李昂摇了摇头：“姑且称她为精灵吧，但只有等到她彻底蜕变结束，才能知道她究竟是什么。”
这里的“精灵”并非是北欧仍旧少量存在的那种尖耳朵，擅长射箭的精灵【elf】。
而是一种广义上的包括妖精【fairy】，海妖【seawolf】各种非人类种族在内的精怪灵体。
精灵的实力参差不齐，强者如那湖中仙女，近乎于人，弱者就像女巫之森的树精灵，李昂一个脑瓜崩就能送走一个。
当然，精灵也不全是相貌出众，其中也包括相貌丑陋，有着绿色皮肤的地精【Goblin】等类人种族。
“蜕变？”
“没错，这场梦境就是她蜕变的契机，只不过恰巧被我们撞上了，带了些变数，好在最终结果是好的。”
洛迦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只可惜，安娜就没那么幸运了。”
李昂又想起了那个戴着小红帽，骄傲靓丽的女巫，她承受的痛苦不亚于卡塔琳娜，但却再也没有重来一次的机会了。
洛迦有些迷茫道：“我还是没搞清楚这一切的来龙去脉。”
李昂笑道：“路上再跟你细说，先占卜一次吧，看看能不能撞上一些刚从深渊过来的偷渡客。”
“好。”
洛迦摊开那卷羊皮纸，熟门熟路地滴血，呢喃咒文。
良久，他摇头道：“没结果。”
两人面面相觑，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向哪个方向继续前进。
...
波西米亚。
在村庄入口处的告示牌前，站了两个一眼看上去就很不好惹的背剑的男人。
日出赶赴田间耕作的人们纷纷绕道而行，由于语言不通，连个上来搭话的人都没有。
所幸告示牌上的文字应该是由领主的书记员，或者见习神职者书写的，还是两人熟悉的拉丁文。
洛迦皱着眉头，吐槽道：“只是一些鸡零狗碎的事，也往告示牌上放吗？”
李昂摊开手：“这个村子本身就不大，如果真有中序列恶魔作祟，早就把这儿夷为平地了。”
洛迦叹了一口气：“照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才能凑齐剩下的三只中序列恶魔？”
李昂摇了摇头：“其实这些在你眼中的小委托，才是大部分猎魔人面对的日常。”
他想起了自己刚跟威廉和伊妮莉组队的时候，除了路线图上标注的BOSS级怪物，他最常对付的反倒是低级的水鬼和林精。
“钱多又好干的活儿太少了，再算上保养装备，购买魔药的花销，难怪猎魔人几乎个个都是穷光蛋。”
正在这时，一队全副武装，带着猎弓，渔网和刀剑的男人从村内走来，他们警惕地打量着两人。
一个大概有骑士头衔，盔甲俱全的首领人物站了出来，他摘下头盔，询问道：“你们两个是什么人？”
李昂回道：“我们是旅行到此的猎魔人，这里有什么我们能做的委托吗？”
“猎魔人？”
骑士咀嚼着这个词汇，良久才反应过来：“就是怪物猎人吧？我见过你们的同行，满身泥泞，散发恶臭，你们穿的比他们强多了。”
李昂懒得纠正这两者间的区别，耐着性子点头道：“差不多吧。”
骑士有些惊喜道：“你们可真是走运，我们这儿的确有个委托，男爵大人为此开出了三十枚大金币的巨额悬赏。”
李昂提起了些精神，问道：“请说。”
骑士道：“听说莱茵河里有美人鱼出没，男爵大人想在他的那个大鱼缸里养一条，所以派遣我们去捉。但连续好几天，我们依旧是一无所获，再这样下去，别说酬劳了，我估计还要受一顿鞭打。”
“养一条美人鱼，真是异想天开啊......”
李昂有气无力地吐槽道：“要不要我帮你们下深渊抓一只媚魔？保证比美人鱼更带劲。”
骑士惊喜道：“那敢情好！”
李昂额角绽出一根青筋——这都是什么操蛋的委托，老子是猎魔人，不是他妈给你们搞黄色的掮客。
骑士自顾自道：“反正无论是美人鱼还是魅魔，只要你们能带到这里来，酬金分你一半怎么样？”
李昂摆了摆手：“算了，我们不做这行。”
骑士急了，上来抓李昂的肩膀：“给你三分之二总行了吧，我警告你，可别太贪心啊！”
“滚。”
李昂随手将骑士推了一个趔趄，翻身跃上照雪，绝尘而去。
洛迦在后面悠哉悠哉又补了一脚，将人群踹了个东倒西歪，才像是夜鸮般嘎嘎笑着跟了上去。
像这种恶作剧式的报复洛迦已经做了很多次。
他的心眼儿不大，而人们往往对于猎魔人的态度也绝对算不上好。
...
凑齐给斯卡蒂的祭品似乎变得遥遥无期了。
这个世界上虽然恶魔泛滥，野外到处都是妖灵，水鬼，犬魔等低序列魔物，但中序列魔物依旧紧缺。
否则人类早就被魔物们灭亡了。
这也是大部分不过是低序列的猎魔人，配合教会的裁判所，能够应付得来绝大多数猎魔委托的缘故。
李昂和洛迦驰骋在原野中，战马带起的烟尘，在落幕的余晖渲染下，呈现出淡金色。
值得一提的是，洛迦的坐骑也是李昂通过活化木偶制作的傀儡战马，只不过还没来得及永久化，距离他一远，就会散架。
之所以不骑乘雷加，纯粹是因为那晚对付十字军时，雷加露了面，在人烟密集的区域，李昂担心会招惹来教会的人。
他们距离温莎堡已经很近了，但前方地平线上已有了一座村庄的轮廓，他们打算在此先歇息一晚。
第一百八十六章猫学派猎魔人
离村庄已经很近了。
但就在这时，一阵北风呼啸而至，李昂敏锐地捕捉到了其中散发的淡淡血腥气。
他抬起手，制止道：“小心些，前面有危险。”
洛迦几乎没有嗅觉可言，但他自然有不死者学派独有的感知恶魔的方法。
所以他也很快察觉到了不对劲：“有恶魔的气息，但很复杂，与其说是恶魔，更像是我们的同类。”
“嗯，估计是一个失控的猎魔人做的。”
李昂肯定了洛迦的猜测，两人跃下战马，向着村庄缓缓走去。
村庄里寂静无声，离得老远就能看到有鲜血沿着斜坡，顺着泥泞的土路向外流淌。
洛迦来到了一具被斩断脖颈的无头尸体前，察看这光滑的切口，有些惊叹道：“哥（mybrother），看上去很有你的作风啊。”
李昂知道洛迦指的是这位同行一剑枭首的习惯。
他摇了摇头道：“洛迦，我可没杀过手无寸铁的普通人。”
李昂环顾四周，这里到处都是尸体，大多数都是背对着目标被一剑枭首的，还有一些青壮倒是拿了武器，不过很显然，普通人即使有武器，也根本应付不来身经百战的猎魔人。
洛迦挨个检查着尸体，给出结论：“所有人都是被剑斩断了脖颈和躯干，没有一具尸体上有爪痕和咬痕。”
李昂若有所思道：“也就是说他很有可能根本就没失控？”
失控的猎魔人往往会化作自己汲取天赋的那只魔物，即便使用刀剑这种武器的习惯已经融入骨髓，依旧会选择用恶魔的武器——爪牙来对敌。
“没错，我们去抓他吧。”
洛迦跃跃欲试道：“我还是第一次追杀同行，想想还挺有意思的。”
“这可算不上什么有意思的事。”
李昂摇了摇头，开启了玛纳加尔姆之躯附带的野兽嗅觉，他宛如抽丝剥茧般从杂乱的气息中分辨出了一道陌生的气息，随后追随这道气息，迅速跟了上去。
地面上偶尔能看到血渍，这令洛迦忍不住大失所望：“还是个伤患，该不会这个同行还被那些农夫的草叉给伤到了吧？”
李昂摇了摇头：“他血液中的恶魔气息很强，最起码也是中序列，那些普通人不可能伤到他。我觉得他倒像是跟恶魔激战后，带着伤势又屠杀了一整个村庄。”
很快，他们就觉察到距离气味源越来越近了。
两人警惕地拔出了武器，即便目标很有可能只是个重伤的中序列猎魔人，但早已刻进骨子里的警惕，依旧使他们没有任何松懈。
但很快他们就意识到这种警惕全无必要，因为出现在他们面前的这位同行，已经伤重垂死了。
这是个有着卷曲棕色短发，下巴处有着一道旧伤疤，豁开了他的嘴唇，使他显得极为丑陋。
而致命伤则在于他的胸口。
地面上散落了一堆魔药罐子，但很明显不过是些低等魔药，只能延续他不断流逝的生命。
“同行？”
猎魔人强撑着睁开眼，看着这两个逐渐逼近，手持武器的男人。
李昂蹲下身，道：“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但丁学派的黑夜行者里昂，他是不死者学派洛迦。”
猎魔人嘴角扯起一丝笑意，似乎想要嘲笑“但丁学派”，但逐渐流逝的气力，还是使他放弃了长篇大论。
“猫学派，泰隆。”
猫学派？
猫学派同样是野兽学派的分支，跟狼学派，熊学派并列。
李昂不动声色，继续问道：“你认识伊妮莉和威廉吗？”
他点了点头，忍不住开口：“抓紧时间问我些有用的。”
洛迦倒是丝毫不着急，虽然这货就剩下半口气，但即使他死了，自己也能给他召魂过来询问详情。
话音刚落，李昂便取出了一瓶魔药，敲碎瓶塞，对着他胸口的惨烈伤势浇了下去。
惨叫声响彻整个旷野。
良久，他才有气无力道：“真是奢侈，这么珍贵的魔药我可还不起。”
显而易见，他的状态比起之前已经好了太多，虽然腹部的伤势已经没有愈合，但内部的创口已经有了显著的改善。
接下来，凭借他猎魔人强悍的生命力，应该也能扛得住了。
李昂拿起他手边滑落的长剑：“还不起就拿这把剑来抵算了。”
泰隆皱起眉头，有些心痛道：“你愿意的话，就拿走吧，这把剑跟了我十二年了，是学派的传承宝器，应该能抵你那瓶魔药的价值。”
这是一把银剑，上面铭刻着【瞬光斩黯黮，昭明破晦夜】的铭文。
这属于传统猎魔人惯用的武器，但随着这个世界上如同雨后春笋般源源不断冒出来了一大批不再惧怕银器的魔物。
银剑往往已经跟“守旧派”猎魔人挂上了等号，猫学派就属于“守旧派”猎魔人，这把剑足以证明他所言不虚。
李昂端详这把剑良久，剑柄处有显著的磨损痕迹，剑刃也有缺口，虽然经过了精心护理，但时间依旧能打败一切。
他将这把剑丢还给泰隆，摇头道：“算了，老古董一样的银剑，你自己留着吧。”
洛迦有些尴尬道：“我的剑和祭祀刀其实也都掺了银。”
好家伙，一个地图炮连队友都轰到了。
李昂心中有些尴尬，嘴上却是面不改色道：“还有比不死者学派更加老古董的猎魔人学派吗？”
洛迦顿时语塞。
“反正我除了这把剑，也没什么可报答你的了。”
泰隆一脸无所谓地将银剑收回，眼神中却闪过了一丝失而复得的庆幸。
李昂摆了摆手：“没关系，我不缺那一两瓶魔药。现在，先来告诉我你跟伊妮莉和威廉有什么关系？”
泰隆道：“还能是什么关系？我们曾在野兽学派的大本营凯尔莫罕一同进行过冬令集训，仅此而已。”
这个丑陋的男人说话时总是有一种若有若无的嘲讽意味，令人忍不住想给他一拳。
凯尔莫罕是野兽学派在北欧的秘密集训地，狼学派，熊学派，猫学派，狮鹫学派，毒蛇学派等十余个野兽学派，都在此集训过。
李昂听伊妮莉讲过，但了解不深，毕竟是学派共有的秘密基地，还是不方便透露给外人的。
李昂蹙眉道：“好，既然关系不深，那接下来我们就公事公办好了，小镇里的居民是你杀的吧？”
泰隆苦笑着点了点头：“我似乎错过了一个活命的机会。”
洛迦嘶哑的声音响起：“实话实说吧伙计，荒野猎魔人临时法庭成立了。”
“事情很简单，你们应该也猜到了不是吗？我为温莎堡的卡露莲娜女伯爵猎杀一头白鬃蝠魔，结果误入了那畜生的陷阱。重伤逃脱之后，我来到了这个村庄，结果他们想要杀我，占有我的钱财，所以我干脆就把他们杀光了。”
泰隆很无所谓地说道，也不知道这是置生死于度外的勇气，还是混不吝的滚刀肉。
李昂问道：“所有人都想杀你？”
“不，只有几个见财起意。”
泰隆坦然道：“但我杀了那几个见财起意的人后，其余人可不会因为我是自卫就放过我。”
李昂忍不住道：“你身上才有几个钱，值得那群村民冒大风险害你性命？”
泰隆没说话，只是丢出了一个沉甸甸的钱袋。
事情已然明朗。
第一百八十七章无罪
李昂用剑尖挑开了系着钱袋的麻绳，露出了里面满满当当的钱币——全都是些成色很差的小银币。
泰隆摊开手，有些无奈道：“这是我为上一位雇主猎杀蝎尾狮鹫获得的酬金，明明约好了要给我三十枚意大利大金币，但最后我把狮鹫的头颅放在那个吝啬的老头面前时，他却只同意给我这堆分量沉还不值钱的银币。”
李昂面无表情地为他补充道：“不光是分量沉，还容易惹祸上身。”
这一袋银币，走起路来都会有硬币碰撞的声响，不引人瞩目才怪。
洛迦皱眉道：“你没有报复你的上一位雇主？”
泰隆一脸无辜道：“当然没有，谁让我睡了他的女儿。”
洛迦：“......”
这个回答对他而言有些超纲了。
李昂看着他脸上的疤痕，狐疑道：“你用了什么下作手段？”
泰隆连忙摇头道：“那怎么可能，你别看我长得丑，但我的人格魅力还是挺高的。”
李昂端详他良久，也没找到所谓的人格魅力，只得摇头道：“算了，反正这些事也与我无关。”
泰隆道：“这些银币就归你们了，虽然这远远比不上你那瓶魔药的价值，但我确实已倾尽所有。”
李昂摇了摇头：“算了吧，我从来不在同行的嘴边抢食。”
尤其是在这么一群几乎个个都是穷鬼，唯独他富得流油的同行们嘴边抢食。
他将钱袋踢向泰隆，这一举动令对方眯起眼睛，情不自禁赞叹道：“不错的警惕心，你肯定能活到失控的那天。”
“呵呵。”
李昂很干脆道：“在那天来临之前，我就会提前了结掉自己。”
许多猎魔人同样是毒药专家，连百毒不侵的恶魔都能被他们调配的毒药毒翻。
野兽学派中的蝮蛇学派，更是此中翘楚，所以李昂绝不会触碰钱袋这种便于藏毒的东西。
泰隆将钱袋珍重地揣好，大额钱币很难破开，这种银币虽然不适合长途跋涉，但正适合日常花销。
他继续称赞道：“说实话，我还是第一次遇见这么有节操的同行。”
常年游走于黑暗边缘，在怪物群中厮杀，被人类排斥的猎魔人们，道德水平普遍偏低已经是一件公认的事情了。
“先别急着说好话，我还有个疑惑。”
洛迦开口道。
“我在村庄里仔细察看过尸体，其中相当一部分都是被人从背后割掉了头颅，这证明你当时还有着相当灵活的身法——最起码还有余力追杀逃跑的那些对你不构成威胁的妇孺。”
“而且身为中序列的猎魔人，对付一群村民还用得上“引颈就戮”这个词也太可笑了。你的防御有这么脆弱吗？”
泰隆张了张嘴，轻叹道：“但丁学派的猎魔人啊，你或许能为我解释。”
李昂沉声道：“伊妮莉跟我介绍过，猫学派的猎魔人跟狼学派的相似，同样身手灵敏，擅长一击致命。”
他语气微顿，又道：“但猫学派的速度更快，杀伤力更强，后果就是猫学派的身板很脆，即使是普通人，也能危及他们的生命。”
猫学派的猎魔人更像是刺客，而非战士，这意味着他们的容错率很低。
也因此他们在面对恶魔时的表现往往不如面对人类，毕竟罕有能扛得住猫派猎人一招半式的人类，而生命力顽强且皮糙肉厚的恶魔则比比皆是。
泰隆轻叹道：“没错，正因为如此，我必须要趁我还有力气的时候，把他们全部解决掉。”
“不然他们只需远远缀着我，等待我因伤势而逐渐虚弱下去，到时候只需一个农民的草叉，就能了结一个中序列猎魔人的性命。”
洛迦皱眉道：“但他们未必会追......算了，我明白了。”
泰隆无所谓地摊开手：“所以最后你们打算怎么处置我？两位法官大人。”
这句话是回应洛迦之前的那句“猎魔人的荒野临时法庭”。
李昂皱眉道：“你似乎有恃无恐？”
泰隆摇了摇头：“你救了我的性命，即使你想收回，也是一件理所应当的事，猫派猎人未必是好人，但一定有恩必偿。”
李昂道：“如果你刚刚说的都是实话，即使你的手段过于残酷暴戾，但你依旧是无罪的。”
扪心自问，倘若易地而处，他也未必愿意把自己的死活寄托于那群妇孺老幼们被吓破胆，不敢追上来上。
泰隆皱眉道：“如果我骗了你们呢？”
李昂轻笑道：“如果你的骗术真高明到连我们两个都能蒙蔽的地步，那就算你逃过一劫吧。”
泰隆轻叹了一口气：“真是有意思的同行，如果我们不是相见于此等尴尬境地，想必我们会成为很不错的朋友。”
李昂将武器收了起来，问道：“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泰隆道：“回去养伤呗，或许会去左良格，那里有个我熟识的草药医生，水平很高，而且对猎魔人也没什么偏见。”
李昂语气微顿，皱眉道：“左良格......你说的那个草药医生叫什么名字？”
“全名是什么我忘记了，但人们都叫她莉莉娅。”
“那应该没错了。”
李昂取出了之前那位失控的猎魔人临死前交给他的信，递了过去。
泰隆打趣道：“这是情书吗？”
李昂摇了摇头：“别误会，这是一个同行临死前委托我交给他的未婚妻莉莉娅的，她也住在左良格，大概率跟你说的那个草药医生是同一个人。”
泰隆有些惊愕地瞪大了眼睛：“可是莉莉娅早在去年就已经结婚了。”
空气陷入沉寂。
李昂轻叹了一口气：“真是可悲。”
泰隆摇头道：“这世道难过，一个女人身边没有男人，单纯凭借自己活着实在是太艰难了；况且那个同行和普通人相恋，本来就是一件很不负责任的事情。”
李昂道：“我没觉得他可悲，我只觉得因他的执念而死的无辜人可悲。这封信就由你自己来衡量，是否要交给她吧。”
“好。”
泰隆将信纸收起。
李昂又道：“我们接下来会接手你的委托，有什么要提醒我们的吗？”
泰隆思索片刻，答道：“那畜生很狡猾，在巢穴布置了陷阱，对付它最好警惕些——不过我觉得你已经够谨慎了。”
“嗯。”
李昂摆了摆手，示意洛迦跟上自己离开。
泰隆追问道：“我如果想要报答你，该怎么去找你？”
李昂转过头，轻笑道：“猎魔人天南海北四处打转，你能去哪找我？算了吧，区区一瓶魔药对我而言不算什么。”
“后会有期。”
“再见。”
萍水相逢的两波猎魔人，在短暂的交谈过后，就此分别。
第一百八十八章重回温莎堡
李昂和洛迦骑乘战马，向着温莎堡的方向行去。
他们打算接手泰隆未完成的委托，能重创身为中序列的猎魔人的白鬃蝠魔，大概率也是中序列。
至于为何占卜失效，则要么这白鬃蝠魔跟伊斯卡伯爵和他背后的恶魔有关，要么就是洛迦的占卜频率太高，羊皮卷报废了。
前者的可能性更高。
半个小时后，迎面遇上了一队疾驰而来，佩戴长剑的骑士，飞扬的尘土在队伍后面飘扬。
可以看出，他们很急。
李昂和洛迦纵马避让到路旁，骑士们却突然停在了他的面前。
为首的骑士摘下头盔，露出俊朗的面孔，他的语气又惊又喜：“哈哈哈，里昂，真的是你！”
李昂笑道：“又见面了，卡露莲娜公主的首席骑士？”
“现在是男爵了。”
伯瓦尔脸上露出了一丝爽朗的笑容，全无往昔的忧郁与迷茫。
伊斯卡伯爵战死，卡露莲娜公主承袭爵位，成为了温莎堡的新主人，他的境遇自然也今非昔比，堪称小三上位的成功典范，再也不用背负道德与良知的自责，甚至想要跟随李昂一起做猎魔人了。
也不知道伊斯卡伯爵之所以心智扭曲，被恶魔诱惑，有没有伯瓦尔给他戴绿帽子的因素。
李昂心中暗戳戳地吐槽，脸上却没表露出分毫。
伯瓦尔抱着桶形头盔，感慨万分道：“真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能再见，你已经从北欧回来了？”
李昂点头道：“是啊，路过这里，听说有白鬃蝠魔作祟，打算再领一次卡露莲娜公主的酬金。”
“那可真是再好不过了，有你在，对付那只妖魔肯定是手到擒来；只可惜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不然我肯定要陪你大醉一场。”
伯瓦尔这时才注意到李昂身边，那个存在感很低，但仔细一看，却非常英俊的洛迦。
他询问道：“这位是？”
“我的搭档，挚交好友——洛迦。”
“很高兴认识你，洛迦阁下。”
伯瓦尔向他致意道。
洛迦连忙回礼，却并没有开口说话。
李昂解释道：“他嗓子受了重创，短时间内无法开口说话，不过我们心意想通，所以在对敌时，也不需要言语交流。”
洛迦温和地向伯瓦尔笑了笑，心想不愧是兄长，瞎话真是张口就来。
李昂询问道：“你们这是要去......”
伯瓦尔神情阴沉了下来：“我们要去追杀一个屠戮了整座村庄的凶手，他还欺骗了殿下，称自己是猎魔人，但那只白鬃蝠魔根本就毫发无伤！”
“你们这么快就知道了？”
“是一群逃难来的孩子说的，他们的父母亲人都被那个可恶的刽子手杀了个干净。”
“我还以为他没留活口呢。”
李昂叹了一口气，看来泰隆的确还保留有人类的底线，放过他并不算过分。
“你的意思是？”
伯瓦尔有些疑惑。
李昂解释道：“不用去了，他已经离开了。而且他不是骗子，他的确是猎魔人，你们即便追上去，也不是他的对手。”
“里昂骑士，虽然我们很尊敬你，但恕我失礼，还是想问阁下为何不阻拦他？”
一名骑士插嘴道。
李昂看向他，是个熟面孔，当初杀死夜魔时，他曾向自己敬酒，但叫什么就不清楚了。
伯瓦尔斥责道：“芬利，你没资格质问里昂阁下。”
“没关系。”
李昂摇了摇头，继续道：“那些孩子们应该没告诉你们，之所以那个猎魔人会屠村，是因为村子里的人想要杀害他谋财害命吧？”
骑士愕然，他不怀疑李昂话语的真假，但依旧是争辩道：“即便如此，他只做到自卫还不够吗？”
伯瓦尔皱眉道：“够了芬利，不要要求里昂阁下做他没有义务做的事！”
李昂摆了摆手，示意伯瓦尔不要阻拦，完完整整地将事情的起因经过和隐情复述了一遍。
骑士们面面相觑，一言不发。
李昂道：“猎魔人里虽然大部分都不是什么好人，但基本的原则还是有的。而且这件事在我看来，他并没有做错什么，所以我放他走了，而且正如伯瓦尔所说的那样，我没有义务也没有权力去审判他。”
伯瓦尔忍不住嘟囔：“我只说了没有义务。”
李昂笑道：“哈，所以接下来你们要怎样，继续追踪？”
伯瓦尔摇头道：“算了，既然他是真的猎魔人，也不是我们能对付的了的。不过我还是会上报殿下，签署通缉文书——毕竟公主殿下才刚承袭爵位，希望你能理解。”
“没关系。”
李昂摆了摆手，即使有再大苦衷，泰隆杀死了卡露莲娜公主麾下的领民是个不争的事实，若是连这都不追究，身为领主的威严必定荡然无存。
伯瓦尔笑道：“我们回去吧，公主殿下见到你，也一定会很开心。”
一行人骑乘战马，向着温莎堡狂奔而去。
年轻的骑士芬利在行进途中，逐渐靠近李昂，有些羞赧道：“抱歉阁下，我刚刚冒犯了您。”
“没关系，这算不上什么冒犯。”
李昂笑了笑。
伯瓦尔笑道：“芬利是个不错的年轻人，只不过性格倔了些，好认死理。他的父亲是被夜魔杀死的，你其实是他的恩人。”
芬利拍了下胸膛，向李昂致意：“是的，阁下，我永远感激您。”
“坚持自己的原则是对的，你是个真正的骑士。”
李昂向他微微颔首。
他的心中却轻叹了一口气，他的确是温莎堡诸多人眼中的英雄，但同样，他也是个刽子手。
伊斯卡伯爵麾下的那些十字军们，有相当一部分来自温莎堡，而他们中的大多数都被自己屠杀殆尽了。
尽管当时他们已被恶魔侵蚀，但他们的亲人如果得知了真相，又会怎么看待自己？
既是英雄，也是屠夫，干脆还不如什么都不是。
前方终于又看到了那座熟悉的城堡，在落日余晖中，紫红色的旗帜随风飘扬。
闸门被军士们推动绞机，缓缓拉起。
一行人鱼贯而入。
第一百八十九章接受委托
侍从将坐骑牵往马厩。
一行人向城堡大厅走去。
和上次来时相比，温莎堡变得冷清了不少。
但人们却并未流露出惶惶不可终日，或者麻木不堪的情绪，破损的城墙也被重新修缮完好。
“说说这次的委托详情吧。”
伯瓦尔叹道：“那只白鬃蝠魔是在两个月前出现在附近的，先是失踪了一些家畜，后来便是流浪汉和逃难者，直到一个月前，那只白鬃蝠魔甚至开始光明正大袭击温莎堡。”
白鬃蝠魔在恶魔图鉴中有记载，是在但丁教授的恶魔学课程中学到的。
“温莎堡现在看来，可不像是被袭击过的样子；按理说，白鬃蝠魔属于吸血鬼的亚种，比夜魔应该更难缠才对。”
夜魔强于在黑暗中实力翻倍，但归根结底，主要攻击手段还是靠爪牙，酸液只是辅助手段。
而且夜魔还不能在白天出没。
白鬃蝠魔就不同了，这种吸血鬼亚种具备不亚于人类的智慧，同时还不像夜魔一样惧怕阳光。
并且它们还擅长使用血魔法，除了不能伪装成人类以外，白鬃蝠魔绝对比正版吸血鬼还要猛。
伯瓦尔解释道：“自从上次的夜魔事件后，卡露莲娜公主命令工匠熔铸了一批银质箭头，浸泡在君士坦丁堡牧首亲手制作的圣水中，制成了圣银，那怪物冷不防中了一箭后，就再也不敢来了。”
君士坦丁堡的牧首......
在以前君士坦丁堡牧首也被称作普世牧首，地位甚至能比肩教皇。
但到了中世纪后这种情况急转直下，现任牧首甚至是东罗马皇帝废黜前任后，从宫廷宦官中亲手拔擢上来的。
即使这样的牧首制作的圣水也有效力？
李昂微微皱眉。
伯瓦尔顿时有些紧张地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李昂摇头道：“你们的做法很对，白鬃蝠魔属于吸血鬼，银器的确能抑制它们的再生能力。”
但圣水有没有用他就不知道了。
银器能克制的恶魔不算多，但吸血鬼和狼人恰巧属于此列。
但并不是说它们像吟游诗人口中的那样，根本触碰不了银器。
而是银器能抑制它们强大的恢复能力，就像游戏里常有的“重伤效果”，削减生命值恢复速度。
“温莎堡虽然保住了，但是周围的村镇只能任由那怪物袭击，我们根本没有足够的人力去保护他们。”
说到这儿，伯瓦尔也有些焦虑。
伊斯卡伯爵本身就抽调走了温莎堡大部分的人力，随着这些人都葬身于立陶宛，温莎堡几乎就剩下一个空架子了。
卡露莲娜公主刚刚继承温莎堡女伯爵的位置便要面临这种局面，实在是令这位情夫兼守护骑士头痛。
李昂点了点头：“白鬃蝠魔的飞行速度比夜魔还快，来去如风，即使你们有圣银箭头，也很难奈何得了它。”
伯瓦尔懊恼道：“有些村镇甚至商量着要集体迁走了，但他们又能迁到哪儿？往北都是异端，往南往西则黑死病泛滥，哪里都算不上好去处。”
李昂笑道：“别忧心忡忡的了，我会尽快解决掉它。”
和第一次对付夜魔时不同，李昂不仅有雷加这只天空霸主，手头的远程攻击手段也丰富了不少。
而且洛迦也有短时间滞空的能力，要解决一只白鬃蝠魔的确算不上什么难题。
其实，一个地方连续出现两只中序列恶魔绝不是什么巧合，但温莎堡既然是伊斯卡伯爵的大本营，这巧合也就能够理解了。
显然无论是夜魔还是白鬃蝠魔，都跟伊斯卡伯爵有着扯不开的牵连。
伯瓦尔道：“还是以你自身安危为重吧。”
虽然相信李昂，但既然李昂也说了这只恶魔比夜魔还难对付，他也不再像最开始那样乐观。
此刻，他们已步入大厅。
穿着黑色华服的卡露莲娜公主正伏在案前批改文件，一改往日妩媚如妖精，仿佛只会享乐般的作风。
就连大厅内点燃的灯烛都比上次到来时少了不少。
其实也能理解她的做法，毕竟温莎堡以前不是她的东西，自然想怎么作就怎么作，现在则成了自己安身立命之地，自然也就珍惜了起来。
“伯瓦尔，希望你带回来的是个好消息。”
卡露莲娜头也没抬地说道。
“殿下，你看我带谁回来了？”
卡露莲娜抬头一看，脸上顿时绽出笑容：“里昂骑士，伯瓦尔居然把你请了回来，真是令人惊喜交加。”
李昂微微颔首道：“很荣幸见到殿下。”
“我本来只是路过来看看，可既然听说又有工作可做，只能厚颜再向公主殿下领一份赏金了。”
“当然没问题，只要你能尽快解决掉那只怪物，原定给那个骗子的赏金我再添一半给你。”
伯瓦小声接道：“原定给那个猎魔人的赏金有三百枚金币。”
四百五十枚金币，的确是大手笔。
李昂微笑道：“感谢您的慷慨。”
心中忍不住揣测，这些钱该不会是伊斯卡伯爵从立陶宛掠夺回来的吧，简直是虾仁猪心......
卡露莲娜道：“原本应该为你的到来举办一场宴会的，但这次的事态紧急，你觉得把宴会推到杀死那只魔怪后怎样？”
“当然没问题，我们马上就会开始工作。”
卡露莲娜带着歉意道：“很抱歉这样失礼，但局势的确已经恶劣到十万火急的地步了。”
“没关系。”
她又道：“里昂骑士，你们有一切要求尽管向伯瓦尔提，他会无条件协助你们。”
“好的。”
李昂和洛迦走出大厅，他环顾四周，突然开口道：“其实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泰隆去猎杀白鬃蝠魔时，会恰巧撞上陷阱？”
“有内鬼？”
洛迦有些不敢置信，白鬃蝠魔跟吸血鬼可不一样，最显著的差别就是丑。
只听说过人类跟吸血鬼勾结的，但跟白鬃蝠魔这种明显是怪物的东西勾结在一起实在是闻所未闻。
“对，但没人规定内鬼就一定是人。”
李昂说着，向着远处的屋檐下攥紧了手掌。
咔——
一个冰坨子从屋檐下坠落，碎成了一地血红色的冰晶。
“一只......蝙蝠？”
“这只蝙蝠跟了我们一路，虽然没能察觉它身上有什么异样气息，但它有问题是毋庸置疑的。”
“怪不得泰隆会翻车，原来那怪物早就洞悉了泰隆的动向。”
学派系的猎魔人不比野猎人，往往身经百战，经验丰富，等闲可不容易翻车。
第一百九十章莽派猎魔人
李昂点头道：“本来猫学派的猎魔人对付吸血鬼就很吃力，又被提前掌握了动向，翻车的确很正常。”
他蹲下身，在冻硬的蝙蝠尸块中翻捡着。
“体型很瘦，毛发枯黄，它应该很久没正常进食了。”
值得一提的是，吸血蝙蝠原产于美洲，此时的蝙蝠之所以跟吸血鬼扯上关系，纯粹是因为很多吸血鬼都有着蝙蝠翅膀。
洛迦疑惑道：“白鬃蝠魔都擅长控制蝙蝠做眼线吗？”
李昂摇了摇头。
“不一定，最起码我没听说过。即使同一种族的恶魔，天赋往往也千奇百怪，就像同样是人，有的天生就是战略奇才，有的则天生就拥有一副完美的歌喉，有的则擅长战斗。”
“原来如此。”
洛迦虚心道。
跟在李昂身边，洛迦学到了很多基础的东西，不死者学派虽然是个传承久远的隐世学派，但这也往往意味着故步自封，落后于时代。
如果不是恰巧碰上了李昂，而且李昂也乐于传授他诸多猎魔人的知识，洛迦肯定会吃很多次亏，才能逐步成长为一个合格的猎魔人。
“对了，你之前提到过猫派猎魔人的杀伤力很强，那个白鬃蝠魔现在会不会正处于重伤状态？”
李昂摇头道：“可能性不大，以吸血鬼的恢复能力，即使伤势再严重，吸几个人的血就能快速恢复过来；但也不能排除泰隆的银剑效果拔群的可能......只是我觉得，如果白鬃蝠魔真的身受重创，泰隆不会不提醒我们尽快赶过去。”
虽然接触时间很短暂，但他能看出来，泰隆应该是个挺有原则的人。
之所以没细讲经过，李昂猜测是因为这货直接被秒杀，输得太丢人，所以没好意思说出口。
李昂感慨道：“猫派猎魔人的特质太极端了，要么秒人要么被秒。实际上，我觉得他们更适合到中东去跟阿萨辛的刺客们抢活儿干，而不是做猎魔人。”
洛迦诧异道：“你在开玩笑？”
李昂侧目，皱眉道：“当然不是，这是实话。在我看来，猫派猎人就是天生刺客，比起猎魔，他们明显更擅长杀人。”
杀人不仅更简单，收益往往也更高。
洛迦若有所思道：“确实，我看过那个村庄里的尸体，每个都是一击毙命。”
李昂又道：“对了，温莎堡距离我跟你提起过的那座寂静岭已经不远了。”
“就是你曾经跟我说过的那个一到夜晚，谁若发出声响，就会被一只巨型融合怪吞吃的地方？”
“对，完成这个委托后，我打算再去闯一次寂静岭，探探它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即使是现在，回想起那一夜，他依旧感觉有些头皮发麻。
那玩意儿并没有恶魔的气息，但某种程度上简直比恶魔还要更加恐怖。
洛迦自告奋勇道：“我跟你一起吧。”
李昂皱眉道：“你确定？那家伙挺难缠的，而且不属于恶魔，甚至都未必有实体，杀它基本没收益。”
洛迦疑惑道：“当然确定，难道我们还要就此分道扬镳吗？”
李昂笑了笑，不置可否道：“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攒够献祭的恶魔灵魂，我们肯定要分别的。”
凑够献祭灵魂之后，他要先去寻找斯卡蒂的神格碎片，然后再回去找伊妮莉。
至于之后是直接跟伊妮莉相处一段时间后再回女巫之森，还是怎样，他还没考虑好。
洛迦微怔，提起“分别”二字，他只觉心底一下子变得空落落，就像没了主心骨一样。
他有些怅然道：“也对，我也不能总想着依靠你，而且我也该回去向老师汇报一下最近的收获了。”
李昂拍了拍他的肩膀，他能感觉到这个总喜欢叫自己“哥”“兄长”，但实际上加上出土年龄，比自己大好几轮的年轻猎魔人，其实真的对自己很依赖。
但身为猎魔人，哪能永远依赖别人？
洛迦天赋好，实力也强，离开自己，他反而迟早会蜕变出属于自己的锋芒。
李昂看着洛迦凝重的神情，忍不住调笑道：“洛迦，你说我算不算你的半个老师？”
洛迦微怔，沉思了片刻，居然很实诚地点了点头：“算......但不能算，不然我老师会打死我。”
“哈。”
李昂哑然失笑。
伯瓦尔这时才满头大汗地姗姗来迟，这个新晋男爵也不知干了什么体力活，热成这副模样。
李昂挑了挑眉，大抵是逗洛迦逗得有些放飞自我，他调笑道：“你们该不会这么短的时间里，还来了一发吧？”
伯瓦尔愣了下，一边擦拭汗水，一边无语道：“你居然还这么有幽默感。”
“我一直都有好吗。”李昂摊开手，“其实我只有一个问题，你们知道那只白鬃蝠魔的巢穴在哪吗？”
伯瓦尔道：“之前那个猎魔人跟我讲过，就在温莎堡对面的那一片地窟里。”
李昂微怔，轻笑道：“那还真是巧了，之前我对付的那只夜魔也是在那片地窟里修筑的巢穴。”
“所以这次，驾轻就熟？”
伯瓦尔语气轻快道，这算得上一个不错的消息。
“嗯，我们这就出发了。”
“需要我安排一些弩手跟你一起吗？”
“不必，有我跟洛迦就足够了。”
想要遏制吸血鬼的恢复能力，李昂手段多了去了，无论是复仇之焰，召唤天雷，还是直接以坚冰将其冻结，都远比用银器方便得多。
...
离开温莎堡，李昂熟门熟路地带着洛迦来到了地窟。
刚到就看到一只被切开后腿的公羊拴在洞窟外的木桩上，时不时还抽搐一下。
“还活着，但气息很微弱。”
李昂伸手在公羊后退的伤口处轻轻触摸了下，手指顿时感受到了一股灼痛。
“血液里有黑血药剂的味道，应该是泰隆做的诱饵。”
黑血药剂也被称作恶魔之血，强酸之血，是学派猎魔人针对吸血鬼特性专门研究的魔药。
效果就是将服用者的血液转化为酸性剧毒，并且散发出对吸血鬼而言，堪称致命的诱惑气息。
“简单粗暴但有效的陷阱，如果对方是食物匮乏的低等吸血鬼，即使明知道是陷阱，也很难控制自己吸血的本能，肯定会中招。”
李昂咔嚓一声扭断了公羊的脖子，结束了它的痛苦。
洛迦叹道：“但很可惜，这只白鬃蝠魔可不是低等吸血鬼，而且它也不缺少食物。”
李昂蹲在洞窟口，抽动了鼻翼：“气味很浓郁，它在巢穴里的可能性很大。”
“白鬃蝠魔这种吸血鬼亚种虽然并不像传说中那样害怕大蒜，阳光，但不害怕不代表不讨厌。”
“他们更喜欢居住在阴暗潮湿的古堡或洞窟里，这一点传说倒还算有点依据。”
洛迦道：“那我们是直接杀进去，还是在外面守株待兔？”
“当然是直接杀进去，不过要小心泰隆提起过的陷阱。”
李昂轻笑着说道：“假如说猫派猎人属于刺客流，我觉得咱俩应该属于莽夫流，不嗑药，不设陷阱，见面就是刚。”
第一百九十一章鲜血大君
李昂和洛迦一前一后下了地窟。
狭窄的通道里弥漫着血肉腐烂的熟悉气息。
越往下，愈是伸手不见五指。
他的瞳孔发散，像是猫儿一样，竭尽全力捕捉黯淡的光线。
很快，在通过了一个宛如鹅颈般的狭窄通道后，眼前的一切豁然开朗，最起码他们已不需要蜷缩着身子前进了。
地面上有散乱丢弃的残肢断臂，以及呈现放射状，喷溅得到处都是的干涸血渍。
有红色的苔藓生在上面，踩在脚下的触感粘腻而又湿润。
白鬃蝠魔区别于其余吸血鬼的一大特征就是，它们进食的方式很粗鲁。
比起用獠牙刺穿动脉，像喝红酒一样慢慢品尝血液，它们更喜欢将敌人撕碎，然后再大快朵颐。
洛迦随口道：“在这种环境下想干掉一只白鬃蝠魔，即使是几百个配备银质武器的精锐士兵也做不到。”
李昂笑道：“所以才有我们这些专家存在的必要。”
“我听说神职者也挺擅长对付恶魔的。”
李昂摇头道：“但他们不会愿意忍受肮脏污秽的气息，下到狭窄逼仄能够弄脏他们华贵长袍的地窟里去跟吸血鬼拼命。”
他用一种嘲讽的语气说道：“明明只要花一些对他们而言并不算多的钱财，就能使猎魔人为他们拼命，为什么还要亲自上阵？”
洛迦道：“假如有一天恶魔们消失了，人们不再需要我们时，会怎样？”
“很难想象会有那么一天。”
李昂摇了摇头，这个世界已经变成了表深渊，永远也不会缺少恶魔的。
洛迦加重了语气：“我是说假如。”
“猎魔人接不到委托，也缺失了猎杀作为基石天赋的恶魔，应该会逐渐消亡吧。”
李昂停住脚步，前面的洞窟里遍地都是红色的水洼，偶尔裸露出被啃噬得连肉丝都没有的白骨。
有红色皮肤，佝偻着身躯像犬类的食尸鬼，蹲在水洼边舔着血水。
也有像蝙蝠一样，但却没有翅膀，攀附在岩壁上，瞳孔反射出幽绿色的光芒。
洛迦如数家珍道：“一群食尸鬼和无翼蝠，大概率是白鬃蝠魔从浅层深渊召唤来的属下。啧，连一个中序列都没有，它们对于普通人而言是可怕的恶兽，但对我们而言实在是不值一提。”
洛迦的语气很轻松，即使这些黑暗中的怪物已经齐刷刷看了过来，露出嗜血的眼神。
李昂皱眉道：“别忘了我经常告诫你的猎魔人准则。”
“我知道，谨慎无大错嘛。”
洛迦笑着重复李昂经常挂在嘴边的口头禅，将一枚面具摘下，佩戴在了脸上。
他从斜挎着的随身背包里取出了一块森白骨头，放到嘴里咀嚼着，这是咀骨魔的特殊能力，咀嚼魔物的遗骸，越强大的魔物遗骸，便能汲取到越强大的力量加成，相当于一种给自己加BUFF的战前准备。
随后，李昂攥紧了手掌。
这个动作很简单，但却充满了力量感，仿佛扼住了命运的滚滚洪流。
随后，气温骤降。
寒冰自他脚下蔓延而去，水洼冻结，岩壁上覆上坚冰，比起往常的白霜，这一次的温度明显更低。
怪物的咆哮声接连响起。
但没有任何意义，它们被坚冰冻住了爪子，那些寒冷的冰层像是瘟疫般在它们的体表不断蔓延，直至将它们冻成了一个冰坨。
洛迦打量着那一具具栩栩如生，实际上刚刚还是活物的冰雕，忍不住惊叹道：“这一招叫什么？”
“就叫寒冰之握吧。”
李昂笑了笑：“或许我可以考虑跟狮鹫学派的猎魔人竞争男巫的称号。”
狮鹫学派的猎魔人以法术能力而著称，他们彬彬有礼，穿着长袍，鄙夷传统猎魔人，自诩为男巫。
实际上他们的施法能力也的确可圈可点，近战能力也不俗，能够排在野兽诸学派的前三。
寒冰将整个洞窟覆盖，形成了一座晶莹冰川，也使得弥漫的臭味逐渐淡去。
李昂和洛迦开始继续前行。
低温使得洞窟内出现了一阵白雾，白雾飘过的地方，墙壁与地面上便会泛起一层霜冻。
伴随着吱啦一声尖锐的叫声，一群蝙蝠惊慌失措地从洞窟内飞出，一头撞上白雾，登时又冻结成一个个冰雕，栽落在地，碎成血红色的冰块。
它们大多数应该都是无辜的小动物，但无法排除有白鬃蝠魔的眼线，李昂不打算放过它们。
继续向前。
咔——
李昂只觉脚下微微下陷，似乎踩到了某种机关，洞窟深处传来了一男一女，两道凄厉的惨叫声。
他没有贸然前进，而是取出了一截树枝，随手一抛便化作了一只新的蝙蝠向着洞窟内飞去。
借助木偶蝙蝠的视角，他看到整个洞窟内的隐秘角落，都刻画着红色的符文，凹槽将它们相互串联。
他辨认出这是跟伊斯卡伯爵掌握的那个一般无二的献祭阵法，指向的应该是同一位高序列恶魔。
在洞窟的顶端，还悬挂着两个铁笼子，笼子里布满了尖刺，将里面关押的受害者戳成了刺猬。
鲜血喷溅而出，沿着凹槽将每一个红色符文淹没。
还想再看下去，一个狰狞的面孔蓦然在眼前放大，随后李昂便失去了与木偶蝙蝠的同步。
显而易见，木偶蝙蝠被白鬃蝠魔毁掉了。
李昂皱眉道：“看来这白鬃蝠魔给我们准备了一份大礼，它正在向一只高序列恶魔献祭，祈求力量。”
洛迦抖了个机灵：“我们现在要是退出去，那怪物岂不是要被气疯？”
李昂忍不住笑道：“算了，我们要的是白鬃蝠魔的灵魂，万一它把自己的灵魂献祭走了就麻烦了。”
“说的也是。”
恶魔的脾气很差，高序列恶魔更差。
献祭仪式就好比打电话，这边白鬃蝠魔刚叫醒老大，说：“老大，有敌人来了，请求您借我力量帮我揍人。”
老大正要应允，结果白鬃蝠魔又来一句：“敌人跑了，没事了。”
后果怎样，可想而知。
他们终于踏入最深处的洞窟。
一滴灼热的粘液落在了李昂的身前，在地面上腐蚀出一阵白烟，他抬起头，正看到那只倒挂在洞窟顶端的白鬃蝙蝠。
它的确就像放大版的蝙蝠，双翅拢在一起，形似吸血鬼们常穿的黑色斗篷。
咔嚓——
李昂伸手一握，被他命名为“寒冰之握”的技能施展而出，使得这只白鬃蝠魔的体表立刻覆上了一层坚固的寒冰。
“给我滚下来！”
白鬃蝠魔双爪松开，在跌落的瞬间爆成一阵红色的烟雾，又重新在远处聚合成形。
它用恶魔的语言说道：“入侵者，鲜血大君会使你们付出代价。”
第一百九十二章招揽
鲜血大君？
李昂咀嚼着这个有些拗口的恶魔语单词，这完全出乎了他的预料。
在他看来，站在伊斯卡伯爵背后的充其量是个高序列第二阶的领主，谁曾想居然是一个站在高序列顶点的深渊大君！
凭借猎魔手札，李昂能听懂恶魔的语言。
这使他越发警惕了起来，谁知道这位大君会不会因为自己杀死了祂在人间的代言人，而怀恨在心，所以特意多降临过来一些力量，将两个与祂相比，不过是蝼蛄般的猎魔人碾成粉碎。
在这底层深渊那些被称作【序列0】的魔神们遁世不出的时代，大君就意味着诸界最巅峰的存在。
法阵的上空，已开始弥漫红色的薄雾。
白鬃蝠魔那有如雄狮般，生满白色鬃毛的头颅昂起，发出了一声咆哮——它在吟唱祷词。
“洛迦，用大天鬼的力量，我们要速战速决。”
没有丝毫犹豫，洛迦毫无保留地信任着李昂，将大天鬼的面具佩在了脸上。
黑色翅翼在洛迦背后伸展，有着尖锐利爪的阴影迅速蔓延到了白鬃蝠魔的身后，将空间定格。
李昂拔出赐胜之剑，高高跃起，毫无保留地挥出了这一剑。
剑刃的边缘弥漫起炽烈的复仇之焰，无论是寒冰还是火焰，都是吸血鬼的克星。
当然，李昂从不会将两者用在一起。
寒冰与烈焰，从来都是相互抵消，根本不会像小说里描述的那样，冰火相融，然后引起剧烈爆炸。
锋利的剑刃划过。
李昂只在空中停滞了半秒，便坠落下来，紧跟着一道寒冰滑梯出现在了他的身下，使得他轻松滑落在地。
而此时，白鬃蝠魔的体表才出现了一道道血痕，紧跟着便四分五裂，化作无数块断截面焦黑一片的尸块，劈头盖脸砸落。
但这些尸块在坠落在地的瞬间，居然像李昂曾听过的神话传说里，孙悟空打落的人参果，瞬间便消失无踪了。
李昂大皱眉头。
为了防止白鬃蝠魔流出的鲜血给献祭法阵增加能源，他还特意用火焰封死了它的伤口。
但现在看来，根本没什么意义。
他收走了白鬃蝠魔的灵魂，将其暂时封印起来。
而此刻，整个洞窟里都开始闪烁起血色的光芒。
忽明忽暗，使得李昂的视觉受到了重大影响。
“小心，它来了！”
在光线亮起时，李昂隐约看到在献祭法阵的中央，出现了一个由粘稠血浆组成的人形轮廓。
但紧跟着在光芒黯淡的一瞬，这道人影又消失无踪了。
接下来，每每光线亮起，他们都能看到鲜血人影凭空出现，在洞窟里留下了无数血色脚印。
但祂一直没有发起过进攻，就像在陪两人玩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而且祂还主动扮演了老鼠的角色。
可偏偏两只猫对这老鼠根本就是束手无策。
“它只是化身，力量没那么恐怖，我会试着将它定住。”
李昂的脑海中响起传音，他不露痕迹地看了眼洛迦，凝聚起力量，准备随时发起进攻。
下一刻，洛迦体内大天鬼的力量倾泻而出，试图将血色人影定格在原地。
但随着光线黯淡下来，等到再亮起时，那道身影又消失不见了。
洛迦有些挫败地骂了一句脏话。
李昂摇了摇头，大声道：“大君阁下，这么戏耍我们有意思吗？”
“当然。”
血色身影凝聚在他们面前，表层的血浆流动，化作一层肉色蒙皮，赫然是变得跟李昂一模一样。
看着这张与自己一般无二的面孔，李昂只觉别扭至极。
对面的李昂慵懒地伸了个懒腰：“平时生活这么无聊，偶尔玩一玩这种幼稚的游戏也挺不错的。”
李昂道：“难以想象阁下这么高的地位，还会回应一个中序列白鬃蝠魔的祈祷。”
“因为我喜欢这里，你不知道如果真身前往你们这里会有多难。”
对面的李昂挤眉弄眼，似乎觉得变成人类是一种很新鲜的体验。
李昂皱眉道：“种族不同，我很难理解阁下的想法，所以我们坦诚一些算了。”
对面的鲜血大君化身打了个响指：“我就喜欢你这种痛快人，这只白鬃蝠魔是我特意留下的祭司，能够时不时让我上来透透气，但很可惜被你们杀掉了。猎魔人，你们毁掉了我的私有财物，不该赔偿吗？”
李昂道：“很抱歉，是你的私有财物先损害到了人类的利益，如果它低调一些，没人会特意找它的麻烦。”
“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是我不听。”
这位大君化身摇头晃脑：“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李昂顿时陷入无语。
祂以一种贱贱的语气说道：“你能奈我何？”
寒冰向四周蔓延，黑色的不祥之火覆在了李昂体表。
李昂冷冷道：“那就打一架吧。”
“打一架？啧啧，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大君化身拍了拍手掌：“但你的勇气着实令人钟意。”
轰——
无声无息间，仿佛骤然响起了一声轰鸣。
紧跟着是宛如天穹倾倒般的恐怖威压，向着李昂和洛迦两人汹涌而至。
李昂不甘示弱地与这位大君直视着，这种程度的威压比起当初但丁施加给自己的还要强出很多倍。
虽然但丁当初肯定有所保留，但这位大君，不过是一具化身罢了。
大君化身满意地看着李昂：“真是不错的意志，要为我做事吗，猎魔人。”
“我会给你比伊斯卡更好的待遇，条件更优渥的契约，毕竟你比那个懦弱无能的废物强多了。”
李昂下意识摇头，跟恶魔签订契约，简直是饮鸩止渴。
大君化身笑道：“先别急着拒绝嘛，我独家附送你个消息，白羽大君正带领祂那帮翅膀人在永恒炼狱中跟三位大君作战，而且看情形，战败是迟早的事。”
李昂冷冷道：“那又如何？”
“你应该清楚这代表什么，以一敌三，只有两种可能，一是白羽大君战败，属于祂的这层表深渊被褫夺，被三家平分；二是白羽大君遭受重创，改变这温和的怠政，开始大规模收割人类的灵魂，以治愈伤势。”
李昂面色微变。
“所以在这个时候，提前为自己找一个靠山是很理智的行为。”
李昂依旧摇头：“我拒绝，跟恶魔做交易，签契约的人，从来就没有好下场。”
眼前这只是一具大君化身，他底牌尽出，其实赢的机会很大。
而且越耗下去，这具大君化身的力量就会变得越薄弱，他甚至暗中打着吞掉一部分大君灵魂的主意。
“真让人失望，你们就是被那群纳斯雷兹姆们坑出了被害妄想症，实际上恶魔也很有信誉的。”
这位鲜血大君在人间的化身丢出了一枚刻印着滴血獠牙的硬币。
“想清楚了的话，可以通过这枚硬币联系我，这是我对你最大的慷慨。”
轰——
鲜血化身化作了一道血红色的幕布，整个世界一瞬间化作了血色，但下一刻又恢复了正常。
区别只是原本应该存在的鲜血化身，早就已经消失无踪了。
李昂看着那枚用不知名金属制成的，在黑暗中，依旧熠熠生辉的滴血硬币。
还是让这货给跑了！
他皱眉道：“洛迦，你觉得我应该拿吗？”
洛迦摇头道：“当然不，恶魔的恩惠从来不是毫无代价，身为猎魔人，你应该比我更清楚这一点。”
李昂有些失神道：“是啊，但这实在让人难以拒绝。”
他将染血硬币踩在脚下，随即狠狠将其踏入了地底，层层叠叠的坚冰将其覆盖。
“先将它封印在此吧。”
明明是完美解决了委托，但鲜血大君带来的坏消息，实在是令人高兴不起来。
第一百九十三章宁日安在
他在失去效力的献祭法阵中，找到了失去了血液，从而显得越发干瘪丑陋的白鬃蝠魔的头颅。
在将一些有价值的材料搜刮干净后，他们便离开了地窟世界。
在这期间，李昂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
气氛显得沉闷压抑，就像阴云密布，雷霆滚滚的天空，仿佛随时都会下一场疾风骤雨。
虽然李昂早就为可能到来的变故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当这个消息被确定时，他已经有种难以抑制的惶恐。
非要拿一种情绪来类比的话，就像是以前上大学时，进行裸考的经历。
明明自己根本就没有复习，但考试时间已经进入倒计时，这令他有种想要破罐破摔的冲动。
嗨，反正都这样了，干脆就放弃好了。
虽然明知道这种颓丧的想法不对，可他却无法抑制。
冰冷的手掌按在李昂的肩膀，他迎面对上洛迦苍白的面孔，这个不死者此时正用关切的眼神看着他。
“那只恶魔说的是什么意思？”
李昂只犹豫了一瞬，便决定将实情和盘托出，或许有的人更乐于一无所知地死去，但洛迦明显不是这种人。
“恶魔即将改变现如今小打小闹的局面，要么会有一场大规模的入侵，要么会有一场灭世的灾祸。”
“那家伙说的话，可信程度高吗？”
“不低，最起码，我不觉得祂有必要欺骗我们。”
“这样啊......”洛迦愣了下，忍不住感慨道，“那还真是糟糕。”
气氛彻底陷入沉寂。
就连洛迦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李昂，确切的说，他连如何安慰自己都不知道。
他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但李昂已继续说道：“就目前来看，我们根本没有任何胜算，即便是加上那些隐秘的巫师。”
“深渊里的大君是序列1，也就是高序列的第三阶，整个世界都没有这样的人物，而一位大君麾下，至少也会有十位数以上的领主。”
这已非恶魔学的常识，绝大多数猎魔人对“大君”“领主”这样的称号都没什么概念。
他们也不需要有概念，因为即便没有头衔，只是最普通的高序列恶魔，对他们而言也是灾难。
洛迦问道：“怎么会这么突然？”
“大人物们的一场无足轻重的斗争也会殃及池鱼，而鱼儿们连跃出池塘，远远躲避开的机会都没有。”
“我其实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天，毕竟将希望寄托于别人头上，尤其是恶魔的慈悲头上，实在是太可笑了。”
李昂呼唤来照雪，将白鬃蝠魔的头颅拴在马鞍上。
恶魔有可能大举入侵的消息对他而言很重要，可即便知道了又能怎样？
他不知道恶魔入侵的具体时间，也不知道事态会发展成什么模样。
更无从揣度那些高高在上的深渊大君们对于人间，也就是表深渊，究竟抱以怎样的态度。
他只是个中序列的猎魔人，夏虫不可语冰。
即使同是人类，国王与农民的想法尚且天差地远。
“洛迦，你觉得我们该怎么做？”
他问道。
洛迦迟疑了许久，才道：“就像往常一样吧，即使世界明天就要毁灭，我们也得好好活过今天吧？”
李昂苦笑道：“但愿大君们的时间观念跟凡人不太一样。”
“什么意思？”
“我希望他们能在永恒炼狱里打上几百年。”
“可我们能活几千年。”
“几百年就够多了，实际上我觉得只要给我几十年的时间，我就能跟那些深渊大君站在同一行列。”
洛迦忍不住笑道：“你肯定能做到。”
凝重的气氛逐渐缓和。
两人交谈着，乘着坐骑，在落日余晖的照耀下，影子逐渐拉长，最终消失在山坡上。
...
闸门被卫兵吊起，他们发出了喜悦的欢呼声，因为李昂马鞍上拴着的那颗白鬃蝠魔的头骨异常显眼。
伯瓦尔闻讯而来，大笑着拍着李昂肩膀：“我就知道你们肯定会大胜而归！这次，一定在温莎堡住上十天半个月，我敢打保票，这里的美酒和姑娘会让你流连忘返，殿下甚至打算将她的贴身婢女赐给你。”
李昂笑了笑，拒绝道：“还是算了，我们打算明天就离开。”
“为什么那么赶？”
伯瓦尔有些不解道。
李昂含混带过：“我还有其它重要的事要做。”
伯瓦尔叹了一口气：“好吧，我理解你的选择，直觉告诉我你现在就像一柄绷紧弓弦的长弓，你需要一场酩酊大醉和几个漂亮的姑娘来好好放松放松。”
李昂摇了摇头：“姑娘就算了，但大醉一场确实令人难以拒绝。”
伯瓦尔诧异道：“为什么，猎魔人难道对女人都不感兴趣了吗？”
他的眼神在李昂和洛迦身上来回打量着。
李昂不用问也知道他在想些什么，没好气道：“伯瓦尔，收起你那失礼的想法，我喜欢姑娘，但我不是那种随便的人。”
“好吧。”
伯瓦尔实在难以理解李昂口中的“随便”是什么意思。
他们沿着台阶向城堡大厅走去。
“对了，在你们离开后，有一个神秘的女巫拜访殿下，正好让你们见一见，看看她到底是真货还是假冒的。”
李昂诧异道：“遇到自称是女巫的家伙，你们难道不应该第一时间直接把她绑上绞架吗？”
“哈，我们又不是女巫猎人，况且她相貌端庄，容貌秀丽，谁忍心无冤无仇将她们吊死或烧死？”
李昂笑道：“我还以为你们都是虔诚的天主信众。”
“假如我们足够虔诚，也就不会向君士坦丁堡购买圣水了。”
伯瓦尔不以为然道：“那些普鲁士贵妇们甚至公然豢养女巫为她们堕胎，熬制能使她们变美的魔药，除了那些疯狂的女巫猎人，即使是神职者在大街上撞上，也不会对女巫出手。”
“说的也是，猎巫行动真正杀死的也就是一群半吊子草药医生，乡野巫婆和无辜少女。”
李昂嘲讽道。
伯瓦尔叹息道：“是啊，真正有本事的女巫可不会被那群愚民们绑上火刑架，被杀死的往往都是无辜者。”
“殿下也想让女巫为她调配美容魔药？”
伯瓦尔道：“是啊，没有女人能够忍受变美的诱惑，即便殿下在我看来，已经美到了极致。”
靠近大厅时，已能听到女巫毫无敬意的声音。
“尊贵的殿下，我需要十岁以下幼童的手指骨；初潮到来时，少女的第一次落红；因贪婪而死者的心脏；石化蜥蜴的十二枚颈部鳞片；以及一磅的金粉作为调配魔药的材料。”
第一百九十四章捏死个女巫助兴
卡露莲娜威严的声音回响在大厅内：“女巫，我绝不会残害自己的子民来筹集你索要的材料。”
和往昔相比，卡露莲娜早已判若两人，她现在就像一位真正的女伯爵，一位统治者。
女巫早有预料般说道：“没关系殿下，我的私人储备中，有足够调配魔药的材料，但这些都是我的珍藏，所以......”
卡露莲娜蹙眉道：“我会给出令你满意的价码，但前提是你的魔药的确卓然有效。”
女巫微笑道：“尊敬的殿下，您尽管放心，即便是腓特烈大帝的妻子，也对我的青春魔药赞不绝口。”
“伯瓦尔，你们回来了。”
看到李昂三人时，卡露莲娜站起身，喜道：“里昂骑士还有你的同伴，感谢你们再一次为温莎堡除掉了魔物，我会举办一场晚宴来表彰你们的功勋。”
“感谢您的慷慨。”
李昂随意地行了一礼，毫不掩饰自己的敌意看向站在大厅内，头戴黑色兜帽，穿着红色长裙的女巫。
她兜帽下裸露出的尖俏下巴和丰盈红唇的确诱人，但她报出的材料清单却令李昂油然而生一种厌憎。
女巫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点，她带着不悦的声音从兜帽下传来。
“猎魔人先生，你的敌意毫无缘由。”
身为一位生活条件优渥，常年游走于贵族场所的中序列巫师。
她对这些绝大多数处于低序列，整天出没于荒野与魔物斗争的猎魔人有种天然的优越感。
李昂不客气道：“女巫，如果你想要在此玩弄那些邪恶的巫术，我不介意客串一次女巫猎人。”
虽然对方体内有着相当明显的魔力反馈，不像是野女巫，但也绝对不是什么好人。
因为就他常接触的两位女巫安洁莉娜和拉盖娅而言，她们制作魔药时从来不会添加从人体上摘下的材料。
这是调配魔药的一项准则，非万不得已，正统巫师是绝不会打破的。
“邪恶？”
女巫兜帽下传来的声音毫不示弱道：“刚从臭水沟里回来，身上还带着恶臭的猎魔人也有资格对巫术指手画脚了？在我看来，最没资格指责我们邪恶的就是你们这些使用恶魔力量的怪胎了。”
女巫话音刚落，她只觉一阵劲风扑面而至，将她的兜帽都掀翻了开来，露出了那张金发碧眼，美丽迷人的面孔。
而此刻，一只结实有力的大手正握在她那纤细白皙宛如天鹅般的脖颈上，她毫不怀疑下一刻，这只手臂的主人就能轻描淡写地扭断自己的脖子。
抬头便能看到那张冷硬非常，不带丝毫惊艳与怜悯的英俊面孔。
她下意识想要施咒，但双手不知何时，居然已被坚实的寒冰冻住了。
“拿幼童指骨做魔药材料，就凭这一点，你完全是死有余辜。”
李昂冷冷道。
女巫拼命挣扎着，但李昂的手没有放松分毫，而端坐在宝座上的女伯爵，也未就此而说半句话。
她还很年轻，对青春魔药的要求并不迫切。
“我给你个申辩的机会。”
李昂又道。
但女巫依旧没有说话，她的脸被憋得通红，还是伯瓦尔小声提醒道：“里昂，她都快被你捏死了。”
李昂也这才意识到了不对，但他依旧冷冷地甩出了一句警告：“如果你有妄动，我会立刻杀了你。”
随后才松开了手。
女巫剧烈咳嗽着，连眼泪都咳了出来，她带着一丝怨忿说道：“十岁以下幼童的手指骨是一种隐喻，代指梧桐树枝，落红其实换成任何牲畜的血都行，心脏可以用贪吃的猪心替代，妒妇的舌头也可以用鸭舌替代。”
她大声驳斥道：“我从没害过一个无辜的人，你凭什么说我邪恶！？”
说着，女巫的眼眶便泛了红，眼珠啪嗒啪嗒落下，颇有种我见犹怜的感觉，即便是洛迦，也觉得李昂做的有些过分了。
但他也能理解李昂的心情，刚得知了那样一个糟糕的消息，也别指望他能平心静气了。
李昂皱眉道：“树枝就说是树枝，为何偏偏要说是手指骨？”
女巫带着哭腔道：“因为神秘学需要这层神秘的光环才会令人望而生畏，而且这样重要的秘方，我能随口说出来吗？”
李昂向后退了两步，示意自己不会再攻击：“抱歉，是我冲动了。”
“你差点捏死我，只是一句抱歉就完了？”
李昂皱眉道：“先擦掉你的鼻涕眼泪再来斥责我吧。这件事我的确有错，但你不说谎，也不会有这种事。”
女巫差点气炸，高耸的胸膛剧烈起伏着。
她努力平复了情绪，擦干眼泪嘲弄道：“呵，我还真该惊讶，猎魔人什么时候开始也学着别人伸张正义了？”
李昂冷冰冰地堵了回去：“猎魔人不光猎杀恶魔，也猎杀那些陷入黑暗中的，有着蛇蝎心肠的人皮魔鬼。”
“但我不是！我是拉文劳克的白巫师，正统学派女巫！”
李昂不置可否道：“白巫师里也有恶棍败类。还是先说说看，你欺骗卡露莲娜殿下有什么图谋？”
“欺骗？图谋？”
女巫气极反笑，她先是向着卡露莲娜行了个淑女礼，随后才解释道：“我只不过是路过，听闻了卡露莲娜殿下的慷慨与仁慈，所以为她献上一份能延长青春的魔药，顺带为自己赚取一份赎金，仅此而已！”
卡露莲娜终于开口了：“女巫，但不管怎样，你依旧欺骗了我。”
“抱歉，殿下，我需要筹措钱财做一件很重要的事。而且如果您得知那些材料里除了石化蜥蜴的鳞片算是贵重物以外，都是些廉价品的时候，我觉得您反而会因此而感觉不舒服，普鲁士的贵女们都这样。”
卡露莲娜冷哼道：“拿人类的心脏和舌头制成的魔药才会真的令我感觉不舒服。”
女巫奉承道：“您有一颗与您的美貌同样出众的善心。”
卡露莲娜摇头道：“女巫，放下那些无趣的奉承话吧，我只需要你做出卓而有效的魔药，如果你做到了，即使材料再廉价，我也会毫不犹豫地赏赐你，但若是你做不到，我发誓会让你见识到属于温莎堡女伯爵那残忍暴戾的那一面。”
女巫带着嘲讽语气地看了李昂一眼：“我绝不敢再欺骗您，毕竟，您有两位忠诚的猎魔人属下，他们随时都能杀死我。”
卡露莲娜摇头道：“里昂骑士和他的同伴并非我的属下，而是我的朋友。”
“他们可真是好运气。”
女巫恭敬地行礼道：“殿下，我需要一间安静的房间来调配魔药。”
“翠丝娜，你带这位女巫小姐去客房。”
目送女巫摇曳着诱人身姿离去，卡露莲娜终于忍不住调侃道：“里昂骑士，你怎么忍心对这么我见犹怜的女巫小姐动手的？”
李昂摇头道：“不要被她的外表欺骗了，她很危险，只要她想，她甚至可以毁掉整个温莎堡。”
“女巫这么厉害？”
李昂皱眉道：“在你们眼中，女巫就是单纯的能够骑着魔法扫帚，偶尔丢丢火球术吗？”
卡露莲娜和伯瓦尔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道：“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你们没听过女巫摧毁城市的传说？”
卡露莲娜迟疑道：“听过，而且我还听说过女巫操控了黑死病，和魔鬼在深夜交配，妄图毁灭世界。”
伯瓦尔接道：“所以我们一直以为这是骗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