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恶魔化
“请吧，里昂先生，我们屋里谈。”
但丁伸手示意道。
李昂问道：“我该怎么称呼您？阁下，老师，还是......”
但丁礼貌而疏离道：“就跟我怎么称呼你一样吧，我们并非师生关系，这只是一场交易。当然你不用担心我会藏私。”
李昂点了点头：“好的，但丁先生。”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屋。
屋内一如外表看上去的那样简朴，只有一张长桌，一张木床以及一个木质书架，不过倒是格外干净。
木质墙壁上挂着斧，剑，弩，弓等武器，还有一颗醒目的魔怪头颅，像是山羊一样，有着狰狞的双角，森白的骨骼中透露出些许幽绿色的邪能，两根楔子穿过其眼窝，将其钉在墙上，哪怕死去，仍旧让人望而生畏。
但丁微微颔首：“寒舍简陋，见笑了。”
李昂摇头：“您虽然拥有强大的力量，却并未以此谋取私利，这没什么可见笑的，反而很令人敬佩。”
他轻笑：“过奖。”
李昂问道：“墙上挂着的是什么恶魔？”
但丁道：“一头试图引诱我堕入地狱的纳斯雷兹姆”。
李昂道：“就是您所说的那种擅长引诱猎魔人堕落的恶魔？”
“是，它们的体型比普通人大不了多少，是一种罕见的以魔法能力和智慧见长的恶魔，它们通常是深渊领主麾下军队里的高级指挥官，而我所猎杀的这头纳斯雷兹姆叫做提托迪奥斯，也是纳斯雷兹姆中的王，半个深渊的领主。”
“那可真是一场值得铭刻于墓碑，追忆良久的战斗。”
说到这里，但丁的神情中闪过了一丝追忆之色：“它狡诈且残忍，诡计多端，擅长迷惑凡人心智，自身还会变身，他隐藏在人群中，随时都有可能发起攻击，就像食腐的兀鹫，只要你稍露疲态，就会上前撕扯你的血肉。”
“不得不承认，它几乎差点就将我的心智摧毁了，如果它的目的是为了杀死我，我可能早就死了。”
“如果有朝一日你也被纳兹雷兹姆盯上了，一定要万分小心，因为它们很有可能会变成你最亲近的人，用各种各样残忍恶毒的方式让你崩溃，沉沦。”
“我肯定会的。”
李昂郑重点头。
他招呼李昂坐在桌子对面，从床头的木匣子中取来了一瓶葡萄酒，随口问道：“喝点？”
“好，谢谢。”
他拔掉软木塞，倾斜瓶口，猩红的酒水顿时落在实木杯子中。
但丁笑道：“颜色可能会让人有些不好的联想，但请务必相信这不是血液。”
李昂连忙摇头，端起有些沉重的木杯放在嘴边尝了一口：“酸甜可口，但并不像是酒。”
但丁笑着摇头：“本就是果汁罢了，我可从没说过这是酒——它有提神醒脑的功效，身为一名猎魔人，永远都要保持清醒的头脑，这是我要教给你的第一件事。”
李昂点头道：“我会记住的。”
但丁满意地点了点头：“那么接下来，我就开始正式为你讲课了。”
“首先我必须要警告你，猎魔人是一条充斥着灾难与死亡的道路，越强大的猎魔人便越接近于深渊，在这条路上，任何人的帮助都不可能永远依靠下去，纳斯雷兹姆只是其中的一道难关，你度过了，也会有更艰难的未来在等待着你，你做好准备了吗？”
“当然。”
李昂毫不犹豫，这个世界除了超凡力量以外还有什么值得自己追寻的东西吗？
既然他有猎魔手扎，又有“猎魔”这样的天赋，他本就该是天生的猎魔人。
但丁道：“首先，正如我刚才说过的那样，你已经具备了成为猎魔人的基石，接下来，便是学会运用，和引导体内的恶魔力量。”
“猎魔人有一项很强大的能力就是引导体内的恶魔力量，彻底将其激发，使自己短时间内化身成真正的恶魔。”
“比如说你，学会了这招就能使自己化身矮劣魔，虽然矮劣魔并不算强，但最基本的身体素质在那儿摆着，你用精湛的战斗技巧和智慧取代它原本蠢笨的头脑，那意味着什么不用我多说了吧？而且随着你的修行，你的血脉也有可能进阶为矮劣魔头领甚至中位的矮劣魔督军，到时候自然会更强。”
李昂连忙点头。
如果掌握这样的能力，他可不是只能化身矮劣魔，只要猎杀更强大的恶魔，他就能变身更多的恶魔。
这项能力对他的意义远比普通的恶魔猎人更重大。
见李昂兴致很高，但丁便继续介绍道：“‘恶魔化’可以说是每个猎魔人最基本的拼命能力了，之所以说是基本，是因为它的确不需要花费多少时间去掌握，之所以说是拼命，则是因为每一次恶魔化都会使得你距离堕入深渊更近一步。同时，恶魔化使用越频繁，受到深渊恶魔们的蛊惑的可能性也就越大。”
“所以就算你掌握了这项能力，也绝对不要频繁使用它。”
这可是前辈的金玉良言，李昂连忙点头表示自己会记住。
但丁又道：“你可以把恶魔之力想象成自己某一个，虽然能感知到但却没法自主运动的器官，比如说耳朵。通过长久的练习，使自己能够掌控它，自由地使用它，并且能够有目的地锻炼它，使它茁壮，这就是猎魔人的修行方式。”
李昂一脸懵逼，耳朵不能动难道不是因为人的耳部肌肉退化的缘故吗？
但随即又醒悟到这只是一个并不那么恰当的比喻，可是说实话，自己从未感受到体内的那股恶魔力量究竟藏在哪。
猎杀矮劣魔后，他仅仅只是感觉力气变大了许多，除此之外就没了。
似乎看穿了李昂的疑惑，但丁道：“接下来我会教你一种冥想法，借用这种冥想法，你将能够做到‘内视’，不是看到自己的五脏六腑，而是看到自己身体内隐藏的世界。”
李昂连忙点头。
“你闭上眼睛，用你的意念......就是幻想，幻想自己正凝视着自己的身体，然后按照这样的轨迹运转。”
刚想问怎样的轨迹，李昂就感觉到一股磅礴的意念进入了自己的身体，紧跟着引导着他的意念一遍遍飞速自体表掠过。
渐渐的，他所感知到的事物越来越清晰，不是闭上眼后模糊的记忆留存画面，而是变得宛如自己已经睁开眼所看到的一样了。
但久而久之，原本清晰的画面再度变得模糊了起来。
他的身体表面像是老旧房屋蒙了一层灰烬，伴随着一阵剧烈的狂风，一切都烟消云散。
他已经看不到自己的身体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本巨大的用羊皮纸装订的书，那是——猎魔手扎。
这本猎魔手扎比外显的更加巨大，它就像一片漂浮在虚空中的大陆，上面遍布着空荡荡的隔间。
李昂一目眺过，在最边缘的隔间里找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铅灰色的皮肤，肥硕如猪的体型——那是矮劣魔。
与此同时，李昂耳畔响起了但丁的声音：“你看到了什么？”
声如雷鸣。
李昂并未惊醒，依旧处于现在的状态，他沉思了片刻，大声道：“我看到了一个房间，里面关着我杀死的那头矮劣魔。”
除此之外还有更多，但他都没说出。
但丁的声音响起：“那就是你的魔力之源，接下来，把它变成你！”
“我该怎么做？”
“去掠夺他的一切，将它的彻底变成你的！”
李昂听懂了。
随后，被关在单独隔间中的矮劣魔呆滞的黑豆眼眸中闪过了一丝神采。
囚禁用的铁牢缓缓敞开，它从隔间中走出，开口道：“我明白了。”
第十五章萤火晚会
“停下！”
就在这时，雷鸣般的怒吼声响起，仿佛有一尊屹立于云巅的雷神敲响了手中的战锤，李昂的意识瞬间被拉了回来。
他有些茫然地望着神色平静的但丁，猎魔手札自动浮现并翻开。
在它第一页的技能栏中，多出了一行小字。
恶魔变身：【评级：B】你将完全解放体内的恶魔之力，化身为你曾亲手猎杀的任意恶魔，完美复刻其天赋和技能。（持续时间3分钟）
每一次使用该技能都将累计获得【深渊的凝视】层数，层数累积到第十层，将引来纳斯雷兹姆的追杀。
并且最终的评级“见习猎魔人”后面的备注也改掉了（你拥有了一定在恶魔面前自保的能力，但距离从“猎物”转变为“狩猎者”依旧有着一段不小的距离）
他语气平淡道：“保命的东西不要随便用掉。”
“谢谢。”
李昂诚恳道谢，恶魔变身的弊端可是在猎魔手札上写的明明白白，虽然不知道纳斯雷兹姆究竟有多厉害，可还是能省则省。
但丁点了点头：“不用客气，正如我说的那样，你在猎魔人道路上的天赋很好，我并没有出多大的力气。”
他又道：“行了，今天的课程就到此为止了，冥想对于初学者而言，消耗过于巨大，回去之后要注意休息。”
“这就结束了？”
李昂愣了下，心说自己压根儿没感觉到消耗啊，再一看窗外，居然已是落幕黄昏了。
“冥想并非强大精神的唯一方式，你有一个非常厉害的母亲，她不仅是最强大的女巫，同样也是一位魔药大师，借助魔药同样可以使你快速成长起来。”
“所以明天的课程将会延长，你要抓紧时间了。”
李昂连忙点头：“我会的。”
但丁有些唏嘘道：“成为猎魔人即意味着与死神赛跑，如果你成长的速度足够快，死神就永远追不上你，你的起点已经比大部分的猎魔人高了，加油，不要辜负这份天赋，我希望有朝一日能与你在地狱并肩作战。”
李昂笑道：“我很期待有那么一天。”
但丁也笑了：“那可不是什么值得期待的事情，好了，拉盖娅女士已经到了，我们明天再见吧。”
李昂起身向但丁道别，随后离开了木屋。
门外枯槁的树梢上，拉盖娅安静地坐着，日暮的余晖洒在她的黑色长发上，她以手托腮，似乎已经等了一段时间了，所以显得有些出神。
看到李昂她连忙从树梢上跃下，向她摆手。
“妈妈在为你熬制学徒魔药，所以要我来接你。”
李昂点了点头：“让你和妈妈费心了。”
其实这个称呼怎么说怎么感觉别扭，毕竟是今天才认的妈......
索性拉丁文中的“妈妈”跟“妈妈”并不是同一个发音，权当是一个单纯的类似于“女士”这样的称呼吧。
拉盖娅笑眯眯地取出一枚红色果实递给他：“中午没吃饭饿了吧？”
李昂感谢道：“谢谢。”
他啃了一口，甜味顿时沁入心脾。
“哈，跟我还用说谢谢吗？”
李昂挠了挠头：“毕竟这些事有点突然，在二十三年的时间里，我从未知晓我居然还有一个孪生姐姐。”
他在以前的世界是个90后，那一代人大多是独生子女，里昂也不例外。
拉盖娅嘴角微微翘起：“我也感觉有些突然，不过有个弟弟要照顾说起来也是一种很新鲜的体验呐。”
她又想到了什么，连忙做出一副长辈的模样，似模似样道：“今天跟但丁先生的学习怎么样？”
李昂笑道：“很顺利，但丁先生是一个很随和的人。”
大概是再也想不到有什么该问的了，拉盖娅顿了顿，才道：“那就好，抓紧我的手，我要开始传送了。说起来我可是第一次用彩虹桥，不过不用担心，结束后我会第一时间给你用‘清泉流水’的。”
“好。”
话音刚落，两人就消失在了原地。
渐渐昏暗的暮色中，但丁的木屋中燃起了一缕烛火。
但丁坐在方桌前打开“酒”瓶，小口啜饮着。
烛光摇曳，那端坐在桌前宛如贵族般彬彬有礼的影子渐渐拉长，有蜿蜒的双角凸显，狰狞的双翅铺天盖地。
一阵狂风从窗外袭来，烛光泯灭了。
在那无边的黑暗中，一双闪烁着幽绿色邪能的眼眸亮了起来。
“提托迪奥斯，收下我的复仇吧。”
“尚且不需绝望，因为未来这样的日子还很长。”
隐约有惨叫声响起，随后整个世界便只剩下了静谧一片，连虫鸣鸟叫都绝了。
......
李昂睁开眼时，拉盖娅已经施展了“清泉流响”的治愈巫术，但这一次的传送对李昂而言明显没有上次难受了。
他的精神和体魄在下午的修行中都得到了一定程度上的增强，区别在于前者多些，后者少些。
此时森林里的天色已经完全黑了，泰瑞昂巨树上闪烁着斑斑点点的萤火，像是星辰坠入人间。
那是树精灵们身上散发的荧光。
拉盖娅道：“我们回来的正是时候，萤火晚会才刚要开始。”
李昂仔细抬头看着，发现那些胆小的树精灵们已经在树梢间翩翩起舞了，她们三五成群，哼唱着相同曲调的歌谣，手中端着木质小杯，一边唱着歌，一边喝着可能是酒的饮料。
歌声很动听，不过他完全听不懂是哪种语言。
喝完酒后的树精灵们飞行轨迹渐渐变得凌乱，有个小家伙本来跟着自己的小伙伴一窝蜂飞过，自己却pia唧撞在李昂的面前。
摔在地上她叉着腿坐着，眼睛里满是迷茫，就差有个蚊香眼了。
她好久才回神，看到李昂正兴致勃勃地盯着她，连忙捂住绿色的叶子裙，酡红了脸颊飞回到先前的小群体中。
然后一帮树精灵们便叽叽喳喳地小声交谈了起来，不时偷瞥过来一眼，见李昂回望去，立刻又红着脸不敢再看。
拉盖娅笑道：“这些喜欢害羞的小精灵们很可爱吧。”
李昂诚恳点头，令人赏心悦目的东西总归是可爱的，假如是一群苍蝇似的树精灵摆出这副姿态，那就全然没有那副可爱劲儿了。
看来颜值这东西，果然在哪个时代都是很重要的。
拉盖娅问道：“要先跟树精灵们一起吃点东西吗？”
李昂道：“妈妈在哪，她不跟我们一起吗？”
拉盖娅道：“炼制魔药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不能轻易中断。虽说只是学徒魔药，但妈妈也肯定会用最好的质量来要求的。所以不用等她了，先填饱你的肚子，接下来的这段时间，一切都先紧着你来。”
李昂心中涌现了一股暖意，他诚恳道：“谢谢。”
拉盖娅感觉有些不好意思，连忙摆了摆手：“好了，要谢主要还是要谢妈妈。而且根本就不用感谢我们，亲人之间互相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小事难道不是很正常，很理所应当的事情嘛，就算我们以前没有在一起成长过，但我可是你的姐姐啊。”
“那就......谢谢姐姐。”
李昂笑道。
真的很感谢，是你们让我在这个异世界感受到了自己并非孤身一人。
第十六章服用魔药
两人沿着藤梯向上攀爬，到最高的一座树屋时，便能俯瞰下面正进行得热闹的萤火晚会了。
李昂感叹道：“她们真的很快乐，好像从来没有烦恼。”
拉盖娅笑道：“很羡慕吗？”
李昂点头：“有点。”
拉盖娅摇了摇头：“她们其实也有烦恼，看到花草凋零会悲伤，被同伴指责会难过，只是烦恼会有却会很快忘记。”
“有思想便会有烦恼，哪怕这份烦恼在你看来完全无足轻重，但对她们而言是一样的。”
李昂点头：“我懂了，就像担忧军国大事的国王和忧虑明天能否吃饱饭的平民，这份烦恼总归是无分贵贱的。”
拉盖娅赞许道：“对，就是这个意思。”
他们坐下后不久，便有成群结队的树精灵们挎着小篮子，飞到了这座树屋。
她们同拉盖娅见过礼后，便将篮子中装着的果实放下后，堆成一座小山，随即匆匆赧颜离去。
拉盖娅笑道：“树精灵们喝的是一种果酒，酿在泰瑞昂巨树的树洞里，由于接近魔力之井，就连酒水也能够小幅度提升魔力。”
她一边说一边从木架子里取出了一瓶。
瓶子是木质的，看不清楚里面的酒液。
拔掉瓶塞，一股清冽香气扑面而来。
她取来杯子，分别倒上：“在我们与外界女巫的交易中，这可是非常贵重的珍品，被称作女神的恩赐。”
“她们把妈妈当做是女神？”
拉盖娅笑着摇头：“不是当做，她本来就是巫师界的神。”
李昂端起杯子尝了一口，酒味很淡，更像是一种果汁，于是他就很干脆地一口干掉了。
猎魔人需要保持清醒，所以酒肯定要少沾，但果汁就没什么问题了吧？
见李昂一口饮尽，拉盖娅以为他很喜欢，便道：“经常饮用这种果酒，哪怕是天生弱小的树精灵们往往也能具备一定的施法能力，所以对你这样的普通人也有好处。”
“只可惜这帮小家伙自己的消耗就够多了，再加上我和母亲的，很少有余量能拿来出售，不过你若喜欢，让那些小家伙们多送来些就好了。”
李昂看了眼下面那帮喝了酒就变得聒噪的树精灵，心中暗道也就是安洁莉娜和拉盖娅不缺钱，也没真心把她们当做奴仆，换作后世鹅厂的那些资本家们，这些树精灵们恐怕统统都要被当作包身工，日夜不停地去酿酒。
能有安洁莉娜和拉盖娅这样的主人，也是树精灵们的幸运。
李昂突然感受到体内有一股微弱的奇异能量升起，意识到这就是所谓的“魔力”了，于是问道：“姐姐，魔力到底是什么？”
拉盖娅迟疑道：“魔力是什么......我好像也解释不来，毕竟我只是个刚刚踏足中序列的，天赋没那么好的小女巫。”
说到“天赋没么好”的时候，她的神情很坦然，但免不得有点自嘲的感觉。
她抬起手，指间顿时燃起一团幽蓝色的“火焰”：“它看起来真的很像火焰，但却没有温度可言。”
“姑且认定它是一种游离于自然，却能为巫师们所用的能量吧。”
李昂又问道：“姐，中序列是什么意思？”
拉盖娅道：“本来就该同你解释的。”
“巫师们根据魔力的多寡，实力的强弱，将自身划分为三个阶段，最开始是学徒阶，也就是所谓的低序列。”
“学徒阶段的巫师只具备很简单的施法能力，与其说那是巫术，其实更像是戏法，不过那些野巫师往往能依靠出卖自己的灵魂，施展出许多邪恶诡异而又强大的巫术，但结果必然是连灵魂都被榨干。”
“然后就是像我这样的中序列。已经脱离学徒阶段的我们，哪怕刚踏足中序列，体魄也远比普通人强很多倍，如果配合魔法道具，在森林，城镇这种有遮拦的地方，单个的中序列巫师完全可以花时间磨掉一支上百人的世俗军队。”
“而高序列的巫师就是半神层次了，这个阶段的巫师们已经具备了神性，寿命大幅度延长，连血脉都会得到跃迁，实际上任何一个半神巫师的子嗣都不该像我们这样资质平庸，可能真的像妈妈说的那样，是特贝利男爵那糟糕的凡人血脉的影响。”
说到“特贝利男爵”时，她的语气明显很不友好。
李昂总不能附和说：“是啊，那就是个大猪蹄子渣男。”
于是只好保持缄默。
所幸拉盖娅也没纠结这个话题，很快便继续道：“高序列的巫师们据说可以轻易毁掉一座城镇，但他们却从来不参与世俗的事情，更没公开和凡人军队较量过，这个传言也就从来没得到过证实。”
“据我所知，现存的高序列巫师总共也就只有个位数，而且母亲就算在他们之中，也属于最强的行列。”
说起这个，拉盖娅脸上露出骄傲的笑容，与有荣焉。
时间就在这样的讲述中一点一滴流逝，李昂对巫师们的那个光怪陆离世界的认知也渐渐有了一个轮廓。
突然一个略带疲惫的温柔女声响起：“里昂，今天的学习怎么样？”
随即一只白皙的手便伸到了桌上的果实堆里取走了一颗，清脆的咀嚼声随即响起。
“妈妈！”
李昂道：“学习很顺利，但丁先生没有藏私的意思，我已经完成了猎魔人的第一次冥想。”
“那就好。”
安洁莉娜女士懒洋洋地倚靠在桌旁树枝编织成的椅子上，她打了个响指，桌上便出现了三个晶莹剔透的水晶瓶。
“这是魔药——蛮牛之力，精力充沛和精神茁壮。”
“这三份药剂要隔一个小时服用，能显著增强你的力量，耐力和精神强度。”
安洁莉娜又取出了一瓶闪烁着银光的深蓝色水晶瓶，里面像是盛了一条星河，但拿到手中微微一晃，其中便出现了一团袖珍的风暴，整瓶魔药都开始剧烈动荡起来。
“这瓶魔药最珍贵，是低序列唯一能服用的中序列魔药，名为‘暴风骑士’，服用后你的速度将会显著提升，这一瓶要留到明天日出的时候喝。
将它们都消化掉后，你基本上就算是踏入低序列了。
虽然我不知晓猎魔人是怎样划分实力的，但想来不过是二百年的新兴职业，应该不会跟巫师们有太大的出入。”
李昂连忙道：“谢谢您。”
安洁莉娜神情不虞地盯着他，随后捏住了他的脸：“如果你再跟我说谢谢，我一定会用变形术让你变成这里唯一的一个男性树精灵。”
拉盖娅促狭道：“那他可能会求之不得，他刚才可是盯着那帮可爱的小家伙看了许久呐。”
安洁莉娜以手托腮，认真思索道：“说的也是，我们的小里昂现在可是都二十三岁了，放在世俗，恐怕早就结婚生子了，有这种想法也不能怪他，要不就满足他的愿望吧。”
李昂有些遭不住，连忙道歉。
安洁莉娜笑道：“好了，不逗你了，我有事要先离开一趟，明天早晨会回来送你去但丁那里上课。”
她又看向拉盖娅道：“拉盖娅，把彩虹桥给我。另外你要照顾弟弟喝完这些魔药，虽然我炼制的魔药基本上不会有副作用，但毕竟他体内有恶魔的力量，一切小心，如果有意外的话就用传讯术通知我，我会立刻赶回来。”
“您放心，万事有我。”
拉盖娅浅笑道。
安洁莉娜点了点头，从拉盖娅手中接过彩虹桥，随后虹光闪过，便消失在了原地。
她走后，李昂沉默了片刻，问道：“妈妈是连夜去为我寻找炼制魔药的材料了吗？”
拉盖娅微怔了下，浅笑道：“不必担心，妈妈是半神，精力很好的。”
李昂摇了摇头，他分明看到安洁莉娜女士刚刚眼神中掩饰不住的疲态。
紧跟着他又想起但丁临别前所说的那句话：“成为猎魔人便意味着与死神赛跑，只要你变强的速度足够快，死神就永远都追不上你。”
安洁莉娜女士大概是为了让自己能跑得更快些吧......
第十七章暴风骑士
拉盖娅拍了拍李昂的肩膀：“好了，别想那么多了，现在就服用魔药吧。今天我们争取早点结束，也好早点休息。”
“好。”
李昂望着桌上摆放的四瓶魔药，问道：“我该怎么做，直接喝吗？”
拉盖娅点了点头：“服用魔药最好的顺序便是由外而内，先体魄，后内在，所以先喝这瓶蛮牛药剂。”
李昂接过来，很干脆地拔掉瓶塞，结果一股淡绿色的烟气顿时从中袅袅升起。
他呆滞地转过头，看向拉盖娅，露出一副“你确定这玩意儿真的能喝？”的表情。
拉盖娅掩嘴轻笑道：“不要以为服用魔药是很简单的事，绝大多数魔药在设计的时候都没有考虑过口感问题。”
李昂试探着问道：“会很难喝吗？”
拉盖娅点了点头：“确切的说是非常难喝。”
李昂犹豫了一下，灵机一动，道：“姐，能再给我些果酒吗？”
“当然。”
“不过我不认为这有什么用。”
拉盖娅给李昂倒上果酒，他先深吸了一口酒液的清香，端酒喝入，让酒水在口中含了好一会儿才咽下。
在拉盖娅充满同情的目光下，他以一种壮士赴死的表情将魔药凑到嘴边，然后试图吨吨吨。
“呕——”
第一口魔药刚入口，李昂的脸便皱了起来，差点给吐回瓶子里去。
这滋味儿就像是生嚼了一节黄连根……不，比那还更苦！
他本想强撑着咽下去，结果药剂流到舌根时，苦味更冲了，原先果酒所留的回甘完全被掩盖住，呕意更盛。
拉盖娅伸出手捂住李昂的嘴巴。
“别吐！千万别吐！”
“越苦效果越好，一般的蛮牛药剂滋味儿很淡的，母亲配置的这一份蛮牛药剂，足以使你的力气翻倍，在意大利的黑市上，一瓶就能卖到300枚热纳维诺金币的高价（重3.5g，足金，热那亚人发行的金币）。”
300枚热纳维诺几乎可以在乡下买一座精美庄园了。
想到这里，李昂几乎是把从食管里返上来的苦涩液体又咽了下去。
他轻拍开拉盖娅捂着他嘴的手，拿起桌上的酒瓶直接往嘴里灌，好半天才喘着粗气道：“姐，能告诉我这里面都放了什么东西吗？”
究竟是什么玩意儿才能做到这么难喝的？
她一脸严肃地拒绝：“向低序列学徒透露魔药配方可是神秘学中的大忌。”
见李昂一脸讪讪，拉盖娅又忍不住笑了起来：“因为说出来你肯定会喝不下去的，还不如不知道。”
李昂顿时摇头：“那你还是别告诉我了。”
记得影视作品里描述的巫师，在熬制魔药时，都会放诸如死老鼠，活蝙蝠之类的恶心配料，照这样看的话，还是不知道配方为妙。
“好了，你先去冥想一个小时来消化魔药，等到时间我会叫你服用下一份的。在这段时间里我会守在你身边的，如果感觉到不舒服，立刻通知我。”
李昂愣了下：“怎么消化？”
咋还得冥想一个小时的？
拉盖娅摸了摸李昂的额头，轻蹙眉头：“怎么喝完魔药变傻了？当然是用肚子消化啊。”
李昂语塞：“那为什么还要冥想？”
拉盖娅又轻拍了下他的额头：“我只是随口说说而已，总不能说你去睡觉吧，然后姐姐在一旁苦苦等候？”
李昂尴尬地点了点头，乖乖坐在一旁，还真开始冥想。
拉盖娅忍不住笑道：“其实不用，你闭目养神就好。”
李昂摇头：“没关系，我感觉还能吃得消。”
冥想对精神的消耗很严重，但他可能是融合了里昂灵魂的缘故，精神天生比普通人强大很多，下午的冥想并未给他造成多大压力。
而且他也的确希望自己能更快些变强。
在冥想中，时间变得飞快。
他能感受到自己体内的力量在飞速增强，就像昨天吞噬那头矮劣魔天赋的时候，那是一种爆炸性的，非正常的增长。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听到了拉盖娅轻声的呼唤。
睁开眼时，他看了眼自己的小臂，发现自己并未蜕变成一个肌肉大汉。
猎魔手扎哗啦啦翻开，第一页的人物评价变成了：“你拥有了一定的自保能力，已经可以参与猎杀低等魔物，但危险性很高。”
除此之外就没有变动了，服食魔药并不算是技能。
他现在已经摸清了一个规律，只要猎魔手扎上的信息发生变动，都会自动跳出来展示给他看。
但实际上这种观看是在意识中的，并不会遮挡视角。
紧跟着他又接连服用了精力充沛与精神茁壮药剂，前者的味道要稍好些，后者的味道却比蛮牛药剂还要糟糕。
不过效果是显著的，他能够很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耐力和精神都有所提升。
最后只剩下了这瓶“暴风骑士”。
拉盖娅小心翼翼地端详着这瓶魔药，感慨道：“真好看，就像星河，你看这个漩涡像不像天马座？”
李昂点了点头，赞叹道：“简直就是艺术品。”
“暴风骑士哪怕在中序列魔药中也是相当珍贵的了，无论是战士还是巫师，都有很大的效果，由于里面加了月见草，所以要留到日出的时候饮用才能规避掉其毒性。你先去休息吧，到时候我会叫你。”
“好的，姐。”
“那明天见。”
拉盖娅正要转身离去，突然又想到了什么，折返回来：“妈妈让我看着你，担心会产生副作用，所以今晚我还是跟你在同一个房间睡吧。”
李昂连忙摇头：“不用吧，我已经消化完魔药了。”
虽然有血缘关系，但才见面第一天就睡在同一个房间，委实让人感觉别扭。
拉盖娅神情坚决道：“保险起见。”
说完便自顾自在藤椅上躺下，然后指了指床：“快上去休息吧，这几天你的任务会很繁重，一定要休息好。”
李昂连忙摇头：“姐，还是你去睡床吧。”
拉盖娅坐起身，蹙眉：“我是你的姐姐，不要与我争辩是对我最大的尊重。”
李昂被她的严肃吓到了，乖乖点头，随后就看到躺在藤椅上的她不停颤抖，有压抑的嗤嗤声响起。
“姐，你在笑？”
“唔——我没有，不是我，别瞎说。”
李昂有种被捉弄了的感觉，但也没在强行要求换地方睡，无奈地爬到床上躺下了。
木床很舒服，上面编织着藤蔓，很像是华夏的竹席，躺在上面会有很清凉的感觉，确切的说整个泰瑞昂巨树周边的气候都很宜人。
外面静悄悄的，偶尔会有树精灵们的窃窃私语响起，也不会觉得吵闹，只觉温馨。
这样的休息环境比起昨天睡在阴暗，潮湿且闷热的城堡中简直像是天堂。
困意渐渐袭来。
正如拉盖娅所说的那样，他需要休息，昨天晚上他就熬了一个通宵，今天连续的冥想也消耗了不少精神。
明天早晨又要早起服用暴风骑士，随后又要去找但丁上课，他任务可谓繁重。
想到这里他不觉得不安，反倒是感觉充实且未来有了方向。
很快，他便沉沉睡去。
第十八章戏精安洁莉娜女士
“里昂，醒醒。”
耳畔传来轻声的呼唤。
恍惚间，李昂还以为是要准备去上班了。
他有些迷茫的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拉盖娅姣好的面容，再看窗外，此时已是晨光熹微了。
他下意识问道：“该喝药了吗？”
拉盖娅点头：“嗯，已经日出了。”
李昂起身，脑袋里其实还有点迷糊，他昨晚睡得并不踏实，梦到了很多以前的事，比起刚来到异界的短短两天，还是以前二十三年的生命更厚重些。
“清洁术。”
拉盖娅清脆的施咒声响起，李昂顿时感觉头脑一清，身上刚起床所带的轻微油腻感也一扫而空。
他有些羡慕，感慨道：“巫术真的很方便啊。”
拉盖娅笑道：“确实，巫师们可能普遍没有猎魔人擅长战斗，但却一定比猎魔人更擅长生活。”
大概是怕李昂失落，又连忙道：“所以以后呐，女巫秘境就要由你这个专门负责战斗的猎魔人来守卫了，有没有感受到职责重大？”
李昂点头，面色凝重：“我感觉自己身上肩负着的重担，已经快要把年轻可怜弱小又无助的自己压垮了。”
拉盖娅连忙道：“别放在心上，我只是开个玩笑，有妈妈和我在，女巫之森哪里轮得到你守护。”
李昂脸上溢出掩饰不住的笑意：“我也是在开玩笑啊。”
拉盖娅轻拍了下李昂的额头，嗔怪道：“油嘴滑舌的家伙，喝药的时候可有你好受的。”
他一脸淡定：“我觉得这个世界上很难有比精神茁壮药剂更难喝的东西了。”
精神茁壮药剂是他昨晚喝的最后一瓶魔药，比蛮牛药剂更苦更涩。
李昂拿起桌上摆放的那瓶“暴风骑士”，原本经过一夜的沉淀，里面的“小风暴”已经平息，但轻轻一晃，立刻又再度掀起波澜。
拉盖娅神情怜悯道：“对着太阳，喝下它就好。”
李昂点了点头，走出房间，迎着初升朝阳拧开了水晶瓶的瓶塞。
已经预感到味道会很糟糕的他努力张大嘴巴，试图以猪八戒吃人参果的囫囵吞枣的状态来饮用它。
结果......
魔药刚一入口，李昂就感觉一股凉气顺着鼻腔就直冲上了天灵盖，整个人七荤八素，东倒西歪。
恍惚间，他都不知道是谁扶住了自己，避免自己摔倒在门口的苗圃中。
它的口感暴烈而凶悍，李昂的眼泪鼻涕都在抑制不住地流，那比芥末还刺鼻无数倍的气味冲得他接连咳嗽。
与此同时，他整个身体都如坠冰窟，沐浴在身上的阳光只让他稍微感觉好受了一点，但依旧冰得他忍不住直打哆嗦。
“灼日生辉。”
拉盖娅施咒声响起，火焰顿时浮空，周围的魔力受其牵引，四周的温度顿时开始剧烈攀升。
肉眼可见的苗圃中的植株们变得枯萎，惊慌的树精灵们匆匆赶来，却只敢远远地观望着。
“不用担心，也不要靠近，我只是施了个中序列的小法术，受伤的苗圃稍后我会亲手治愈的。”
拉盖娅安抚道。
也不知过了多久，李昂醒来时看到的是一个光洁细腻的下巴，有柔软的手轻抚在他的额头。
“姐，我刚才是昏倒了？”
他连忙坐起来，却差点碰到拉盖娅的下巴，幸好拉盖娅躲避及时，向后仰了一下头。
他刚刚是躺在拉盖娅的大腿上的。
“看来是好多了，毛毛躁躁的。”
拉盖娅略带嗔怪的声音响起。
李昂连忙点头，有些尴尬道：“我只是感觉有些丢人，居然喝一瓶魔药把自己喝到昏厥。”
压抑的笑声突然响起，而且是成群结队的那种。
“哈哈，原来是喝魔药昏厥了。”
“怎么会有这么笨的人呐？”
“就是，太笨了，连累大家担心这么久。”
他被吓了一跳，目光扫向声音的来源，才发现窗台外面居然趴着一群像是在逛动物园的树精灵。
“姐妹们快跑鸭，他发现我们啦！”
见他看过来，树精灵们顿时一哄而散。
拉盖娅掩嘴轻笑道：“大家都很担心你呢。”
“我看是在嘲笑我才对！”
李昂却没关注这些细枝末节，苏醒后的他感觉整个世界都不一样了，在他眼中，许多事物的运动都变得缓慢了。
就连空中飞掠过的树精灵，那原本飞速振动的半透明翅膀都像是开了0.5倍播放。
李昂震撼地打量着四周，他怎么也没料到仅仅是一瓶魔药，居然就能给自己带来这么大的变化。
耳畔传来呼唤声：“李昂，接着。”
随后劲风袭来。
他下意识伸出手，将拉盖娅投掷来的物品稳稳抓入手中——是一枚橙色果实。
“不错，暴风骑士魔药的效果简直立竿见影。”
拉盖娅拍了拍手。
这一掷她可没留手，作为中序列女巫的她，纵使没有专门修行过武技，但能增加身体素质的魔药可没少喝。
换作昨天的李昂，是绝对不可能接得住的。
李昂心中欢喜，却不太好表现出来，擦了擦手中的果子嘎嘣咬下一口，就权当是早餐了。
嗑药就能变强，没什么比这更让人愉悦的事情了。
以前就算是在健身房锻炼成年累月的时间，也连半瓶蛮牛药剂的效果都比不上。
与此同时，他注意到猎魔手扎再度出现，且技能栏处多出了一行小字。
暴风骑士的狂涌【评级B】：通过服食完美品质的“暴风骑士”魔药，你的神经反应得到了大幅度增强；并且每当你对敌人造成伤害时，你都将获得风暴之灵的眷顾，获得大量移动速度加成。
李昂神情微震，该说果不愧是中序列魔药吗，居然加技能了。
而且这技能描述的效果有点强啊，简直是射手的风筝神技！
只可惜他射术稀烂，仅有的远程武器手弩射程也近得可怜。
此时，拉盖娅的声音传来。
“就在外面坐会儿吧，好好晒晒太阳，月见草的寒气还没完全祛除干净，妈妈应该也快回来了。”
李昂点了点头，继续望着那些散去的树精灵们，她们三五成群在树梢上飞过，似乎在叫醒还在酣睡的同伴。
不时有树精灵们醒来，加入她们的队伍，随后挎着小篮子像是勤劳的小蜜蜂开始了新的一天。
清晨的泰瑞昂巨树就这样在树精灵们的欢声笑语中醒来。
“已经服食过风暴骑士的魔药了吗？”
安洁莉娜女士保持着神出鬼没的作风，突然在李昂身后开口问道。
“是的，妈妈。”
李昂这次没被吓一跳，很淡定地转身向安洁莉娜女士问好。
穿着黑色长裙的安洁莉娜女士依旧雍容华贵，但整夜的奔波免不得显得有些风尘仆仆。
她抓着李昂的手，道：“让我看看。”
或许是观察地太过入神，安洁莉娜没注意到拉盖娅已经站在了身后，很自然地夸奖道：“嗯，效果很不错，四瓶魔药都吸收得很好——比拉盖娅好得多。”
拉盖娅语气幽怨道：“妈妈，你已经快要失去我了。”
安洁莉娜神情丝毫未变，一点也没有被捉到背后说人坏话的感觉：“唔——我的意思是说，经常饮用魔药，就算是我这样的魔药大师亲手炼制的，也总归是免不得会产生一些抗药性，你第一次饮用风暴骑士时，已经喝过不下二十瓶低序列魔药了。”
拉盖娅愣了下：“是这样吗？”
安洁莉娜正气凛然道：“当然，我最亲爱的大女儿，作为母亲和老师，我何曾欺骗过你呢？”
见拉盖娅面露狐疑，她顿时泫然欲泣：“我原以为二十三年的朝夕相处，能让我们彼此之间多一些信任，却没想到我最亲爱的女儿居然连这么点小事都不再相信我了，早知道这样，当初我还不如让康纳把你们两个都抱走......”
拉盖娅顿感羞愧，手足无措地道歉：“抱歉，妈妈，我不该怀疑你。”
安洁莉娜叹了口气：“没关系，我知道隐瞒我是你母亲的真相这么多年早就使你对我倍加猜疑，这样的结果都是我欺骗了你才导致的，都是我咎由自取，不该怨你。”
拉盖娅感觉更愧疚了，眼眶通红：“您千万不要这么说，是我错了，我不该怀疑您。”
李昂静静地看着她表演，心中暗道，果然是一物降一物，姜还是老的辣。
安洁莉娜叹息道：“时间不早了，我先送里昂去但丁那里上课。”
“拉盖娅，我们母女间的误会就等我回来再解决吧。”
拉盖娅连忙点头道：“您早去早回。”
又对李昂道：“今天也要努力学习，回来我会检查你的功课的。”
李昂哑然失笑，咋说的跟要去上学似的？
但依旧是郑重点头道：“我会的。”
随着彩虹桥的虹光闪过，两人消失在原地，再出现时，又是在但丁的小木屋外了。
李昂正欲与安洁莉娜道别，却听安洁莉娜说道：“对了，这个你拿着，送给但丁。”
说罢，伸手递过来了一瓶泛着玫红色泽的魔药。
见李昂神情迷茫，她叹了一口气道：“就当是预付的订金，也免得他教你不尽心。”
第十九章第二次猎魔？
这莫名熟悉的语气让李昂又是好笑又是感动，他摆手拒绝道：“但丁先生不是那种人，您多虑了。”
“我既然答应过您，自然便不会藏私，女士，您的确是多虑了。”
但丁礼貌而疏离的声音响起。
两人回头望去，穿着黑色罩衫的但丁身上正背着一头死鹿向这边走来。
他的衣角和发梢都被露水打湿了，明显是刚从森林里打猎归来。
安洁莉娜女士的脸上依旧未见背后说人坏话的尴尬，只是微微颔首打了招呼，然后说道：“让您见笑了，但丁先生。还请不要怪罪。”
但丁摇头：“我没有理由去怪罪一位有着拳拳护子之心的母亲。”
“不过东西既然都带来了，那就不必拿回去了，代价是今天我将会亲自带里昂完成他人生中的第一次……确切的说是第二次猎魔。”
李昂的第一次猎魔应该是前天时，亲手猎杀掉矮劣魔才对，虽然那一次他取巧借助了他人的帮助。
安洁莉娜蹙眉，不解道：“可他才刚学习一个下午，这样的进度也未免太快了？”
但丁摇头：“关在屋子里看书，服用魔药的确能培养出一位巫师，但却培养不出一位真正的猎魔人。”
“我需要看到他的缺陷与长处，才能做到因材施教。”
安洁莉娜皱眉道：“可还是太着急了些，他才服用了三瓶低序列魔药和一瓶中序列魔药，体内连魔网都没构建起来。”
但丁眼角似有黑线，轻揉眉心：“您恐怕有所不知，正常的猎魔人能在学徒阶段喝上一瓶劣质魔药就算他的老师家底殷实了。”
要在体内构筑魔网，起码也要服用三十瓶高品质魔药，根本没有猎魔人玩得起的。
“而且他已经完成了第一次狩魔，与第一次冥想，按照常理，他已经可以算得上是一名真正的猎魔人了。”
见安洁莉娜仍面露犹豫，他有些无奈道：“您放心好了，这次狩猎的目标我会选择相对较弱的，而且有我看着，保证万无一失。”
对但丁的实力，安洁莉娜还是很信任的，这个近些年来声名鹊起，在巫师界几乎已经成为半个神话的家伙，就连自己也未必敌得过。
虽说自己并不以战斗力见长，但依旧能说明他的实力。
安洁莉娜看向李昂，问道：“里昂，你的意思呢？”
李昂毫不犹豫道：“妈妈，我愿意跟随但丁先生完成这次猎魔。”
虽然服用魔药是一条很快的变强途经，但“猎魔”同样是！
他不介意双管齐下。
安洁莉娜沉默片刻。
随后，她深深地看了一眼但丁，将手中药剂递给他，道：“既然这样，那就拜托你了。”
“这是一瓶龙血药剂，能够大量提升身体素质，并有一定几率获得龙血赐福，不过若是你的话，能起到的作用可能不会那么如人意，转卖掉可能是更好的选择。”
但丁双手接过，礼貌颔首：“感谢您的慷慨。”
“唉——”
“这孩子也是不安分，总是那么喜欢冒险。”
安洁莉娜看着李昂，叹了一口气。
理智上她其实很清楚有但丁在，李昂不会有性命之忧，但感情上她又抑制不住心中的忧虑。
但丁微笑道：“这次猎魔应该要花费两天的时间，所以您今晚不必再来接他回去了。”
“好。”
安洁莉娜点了点头，又对李昂说道：“那么我明天傍晚会来接你回家，注意安全。”
“我会的，您请放心。”
“嗯。”
虹光闪过，安洁莉娜已然消失在了原地。
抛开一个柔弱母亲的身份，她依旧是那个女巫之森的守护者，巫师界的传奇。
她并不缺少决断。
但丁对李昂问道：“你吃过早饭了？”
“嗯。”
“那你等会吧，我吃完后咱们就出发。”
但丁自顾自将背上的鹿丢在了地上，随后自腰间取出了一柄匕首。
他对着死鹿轻轻鞠躬，像是虔诚的信众，随后双臂骤然发力，隐约有密集的裂帛声响起。
随后，他将匕首丢到一旁，轻松地扯下来了一张完整的鹿皮。
李昂：“......”
这一幕并不让人觉得震撼，反而有种以前看沙雕小视频，没钱做特效时“拔刀，归鞘”，柴火就被劈散一地的滑稽感。
明明他已经服用了“暴风骑士”，动态视觉远胜往昔，却依旧只能看到这滑稽一幕。
很快，但丁就燃起火堆，开始用匕首削着鹿腿上的肉，架在火上烤。
并且他还取出了一堆瓶瓶罐罐，将一些乱七八糟的大概是香料的粉末倾倒在了上面，香气顿时扑鼻。
李昂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话说这两天自己吃的都挺素的，突然有点想吃肉呀。
但丁似乎看穿了李昂的窘迫，很自然地问道：“要再吃点吗？”
“好。”
李昂连忙答应下来。
他和但丁相对而坐，本还想着第一次跟大佬一块吃饭要矜持些，但看对坐的那位一贯保持温文尔雅作风的但丁开始以一种风卷残云的态势进餐，也忍不住开始大快朵颐。
果然，他还是喜欢吃肉的，哪怕水果再好吃，营养再丰富，也比不上大量摄取动物蛋白的满足。
饭后，但丁再度恢复了那副不疾不徐的优雅贵族仪态，他将双手洗净，一边用餐布擦拭嘴唇一边问道：“里昂，你考虑过自己真正想从我这里学到什么？”
“什么？”
李昂有些不解。
这话在他看来简直就是废话，我都不知道你会啥......
但丁语气却骤然变得严肃起来：“我可以传授你武技，传授你入门的炼金术，教授你辨别恶魔的种类弱点，教授你快速包扎伤口，教授你汲取死去恶魔的邪能......”
“但你真的认为这就是猎魔人的根本吗？”
李昂怔了下，疑惑道：“难道不是？”
但丁冷笑道：“曾经世界上最强大的巫师也被恶魔引诱堕落，她的实力比当初的我更强，她甚至已经拥有了神性，但为何她最终依旧堕入深渊？”
李昂沉默了下，试探道：“她仍有渴求，仍有贪欲？而恶魔们利用了这一点？”
玄幻小说里被引诱的正派大佬们大多都是因为这个原因堕落的吧？
但丁摇头：“那位巫师已是半神，位比深渊的领主们，难道下了地狱她的地位还能变得更高？”
“那是为何？”
但丁摇头：“那是秘密，我怎么可能知道。”
李昂差点气绝。
似乎看出了李昂的不满，但丁解释道：“我只是举个例子——像那样强大的存在依旧被恶魔轻易引诱堕落，所以猎魔人想要对抗恶魔，最重要的不在体魄，也不在智慧，而在于意志。”
“没有那份坚硬的意志，再强大的躯壳也会轻易被深渊侵蚀，再深邃的智慧也将沦为狡诈。”
“这句话您已经强调过很多遍了，我也很清楚您的意思。”李昂皱眉道，“但我不明白的是，难道您还能教给我意志？”
但丁摇头：“意志对猎魔人的重要性哪怕每天强调十遍也不过分，虽然我的确无法教授给你意志，但我会尽量给自己锻炼的机会。”
“所以接下来的猎魔，只要你没有生命危险，我是绝对不会插手的，你只能依靠你自己。”
李昂的心瞬间绷紧，但并未感觉到恐惧，反而隐隐的有几分......兴奋？
对，就是兴奋！
但丁见他神情有异，淡淡道：“不用担心，有你的母亲在，就算你断手断脚，她也能替你接回来。”
也就是说怎么浪都不会死了？
不对，要配置出能接续手脚这种程度的魔药，怎么想也不会是件很容易做到的事，哪怕是安洁莉娜女士。
连一瓶蛮牛药剂都值三百热诺维诺金币，这样一瓶药剂又能值多少钱？
所以依旧不能浪，浪一次撒出去的可都是真金白眼。
第二十一章抵达斯温尼亚
李昂和但丁抵达斯温尼亚的时候已经是正午时分了。
此时，连绵一上午的细雨稍歇，李昂站在一处丘陵上望着远方的薄雾中影影绰绰的小镇，将额前的湿淋淋的碎发撩起，用袖口擦了擦脑门沁出的汗水。
这一上午的赶路实在是太累了。
如果不是自己昨天自己完成了第一次冥想，并且服食了多份魔药，就算自己有巨力天赋也完全不可能坚持跟上但丁的步伐。
他望着满是溅满泥点的裤腿，再一次深深地感受到——跟巫师们比起来，只能用双腿赶路的猎魔人根本就是泥腿子。
这是真正意义上的泥腿子。
他又看向身边的但丁，虽然远远算不上纤尘不染，但也比他干净多了，而且丝毫没有疲惫的样子，他严重怀疑这货徒步走到北极都不带大喘气的。
但丁看了他一眼，道：“继续走吧，到了再休息。”
两人继续前行，很快，就看到了镇口那两排木质拒马。
有五个手持长矛木盾的镇民正从后面赶来，明显是看到有外人到来，前来问询或者驱赶。
但丁抽动了下鼻翼，面无表情道：“唔——很浓郁的死亡气息，这里前不久应该死过很多人。”
李昂趁着休息的间歇大口喘息着，随口回道：“这时代哪个地方不死人才叫奇怪吧。”
但丁摇头：“这里据说没有黑死病。”
“怎么可能？”
西西里可是黑死病的重灾区，自从黑死病自墨西拿登陆，整个西西里迅速淹没在可怕的疾病中。
如果说北欧的一些极北寒冷地区没有黑死病他还能理解，但西西里怎么可能还有没遭受黑死病侵袭的乐土？
就算人迹罕至，老鼠总能到吧？
但丁道：“这里道路泥泞难行，深处穷乡僻壤，外来者寥寥。而且他们从不让任何外来者进入。”
李昂没有纠结黑死病的事，问道：“那我们怎么进去？”
但丁轻笑道：“那就要看他们是愿意死在狼人口中还是愿意忍受只有极小概率发生的黑死病上了。”
此时，匆匆赶来的五名镇民终于到了跟前，他们纷纷大声呵斥道。
“站住！”
“滚开，你们这些该死的外来者。”
“这里不欢迎外来者，快点滚开！”
但丁摘下兜帽，苍白的面孔上没有一点血色，锋利有神的双目扫过之前叫嚣的镇民，对方居然下意识蹭蹭后退了两步，仿佛看到了一只古代凶兽。
但丁缓缓地从怀中取出了一张羊皮卷，神情淡然开口：“我是德维尔主教请来的猎魔人，斯温尼亚的领主是谁，让他出来见我？”
“猎魔人？”
“还让领主老爷见他？”
镇民们面面相觑。
他们根本没听说过这个词。
突然有个人大声道：“你是来对付那些狼人的？”
但丁言简意赅回道：“是。”
“那你身边的那个人呢？”
“他是我的助手。”
他们又小声交谈了起来，很快得出结果，其中一人大声道：“我们不能让你们随便进来，除非你们脱掉衣服让我们检查一遍。”
但丁皱起眉头，神情微寒：“我说叫你们的领主来与我谈话。”
这几个镇民居然连个领头的都没有，又是一阵小声商议，才有一个人战战兢兢道：“我去叫我们领主。”
他们的恐惧可以理解，事实上就算但丁对李昂的态度一直很和善，李昂打心眼儿里依旧觉得自己的这位临时“老师”散发着浓郁的危险气息。
不多时，一位穿着破旧链甲的骑士老爷便匆匆跑来。
看他这模样，比丢了领地的流浪骑士的装扮都强不到哪儿去。
来到据马后，他神情倨傲道：“你们就是主教大人请来的猎魔人？”
但丁挑了挑眉：“你就是斯温尼亚的领主？”
骑士冷哼道：“没错，我就是斯温尼亚领主，卡尔塔尼塞塔伯爵麾下封臣，来自阿拉贡的骑士鲍勃·科赛恩。”
但丁没再计较他的语气，点头道：“鲍勃骑士你好，我是猎魔人但丁，这是我的学徒与助手里昂。”
斯温尼亚没有疫病这件事本来是个秘密，但谁也不知道这个秘密怎么就传到了卡尔塔尼塞塔。
这一度引起轰动，诸多大贵族们都打算逃到这座小镇来躲避疫病。
原本连领地都放弃了的斯温尼亚领主，也就是鲍勃骑士当即决定率先回到斯温尼亚，准备好迎接即将到来的大贵族们。
毕竟，这里依旧是他的封地，哪怕他只在十年前来过一次。
可他到了才发现，这里居然已经闹起了狼灾，已经有十几人被狼人袭杀，还有同样数目的人神秘失踪。
原本这样穷困的小镇根本不值得主教大人亲自发出委托，请猎魔人来猎杀狼人。
但现在不一样了，这座小镇已经成为了卡尔塔尼塞塔贵族们内定的庇护所，自然不容有失。
鲍勃大声道：“既然你们已经到了，还请尽快开始除魔，不然我有权扣除你们的赏金。”
但丁皱了皱眉：“德维尔主教可没这么说过。”
鲍勃大怒：“住口，居然胆敢直呼主教大人的名讳，你们这些该死的异教徒。”
但丁却丝毫没有跟他争吵的意思，淡淡道：“里昂，我们走吧。”
随即，两人转身离去。
鲍勃暴怒的面孔渐渐变作惊恐，斯温尼亚是他这个落魄骑士指望翻身的唯一救命稻草了，如果这两个猎魔人被他气跑了，一个遍布狼人的斯温尼亚会令卡尔塔尼塞塔的贵族们愤怒到什么地步？
而将这一切搞砸的他，也绝对将不会再有任何翻身的可能。
他的骑士头衔都有可能被废黜！
他连忙追了上来，这一次他的语气变得无比谄媚：“但丁先生，我刚刚只是同您开个玩笑，赏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有半点克扣的。在下已经为二位布置好休息的住所，二位远道而来一定也很疲倦了。”
但丁转头，很干脆道：“带路。”
两人就这样大摇大摆进了小镇，事实上在李昂看来，这个骑士老爷鲍勃实在没什么可豪横的，他的封底斯温尼亚与其说是个小镇，实际上还不如特贝利男爵分封给手下骑士的村落，地处偏远，又没有什么特产可言。
在卡尔塔尼塞塔的伯爵手下，估计也就是个连名字都记不得的边缘人物。
远远缀在鲍勃骑士的身后，李昂小声问道：“如果他不来请我们回去怎么办？”
但丁轻笑道：“那就真走呗，现在世界上可不缺恶魔，缺的是猎魔人，大不了浪费一上午的时间罢了。”
说到这儿，但丁的神情中闪过了一丝讥笑。
“里昂你恐怕还不知道吧，只要你达到中序列，你的寿命就能延长到两百年，浪费点时间算什么，当然，前提是你能活到那个时候。”
“说起来，我们猎魔人可真是罕有能寿终正寝的呐。”
但丁的语气很奇怪，既像是感慨，又像是自嘲。
李昂心中一寒，忍不住吐槽道：“但丁先生，您能别总恐吓我吗？”
但丁皱眉：“这可不是恐吓。”
李昂无奈：“好吧，就算是实情，我现在还有什么更好的选择吗？”
“没了。”
但丁很诚恳地摇头，让人一点脾气都没有。
李昂暗自摇头，但丁先生可真是个正经到让人感觉有些难以交流的人。
跟着鲍勃骑士来到所谓的“住所”，却发现这里比想象的要好得多，虽然家具简陋，但最起码有个简陋壁炉可以用来烘烤衣物。
两人很快将外套脱下来挂起，准备烘烤干，随后坐在床上开始休息。
一整个上午的艰难旅程，对李昂而言着实是个不小的负担。
但丁倒是肯定不需要休息，但问题是，他才是这次除魔的主力军。
反正不养精蓄锐，他是绝对不会去着急忙慌对付那些狼人的。
第二十三章恶狼来袭
也不知过了多久，李昂甚至都感受到了一丝困意时。
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划破寂静长夜，蓦然响起。
李昂一个激灵，握紧了手弩和骑士剑。
坐起身，大声道：“狼人来了！”
没有回应。
李昂提高音量，道：“但丁先生，狼人来了！”
但丁依旧没有起身，只是背对着他，有些不耐烦道：“来了便去。我说过，这是你自己的猎杀。”
“好了，我很困了，但愿明天醒来还能再见到你。”
李昂愣了下，卧槽，这跟之前说好的不一样啊，你睡着了还怎么保护我的安全？
还是说他只是故意这样说，好让自己有破釜沉舟的勇气？
真让人摸不着头脑啊~
李昂走出门，立刻便被突如其来的黑暗吞噬了。
外面伸手不见五指，整座小镇里黑魆魆一片，连半点灯火都没有。
唯有身后屋内的壁炉中，还闪烁着微不足道的火光。
天空中的阴云厚重如铅块，仿佛随时都会下一场酣畅淋漓的暴雨。
在这等天气下，李昂却反而安心了不少。
倘若今夜圆月高挂，那才是狼人真正恐怖的时候。
但他并没有夜视能力，在这种能见度下行动，明显要受到很大的限制。
反倒是狼人们继承了狼的夜视能力，黑夜才是它们展开狩猎的最佳时机。
总体而言，利弊兼有。
“如果真按照但丁所说的那样，今晚大概率会有狼人来袭击我们的住处，刚才的动静可能正是吸引我过去的陷阱。”
“说不定现在就有狼人在暗中窥视。”
想到这里，他的背后沁出了一层冷汗。
不得不承认，人类对于黑暗的本能畏惧简直是根深蒂固。
小时候他冒着黑暗去上厕所，都会感觉有不可名状的秽物在自己身后追索。
而他现在必须克服这一点。
正在这时，不远处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一个充满恐惧的颤抖声音响起：“谁在那里？”
李昂下意识屏住呼吸，心底居然产生了一股莫名的冲动——就像第一次遇见矮劣魔时一样。
猎杀它们！
他的心脏开始剧烈跳动起来，原先的恐惧与紧张在这短暂的时间内尽数化作了兴奋。
他很清楚，狼人来了！
“你是谁？”
李昂的问询声显得同样颤抖，但那不是恐惧，而是兴奋得想要发狂。
那边回应道：“我是劳伦斯，你又是谁？我没听过你的声音。”
“我是里昂，今天刚到镇子里的猎魔人。”
“原来你就是猎魔人。”
黑暗中响起了一声低沉的笑声，随后，一阵扭曲的骨骼生长声响起。
天空中的阴云在这一刻恰巧露出了一个缝隙，月光映照下，一张狰狞扭曲的面孔惊鸿一现。
随后，一个庞然大物便向他猛扑而来。
“果然是狼人。”
李昂早就提起了万分戒备，在来者扑来的一瞬间，便向着声音来源扣动了弩机。
破魔弩箭激射而出，锐器刺穿血肉的声响清晰传来。
惨叫声骤然响起，高达百分之四百的恐怖加成，使得它的箭头就像是浓硫酸，迅速在对方身体中腐蚀出一个大洞。
与此同时，一股疾风环绕李昂，使他的身体变得越发轻盈。
风暴骑士，触发！
“是银器弩箭！”
嘶哑的怒吼声传来。
银器对狼人其实根本没有克制能力，只是普通人以讹传讹的传说，但这些狼人恐怕很难在整个斯温尼亚找到银器来验证这一点了。
所以，破魔弩箭对它们强大的杀伤效果便被误认为是银器弩箭了。
李昂自然没有给敌人解释的习惯，他沉默着大步前冲，在狼人压根儿来不及做出反应的时刻，便干净利落地割断了它的头颅。
他的速度比起普通狼人，具备压倒性优势！
猎魔手扎无风自动：你杀死了一头低等狼人，汲取天赋——不完整的狼人变身（E级）。
“这就是狼人？简直太弱了。”
成功猎杀掉这头狼人，李昂却没有感受到任何快意。
反而有种去饭店刚吃了一道开胃小菜，正胃口大开时，便没有后续了的憋闷。
我需要更多！
正在这时，黑暗中再度传来了巨响。
似乎同时有狼人在屋顶上和街巷中快速移动。
几乎是同一时间，李昂的嘴角便勾起了一丝若隐若无的笑意。
来得可真好呀。
他抬起手，循着声音来源扣下了弩机。
在命中目标的瞬间，他握剑的右手猛然发力，由特贝利领最好铁匠打造的骑士剑直接洞穿了一头狼人的脖颈。
但黑暗中，李昂只能隐约辨别敌人的轮廓，终于还是防备不当，被一头狼人抓破了肩膀，顿时感觉如同被一辆疾驰而来的摩托车撞到了，整个身体都传来一阵撕裂般的痛苦。
但李昂依旧没有恐惧，他冷静地就像一具机器。
他果断回身，砍断了袭击者的头颅，但越来越多的敌人将他包围，可供他腾挪的空间也越来越小。
这些狼人们娴熟地掌握着野狼集群狩猎的技巧，包围，绞杀，一气呵成。
就像是真正的狼群在围猎一头雄狮。
厮杀中，李昂突然感觉眼前的黑暗渐渐消退。
他的瞳孔开始收缩，变成了针尖一般，双目在黑暗中闪烁起幽绿色的光芒，整个世界仿佛变成了黑白色彩——他恢复视觉了！
汲取天赋——黑暗视觉！
恢复视觉的李昂迅速杀出了敌人的包围圈，他冷冷地注视着那些狰狞的狼人们，一时间狼人们居然在他身上感受到了莫大的危险感，不约而同向后退去，仿佛敌我位置颠倒，他们由恐怖的狼人变作了柔弱的人类。
这种令狼人难以置信的荒诞迅速弥漫开来。
就在这时，警兆猛然袭来。
李昂猛地一矮身，趁着早已叠加到最高的暴风骑士加成，双脚灵敏蹬地，肌肉鼓胀，宛如猎豹般飞跃而起。
轰——
宛如一枚炸弹在身边爆开，土石纷飞间，一头远比普通狼人更加魁梧狰狞的巨狼撞在了地上。
沙哑的声音响起：“猎魔人，离开这里，这是我同斯温尼亚人的血仇。”
李昂轻揉着刚刚受创的肩膀，轻轻摇头。
狼人首领声音渐寒：“我只给你一次机会。”
李昂依旧没有说话，但在狼人首领的目光中，它能够清晰地看到对方脸上缓缓扯开的狰狞笑意。
以及，对方双眼中与狼人如出一辙，但却更加汹涌，仿佛燃烧着熊熊烈焰的恐怖眼神。
仿佛残暴的刽子手！
它下意识感受到了如同第一次目睹芬里尔大人时的恐惧。
不，他只是个人类，我怎么能恐惧他？
吼——
狼人首领发出了一声怒吼，原本停滞不前的狼人们纷纷呼应着跟随咆哮着。
随后，向李昂一拥而上。
它们的意图很明显，依旧是挤压他腾挪的余地。
哪怕有蛮牛药剂，李昂的力气比起低等狼人也没有太大的优势，他真正能用来屠杀低等狼人的优势就在于他的速度。
但现在，他的速度优势开始被迅速挤压，而破魔弩箭也只剩下了三发，局势急转而下。
第二十二章夜半
可能是昨晚服用了精力充沛魔药的缘故，李昂能够清晰地感知到自己耗尽的体力在迅速恢复着。
但伴随而来的便是剧烈的饥饿感。
早上虽然吃了很多肉食，但一上午的赶路早就消耗光了。
好在很快，便有自称是鲍勃骑士侍从的年轻侍者送来了食物。
食物很糟糕，就是黑面包和腌肉。
但想想鲍勃骑士那一身破旧链甲和罩衫，连特贝利领一些卫兵的装备都比不上，估计他自己也就只能吃得上这水平的食物了。
他很怀疑这位鲍勃骑士甚至要克扣他侍从的钱来维持眼下最不体面的体面。
毕竟许多平民想要成为贵族的唯一途径，就是塞给骑士一大笔钱，然后成为他的侍从。
至于后续能不能被骑士所效忠的领主剪去鸢尾，就又是另一码事了。
两人用餐结束后，李昂开口问道：“但丁先生，我什么时候去找狼人？”
但丁慢条斯理地将手上的油渍擦拭干净，随后道：“你打算去哪里找？”
李昂沉思了片刻，皱眉道：“狼人如果藏起来，我想在外面地形崎岖的丘陵里找到它们实在太难了。”
但丁点头：“对，所以不妨就在小镇里等它们来。”
“就在这里等？”
李昂有些不解，他们跟安洁莉娜女士约好的是明天晚上在但丁木屋前集合，也就是说这次猎魔的时间只有一天半了。
如何能保证狼人在这短短的一天半时间内跑到小镇里作乱？
但丁好整以暇道：“你应该不清楚，我们到来的消息不出意外的话，狼人应该已经知道了。”
“被狼毒感染的普通人能够完美隐藏于斯温尼亚，但凡这只头狼有一点脑子的话，就不会放过在小镇里安置探子的机会。”
“而头狼知道有猎魔人到来，肯定会趁我们立足未稳向我们发起突袭，我猜应该就在今晚了。”
李昂问道：“说来我很好奇，那些被狼人首领也就是您所说的头狼感染的平民，他们难道不会憎恨头狼吗？为什么还会与头狼同流合污？”
但丁摇头：“一旦成为狼人，意志就会被深渊侵蚀，早已不是生前的那个人了——这是常识。”
说到这儿，但丁若有所思。
“你对恶魔的了解太少，看来恶魔学的课程也要尽快提上日程了，不了解猎物的猎人是严重不合格的。”
就在这时，李昂面前，猎魔手扎突然浮现，并翻到了恶魔图鉴这一页，在矮劣魔的下面，自动出现了新的图像。
那是一头人立而起，四肢异常雄壮，正对月长嚎的狼人。
不，与其说是狼人，不如说它是一头人狼。
狼人（头领）：人类与深渊魔狼芬里尔签订契约，将灵魂出卖给了芬里尔，并换取到了魔狼的力量，它们的利齿中含有能将人类变成恶狼的毒液，无论是速度还是力量都算得上相当出色，虽然只是人类转化为的魔物，但比起很多深渊低等兵种都要更加强悍。
狼人（普通）：被狼人头领毒液感染的普通人，它们失去了头狼的感染能力，无法永久变身，但意志已经完全堕入深渊，为头狼所操控。
警告：每逢月圆之夜，狼人将获得极大的全属性加成。
“但丁给我讲了讲就更新了？”
李昂愣了下，对恶魔学提起了兴趣。
却听到但丁自顾自说道：“今天下午，我给你一段在小镇里自由调查的时间，其余时间由我为你教授恶魔学的知识。”
“好的。”
李昂点了点头。
他取出了贴身携带的装备，先是清点了一番，又将剑，手弩，和弩箭都准备好，然后穿上了烤干的衣服。
全副武装后，他向但丁道别，便离开了临时住所。
斯温尼亚比起特贝利男爵领简直差了不止一筹，男爵领纵使遭逢黑死病，好歹也有个城镇的样子，而这座名义上的小镇更像个村落，或者干脆就是流民的聚居地。
大下午的，整个小镇里看不到一个人。
李昂走在路上的时候，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四面八方的窥探。
仿佛所有镇民都躲在了家中。
有的房屋似乎是已经完全没人居住了，门户大开。
李昂寻了一间，敲了敲门，见无人回应便走了进去。
里面果真是家徒四壁，整个屋子空荡荡的，连张床都没有，但却没有积灰，并不像空置的房屋。
屋顶破了一个大洞，李昂踮起脚在破洞处探查了一番，捻起一缕灰色毛发。
毛发很粗糙，尖端甚至有些扎手。
他的脑海中自动出现了这样一幅画面：在月圆之夜，一家人正在酣睡，突然一头狰狞的狼人从天而降，将屋主统统杀光。
“不对，空气中没有血腥味儿，屋子里也没找到血迹，与其说是狼人闯了进来，倒不如说是狼人从这里跑了出去。”
他仔细观察了下破洞木茬的朝向，果然是朝上的。
“也就是说，屋主已经变成了狼人，但既然屋主是从屋顶跑出去的，说明房门应该被敌人堵住了。”
“敌人应该就是镇民们。”
“所以他的身份肯定已经暴露，就算知道他是谁，也没有意义了。”
但现在小镇里肯定还隐藏着其他狼人，如何才能辨别出来他们？
他感觉脑袋有点不够用了。
他连看悬疑小说都感觉烧脑，更别提真的去调查案件了。
他试图敲开其余镇民的门，却发现这些人对他排斥的要命，任他怎么叫门，都没人开的。
猎魔人的名声似乎并不好。
于是他找到镇口守门的镇民，让他带路，找上了鲍勃骑士的“府邸”。
说是府邸，也不过就是个稍微好一些的普通民居，里面多了几件家具，寒酸得不行。
李昂开门见山，问道：“鲍勃骑士，我是但丁先生的助手，来找您了解一下已知情报。”
鲍勃骑士一脸倨傲，有些不耐烦道：“我刚来斯温尼亚才三天，具体情况我也不怎么了解。我只希望你们能尽快将狼人捕杀，这里已经被卡尔塔尼塞塔的大人们选定为度假之所，倘若大人们到来前你们不能完成委托，主教大人必定会问罪你们。”
这货明显看人下菜，对但丁还勉强能保持礼貌，对他李昂立刻就又原形毕露了。
李昂皱眉道：“鲍勃骑士，正因为时间有限，我才希望你能提供必要的帮助。”
鲍勃一脸不耐烦道：“我说过了我不了解，给你们吃喝已经是我能提供的最大的帮助了，如果什么事都要问我，那我还需要雇佣你们来为我服务？”
李昂不再打算跟他浪费时间了，转身离去。
也不继续调查，直接回到住所跟但丁去学习恶魔学了。
反正狼人晚上应该就会自动上门，也用不着他调查什么。
下午，就在学习中度过。
可事情似乎并不如但丁预料的那般，一直到半夜，狼人依旧未曾到来。
原本心神紧绷的李昂也渐渐感觉到了疲惫。
反观但丁躺在床上，连半点生息都没，就像是真睡着了一般，这令本就有些紧张的李昂更加难安。
黑魆魆的房间里，李昂的声音突兀响起。
“你有很多心事吧，但丁先生。”
那边的男人语气淡然地回复道：“为什么这么问？”
“直觉。”
“嗯，你的直觉不错。”
“可以说说吗？”
“不能。”
他翻了个身，面朝墙壁。
望着但丁明显不想多谈的背影，李昂有些无奈，只能默默抚摸着胸口的手弩，一遍遍地数着箭袋中的弩箭。
他却不知道，但丁此时远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淡定”。
他多次强调纳斯雷兹姆的可怕，强调意志对猎魔人的重要性，是因为他曾亲身经历过那场由纳斯雷兹姆之王提托迪奥斯开启的“考验”，并且那成为了他毕生的噩梦。
那狡诈的恶魔变成了各种各样，形形色色的人向他发起攻击，无论是路人，朋友，亲人，都再也无法信任。
因为前一刻言笑晏晏的他们，下一秒随时会化作恐怖的魔物，向他发起致命的突袭。
这致使他错杀了很多人，这其中甚至包括他挚爱的妻子。
这些都已经成为了困扰他毕生的执念，也致使在不折磨那具提托迪奥斯的头颅与灵魂后，他根本无法入眠。
复仇的感觉未必是甜美的，正相反，有时它格外苦涩。
第二十四章狼人杀
李昂艰难躲避着面前的攻击，想要猛攻一个方向好杀出重围。
但他猛攻哪边，哪边便立刻有狼人补上，突围不成，反倒是身上平添了不少伤痕。
这些狼人的数目足有好几十，任他杀戮，数目也丝毫不见减少。
面对群狼环伺，李昂的大脑飞速运转着。
“最后三发弩箭要省着点用了。”
“这些狼人虽然防御不高，但恢复力很强，如果不是直接斩断头颅，根本无法使它们快速减员。”
“可想而知狼人首领的恢复力只会更强，只有靠这三发弩箭，才有可能在短时间内杀死它。”
伴随着浓郁的腥臭味，一张张狰狞的血盆大口袭击过来。
在狼人首领的指挥下，原本就配合默契的狼群变得更加难缠。
顾不得思考，李昂矮身，肘击，出剑，动作一气呵成，不仅躲过了一头狼人的袭击，还成功刺伤了它。
暴风骑士魔药使他的动态视力大大增强，原本绝算不上出色的骑士武艺得到了成倍的发挥。
但这并没有什么意义，狼人们的围猎战术使用的越发娴熟，它们并不苛求一击必杀，伤者立刻脱离战团，试图在尽量减少自己的损伤的前提下，将李昂硬生生磨死。
因为狼人首领很清楚，眼前的这人只是那位正牌猎魔人的助手。
只是助手就已经如此难缠，它需要节省更多的力量去对付那位明显只会更难缠的正主。
它的谨慎给了李昂喘息之机，但也正因为它的谨慎，李昂根本没有用出那三支弩箭，完成猎首的机会。
李昂身上的伤口在迅速增加，如果不是他的体魄也在魔药和恶魔之力的冲刷下，变得强大许多，早就在这样的攻击下支离破碎了。
但就算是面临这样的绝境，他的脸上依旧未露丝毫恐惧。
这令狼人首领心中的不安越发浓烈，它开始催促属下，不要再计较伤亡，尽快将敌人围杀。
骤然增加的压力令李昂顿时险象环生，顾不得再节省箭矢，他直接扣动弩机将迎面一头狼人射杀。
他迅速撞开了一头扑来的狼人，在间不容发的间隙，腾出了装填弩箭的时间。
并且很快，他就将剩余两支弩箭统统射了出去，三箭三杀，毫不拖泥带水。
狼群们顿时一阵骚动，破魔弩箭对狼人的杀伤令它们倍感恐惧。
“不用害怕，他没箭了。”
“杀了他！”
狼人首领怒吼着，一跃而出——它不再在后面指挥，而是选择了亲自下场。
对斯温尼亚的复仇才刚刚开始，怎能被区区凡人阻挡！
亲人被屠戮引发的憎恨在它的胸膛中弥漫，那一颗萦绕着深渊诅咒的心脏蓬勃跳动，激发出越来越庞大的力量。
吼——
狼嚎声震动云霄。
阴影迅速弥漫开来，像是某种深渊中的魔怪跨界而来，有黑色的光柱自狼人首领口中吐出。
那来自深渊魔狼芬里尔的恐怖力量直抵云霄，将空中遮蔽明月的阴云击出了一个圆洞。
从那洞中，明晃晃的圆月投射下来皎洁清辉，落在狼人们身上。
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它们的身躯迅速增殖，变得越来越庞大，越来越像狼。
至于狼人首领，它的身躯更是膨胀了小一倍，鼓胀的肌肉仿佛黄岗岩，气势汹汹便向李昂扑来。
李昂迅速避让。
那绝非他所能抗衡的力量，这样的力量简直太超标了。
住所中，抵墙而眠的但丁蓦地睁开了双眼，他似嘲讽般轻笑道：“呵，原来是芬里尔的眷者，我好像又撞破了一位深渊领主的好事。”
“里昂恐怕坚持不住了。不过，他已经做得足够好了，芬里尔的眷属可不是一般的狼人。”
“不对......”
但丁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惊异。
随后，仿佛亲眼目睹了何等不可思议的事情。
他脸上习惯保持的淡定化为乌有，忍不住发出惊骇交加的呼声：“这怎么可能？”
......
天空中圆月高悬。
狼人们的气息飞速攀升着。
但几乎是同一时间，李昂的身躯便开始扭曲，他骨节暴涨，下巴向前凸起，双耳向上拔尖。
他的肤色变得黝黑，有漆黑的毛发刺破皮肤，如同一把野草，蓬勃生长。
他肩膀处触目惊心的伤口被撕裂开来，从中喷涌出猩红的血液，但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消失。
他的双臂拉长，几乎要与双腿一般长短。
在明月照耀下，他就这样活生生变成了一头漆黑的狼人。
“狼人？”
“巧了，我也是。”
李昂轻笑了声，声音嘶哑，像是地狱中的魔鬼。
这是他屠戮诸多狼人，合成升级后的“不完整的狼人变身”，此时它的名字已经焕然一新。
完整的狼人变身【评级C】：你窃取了深渊魔狼芬里尔的力量，缔造出了独属于自己的狼人变身能力，但也因此你丧失了狼人诅咒的传染性。（汲取更多狼人的天赋，该技能将获得提升）
备注1：由于你是窃取芬里尔力量的小偷，你的变身每次只能维持十分钟的时间，无法永久保持。
备注2：窃取芬里尔力量的你将受到芬里尔的凝视，极有可能迎来祂麾下爪牙的追杀。
备注3：在月圆之夜发动变身后，你的实力将会得到大幅度递增。
以魔物之躯来对付魔物，这就是猎魔人的真谛啊！
李昂咧开狰狞的狼吻，獠牙森森，笑意盎然。
“这怎么可能？”
“这是芬里尔大人恩赐于我，由我独属的眷顾！”
狼人首领的目光变得充满了惊恐与不解，原先不过是流亡的逃难者的它，根本无法理解自己的遭遇。
对芬里尔的崇拜与敬畏此刻被更加难以理解的事情所摧毁。
明明它的体型远比李昂化作的狼人更加高大魁梧，但两人的气势此消彼长，呈现出了截然相反的对比。
没有丝毫犹豫，李昂直接扑了上去。
锋利的爪牙轻易便撕碎了那些低等狼人，没有人是他一合之敌。
在暴风骑士魔药的加成下，他每提升一分力气就能用出三分力，完整的狼人变身更加不是这些由狼人诅咒转化来的低等狼人所能相提并论的，圆月的光辉增加了它们的力量，但李昂获得的提升更多。
比狼人，他更像狼人！
杀戮在进行。
很快，就没有低等狼人敢靠近李昂了，更别提向他递出爪牙。
他望着对面那头雄壮的狼人首领，嘴角的弧度一直延伸到耳前，显得既恐怖又饱含嘲讽意味。
随即，他的双腿肌肉膨胀，撑起身子，弹射飞起。
砰——
狼人首领感觉自己像是迎面撞上了一架卷镰战车，它的胸膛上留下了三道血淋淋的爪痕，整具身体像是破旧的布娃娃，被抛飞而去。
它甚至不再有落地的机会，几乎是无缝隙的致命攻击在这个早已被吓破胆的狼人身上肆虐着。
越来越多的伤痕激发了狼人首领的凶性，它开始不管不顾地还击。
心中的恨意成为了支撑它忘记所有痛苦，只记得将眼前敌人撕碎的柴薪。
鲜血纷飞，毛发与残损的皮肤落的到处都是。
狼人首领就像是荒野的狼王，凭借更加强壮的身躯，在抵挡着年轻新王那朝气蓬勃的挑战。
但新王终将取代暮气沉沉的旧王，登顶王座！
随着李昂高高跃起，锋利的爪自上而下挥出，猛拍在狼人首领的头颅上，剧烈的撞击顿时使狼人首领的大脑一片混沌。
李昂像是发狂的野兽，用头撞，用爪拍，疯狂攻击着狼人首领的头颅。
它像是被打懵了，毫无还手之力。
紧跟着，被锋利的爪割在了喉咙上，一次居然未断，那坚硬的颈骨反倒是顶断了李昂的利爪。
但李昂没有丝毫犹豫，另一只爪再度挥出，攥紧了狼人首领的喉咙，猛地一扯，将血淋淋的管状物扯了下来。
随后疯狂地击打它的颈部。
终于，骨头断裂。
吼——
李昂提起它的头颅，像是新王登基般，向着天空中的明月发出了苍凉的咆哮。
群狼俯首，再提不起半点反抗的意志。
它们认可李昂这位更加强大的新王做它们的头狼。
李昂却没有收下这群小弟的想法，他丢掉狼人首领的头颅，像是一具真正的杀戮机器，冲向了它们。
在哀嚎声中，所有的狼人都被屠戮一空。
在猎魔手札上没有具现为文字的“猎魔”天赋描述中，他即是一切深渊魔物的天敌！
那绝非任何人类所能拥有的力量，而是比起深渊魔物们更加恐怖百倍，更加不可名状的凶物。
故此，便连评级猎魔手扎都无法给出！
第二十五章进阶天赋
死去的狼人们逐渐恢复人形，流淌出的血液也重新化作猩红。
断肢残骸，碎尸血泊中，唯有李昂一头凶狞之物安然休憩。
望着这一幕，他自嘲地笑了笑，若是有人看到这一幕，恐怕只会相信他才是那来自地狱的恐怖狼人吧？
如果猎魔人除魔时都是这副姿态的话，也委实怪不得人们对他们充满恐惧和排斥。
卖相实在是太差了。
假如装扮成游戏中圣骑士的模样，一施展能力就金光闪闪，熠熠生辉，那猎魔人的境遇肯定会好得多。
李昂简单打扫了一遍战场，其实也就是想看看破魔弩箭能否回收。
但他很遗憾地发现破魔弩箭之所以能保持那么恐怖的杀伤效果，箭头在射中狼人的第一时间就爆掉了。
至于其余的，难不成还能指望这些变回人形的裸男身上能爆出点金币和装备吗？
这些大多是由斯温尼亚本地居民转化来的狼人，在这个基本上以“以物易物”作为交易手段的小镇里，根本接触不到什么货币。
不过狼人首领的血液，他倒是想收集一些。
在恶魔学中，魔物血液基本上都能作为珍惜材料，在黑市上贩出不菲的价钱。
但很遗憾，他这次出来没有携带玻璃瓶之类的容器，只有个木质水壶，被他放在了住处。
而且看眼下的状况，那狼人首领的躯体也在迅速复原成人形，大团黑气从它体表冒出，体内的恶魔之力明显已经流失了大半，血液品质估计也已大大下降。
李昂知道这应该是自己天赋作用下的结果，任何被自己所猎杀的魔物，体内的恶魔之力都会有相当一部分被抽取，这也致使其保质期大大下降，估计等到自己恢复原形再回到住处取来水壶，已经没法用了。
李昂突然感觉到身体一阵不由自主地抽搐，手指痉挛颤抖着。
“到时间了吗？”
他体表的黑色毛发，还有增殖的血肉开始化作黑烟，消散无形。
他的身形迅速缩水着，伴随而来的是剧烈的痛苦。
就像是有人把你硬生生塞进了极其狭窄的箱子，并且在塞进去后，还在上面踩了两下。
变身持续的十分钟时间已经到了。
他已恢复人形。
感受着体内空荡荡的力量，他踉跄着走到道旁，倚靠着墙壁开始休息。
说来也怪，明明是第一次经历这种剧烈搏杀，亲眼目睹这么多的尸体，他却丝毫没有感觉到不适。
这时，他方才有空去仔细查看猎魔手扎第一页，疯狂刷屏的信息。
你击杀了一头低等狼人，掠夺天赋：“不完全的狼人变身”【E级】
技能描述：由狼人诅咒感染而成的低等狼人，不具备再次传播狼人诅咒的能力。
它们的每次变身都将消耗自身寿命，且无法长时间维持狼人形态，变身后各项能力的提升也十分有限。
结束变身后，你将陷入虚弱状态，各方面属性大幅下跌，恢复速度减半。
你击杀了一头低等狼人，掠夺天赋：“鲜血追踪”【E级】
技能描述：这是野兽本能中对鲜血的渴望，开启后，在一公里的范围内追踪伤者的踪迹。
你击杀了一头低等狼人，掠夺天赋：“黑暗视觉”【E级】
技能描述：这是野兽的视觉，每次开启后，你的瞳孔都将扩散至整个眼睛的百分之八十，以接收最微弱的光源。
......
杂七杂八的天赋很多，但数目最多的，依旧是“不完整的狼人变身”，似乎绝大多数低等狼人，只具备这一个天赋，或者说它们其他的能力，尽数是从这个天赋中衍化出来的。
比如说一旦变身，就自动拥有了“黑暗视觉”“鲜血追踪”这样的能力，恢复人形后又会立刻消失。
于是，便有了下面这样的结果。
你的天赋：不完美的狼人变身已累计获得四份，合成获得新天赋——完整的狼人变身【D级】。
你的天赋：完整的狼人变身已累计获得四份，合成获得新天赋——“完美品质的狼人变身”【C级】。
技能描述：略。
你击杀了芬里尔的眷者，掠夺天赋：“完美品质的狼人变身”【C级】。
技能描述：略。
你的天赋：完美品质的狼人变身已累计获得三份，可选进阶为“狼魔变身”，“玛纳加尔姆之躯”，“斯库尔之躯”。
狼魔变身【B级】：狼魔是狼人超脱低序列的产物，是中层深渊中最恐怖的杀手。
当狼魔们成群结队自黑暗中潜行而来，就是魔龙也要担心自己沦为其饕餮的盛宴。
它们是芬里尔最忠诚的眷属，每一头狼魔都是芬里尔狂热的信众，承载着它吞噬世界的狂想。
使用该技能，你将持续窃取芬里尔的力量，化身为狼魔，全方位提升自己的能力，并拥有狼魔子模块技能。
备注：使用该技能有大概率增加“芬里尔的凝视”层数，将会提升你被芬里尔麾下狼系恶魔的仇恨值，大大增加被追杀的可能。
玛纳加尔姆之躯【B级】：玛纳加尔姆是吞噬月亮之狼，传说中祂是芬里尔的子嗣，终日追寻着月亮试图将其吞噬，但最终祂的野望并没有得逞，反而战死在了诸神黄昏中，尸骨无存，只留下了一缕残念。
使用该技能，你将沟通死去多年的玛纳加尔姆的残念，将其中的力量汲取，盗窃而来，化身为吞噬月亮之狼。
只要在月亮照耀的地方，你都能吞噬，汲取月光，极大地增强自身力量，敏捷，体力，恢复效果，并拥有吞噬月亮之狼的子模块特殊技能。
斯库尔之躯【B级】：斯库尔是吞噬太阳之狼，祂是玛纳加尔姆的兄弟，芬里尔的子嗣，祂终日追寻着太阳试图将其吞噬，但祂的野望同样没有得逞，与玛纳加尔姆一同战死于诸神黄昏，未能跟随芬里尔堕入深渊。
使用该技能，你将沟通死去多年的斯库尔的残念，将其中的力量汲取，盗窃而来，化身为吞噬太阳之狼。
只要在阳光普照之所，你都能吞噬，汲取太阳之光，全方位增强自身各项基础能力，并拥有吞噬太阳之狼的子模块特殊技能。
该项狼系变身天赋树已经提升到顶级，再度提升需要猎杀高序列狼系恶魔，猎杀中低序列狼系恶魔不会再度抽取到变身能力。
李昂沉思了片刻。
C级天赋再进阶就是B极了，迄今为止，他唯一的一项B级能力就只有暴风骑士的狂涌。
可以说这一项能力就将他从战五渣变为了能在狼人群中大杀四方的高手。
由此，足以见得B级能力到底有多实用。
所以这次的选择无论是哪个，只要是B级，就绝对不可能是废技。
第一项天赋毫无疑问最平衡，但平衡也就意味着平庸，更不用说还有承受芬里尔的凝视，会遭受更多狼系恶魔的追杀。
狼系恶魔普遍指的是以深渊魔狼芬里尔为首的一众恶魔，它们单独占据了一层深渊，是深渊恶魔中的重要力量。
被它们盯上绝对是一件非常险恶的事情。
但危机也意味着机遇，只要芬里尔遵循反派“添油战术”，不断送经验包，李昂就能借此快速成长起来。
只是很显然，作为深渊最著名的猎手之一的芬里尔，绝不会这么蠢。
已经对恶魔学有了一定了解的李昂很清楚，一旦他选择了这个选项，第一时间来追杀他的狼系恶魔，至少也会是相当于高序列的高等恶魔。
因为他对于狼系恶魔们而言，就是盗窃它们始祖力量，亵渎其信奉神灵的异端。
很快，李昂就排除了第一个选项。
偷死人的东西肯定要比偷活人东西危险性低得多，他并没有必须冒险的理由。
在猎杀恶魔的沸腾血液渐渐冷却后，李昂一贯保持的冷静心态再度占据上风。
第二项吞噬月亮之狼，玛纳加尔姆之躯，毫无疑问，它更适合夜晚作战。
第三项则像是玛纳加尔姆之躯的翻版，侧重于白昼作战，两者说不上哪个更好，前者虽然代表人类酣睡的时刻，看似远不如后者合适，但身为猎魔人，要对付的黑暗生物们反而经常于这个时间段活跃。
但是，猎魔人的敌人可从来都不仅仅只是恶魔。
恶魔可怕，但在这个世界，人心也很可怕。
比如那个宛如巨龙一般盘卧在整个西方世界上空，压抑着无数人喘不过气的恐怖巨物——教会。
最终，他还是选择了前者，毕竟他现在最重要的事情依旧是猎杀黑暗生物，快速积蓄实力，而不是小心戒备来自同类的威胁。
选定主意，他的天赋焕然一新，所有多余的字眼都被擦拭掉了，只剩下了一个“玛纳加尔姆之躯”【B级】。
隐约间，他仿佛看到了一头无形无状的巨狼奔驰在星空间，永不停歇地追逐着同样奔驰的月亮战车。
那头巨狼就像是由无数星辰组成的虚影，昼夜不停地奔驰，可一次次张口，换来的依旧是月亮战车自其口中轻易地穿出。
这头神话时代的恐怖凶物已经死去了，只剩下了虚幻的残念，日复一日追星逐月，同时也徒劳无获。
“这就是吞噬月亮之狼，玛纳加尔姆？”
李昂若有所思。
无论是玛纳加尔姆，芬里尔，还是斯库尔，都是北欧神话中的产物。
西西里依旧信奉北欧神话的诺曼人已寥寥无几，但李昂毕竟是个穿越客，他很清楚这些名字代表着什么。
再加上安洁莉娜女士所获得的彩虹桥以及世界树尤克特拉希尔的树枝，都证明着北欧神系的确存在，至少是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无疑了。
那么北欧诸神又是如何消失的？
当真是迎来了诸神黄昏？
还有，既然有北欧诸神存在，那么以朱比特为首的罗马诸神以及和罗马诸神融为一体的以宙斯为首希腊诸神也存在？
那么埃及诸神呢？
苏美尔诸神呢？
闪米特神系呢？
李昂心底升起重重疑惑，他决定这次回去，一定要向安洁莉娜女士好好请教一下有关诸神的历史。
这不仅仅只是好奇，同时也包含了一丝不切实际的憧憬。
毕竟，天界诸神，宁有种乎？
一件罩衫被丢了过来，李昂接住，连忙披在身上，遮住了结束变身后，只有斑斑点点血痕遮蔽的身躯。
他有些心虚地回过头，看向街巷尽头，默默伫立的男人。
“但丁先生。”
“你不用向我解释什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但丁揉了揉眉心，有些苦恼道：“尽管那真的很让人吃惊，难道这就是最强女巫子嗣的力量？”
李昂干笑着，无言以对。
但丁长叹了一口气，无奈道：“算了，你还是解释一下吧，相信我，这绝不是我好奇心作祟的结果，而是你若不说明白，我觉得我很难开展下一步的教学工作了。当然，你可以只说你能说的。”
第二十六章鲍勃的野望
李昂思索了片刻，解释道：“我并非有意隐瞒，实际上，这也是我在刚刚的战斗中才发现的。”
但丁摆了摆手道：“你但说无妨，不用有任何顾虑。”
李昂道：“正如您所见到的那样，我似乎不仅能吸收一只恶魔的天赋。在刚刚的战斗中，我像汲取矮劣魔天赋一般，把每一个亲手杀死的狼人的天赋，都汲取了过来，但每一个狼人都只为我提供了一个天赋。”
虽然有所预料，但但丁的脸上依旧升起了一丝震撼。
他迅速追问道：“有上限吗？”
李昂见向来淡然的但丁这副表情，硬着头皮摇了摇头：“不太清楚，但似乎，并没有感觉到有这种限制。”
但丁突然感受到了一阵浓郁的酸味，其来源好像就在自己身上。
假如他也有这种能力的话，那么炎魔的控火禁术，纳斯雷兹姆的万变魔咒，深渊魔龙的焚灭之息......
他简直无法想象自己这些年来猎杀的所有高序列恶魔们每一个都将自己的特殊能力贡献出来，将会缔造出一个怎样的怪物。
他将会比现在强上至少十倍，整个世界都不会有比他更加强大的猎魔人了。
他语气急促道：“我能探查一下你的身体吗？不要误会，贸然在体内存有复数的的恶魔力量，对猎魔人是一种巨大的负担，很有可能导致快速失控乃至爆体而亡，这是所有猎魔人的禁忌。我必须确信这一切没有严重的后遗症，这是对你的负责。”
李昂点了点头。
这没什么好拒绝的，反正但丁也探查不到猎魔手扎。
而且相较于猎魔手扎而言，他最大的能力反而是自己与生俱来的“猎魔”天赋。
探查的速度很快，但丁很快就抽离了自己的精神力。
他能够感受到在李昂的体内，多了许多不同恶魔的能量，而此时，它们不仅没有冲突，反而完美地融合在一起。
那本该狂暴不羁，难以束缚的恐怖邪能，此时就像绵羊一般温顺地在他体内流淌。
这简直是个奇迹！
但同时也是无法复制的奇迹。
他神情复杂道：“没有后遗症，不用担心了......而且看这个趋势，你很有可能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内，就脱离学徒阶段，进入中序列；这简直打破了整个世界的纪录，要知道学徒序列可是分三阶的。”
李昂发自内心地点头致谢：“感谢先生。”
但丁望着李昂有些苍白的面庞，脑袋里突然冒出了这样两句话：
虚假的猎魔人——但丁。
真正的猎魔人——里昂。
他完全能够想象得到，拥有这样恐怖天赋的李昂，他的成长速度该会有多恐怖。
只要猎杀足够多的恶魔，他的成长几乎是没有上限的，中序列也只需几个月的时间，那么几年之后，他是不是就将成为继他之后，第二个高序列猎魔人？
那么几十年之后呢？
他该不会到那时连深渊的领主们，大君们，乃至魔神们都能猎杀了吧？
这简直难以想象，将恐惧与毁灭散播到无数世界的，代表着极致恐惧的深渊主宰们，也会有被猎杀的一天？
他突然感叹道：“里昂，你可真是个怪物。”
李昂愣了下，小声道：“我是人啊，如假包换。”
但丁按住了李昂的肩膀，郑重其事道：“听我说里昂，你注定将超越很多人，成为新的传奇；但相应的，你也必将历经坎坷，成为深渊的眼中钉，我将会把我毕生所学传授与你，这无关于交易，只是因为这个世界因有你而有了希望。”
什......“什么？”
李昂有些不解道。
但丁嘴角翘起，罕见地露出了一丝轻松的笑意：“不用管那些胡话。”
李昂点了点头，又问道：“但丁先生，接下来我们去做什么？”
但丁道：“当然是把那位正缩在床上瑟瑟发抖的鲍勃大人揪起来，索要属于我们的赎金了。”
“那这些尸体呢？”
“不需要我们处理，他们的灵魂已经被恶魔契约带到了深渊，而他们的留下的躯壳也将在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射下化作芥粉。”
......
“天主保佑。”
鲍勃握着银质十字架，瑟瑟发抖着——这是他全身上下唯一的一件据说能克制狼人的银器了。
小镇里传来的此起彼伏的狼人嘶吼声宛如一场噩梦，他迫切希望能从噩梦中醒来。
他的侍从手持利剑，守候在屋内。
“阁下，那些猎魔人在同狼人战斗，我们要帮忙吗？”
年轻的侍从面孔上同样满是恐惧，但依旧还能到些美好的东西，譬如勇气，怜悯，牺牲这样的美德。
“你疯了吗？”
鲍勃阁下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发出尖锐的声音。
侍从左立难安：“但他们在与恶魔斗争，身为上帝的仆人，我们如何能坐视不理？”
“那又如何，这就是他们的职业，老爷我可是出了赏金的，而且那些猎魔人都是邪恶的异教徒，就让他们狗咬狗去吧。”
想到赎金二字，鲍勃忍不住咬牙切齿道：“最好让那些猎魔人跟狼人们同归于尽，到时候我就可以名正言顺吞没他们的赏金。”
“那可是五十枚弗罗林金币！”
弗罗林金币是由佛罗伦萨发行的3.5克金币，等值于热那亚发行的热纳维诺金币，在整个地中海沿岸都属于硬通货。
“我甚至能够把那两个猎魔人的尸体藏起来，然后宣称是由我们斩杀了狼人。到时候，我们主仆都将显赫起来，那些权贵，他们将再也无法忽视我们的存在，我甚至将获得男爵的封号，科赛恩家族也将重新崛起。到时候，我将满载荣誉和财富，回到阿拉贡，狠狠地抽打逼迫我背井离乡的斯沃特男爵的脸！”
鲍勃骑士越说越激动，甚至连恐惧都忘记了。
他已经沉浸在自己的美好幻想中了。
现在，谁敢阻止光明未来的到来，都将成为他的敌人。
甚至于他已打定主意，倘若那两个猎魔人身受重伤的话，就假意付给他们赏金，然后将他们暗中灭口，再对外宣称这两个猎魔人畏惧狼人，卷了赏金就偷偷离开了。
侍从目瞪口呆：“阁下，您怎么能这么想？”
这番话对他的冲击不亚于一枚核弹头在平原爆炸，将他对骑士八大美德的憧憬尽数砸的稀烂。
“我为何不能这么想？”
鲍勃骑士面带嘲讽，他指了指自己：“跟着我做侍从你的父母出了十枚热纳维诺金币，但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你这辈子也只可能是侍从，或者死在某一次战争中，因为我根本没有册封真正骑士的资格。”
“而若是我们得到了剿灭狼人的功劳，伯爵大人甚至会亲手为你剪去鸢尾，让你成为真正的骑士，从在街巷中贩卖货物的商贩之家，一跃变成贵族！”
“想想你那辛苦操劳的父母，还有你那在码头搬运货物的哥哥，早早地就被送到铁匠铺做学徒的弟弟。”
鲍勃骑士从床上爬了起来，他取来自己的佩剑，轻轻擦拭着，瞳仁中闪烁着名为野心的光芒。
“你会做出正确的选择的，对吗？”
侍从满头大汗地思索着，鲍勃骑士的低语就像是恶魔在蛊惑人类坠入地狱，但是，我做梦都想要成为真正的骑士啊。
鲍勃骑士握住了剑柄。
他的心中长叹了一口气，假如你做出了错误的选择，那么对付狼人这种危险的魔怪，死掉个把侍从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吧。
但长久相处下来，他对侍从自然也不是一点感情也没有。
于是他最后一次劝道：“如果你实在感觉内疚，就在你功成名就之后，向主教大人购买赎罪券吧。只要有钱，你背负的所有罪责都将得到赎免，更何况你只是犯了微不足道，甚至根本称不上罪责的罪责。”
“阁下，我们该怎么做！”
侍从突然开口道。
鲍勃骑士赞许地拍了拍侍从的肩膀：“我就知道你会做出正确的选择的，不愧是我的侍从。”
他压低声音道：“现在，外面的动静已经停歇了。”
“你立刻前往探查，无论是狼人们赢了还是猎魔人赢了，都要第一时间赶回来向我禀报！”
“那你呢？”
鲍勃骑士不假思索道：“我去准备毒药，这帮猎魔人们拥有魔鬼的力量，他们就算身受重创，我们也尽量不要同他们正面对抗。”
却发现侍从一脸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像是见鬼了一般，根本没有听自己在说什么。
鲍勃骑士正想训斥，突然愣住了，他意识到刚刚说话的那个声音，根本就不是侍从的声音。
第二十七章堕魂铜镜
啪啪——
清脆的掌声响起。
但丁的嘴角噙着一丝冷笑。
作为已经具备神性的高序列猎魔人，整个小镇所发生的一切都没有逃脱他的监察，他自然知晓鲍勃刚刚所说的一切。
“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只可惜我们活着回来了，而且区区狼人，并不能让我们耗费什么力气。”
李昂望着他，眼神冰冷，刚与狼人搏杀完后的他，就宛如刚从战场上下来的悍将，杀气凛然。
他本来就看这鲍勃骑士不顺眼，又听到他刚说的那番话，很有一种将其脑壳拧下来的冲动。
鲍勃骑士的额头迅速渗出了一层冷汗，他的脸上强行挤出了一丝尴尬的笑容。
他哪里想得到自己会被正主逮个正着，又哪里想得到李昂区区一个助手，也能有如此威势。
他恭敬到几乎是谄媚地说道：“恭喜二位凯旋，我早料到区区一群狼人，怎么可能会是二位敌手？这里是你们的赏金，五十枚弗罗林金币，一枚不少。”
他双手捧着钱袋，头颅低入尘埃。
然而这并不能让李昂感觉到解气，反而有种喉咙中想要往外冒酸水儿的恶心感。
这种两面三刀，蝇营狗苟的人他在大学毕业后刚创业的那段时间见的太多了，但正因为如此，他此时才分外感觉恶心。
老子都跑到中世纪了，还要看你们的这副丑陋嘴脸？
但丁抛了抛手中的钱袋，笑容冷淡：“鲍勃骑士你就不去看看那些尸体验证下我们所说的是真是假？要知道，狼人的尸体，遇到阳光就会融化，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鲍勃一脸诚惶诚恐地摆手：“当然不用，但丁先生您所说的话，我们自然相信，根本不需要验证。”
“呵呵，但愿你做人能像你说话一样好听。”
略带嘲讽的笑声响起，鲍勃骑士浑身冷汗地连连点头：“在下以后做人一定会争取像说话一定好听的。”
他低着头，汗水顺着眼角滴入眼中，辣得他泪水直涌。
直至侍从提醒他：“阁下，那两个猎魔人已经离开了。”
他才挺直腰板，擦拭着脸上的泪水，一边擦一边笑道：“看什么，能屈能伸才是在这个残酷的世界上立足！”
“虽然这次错失良机，但老爷我依旧是斯温尼亚的领主，只要招待好城里来的大人们，我们依旧有平步青云的机会。”
他强打起精神，拍了拍侍从的肩膀：“接下来的这段时间，就让我们好好整治下斯温尼亚吧，以迎接大人们的到来。”
......
走出鲍勃骑士的宅邸，两人并肩而行，见李昂神情阴沉，但丁笑道：“怎么，不高兴？”
“就这么简单放过他？”
但丁问道：“难道你想杀了他？”
李昂摇头：“虽然在我看来，他谋划要害我们性命，是取死有道，就是杀了他也不过分。但我对他并没有杀意，只是我觉得，至少要惩戒他一番，不能让他这么好过。”
但丁满意地点了点头：“那就好，看来恶魔力量没有侵蚀到你的思想。”
他语气轻松道：
“旁人怕我们，厌我们，很大程度上都是因为我们猎魔人受恶魔力量的影响，行事作风偏激。”
他想了想，又道：“其实惩戒他是一件很没必要的事情了，因为我已看到他的灵魂堕入黑暗，未来腐朽不堪，惩戒这样的人，不会有任何意义。”
李昂微怔：“什么意思？”
但丁笑道：“就是说我可以把他未来的遭遇展示给你看，借由这面堕魂铜镜——如果这可以让你解气的话。”
他抬起手，一片闪烁着紫色光芒的金属碎片浮现。
李昂有些不敢置信地指了指这玩意儿，道：“它能预测未来？”
但丁点了点头：“握住它。”
李昂将它握紧，只觉自己的意识猛然间飞上了穹霄，整个世界都在飞速改变，日月迅速地朝升夕落。
他看到了鲍勃骑士克服种种困难，带着自己的侍从荜露蓝蒌，努力改造斯温尼亚，使其变得“豪华”的经历。
他看到了这位骑士老爷用“分化”“拉拢”等各种各样下作的手段，压榨着好不容易摆脱狼灾的斯温尼亚镇民，使他们为自己工作。
他看到了鲍勃骑士满怀希望与激动的病态眼神，以及每天日复一日地对侍从画着转正成为骑士的大饼。
终于，卡尔塔尼塞塔的伯爵和其余贵族们到来了，他们的侍从和马车排成长长的队列，族徽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
鲜衣怒马的骑士们高傲地驾驭战马，踩着鲍勃骑士为了迎接“大人们”而在镇口铺满的野花。
他穿着自己仔细擦拭过的锁链甲，和清洗干净的罩衫，带领镇民们向大人们致意。
然而那些新到来的大人们抬着高贵的眼眸自他身前走过，连看都没看过他一眼。
他们抱怨着这里恶劣的环境，鲍勃骑士精心建造的小屋被他们贬低的一文不值，恶劣的道路，紧缺的物资，使得他们的生活条件比起在城内，瞬间下降了无数倍，已经有人开始后悔来到这么一个地方了。
但所幸的是，这里没有疫病是真的，这使得爱惜生命的贵族大人们有了忍耐这些的理由。
而鲍勃也如愿以偿，有了跟“大人们”交往的契机。
他游走于贵族大人们举办的宴会，酒会上，与每一位贵族老爷都相谈甚欢，这让他每一天都是红光满面。
他以为自己已经跻身于上层社会，只要和这些人搞好关系，他将成为男爵，甚至更往上爵位！
然而很快，疫病就在这个世外桃源般的小镇中爆发了。
不知是哪位贵族老爷或者他们的侍从，或者他们马车里藏匿的跳蚤，粮袋里躲藏的老鼠，将疫病带了进来。
怒火瞬间点燃了这些本来就早有不满的贵族们。
如果他们继续躲藏在自己的城堡或府邸中，尚且不会像现在这样被疫病迅速感染。
他们找不到第一个染病的人，就将怒火尽数撒在了鲍勃的身上，每个人都在尽情辱骂，责备着他，以发泄自己的愤怒。
鲍勃失魂落魄地坐在地上，望着这些突然翻脸的贵族老爷们，那一张张曾经挂满笑容的脸面，此刻已经扭曲不堪。
他突然轻笑了起来，像一个疯子。
他感觉自己就如同马戏团的优伶，拼命想要讨得大人们的欢心，想要不顾一切地往上爬，跻身于上层世界。
孰不知，从来都没有人将他看在眼里。
汹汹的黑色火焰将他所点燃，在火焰中，他的身体扭曲，膨胀，整个人变成了一头宛如肥猪一般的怪物——那是矮劣魔。
人们惊慌失措地逃窜，骑士们蜂拥而来。
德维尔主教穿着华丽的长袍，大声呼唤着祷文，很快，金色的烈焰便将矮劣魔燃烧成了灰烬。
对一位主教而言，消灭一头弱小的矮劣魔并不是什么难题。
人们赞颂唱着天主的伟大，又将鲍勃骑士的侍从抓起来审判，将其定罪。
“果然，这是鲍勃的阴谋。”
“他是隐藏的恶魔，将我们引诱到这里！”
“这些领民也受到了鲍勃的蛊惑，我们要将他们统统抓起来吊在火刑架上审判！”
就这样，西西里唯一的一个没有疫病的理想国被毁灭了。
.......
“看完了吧。”
李昂恍然回神，他有些唏嘘地点了点头。
如果他没有超凡能力，恐怕也将同这些令人作呕的贵族们搅和在一起吧？
他下意识问道：“但丁先生，我能......”
“不能。”
李昂愣了愣：“您怎么知道我想问什么？”
“肯定是想测亲近之人或者你自己未来的遭遇吧。”
他摊开手，无奈道：
“很遗憾，不能。”
“堕魂铜镜是我自己起的名字，它源于纳斯雷兹姆之王，一位深渊大君的副官——提托迪奥斯的碎颅大剑的残骸，它能映照堕落之魂的未来，但也仅限于堕落之魂。”
“我早在与你的第一次见面时就为你检测过了，你的灵魂很健康，假如真是堕落之魂，我也不可能答应引领你走上猎魔人的道路。”
李昂问道：“堕落之魂是什么？”
但丁轻笑道：“一切该下地狱的灵魂；一切有大概率会转化为恶魔的灵魂，总之，能够被堕魂之镜映照出未来的人，都会在不久之后，变成恶魔。”
李昂感觉有些匪夷所思：“普通人也可能转化为恶魔？”
但丁沉默了片刻，道：“每个人心底都住着恶魔，终究会有人选择把它们放出来。”
第二十八章无药可医
李昂皱着眉头，他感觉自己就像是听天书一样。
他很清楚但丁的意思并非是自己以前常听的那句“地狱空荡荡，恶魔在人间”。
他以前也没听说过那些作恶多端的人还能直接扯破楚楚衣冠，变成恶魔的。
但这又是什么意思？
每个人都有可能变成恶魔？
但丁依旧是轻声细语，温和地向他诉说着：“很多人都在恐惧着有朝一日，这个世界会被深渊所吞噬，巫师学派们早在默默准备，猎魔人们也在四处奔走。但实际上，这里已经是表深渊了，也就是深渊最高的一层，所以严格意义上讲，每个人类都是深渊族群，自然有转化为恶魔的资格。”
李昂瞪大眼睛，惊骇道：“您的意思是......”
但丁微微颔首：“没错，就是那个很浅显的意思，自从世界被恶魔们从诸神手中夺过来之后，这里就已经归属于无底深渊了。”
李昂强压住心头的惊涛骇浪，问道：“诸神曾与恶魔们发起过战争？”
但丁点头：“对，但强如诸神，也无法阻挡深渊。”
“深渊有无数相当于高序列半神的领主们，还有头戴余烬王冠，能与主神搏杀的深渊大君们；还有更高的，居住在底层深渊，连征服这个世界都未曾真正出面过的魔神们。”
“祂们拥有远比诸神更加强大的力量，绝大多数神灵都陨落于那场战争，而少部分如芬里尔之流，则彻底堕入深渊，或投靠大君，或投靠魔神，最次也落了个领主的位阶。”
“整个世界已经沦为恶魔们的游戏场，很多国家大事诸如十字军东征，发放赎罪券，背后都有恶魔们的身影，它们有时根本不是为了利益，只是在给自己漫长而空虚的生命寻找乐子。”
“它们在潜移默化改变着每个人的思想，属于恶魔的信息飘荡在整个世界。”
他就这样以一种平静到甚至有些平淡的语气，缓缓诉说着放到外界足以掀起一万吨惊涛骇浪的恐怖故事。
“假如有人自你出生就向你灌输弱肉强食，阴险狡诈，唯利是图的思想，你会变成一个怎样的人？”
李昂愣了下。
他既不相信人性本善，也不相信人性本恶，在他看来，每个人的性格都与其后天际遇，受到的教育有关。
如果从小到大，他的父母都向他宣言这种负面言论，他自然而然也会变成一个恶棍。
他声音干涩地答道：“我会变成一个恶棍。”
“对。这样的人，我称其为堕魂，他们永远不会相信公义，正直，他们的灵魂已经腐化，只需一个契机，就有可能化为恶魔。”
“鲍勃因为他欲壑难填，所以便变成了永远都在进食，永远也都吃不饱的矮劣魔。”
“当然，这个契机也有可能永远都不会到来，绝大多数堕魂，在生前都不会化作恶魔，鲍勃只是少数的特例。”
“假如我告诉你，有一层深层深渊，存在有雪白翅膀的天使，祂们服务于一位极度强悍的大君，你会信吗？”
这句话宛如一道霹雳，轰然在李昂脑海中炸响。
但丁却丝毫没有顾及他承受能力的想法，继续抛出重磅炸弹：“假如我告诉你，这层新深渊早在八百年前就已经被那层深渊的大君开价买下来了，你信吗？”
“这里已经在逐渐转化为那位大君的领地，而且这个进度很快，我跟你说过，我曾见过亚历山大三世，你知道吗，我看到他时，便看到了隐匿于虚空之中飘舞的光翼——他是天使，同样也是恶魔。”
他的嘴角带着嘲讽的意味：“深渊并非铁板一块，与恶魔为敌的也绝非就能代表善良与公义。”
“而深渊的入侵，更不会像传奇小说里描述的那样，一股脑儿杀进来，然后将整个世界付之一炬，化作焦土——那太低端了，只有低序列的恶魔才会满脑子都充斥着毁灭与破坏。”
“无知有时候也是一种幸运，当举世皆醉的时候，清醒的人最好也要装醉，这样的事实我永远也无法披露，也不会有人会相信我所说的。”
“你曾经问我，为何那位半神巫师会堕入深渊，我告诉你的答案是不知道。”
“但其实我知道，只是当时无法为你解释，现在倒是没这个顾虑了。”
“原因就是：他已经知道了这个世界的实质，既然这里已经变作深渊，已经失去了希望，那么不妨堕入更深层，使自己成为深渊的领主，甚至大君，然后将这个世界从其余大君手中或买或夺回来。”
“他认为这是唯一能够拯救这个世界的方法，但孰不知，这里在一位深渊大君的麾下，与在另一位深渊领主或大君的麾下又有什么区别？”
“猎魔人，其实从始至终，就是一个玩笑。大君们从未将我们当做敌人，祂们甚至认为只有像我们这样的人，才有资格投入祂们的麾下，成为扈从，附庸的低阶领主，副官，甚至于与祂们同盟的大君盟友。”
“知道了这些，你感受到绝望了吗？”
李昂点了点头，他自以为穿越到了中世纪，孰不知，他到来的根本就是深渊地狱！
黑暗时代，果不愧是黑暗时代啊。
但他又看到但丁轻笑着摇头。
那绝非他一贯挂在脸上的礼貌而又疏离于世的笑容，而是真正发自内心，仿若看到初生晨曦的笑。
“大可不必。”
“我说过，因有你，我又看到了这个世界的希望。”
但丁以一种梦呓般的低语说道：“吾辈猎魔人，皆螳臂当车耳，虽九死无悔，亦无济于事。但你不同。”
“我在你的身上看到了无限未来，你是恶魔的天敌！”
他睁大眼睛，淡然的神情中居然闪过了一丝狂热。
李昂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
他下意识地摇着头，他本能想要拒绝这样的“重任”，都说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可他从未想过自己居然特么的要承担拯救一个世界的责任。
这不是开玩笑吗？
几天前我还在为几十万的订单殚精竭虑，夜不能寐，现在你特么告诉我我要拯救世界，去跟比奥林匹斯诸神，北欧诸神，埃及诸神等一系列诸神更强大的深渊魔神们掰腕子？
但丁没再刺激他。
此时他们已经到达了住处，将外衣脱下，分别坐在了两张床上，壁炉的火光映照着李昂失魂落魄的苍白面孔。
沉默良久。
李昂终于开口：“我曾听过一位来自东方的旅人说的话，修身，治国，然后平天下。还有一句话叫作：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这里的“为”是二声，不是四声，指的是人若是不修养德行，天地都会将其诛灭。
用拉丁语已自动翻译为但丁所能理解的语境。
“人类不该有信仰，我们信奉自己就足够了；拯救世界也不该靠某个人，而要要靠所有人自救。”
“如果每个人都能修养好自己的德行，如果每个人都心怀善意，公义，正直，美德，荣耀，这个世界就永远都不会跌入深渊。”
火光映照下，李昂的神情蒙上了一丝冷漠与疏离：“倘若这个世界绝大多数人都是恶棍，并且沦落到了要靠你我这样的个人来拯救的地步，它早就是无药可救了，就坐视它变作深渊算了。”
但丁沉默了片刻，轻笑道：“不必为我说过的话过分忧思，你可以把它当做一个匪夷所思的故事来听。”
他站起身，来到李昂面前。
“我不会左右你的选择，但我相信，有朝一日，你会与我成为并肩作战的兄弟袍泽，甚至是引领我前行的先驱。”
“而现在，无论做出怎样的选择，你依旧要按部就班地强大起来，无论你是否打算坐视这个世界化作真正的深渊。”
“晚安，里昂先生。”
他又恢复了初见时对李昂的称呼。
“晚安，但丁先生。”
李昂开始思索如何逃离这个世界，既然深渊在不断入侵新世界，那么干脆他便先一步离开。
em......要带上安洁莉娜女士，拉盖娅姐姐还有特贝利男爵。
第二十九章再见
李昂对这个世界真的没什么感情。
无论是里昂记忆中那些麻木的，只是活着就已经倾尽全力的平民；还是那些衣着光鲜，做着庄严宣誓，却行苟且之举的骑士老爷们；还是那些挂着虚伪面容，以一副悲悯面孔，下达着残忍谕令的神职者。
这些人中没有几个让他觉得眼见欢喜的。
人民困苦却不知自强，贵族老爷们点滴施恩，将本该属于他们的东西返还给他们一厘一毫，便足以令他们感恩戴德。
神职者蝇营狗苟，豢养情妇，与贵族老爷们沆瀣一气。
沉疴痼疾，积重难返。
鲁迅曾说，学医救不了中华人，猎魔人同样也拯救不了这个散发着浓郁陈腐气息的世界。
“而且我根本不想为了这个目标而努力。”
李昂在心中默默这样说道。
哪怕安洁莉娜，拉盖娅对他很好，他的骨子里依旧充斥着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疏离。
因为无论是温柔爱笑的姐姐，有点腹黑但依旧很温柔的妈妈，还是那个不苟言笑，不擅于表达自己，但依旧深爱自己儿子的父亲。
都是里昂的。
他李昂因为继承了里昂的身体而鸠占鹊巢，得到了这一切，但不代表他就享受的心安理得。
他不是不知感恩，不然也不会想着如果要逃离这个世界，也要带走这些亲人们。
但也就如此了。
我既非生于斯，也非长于斯，更不愿死于斯。
难道还要指望我拯救这个我半点归属感都没有的世界？
或许是之前的战斗消耗了太多精力，李昂感受到了一股发自内心的疲惫，就像连续扛了两天两夜的通宵。
但疲惫归疲惫，他依旧提不起半点睡意。
原本对自己实力提升的喜悦也荡然无存，整个胸口像是堵了一口郁结之气，对未来原有的些许憧憬，也变得一片晦暗。
原来，我已身处深渊。
......
女巫之森，泰瑞昂巨树上，少女托着腮，满怀心事地望着每天都会举办，早已看腻了的萤火晚会，怔怔出神。
头戴花环的树精灵捧着托盘，将一杯与自己等身高的木杯放在了拉盖娅的面前。
见拉盖娅怔怔出神，她飞到桌上，轻轻戳了下少女的脸颊：“拉盖娅，你在想什么，怎么心事忡忡的样子？”
拉盖娅长叹了一口气：“我在担心我的弟弟，他才刚成为猎魔人，就要去对付真正的恶魔了。”
“我都中序列了，依旧没见过哪怕一只恶魔。”
树精灵瞪大了满是懵懂的眼睛：“恶魔是什么？”
拉盖娅压低了声音，用一种恐怖的语气说道：“据说那是世界上最可怕的生物，它们生活在没有绿树红花，遍布熔岩与黑曜石的深渊，没有同情，没有怜悯，骨子里装满了毁灭一切的欲望，如果它们看到你，直接就会把你塞进嘴里，当成小点心。”
树精灵被吓了一跳，连忙捂住耳朵。
“太可怕了，拉盖娅你不要说了！”
她小小的脑袋根本无法想象那是怎样的一种怪物，遍布熔岩与黑曜石？岂不是连可爱的植物和花草都无法生存？
拉盖娅叹了一口气：“反正很可怕就是了。”
树精灵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那里昂岂不是很危险？为什么不跟女士说这些呢？”
拉盖娅轻轻摸了下树精灵的小脑袋：“虽然女士是母亲，经常板着脸端起威严的表情，但实际上还是个心里感觉到委屈便想痛哭的孩子脾气。”
她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明明已经好几百岁的人了，却还是这样。”
“如果我把自己的担心说给她听，她肯定又要掉眼泪了。”
树精灵满脸不敢置信：“女士哪有这么脆弱？”
在她们的世界观里，女士就是神一般的存在，尽管她温柔善良，从不苛待她们，但依旧具备着崇高的威严。
毕竟，泰瑞昂巨树，她们的源来就是女士亲手栽下的。
拉盖娅伸出手指，在桌子上画着圆圈：“有的，她其实一直是这样。”
“没主见，贪玩，喜欢一些华而不实的东西；有些抠门，小肚鸡肠，还总喜欢演戏吓唬我......”
拉盖娅嘀嘀咕咕的，突然看到树精灵的脸色骤变，神情一僵。
果然便听到身后响起低声的叹息：“我在你眼中就这么糟糕吗，我亲爱的长女。”
“妈妈。”
拉盖娅站起身，有些手足无措。
安洁莉娜女士款步走来，轻轻搂住拉盖娅，温柔地拍打着她的后背：“无论妈妈再怎样软弱，也不会差劲到连女儿的心事都承受不起的地步。”
拉盖娅感觉鼻子一酸，忍不住轻唤道：“对不起，妈妈，我不该这么想你。”
安洁莉娜女士轻笑道：“妈妈也是跟北海巨人战斗过，亲手杀死过恶龙，战斗到浑身是血也不会哭的人啊。”
“所以，下一次再这么看低妈妈，就要付出代价了哟。”
说着，温柔抚摸的手便狠狠一掐，亲妈立刻变成恶毒的后娘。
拉盖娅惨叫了一声，欲哭无泪。
我早该知道的！
想要反击，安洁莉娜女士却已飘然远去，只留下一串清脆的笑声：“臭丫头，下次再在背后编排母亲，为娘就用变形术把你变成鼻涕虫，丢到石塘鱼人的粪便中。”
......
第二天清晨。
依旧是由于睡不着，李昂起的很早。
他简单洗漱后，从门外回来，正好撞上已经衣着整洁正在收拾行装的但丁。
李昂愣了下：“您已经洗漱好了？”
但丁点了点头：“有机会买一件恒固了清洁术的巫术道具吧，那是斯莱特林学派的特产，物美价廉，以后可以省下洗漱的时间，而且很干净。这五十枚弗洛林金币是你这次除魔的报酬，应该够了。”
说着，他将沉甸甸的钱袋抛给了李昂。
“去哪里买？您所说的黑市？”
李昂提起兴趣，问道：“我还想收购一些矮劣魔的血液。”
但丁没问李昂购买矮劣魔血液做什么，只是道：“黑市还是算了，那可不是像你这种年轻人该去的地方，有机会我会带你去一趟女巫集会，那里应该可以买到......至于我跟你母亲，应该都不会收藏这种低等魔物的血液。”
李昂问道：“女巫集会是什么地方？”
但丁答道：“顾名思义，就是女巫们聚在一起做交易的地方。还有一些猎魔人学派，也会定期在那里集会，互相贩卖消息和奇物，并且与女巫们各取所需。”
李昂瞪大眼睛：“各取所需？”
他想到了号称女巫杀手的杰洛特。（巫师3主角，和诸多女巫都有一腿）
但丁无奈地笑道：“不是你想得那样。”
李昂尴尬地笑了笑，他发现但丁不知是有读心术还是自己的面部表情太过耿直，经常自己还没开口，就被他猜中了想法。
我有这么下流？
但丁解释道：“猎魔人没有魔力，无法掌握魔药学，而猎魔人日常的战斗又离不开魔药和巫术道具的辅助；偏偏女巫们大多避世不出，躲起来研究巫术，有时候就会缺少一些魔药材料和奇物，这时他们往往会采用以物易物的方式，各取所需。”
“说实话，金银这种贵重物在女巫集会上很难换取到真正高档的玩意儿，女巫们如果缺钱了，她们更愿意在黑市上痛宰贵族老爷们一笔。”
李昂恍然：“原来是这样。”
两人并肩而行，走在街道上。
紧闭的房门终于有人打开了，他们半夜时紧闭房门，但等到外面没有动静后，还是出门看过的。
那一地伏尸，证明了狼人们已经被消灭殆尽。
他们目送两人离去，没有人上前说话，有的人感激，有的人满怀悲伤，有的人心情激动，但每个人都不约而同地心怀恐惧。
昨夜的恐怖嘶吼依旧在耳畔余袅。
猎魔人真的是能与狼人们厮杀的可怕怪物啊。
走到来时停留的小山岗。
但丁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这个即将被贵族们亲手毁灭的乡村小镇，轻声道：“永别了，斯温尼亚。”
李昂问道：“不提醒他们吗？”
但丁反问：“有用？”
李昂摇头，但依旧道：“如果能让您感觉心安的话，纵使于事无补，也值得一试。”
但丁摇头：“我的心可没那么脆弱。”
他轻叹了一口气：“我想起了你昨天所说的那些话，光靠别人拯救是没有希望的——人不自助，天难助，何况是我。”
李昂轻笑：“更何况连‘天’都是深渊的大君。”
这句话是用拉丁文说的，其中“天”指的是天主。
“我们走吧。”
依旧是正午时分抵达了但丁的小木屋，接下来的整个下午，李昂都在跟随但丁学习恶魔学的知识。
他的猎魔手扎中，恶魔图鉴的书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厚了起来。
这是比格斗技巧更值得掌握的知识，而但丁毫无疑问是这个世界最精通恶魔学的人，当然，未必有教皇精通。
终于，时至傍晚，夕阳西下。
但丁轻声道：“今天就到此为止，你母亲应该快来了，去外面等她吧。”
李昂点头道：“好。”
但丁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叫住了正欲离开的李昂：“对了，这瓶龙血药剂，你拿回去尽快服用了吧。”
“这......”
李昂愣住了。
但丁笑容温和道：“它对我已经起不到什么用处了，如果真拿到黑市上贩卖，实在是太过暴殄天物了，安洁莉娜女士出品的高等魔药，可不是一般人消受得起的。就当是我送给你的礼物算了。”
见李昂一脸犹豫，但丁微笑道：“不用感觉亏欠了什么，循着你自己的想法做事就好。”
“如果一点小恩小惠就让你感激涕零，还如何有坐视这个世界毁灭的狠心呢？”
李昂忍不住道：“可这是高等魔药，我还是学徒阶。”
但丁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一瞬，随后将手撤了回来：“不要算了。”
“要，当然要！”
李昂接过盛装着火红色液体的水晶瓶，这瑰丽到宛如即将迸发岩浆的火山的色彩，着实令人心折。
毫无疑问，它比暴风骑士更漂亮，毕竟是高等魔药，哪怕对高序列的存在，依旧有着意义。
他看向但丁，眉毛微挑：“谢谢您了但丁先生。”
离开时的脚步不再沉重，终于有了那么点年轻人的活力。
但丁轻笑，摇头：“明天见。”
随后，屋内陷入黑暗。
他起身，凝视着那渐渐闪烁起惨绿色光芒的恶魔头颅，轻蔑地嘲讽道：“终有一天，我会提着你的头颅，践踏你曾经的王座。”
“恶魔猎人这个称呼，或许不够资格。”
“但是，我找到了恶魔天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