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章血与酒
挪威，桑维卡，翡樱与夹竹桃酒馆里，人声鼎沸。
翡樱与夹竹桃酒馆是整个桑维卡最大的酒馆，在这里驻唱的吟游诗人也是质量最高的。
每逢夜晚，这里都是人满为患，无论是穿着考究的贵族，走南闯北的佣兵，还是刚在码头做了一天苦力的雇工。
所有人在这里都是平等的，他们共同享受音乐的乐趣。
或许正因为北欧更为蛮荒，这里的人们对音乐的虔诚，也更甚南方许多。
众目睽睽之中，酒馆的老板娘缓缓走到人群中央，她平静地环顾四周，示意大家安静下来。
人们知道，今晚的吟游诗人即将登场了。
戴了顶红色软帽的女吟游诗人穿着保守的红色长裙，脸上围着面纱，只露出一对如同蓝宝石般的眸子。
她自柜台后走出，怀抱着吟游诗人们视若生命的鲁特琴。
她在人群正中央空出来的高脚椅上坐下，纤细的手指拨动了鲁特琴弦。
酒馆里鸦雀无声，即便是最粗犷，狂放已经醺醺然的醉汉，此刻也安静了下来。
这是一位最近在桑维卡城名声大躁的女吟游诗人，她的歌声如同天籁，从来没有那些恶俗的荤段子。
在无数道期待的目光中，女吟游诗人缓缓开口唱道：“狼儿在森林里中昏昏欲睡，蝙蝠在风中摇摇欲坠。”
“但有个灵魂难以安睡，畏惧巫婆妖魔和尸鬼。”
“我的宝贝波莉被噩梦惊醒，不要让她孤苦伶仃。”
“那猎魔人冷酷无情，为赏金夺命。”
“他来去无踪，不留活命，只剩痛与伤。”
“.....”
“鸟儿随夜晚寂静不鸣，牛儿随白昼消失无踪。”
“但有个灵魂难以入眠，畏惧巫婆妖魔和尸鬼。”
“我的宝贝波莉闭上眼，不要哭泣快快入眠。”
“那猎魔人无所畏惧，为赏金夺命。”
“他斩切你，再剖开你，生剐活剥你。”
“吞噬你的一切......”
尾音落下，掌声雷动。
虽然人们很难理解女吟游诗人的歌词，但音乐是超脱语言的。
那种抚平人心的歌声，使每个人都安静了下来，像是回到了母亲的怀抱，有人甚至已经黯然垂泪。
正在这时，酒馆的门被推开了，凛冽寒风灌了进来，随即被那出现在门口，披着黑色斗篷的黑甲骑士挡住了。
他走进屋内，木门闭合的声响很大，使很多还沉浸在音乐中的人们恼怒了起来。
“嘿，这位骑士老爷，如果你不懂得什么叫礼仪，我铁拳亨利可以代替你的老师教导你一番。”
骑士铁盔下，冰冷的目光扫过那位叫嚣着的，穿着熊皮裘衣的雄壮男人，随即又重新看向了正中央的女吟游诗人。
没人会觉得他是在畏惧这位铁拳亨利，即便是亨利本人，被那冰冷的目光一扫，也瞬间如坠冰窟，不敢再发一言。
骑士轻轻鼓起掌道：“很动听的催眠曲，即使只是路过，依旧令我下意识驻足，为之心神摇曳。”
“但你似乎对猎魔人有些误解。”
女吟游诗人面纱上的眼神有些闪躲，她小声道：“这首歌也是我从别人口中听来的。”
“你似乎见过我？”
黑甲骑士语气冰冷而戏谑，像是一只正待捉鼠的猫儿。
“没有先生，我们素不相识。”
女吟游诗人小声道。
她如同秋水一般温柔的眸子向人们投以求助的光芒，血气方刚的北欧汉子们哪里受得住这种目光，纷纷站起，鼓噪起来。
“这位骑士，我不管你有怎样的身份，但就算是国王的贵客，在这座酒馆里也要遵守我们的规矩。”
“没错，你太无礼了，一进来就对着我们的女诗人咄咄逼人。”
黑甲骑士依旧凝视着女吟游诗人，她的身体微微颤抖了起来，握着鲁特琴的手指有些发白。
“抱歉，打搅各位雅兴了。”
骑士向人们微微颔首，随即转身离去。
...
女吟游诗人离开酒馆时，已经是午夜时分。
她在一个自告奋勇的男人——名叫铁拳亨利的壮汉护送下，走出了酒馆大门。
刚一出门，她便看到了黑暗中，一双森然冷酷的双眸，带着熟悉的戏谑笑容，轻倚着墙在等候她。
女吟游诗人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
“不要牵连无辜人。”
黑甲骑士冰冷无情的声音响起，吓了铁拳亨利一跳。
他简直无法想象这个男人居然在冷风中，等待了这么长的时间。
铁拳亨利扬起他的铁拳，怒喝道：“骑士，是什么使你如此卑劣，想要为难一位初次相见的女诗人？”
黑甲骑士自黑暗中缓缓走来，他微微摇头，彬彬有礼道：“亨利先生，你反应过激了，我找这位女士只是有些话想要说——关于她的那几句歌词，我对音乐很感兴趣。另外，我会替你护送她回住处。”
亨利怒道：“我......”
女吟游诗人制止了亨利，摇头道：“这位骑士大人会护送我回住处，亨利，这段时间感谢你的帮助了。”
“可......”
“走吧，亨利。”
女吟游诗人的语气温柔但却不容拒绝。
亨利不甘心地离去了。
她摘掉面纱，白皙得仿佛都透明的脸颊毫无血色，那对淡蓝色的眸子里始终萦绕着不散的愤恨。
“女士，我们以前见过？”
黑甲骑士问道。
“当然，猎魔人。”
女吟游诗人的语气中充满了仇恨，她一字一顿道：“即便是燃成灰烬，我也不会忘记你。”
猎魔人若有所思道：“是在德古拉伯爵的古堡里？你是其中一条漏网之鱼？”
女吟游诗人语气平静道：“当时我外出了，当我回去时，城堡被你付之一炬，这一切是我从同伴的血液中看到的。”
猎魔人皱眉道：“说实话，我没想到你会劝那位铁拳亨利离开，他难道不是你的挡箭牌吗？”
“亨利帮过我，我不愿他死在你的手中。”
女吟游诗人轻声道：“而且，我不认为他区区一个普通人，能阻止你这个冷酷无情的杀手。”
“你说错了，我只杀怪物，如无必要，不会杀一个被感情冲昏大脑的无辜者。”
猎魔人嘲讽道。
“无辜？你眼中也有无辜吗？”
女吟游诗人凝视着猎魔人的眼睛，一字一顿道：“你杀害了我那从未伤害过一个人性命的孩子，她难道就不是无辜的吗？”
第二百一十一章回归
“即使现在不会伤人，未来也一定会，它是吸血鬼。”
李昂语气平淡道：“吸血鬼已经属于恶魔的一种，人性被抹除，以人血为食，是一切人类的天敌。”
女吟游诗人的眼眶里泛起野兽的光泽，她扯开自己的袖口，露出上面纵横交错的齿痕。
“放屁！我从未杀过一人，我依旧能感受到爱和痛苦！”
“每当我有吸血的冲动时，我宁愿吸食自己的血液，也不曾伤害过任何一个人。”
“反倒是你，你才是真正的恶魔，有着黑色的恶魔翅膀，泯灭人性，以杀戮取乐！”
李昂蹙起眉头。
他不愿相信这个女吟游诗人说的话，但直觉又告诉他，她并未说谎。
但这又怎么可能？
吸血鬼不喝人血，就像是狼不吃牛羊，改吃青草一样好笑。
“来啊，杀了我，把我这个特兰西瓦尼亚的吸血鬼余孽剿除，拿我的头颅去向领主们领取赏金！”
她扯开了自己的衣领，露出了白皙如天鹅般的脖颈。
女吟游诗人没想到的是，在自己咄咄逼人的目光中，这个冷酷无情，宛如杀人魔一般的刽子手居然退缩了。
女吟游诗人露出了快意的笑容：“哈，你也会感受到良心不安吗？你拿未曾发生的罪孽来审判我的孩子，你居然还有良心可言？”
头盔下，只能看到猎魔人下巴上的胡茬，但他的语气明显不复初始的强硬：“我按照行业规则办事，问心无愧。”
“那就继续问心无愧下去，杀了我啊！”
女吟游诗人张开生有犬牙的牙齿，向着李昂脖颈闪电般伸去，但这样的速度，在李昂面前实在是太慢了。
她被重重击飞了出去，倒在地上，艰难地呼吸着。
李昂语气重新归于平静：“狩猎恶魔才是猎魔人的天职，但甄别恶魔好坏不是。我只负责送你们见上帝，由上帝来决定是否宽恕你们。”
其实，上帝也不负责。
但绝大多数人，乃至本土化的魔物都不知道这一点，所以李昂尽管说出这种话，也不需要为之负责。
“呵。”
女吟游诗人像是拉风箱般剧烈地喘着粗气，嘴角淌落鲜血——即便只是猎魔人随手一击，也不是她个连中序列都没有的吸血鬼所能承受的。
李昂拔出了赐胜之剑，指向女吟游诗人纤嫩的脖颈，只要再进一步，就能将她杀死——像杀死她的女儿一样。
即便到现在，他还能回忆起那个金发的小姑娘，是如何被他一剑枭首的。
女吟游诗人坦然地望着李昂，眼神中未曾流露出半点恐惧。
他与她对视良久，终究还是收回了武器。
“你走吧，我不杀你。”
女吟游诗人笑了起来：“呵，现在又开始装起假仁假义了？你这个恶魔，杀死了我所有亲人，你最好连我也一起杀死，不然有朝一日，我必定会尽己所能地报复你，将你所珍爱的一切统统毁灭！”
“你不吸人血就永远都强大不起来，而你如果吸了人血，下次见面时，我会亲手将你斩杀。”
李昂蹲下身，凝视着这个在他看来，无比弱小可怜的吸血鬼。
这种程度的吸血鬼，即使给她一百年的时间发育，也根本不可能追得上自己。
因为她在进步，自己也不会止步不前，而且只会比她更快。
“给你个忠告，这里距离奥斯陆只有十五公里，在那到处都是猎魔人，即使你隐藏自己身份的手段还算不错，我依旧奉劝你趁早掉头回去。”
女吟游诗人冷冷地盯着他，如果眼神能够杀人，李昂很确信自己已经被千刀万剐无数次了。
他站起身，轻轻拍了拍手。
一阵马蹄声传来，高大神骏的战马自黑暗中冲出，像是一阵狂风，载着黑甲猎魔人向远方疾驰而去。
留在原地的女吟游诗人凝视着离去猎魔人的背影，突然失声恸哭了起来。
“抱歉，波莉，我根本杀不了他，我永远也杀不了他，甚至连死在他的手中都做不到。”
“原谅妈妈......”
...
黑甲骑士在密林中穿梭，这里距离奥斯陆已经极近，大概只剩下一个小时的路程。
斯卡蒂的声音在他脑海中突兀响起：“你怎么对那个女吸血鬼反倒仁慈起来了？她有我漂亮？”
语气有些幽怨，毕竟在对她的态度上，这个猎魔人可从来没有显露出半点仁慈。
李昂回道：“我可以向一只不可能威胁到自己的蚂蚁展露仁慈，但不会向一个可能杀死自己的雌虎展现同样的仁慈。”
“呵，你向来这么能言善辩？”
李昂轻笑道：“毕竟有人说过，言语之利，胜过刀枪。”
“再者说了，我也并非没有给予你仁慈，原版的凛冬领主的统御之盔根本就不需要器灵。”
斯卡蒂冷淡的笑声响起：“呵呵，那我可真要好好感谢你一番了。”
“不必客气，斯卡蒂女士，我们已是赤诚战友，这种小恩小惠，不必计较其中。”
李昂像是听不懂斯卡蒂语气中嘲讽的意味一般，语气平淡地回应道。
...
奥斯陆依旧是那个奥斯陆，城里聚集了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的异类，包括那些诸神黄昏中幸存下来的精灵，矮人与半巨人。
站在库尔德勒酒馆门口，李昂下意识皱起了眉。
这座昼夜不曾停业的酒馆此时居然关张了，里面空无一人，只有一层魔法屏障，隔绝了外人窥伺和进入。
他在酒馆门口等待良久，转身离开，打算到别的地方打听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就在这时，熟悉的声音响起：“里昂，你终于回来了？”
回过头，正看到但丁站在酒馆门前，面带笑容地望着他。
“看来这段时间你可没有偷懒，气息越来越强了，照这种趋势，我觉得你两年之内，就能晋升高序列了。”
李昂忍不住笑道：“我觉得也是。但丁先生，酒馆怎么关门了？”
但丁摇头道：“进来吧，先不说这些，你这个头盔又是从哪来的，难道真是你在遗迹中寻找到的上古神器？”
“差不多吧。”
李昂含混带过，即使有铸造配方，这个世界也不可能再有人铸造出凛冬领主的统御之盔这种程度的神器了。
而这种神器，在猎魔手札的标注中，还仅仅只是“史诗”级别。
他根本无法解释自己是找谁打造出这件神器的，只能推脱于是北欧遗迹中，诸神的遗泽。
“伊妮莉呢？”
走到院子里，李昂下意识询问道。
但丁没有回话，他沉默了片刻，郑重道：“里昂，这件事三言两语说不清，跟我到屋里去吧，我跟凯瑟琳会把一切原原本本说给你听，但你要答应我，一定要保持冷静。”
李昂的心底猛然间涌现出一丝不祥的预感，他追问道：“伊妮莉怎么了？”
第二百一十二章抉择
但丁没有回话，而是径直走回了房间，示意李昂坐在藤椅上后，才开口道：“抱歉，这不是一个好消息。”
“什么意思？她死在狩魔委托中了？”
李昂的声音有些颤抖。
瓦罐不离井上破，将军难免阵上亡，，猎魔人死于狩魔委托中绝对算不上一件稀罕事。
但北欧的中序列魔物，明明已经被他和洛迦清得一干二净了，怎么可能出现这种状况？
一缕黑烟落在两人身边，化作了穿着黑色巫师长袍的凯瑟琳女士。
她轻声劝慰道：“冷静些里昂，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糟糕，伊妮莉只是跟查洛特拉一起去进行试炼了，这里有一封她给你的信。”
李昂匆匆拆开信封，熟悉的字体令他稍稍安心了一些。
吾友亲启：
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想必我已经离开很长时间了。
跟你并肩作战，是我成为猎魔人后最大的荣幸。
但随着时间推移，我发现我越来越追赶不上你的脚步了。
为了不成为你的累赘，我向查洛特拉先生提出，参加一项能使我突飞猛进的试炼。
这段时间你恐怕只能一个人进行狩魔了，你肯定会想我的吧？
对了，我带走了你送我的熊皮斗篷……我发现它其实很符合我的气质。
等我归来吧，里昂，那时，我们再一同并肩作战。
落款是：你的挚友，同袍，伊妮莉。
“很像是她说话的语气，那场试炼的危险程度很高？”
李昂询问道。
“没有。”
“对。”
两人几乎是同时异口同声答道。
凯瑟琳看着但丁，神情里隐含埋怨。
但丁面不改色道：“我不会欺骗里昂，她所参加的试炼，迄今为止，只有我一个人通过过，其余人无一例外，都死在了里面。”
凯瑟琳只好道：“有查洛特拉陪同，其实情况不会太糟。”
李昂询问道：“他们在哪试炼？”
“炼狱回廊。”
但丁没有任何隐瞒，继续道：“炼狱回廊是链接深渊与人间的通道，它通往更深层的深渊，里面充斥着各式各样的魔物，即便猎魔人的气息本身就接近于恶魔，但依旧无比醒目，即便是查洛特拉，能成功在回廊里存活的概率也不高。”
“而且，在深渊里光是存活下来还不够，深渊的侵蚀会逐步使猎魔人变成真正的恶魔，所以拖延越久，就越危险。”
李昂神情微变，他摘下头盔，将它放到桌上，轻揉着眉心，有些苦恼道：“连查洛特拉先生都会有危险，伊妮莉才刚刚突破中序列，真的有机会通过试炼？”
“机会很小，但未必没有。”
但丁站起身，轻轻拍了拍李昂的肩膀：“在炼狱回廊里，弱小者反而更容易隐藏自己，如果她真能完成试炼，未来她成为高序列猎魔人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
“如果我想去找她该怎样做？”
李昂抬起头，神情严肃地问道。
凯瑟琳忍不住说道：“你疯了？深渊回廊听起来不过是一条走廊，但实际上比这个世界还要广袤，你又没有追踪能力，凭什么找到她？”
“但丁，你快劝劝你的学生！”
但丁微怔，叹道：“的确如凯瑟琳所说的那样，你几乎没可能找到她，虽然实际上，等到时机成熟，我本来也想让你去参加这场试炼的。”
李昂沉默了片刻，继续道：“如果我想参加试炼，该怎么进入到深渊回廊里，从斯堪的纳维亚山脉最北方的那座深渊之门？”
但丁摇头道：“恐怕不行，那扇门已经被巫师协会封死了，不过我倒是知道在安条克，还隐藏着一扇深渊之门，只不过你需要击败看守那扇门的白羽恶魔们，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你还需要时间积累，变得更强些。”
“我明白了。”
李昂点了点头。
“你打算怎样做？”
李昂沉声道：“参加试炼是伊妮莉自己做出的选择，我尊重她的选择，但我依旧打算走一趟炼狱回廊。”
见凯瑟琳急匆匆地想要阻止他，他连忙道：“这不是冲动之举，我会先去一趟不列颠，试着能否取出石中剑，阿瓦隆湖泊里的湖中仙女允诺我可以参加骑士选拔，如果获得那把剑，我认为能使我此行把握更大些。”
凯瑟琳道：“即便你真能拔出石中剑，凭借中序列第一阶的实力，你也不可能在炼狱回廊里生存下来。”
“我不只是中序列第一阶那么简单。”
李昂很认真地说道。
“那也是中序列第一阶！”
凯瑟琳看向但丁，有些生气道：“但丁，你为什么就不能劝劝你的学生？”
但丁微微摇头：“这是他自己做出的选择，我不会干涉，而且他现在已经完全能够独当一面了，凯瑟琳，比起把他当做晚辈，我更希望你能把他当成跟我们一同并肩作战的战友。”
“算了，你们愿意怎样就怎样吧。”
凯瑟琳气急，摔门离去。
但丁将门关好，坐到了李昂身边。
依旧是熟悉的温和语气：“你已经想好了？”
“嗯，我要去。”
“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即便你去了，也几乎没可能找到伊妮莉。”
“但我还是要去，如果她死了，我就尽量为她报仇——而且，炼狱回廊对我而言未必就有那么危险。”
李昂轻笑道：“我和一个不死者学派的猎魔人，在这段时间里杀了不少中序列恶魔，我已经很难从中感受到磨砺了，我需要一个更艰难的环境。”
但丁饶有兴致道：“有什么新把戏要展示给我吗？”
李昂的体表逐渐覆上了一层鳞片，蜿蜒的魔角自他头顶伸出，他用琥珀色的眸子凝视着但丁：“这个把戏怎么样？”
但丁微微颔首，神情有些复杂：“惟妙惟肖，的确可以欺骗过大部分高序列恶魔，我差点就忍不住对你下手了。”
李昂笑道：“有这种能力，在炼狱回廊里我感觉自己反而是如鱼得水。”
“但这只是幻术，一旦交战，总会有暴露的时候。”
但丁不置可否道：“如果你真去了炼狱回廊，答应我，一定不能因为有了这种能力就失去了猎魔人该有的谨慎。”
“我会的，但丁先生，我还有两件很重要的事要跟你说。”
“你讲。”
李昂道：“其一是我们碰到了一位深渊大君，祂称：永昼深渊的大君正率麾下的恶魔跟其余几位大君战斗着，人间的命运已经到了转折点。”
但丁微微颔首：“没错，的确是这样，我有消息来源，也是这样说的，但也不必太过挂怀，恶魔大君间的战争，往往会绵延日久，打上几十年上百年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期间，你还是要专注强大自身。”
“还有一件事就是我得到了这本实验记录，关于一条崭新猎魔人的道路——来自于一个蝮蛇学派的猎魔人。”
第二百一十三章秉烛夜谈
但丁拿起实验记录，皱眉道：“你是说，一个蝮蛇学派的猎魔人，开创了一条新的猎魔人道路？”
“没错。”
“感觉就像是天方夜谭。”
但丁翻看着实验记录，神情渐渐严肃了起来。
良久，他才放下了实验记录，沉声道：“如果上面描述的方法真的可行的话，你打算怎样做？”
李昂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或许会在小范围内进行尝试性推广，但绝不会轻易公之于众。”
但丁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幽灵猎人的设想，呵，我真没想到区区一个蝮蛇学派的后辈猎魔人，居然能有如此奇思妙想，而且还付诸于了行动。”
他将实验记录合上，郑重道：“这东西很重要，我会找人验证它的真实性。”
“如果是真的你会怎样做？”
但丁微笑道：“你不是已经为我想好了吗？”
李昂愣了下，苦笑道：“我就是因为不想担责任，才把它带回来给你的。”
但丁直接跳过了这个话题，轻笑道：“说实话，你这次回来的变化很大，给我一种能够独当一面，经验丰富的资深猎魔人的感觉，我甚至有种你也能当猎魔人老师了的错觉。”
“毕竟也做了这么长时间的猎魔人了。”
李昂耸了耸肩，这可能要归功于洛迦，常年有个人指望你拿主意，即便你是个没主见的人，也不得不站出来了。
“我起先还以为你听到了伊妮莉的消息，会做出一些不理智的举动。”
“冲动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李昂轻叹了一口气，他心里自然是担忧伊妮莉的，威廉死去后，他更不愿意再失去任何一个朋友。
“你能认识到这一点，我很欣慰。”
但丁轻轻拍了拍李昂的肩膀，李昂显著的进步，使他倍感欣慰。
“今晚就好好休息吧，五德骑士的试炼还有三天才会召开，明早走正合适。”
“另外，关于石中剑和湖中仙女，我有些细节可以跟你讲一下。”
但丁从橱柜里取出了一瓶熟悉的果汁，分别倒上，含笑道：“不过你得先跟我谈谈你是怎么跟湖中仙女扯上关系的？”
“这可说来话长。”
“那就慢慢说，今晚我们有的是时间聊。”
“这要从我参加青草试炼时说起......”
李昂将他和卡塔琳娜从相识，又到后来重逢，进入梦境后的经历原原本本向但丁复述了一遍。
但丁只是默默倾听着，偶尔会轻微颔首，从始至终，没有打断过李昂的讲话。
他是一个非常棒的听众。
直至最后，他才道：“能够从恶灵转变为高序列的灵体生命，不得不说，你认识的这位恶灵朋友还真是得天独厚，我怀疑她生前是一个法力源泉。”
“这怎么可能？”
李昂知道，泰瑞昂巨树就是栽种于一个法力源泉之上，整个女巫之森的存在都依托于法力源泉，可想而知，其中究竟蕴含了多少魔力。
“当然可能，具备法力源泉的普通人，即便是凡人往往也能彰显出奇特的异能，这种人一旦成为巫师，完全不用担心法力会枯竭，可以轻而易举施展大量的高序列禁术。具备这种天赋的女巫，迄今为止，我只知道两个。”
“哪两个？”
“安洁莉娜女士和拉文克劳学派的那位女贤者。”
“倒也能猜到。”
“里昂，你就不疑惑为何在你和卡塔琳娜的梦境中，湖中仙女却是实质存在的吗？”
“当然疑惑，但我没有探究的能力。”
但丁解释道：“其实说起来并不复杂，湖中仙女指的是阿瓦隆湖中诞生的妖精，确切的说是一群妖精，但人们单独拿出‘湖中仙女’这个称呼来讲的时候，往往说的是她们的领导者，也是唯一的高序列妖精，薇薇安。”
“阿瓦隆湖并不存在于真正意义上的英伦三岛上，而是一个中等规模的秘境，这次湖女薇薇安召开骑士五德试炼，声称会送出石中剑，可是最近超凡世界里的大事，即便是世俗世界也受到波及，许多自诩具备五德的骑士，都前往参加试炼了。”
说到这儿，但丁忍不住嘲讽道：“呵，他们恐怕还怀着成为新的‘亚瑟王’的憧憬。”
这个时代已经没有亚瑟王存在的必要了，只有神话里的亚瑟王，才是好亚瑟王。
李昂疑惑道：“教会就没做出什么反应吗？”
“暂时还没，教会在英伦的力量可不像在意大利那样强，阿瓦隆湖虽然属于凯尔特神系的余孽，恐怕也未必能入罗马教廷的眼，否则早就被剿灭了。”
李昂问道：“那个湖中仙女对卡塔琳娜是否怀有恶意？”
“她出现在你那位朋友的梦境中，大概率是怀有善意的，她应该是打算将你的朋友也拉入阿瓦隆，毕竟她们也算是亲族。”
李昂微微颔首：“我明白了，那所谓的‘骑士五德试炼’会有危险吗？”
“那倒不会，你大概对你的母亲在超凡世界的威名不太了解，只要你通过试炼，尽管拿着石中剑离开就是了，那的确是一把非常不错的神器级武器。”
“我明白了，可石中剑既然如此宝贵，湖中仙女为何要急着把它送出去？自己留着用不好吗？”
但丁摇头道：“我也不太清楚，不过大概率是想为自己拉拢一位盟友吧。”
“祂也知道剧变即将到来？”
“那倒未必，但她肯定是了解这个世界真相的。”
但丁又道：“距离五德骑士试炼还有三天的时间，你明天赶赴英伦时间应该刚好。”
“但丁先生，你似乎很支持我去参加试炼？”
但丁点了点头：“没错，猎魔人有一把好武器往往能成倍发挥出原本的实力，你的这把赐胜之剑虽然还算不错，但也仅仅只是不错罢了。”
他笑着说道：“里昂，跟我说说你这段时间的经历吧，我很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能使你进步如此之大。”
...
一夜交谈无眠。
第二天一大早，李昂就离开了奥斯陆，动身赶赴英伦三岛。
第二百一十四章抵达英伦
威尔士，格温内斯公国，阿伯弗劳男爵领。
港口人声鼎沸，维京长船，柯克帆船云集于此。
湖中仙女薇薇安女士召开五德骑士试炼的消息早就传遍了整个超凡世界，除了偏远地区没人前来以外，整个西北欧有志于夺取石中剑的超凡者们大多汇聚一次。
这是一场盛事，出手阔绰的超凡者们，给阿伯弗劳男爵领带来了相当不错的收益，但同时，也产生了许多治安问题。
卫兵们对于超凡者们完全是束手无策，而区区一个男爵领，也根本无力供养一位实力镇得住场面的巫师。
尽管这位男爵并不归伯爵统辖，而是直属于格温内斯大公的封臣。
不过绝大多数超凡者还是保持克制的，最起码要想通过“五德试炼”，最起码不能被贴上残暴的标签吧？
天雾蒙蒙的，散发着湿冷感。
李昂对这个城市的第一印象就是乱，第二印象就是脏，包括那位于山坡上的木质城堡，实在连半点美感也没。
这座城市在他看来，还没特贝利领的小镇强。
他推开每个猎魔人抵达新的地方后，第一时间会去的酒馆木门，里面早已是人满为患。
他环顾四周，最终坐到了角落里唯一一张还有空位的木桌上。
他看向对坐的男人，询问道：“我可以坐在这儿吗？”
“当然。”
男人向李昂点头致意。
李昂将目光投向他佩戴的项链，是一个狼头形状的银质吊饰，这使他感觉有些亲切。
他问道：“狼学派的？”
狼派猎魔人点了点头：“有什么事，骑士？”
他的脸上也有一道伤疤，在右脸颊，仿佛猎魔人连上没疤成了一件很反常的事。
李昂摇头笑道：“我可不是什么骑士，虽然穿着很像，但我其实跟你是同行。”
男人有些惊讶道：“猎魔人？你可一点都不像，你比我们可要显得干净体面多了，狮鹫学派的？”
狮鹫学派的猎魔人以温文尔雅，酷似男巫的作风而著称。
李昂摇头道：“不是，我是但丁学派的黑夜行者。”
“但丁学派？”
李昂已经做好被嘲讽的准备了，谁曾想这位狼学派的猎魔人有些惊喜道：“你是里昂，对吧？”
李昂有些愕然，他摘下头盔，迟疑道：“你认识我？”
“哈，果然是你！”
猎魔人端起酒杯向李昂致意道：“伊妮莉都快把你吹上天了，但丁先生的高徒，安洁莉娜女士的独子，很荣幸见到你。”
“我也很荣幸。”
“哦对了，忘了自我介绍了，我是狼学派的欧吉尔德，伊妮莉有没有跟我提起过你？”
李昂愣了下，才道：“当然，她向我夸过你很多次，称赞你是狼学派最有天赋的猎魔人。”
“哈，我用脚趾也能猜出这是你编的，那丫头平时最看不起的就是我了。”
李昂有些尴尬道：“抱歉，伊妮莉的确没有跟我提起过你。”
“没关系，其实我也是随口一问。”
欧吉尔德笑着和李昂碰了一杯：“这次你”
李昂神情微变，强笑道：“她同查洛特拉先生一起去参加试炼了。”
“这是好事，没必要愁眉苦脸的。”
“我知道你们年轻人刚品味到爱情的滋味，肯定忍受不了分别，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才会明白，短暂分别才是好事，这意味着你可以肆无忌惮尝鲜。”
欧吉尔德露出了一个猥琐的笑容。
“欸，不是......”
李昂叹了一口气，打消了解释的想法，顺着他的话答道：“是啊，我实在不想跟她分别。”
“哈，想开点，这次阿瓦隆秘境开放，里面可是有不少独身的漂亮妖精，尽管去勾搭吧，我肯定不会告诉伊妮莉。”
李昂有些无奈道：“我这次是为石中剑来，哪里有心思去找女妖精玩。”
“石中剑的竞争可是相当激烈，虽然你很厉害，但到底才刚刚完成青草试炼，还是别抱有太大的希望了。”
欧吉尔德明显有些不看好他。
“你来的比我早，知道有哪些著名的厉害人物吗？”
“这我倒不太清楚，不过放眼望去，酒馆里光中序列就起码有二十个，每个看上去都不怎么好惹。”
李昂环顾四周，微微皱眉：“为什么我感觉哪个都不怎么样？”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在这喧闹的酒馆内，就更不起眼了，不过仍是有人注意到了他所说的话，投以阴冷的目光。
欧吉尔德连忙劝阻道：“这种话可不能乱说，那些中序列巫师们心眼儿贼小，还一个比一个脏，尤其是那些黑巫师，让他们听到了，偷摸给你下个诅咒，你连是谁阴的你都察觉不到。”
“有这么厉害？”
李昂微微咋舌，他跟恶魔打交道的次数可比跟巫师们打交道的次数多多了。
一方面是因为李昂离开女巫之森后，携带的物资足够充沛，消耗也比较少，直至今日还剩下一大半。
所以他根本就不需要向巫师们采购多少物资。
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李昂大多厮混于东欧地区，那里相对较为偏远，大型女巫学派一般都不位于那里的缘故。
欧吉尔德心有余悸道：“当然，我曾经得罪过一个黑巫师，被他用一个拿活人头发编织成的诅咒娃娃下了咒，足足折腾了我三天三夜，差点就死在那家伙的手中。”
“后来呢？”
欧吉尔德忍不住得意地笑了起来：“后来我追到那家伙给他一刀宰了，诅咒自然也解除了。”
李昂竖起了大拇指，但又忍不住疑惑道：“这种黑巫师也有资格参加五德试炼？”
欧吉尔德不置可否道：“虽说只有具备骑士五德的人才有资格角逐石中剑，但这些人可不都是为了石中剑来。”
“还有为什么而来的？”
“为了我刚跟你说过的，漂亮独身的湖中仙女，还有阿瓦隆的特产，以及跟薇薇安女士达成交易。”
李昂忍不住笑道：“那你是为何而来？”
欧吉尔德坦然道：“我也是为石中剑而来，不过我知道我能得到它的概率很小，所以，如果能跟湖中仙女们一亲芳泽，倒也是一件相当不错的事。”
第二百一十五章猎魔人聚会
李昂忍俊不禁道：“你还真是坦诚。”
欧吉尔德哈哈笑道：“我从不对朋友说谎。”
正在这时，酒馆门又被推开了。
一行人风尘仆仆走进酒馆，见这人满为患的场景，忍不住低声交流了起来。
这些人的气质很独特，都是理性与混乱交织，背负两把剑，但各自间又有着显著的差别。
欧吉尔德笑道：“哈，我就说来的猎魔人肯定不止我们两个，看见那个穿得跟铁罐头一样的家伙了吗？那是钢铁学派的克利福德，人还不错，就是脑袋跟钢铁一样死板，从来都不知道变通。”
“他身后的那个穿着黑袍，一副炼金术师打扮的家伙，是蝮蛇学派的伊斯塔。”
“还有那两个穿着有白色披风铠甲，看着很骚包的家伙，我虽然不认识，但一看就是典型的狮鹫派装束。”
“啧啧啧，真没想到这伙人居然凑到一起了。”
李昂轻笑道：“石中剑相传对恶魔有特殊的克制效果，对咱们这一行的吸引力高些也属正常。”
欧吉尔德小声道：“该死，他们好像过来了。”
李昂迟疑道：“这些同行很难相处吗？”
他见过的猎魔人，大多数还挺有人格魅力的。
欧吉尔德翻了个白眼：“你难道还想指望一群整天和怪物打交道，在荒野和山沟里打转的怪胎，都跟我一样健谈吗？”
话音刚落，一行猎魔人便已来到了他们的身边。
黑袍术士模样的蝮蛇派猎魔人冷哼道：“欧吉尔德，如果你实在管不住你的那张臭嘴，不如把舌头割掉算了。”
兜帽下传来的居然是个女声。
欧吉尔德轻佻地笑道：“那可不行，我就指着我这条灵活的舌头维生呢。伊斯塔，你要体验一下吗？”
“呵，无耻之徒。”
伊斯塔冷冷道。
穿着精致铠甲的狮鹫派猎人皱眉道：“够了，我们这次来可不是吵架的。”
伊斯塔轻哼了一声，没有答话。
他向欧吉尔德微微颔首，致意道：“狼学派的欧吉尔德，久仰大名。”
欧吉尔德询问道：“你们两个是狮鹫学派的吧，我怎么没在凯尔莫罕见过你们？”
凯尔莫罕并不归属于任何单独一个野兽学派，而是诸多学派共用，狮鹫学派也在其列。
狮鹫派猎人彬彬有礼道：“没错，我是狮鹫学派的柯恩，他是我的同胞弟弟弥赛尔，我们两个在凯尔莫罕训练的时候，你这一代的猎魔人应该还没出生，所以你不认识我们也属正常。”
“原来是鼎鼎大名的屠龙者兄弟，真是幸会。”
欧吉尔德抬起头，话语虽然恭敬，但里面连半点敬意都没，反倒有点阴阳怪气。
虽然从外表上来看，这两个狮鹫学派的猎魔人充其量也就三十岁左右，但谁都知道猎魔人和巫师的相貌跟年龄从来都画不上等号。
站在最后，穿着全封闭钢铁盔甲的猎魔人终于开口了：“欧吉尔德，请腾出点位置让我先坐下吧，你知道的，我的盔甲很沉。”
欧吉尔德笑道：“当然没问题，克利福德你坐我身边就好，至于另外几位，还是等有客人离开再坐吧。”
伊斯塔冷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柯恩兄弟倒是真像是有几分骑士美德，丝毫未恼，只是看向坐在角落里，一直沉默不语的李昂问道：“这位是......”
李昂刚想开口，欧吉尔德便抢着答道：“我的好兄弟，一个小学派的猎魔人，实力相当不错。”
“幸会。”
柯恩兄弟颔首致意道。
“很荣幸与二位相识。”
李昂笑道，他倒是没计较欧吉尔德的自作主张。
虽然他此行并未想着刻意隐瞒身份，但如果真是实话实说，一来对方很可能不信，二来也容易引起敌视。
大家都冲着石中剑来的，虽说是同行，但也摆脱不了竞争者的身份。
“那边有位置了，我们就先过去了，待会大家再细聊。”
柯恩兄弟向桌上三人道别，随后离去。
欧吉尔德忍不住埋怨道：“克利福德，你怎么跟狮鹫学派的家伙混到一起了？”
克利福德摘下分量比李昂那顶还沉的头盔，露出一张苍白的面孔：“两位前辈为人其实挺不错的。”
欧吉尔德不屑道：“呵，那帮吊人天天自诩为男巫，但施法能力比起正统巫师可差远了，作为猎魔人安身立命之本的剑术更是稀烂，石中剑要真是落到他们手中，那才叫没天理。”
克利福德皱眉道：“大家都是同行，论关系远近来说，狼学派跟狮鹫学派可比跟我们钢铁学派的近多了。”
欧吉尔德哼道：“我反正就是讨厌那帮家伙，忒装。”
一个阴冷的女声突兀响起：“你其实就是嫉妒，嫉妒你在钻臭水沟的时候，狮鹫学派的猎魔人却在图书室内穿着白色长袍研究魔法。”
原来是蝮蛇学派的伊斯塔，刚不知从哪转了一圈，又回来了。
“没错，我是嫉妒，但绝不包括你们这帮整天穿着黑袍，搞得神神秘秘的样子，仿佛一见太阳就会化成灰的蝮蛇派猎人。”
欧吉尔德嘲讽道。
李昂忍不住摇了摇头，这货嘴还真毒。
伊斯塔轻轻推了下李昂，示意他往里面坐，随即紧贴着他坐了下来。
...
与此同时，在库尔德勒酒馆内，一场争吵正在爆发。
凯瑟琳怒气冲冲道：“但丁，我根本无法理解你的做法，里昂可是我们唯一的希望！”
但丁翻看着那本实验记录，头也不抬地回道：“那你觉得该怎样做？像藏宝一样把里昂藏起来，让他永远别出门？”
他冷哼道：“你虽然被称作是最像猎魔人的女巫，但你根本就不懂猎魔人？”
“呵，我不懂猎魔人？我怎么会不懂！”
“猎魔人就是一群冷血的混蛋，你让你的学生去送死，我的哥哥也带着那个小姑娘去送死，你们的眼中根本就没有怜悯。”
凯瑟琳气急败坏道。
但丁轻声道：“如果你这么认为的话，我也没办法。”
但丁显然错估了“我也没办法”这句话对于女人的杀伤力，一个拳头迅速在他眼前放大。
他错愕地捂住了眼睛，看着眼前怒气冲冲的女人，说道：“凯瑟琳，你疯了吗？”
第二百一十六章黑巫师
酒馆内响起鲁特琴和竖笛的合奏声。
一群来自圣乔治海峡对岸的爱尔兰舞者，伴着手鼓的鼓点，踩着踢踏舞步，在过道里穿梭着。
舞者将酒水放在客人的桌上，客人便在托盘里放上金银铜子。
超凡者的贫富两极分化相当严重，但这些爱尔兰舞者们即便只收到一枚铜子，依旧对客人报以微笑。
一只喵喵叫的黑猫在桌底下飞快地蹿着，有客人恼怒地伸脚去踹，却被它灵活地躲避了开来。
伊斯塔侧过身，做了个伸手的动作，这只黑猫立刻像是乳燕投林般钻进了她的怀里。
李昂疑惑道：“这里居然还有猫？”
黑死病的肆虐使得猫被视作魔鬼化身，绝大多数的城镇，猫这种生物都已绝迹。
欧吉尔德笑道：“那有什么奇怪的，这座酒馆的名字就叫‘七只猫’，有猫才正常，不是所有人都相信猫是魔鬼化身的——我只奇怪这小畜生是不是脑子不好使，居然钻进毒蛇的怀里。”
伊斯塔冷冷地剜了他一眼，动作轻柔地抚摸起怀中的黑猫，她已经学会无视欧吉尔德的毒舌。
李昂问道：“伊斯塔小姐，你刚说的石中剑必须归猎魔人所有是什么意思？”
伊斯塔语气冷淡道：“很浅显的意思，就是我们所有准备参加五德试炼的猎魔人结成同盟，互相之间公平竞争，但如果面对其余人时，就一致对外。”
欧吉尔德大笑道：“那感情好，也就是说你们几个是要协助我和里昂一起夺剑了？”
伊斯塔一副你是不是有病的表情：“凭什么？”
欧吉尔德则报以一副理所应当的表情：“你们又不会剑术，真拿了石中剑岂不是暴殄天物？”
李昂忍俊不禁，端起酒杯掩饰自己脸上的笑意。
伊斯塔反驳道：“谁告诉你我们不会剑术的？”
事实当然不是欧吉尔德所说的那样，各学派的猎魔人虽说各有侧重，但剑术依旧是基础。
即便是狮鹫学派的猎魔人，也更像是奇幻小说里杜撰的“魔武双修”，即使不配合魔法，剑术水准仍在绝大多数普通人之上。
蝮蛇派也是同理。
其实在这时代，就连巫师往往也会耍一手漂亮的剑术，在高手面前或许不值一提，但对付等闲三五个蟊贼简直轻轻松松，在凡人眼中也称得上是“剑术非凡”了。
欧吉尔德乐此不疲地挑衅道：“好，就算你会剑术，但我根本不觉得你们这种心理阴暗的家伙有机会通过五德试炼。”
李昂皱起眉头：“够了，欧吉尔德。”
“好吧。”
桌上的气氛变得很微妙。
欧吉尔德完全把伊斯塔无视了，和李昂，克利福德大吃大喝起来，也不知他们之间到底有过什么过节。
人越来越多，又吵又闷。
李昂忍不住道：“我出去透透气，屋里实在是太闷了。”
欧吉尔德起身道：“一起吧。”
克利福德笑道：“我再多坐一会儿，就不去了。”
伊斯塔只是抱着怀中的黑猫，盯着面前的酒杯一言不发。
走出酒馆，扑面就是一阵冷风。
欧吉尔德忍不住感叹道：“这就是我不喜欢英伦的地方，这里到处都是沼泽，仿佛每天都在下雨，还冷得要命。”
“毕竟冬天快到了，冷一些也正常。”
李昂也不喜欢威尔士的气候，虽然都很冷，但它不像北欧冰天雪地，天寒地冻那种苍茫——即便是冷，也冷得堂堂正正。
威尔士的冷，仿佛带着浓郁霉味与陈腐气息，一阵阴冷的潮气吹来，仿佛顺着铠甲和内衬缝隙都能贴到身上。
李昂问道：“你跟伊斯塔以前有过过节？”
欧吉尔德点了点头：“以前她抢过我的委托。”
“只是这样？”
李昂有些无语。
欧吉尔德满脸怨念道：“那个时候，我已经好几天没接到活儿干了，身无分文，而且饥肠辘辘。”
“真惨。”
李昂对此深表同情。
欧吉尔德饶有兴致道：“怎么你看上那女人了？其实睡一觉也无所谓，但最好别跟她深交，蝮蛇学派的人都冷血。”
李昂不置可否道：“在许多人看来，我们猎魔人都冷血；欧吉尔德，偏见胜于傲慢。”
“哈，你说话怎么跟我们学派的那个糟老头子一样？”
李昂笑道：“伊妮莉以前还以为我在神学院当过神父呢。”
“是有这种感觉，不过你确定你不想睡那个女人？虽然看她不顺眼，但我不得不承认，她是个美人儿。”
李昂摇头道：“你想多了，我只是前不久捡到了蝮蛇学派的遗物，打算找个机会还给她。”
欧吉尔德诧异道：“刚刚还给她不就挺好？”
“我把它存起来了，巫师们对空间波动很敏感，在那种密闭的空间里，我可不想引起那么多人注意。”
欧吉尔德愣了会才反应过来：“你有次元空间？”
“有，但不是巫师的那种，我猎杀的第一只恶魔是虚空跳跃者，侥幸抽到了它的天赋。”
“厉害！”
“等我一下，我先把它取出来。”
“好。”
李昂径直离开了小镇，取出了蛇派双剑，又将一些常用物品装在身上，才又从小镇外赶了回来。
次元空间虽然实用，但跟那种小说里在戒指上一蹭就能存取的空间戒指根本没法比。
不说别的，单单每次使用都会召唤出一只血盆巨口，就注定这种能力不能轻易展现在人们面前。
李昂回来的时候，欧吉尔德指了指李昂身后：“正好，她也出来了。”
回头看去，伊斯塔正抱着黑猫向外走来。
李昂迎了上去：“伊斯塔小姐，有些事我想跟你单独谈谈。”
“什么事？”
伊斯塔皱眉道。
她并不认识李昂，只能从李昂背负的单剑看出，这是个新派猎魔人。
李昂问道：“你认识雷切斯·马奎斯吗？”
“当然，他是我的前辈。”
李昂将双剑递了过去：“那这两把剑你应该认识吧？”
伊斯塔接过双剑，认真端详着上面的花纹，脸色微沉：“这是马奎斯前辈的佩剑，怎么会在你这儿？”
对猎魔人而言，失去武器往往意味着失去生命。
李昂沉声道：“没错，他死了，这是我在他尸体边上捡到的遗物。”
“是谁做的？”
伊斯塔巴掌大的小脸上，一片惨白。
李昂道：“他死在一只恶灵手中，我已经替他报仇了，这两把剑物归原主。”
“谢谢。”
伊斯塔诚恳道：“其实就算你把这两把剑藏起来自己用，我们也不会追究。”
李昂摇头道：“不了，我们学派的猎魔人不擅长使用毒药和剑油，还是还给你们的用处更大。”
“赞美你的美德，里昂阁下。”
“不用客气。”
回到欧吉尔德身边，这货正蹲在地上，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街上一个穿着黑色巫师袍的男巫。
这名男巫站在一个乞丐面前，微笑道：“我可以给你钱，但你要拿什么来换？”
“大人......老爷，可我一无所有。”
乞丐的声音有些颤抖。
“你其实拥有很多。”
男巫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把你的一根手指给我，我就给你一枚金币，怎么样？够你用很久的了。”
乞丐连忙摇头道：“不，不换！”
“那就两枚。”
男巫不断加价着，一直到“十”这个数字，终于不再开口了。
乞丐的神情挣扎，最终一咬牙，伸出左手道：“大人，我换了，但我只换这根尾指。”
男巫慨叹道：“唉，只一根啊......”
他取出小刀，在乞丐的手上飞快一割。
乞丐的脸色瞬间变得狰狞扭曲，他飞快接过男巫递来的金币，佝偻着身子，像是下水道里的老鼠，飞速离去。
男巫盯着他的背影，又露出了那种意味深长的笑容。
果不其然，乞丐刚跑出不远，便被一个高个子男人从背后捅了一刀。
这个男人揣着抢来的金币，迅速消失在了他们的视线中。
李昂看到了乞丐临死前圆瞪的眼睛，他的精神力透过凛冬领主的统御之盔迅速蔓延了出去。
他看到了那个杀死乞丐的高个子男人被另一个人杀死，而抢到金币的人，又被杀死......
循环往复，最终抢到金币的人居然兜了个大圈子，又跑回到了酒馆这边，在路过男巫的身边时，被他一剑捅死了。
男巫蹲下身，在他怀里取出了那十枚染血的金币，他微笑着将金币收入囊中。
李昂皱眉道：“他到底在干什么，只是不想给钱就害死十几条人命？”
欧吉尔德摊开手道：“谁知道呢，这种黑巫师最喜欢做一些莫名其妙，但又很恶心的事。”
“这种人跟恶魔有什么区别？”
欧吉尔德摇了摇头：“他们可比恶魔要可怕多了，恶魔杀人好歹是为了填饱肚子，这种人纯粹是为了杀人取乐。”
黑巫师仿佛听到了两人的谈话，转过头来，向着他们比划了一个斩首的手势。
李昂顿时感受到一股呕吐欲从食管中蔓延开来，身边的欧吉尔德更是直接呕吐了起来。
从他的呕吐物中，能够清晰地看到一条条跟头发一样的黑色长虫正在扭动纤细的身躯。
“里昂，他对我们下了咒！”
“我知道了。”
李昂张开手，空气中顿时氤氲起一阵白雾，有刚从酒馆里走出来的客人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这是什么鬼天气，吸一口气我就感觉自己肺里结满了冰碴。”
黑巫师体表，红红绿绿的防护法咒同时亮起，但就连半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便又同时熄灭了。
下一刻，仿佛一朵烟花盛开。
冻结的血肉爆碎开来，散成一大片鲜红的冰块。
第二百一十七章巨舰斩浪
李昂剧烈咳嗽了两声，从嗓子眼里拽出来了一条黑色的线虫，这小东西捏在手里还在剧烈挣扎着，力气大得出奇。
它的身体虽然纤细，但给人的感觉比钢丝还要更加结实。
李昂沉声道：“黑巫师的手段，果然是防不胜防。”
欧吉尔德的眉毛上挂了一串冰霜，他神情呆滞地问道：“里昂，你真的是猎魔人不是巫师？”
刚刚李昂这一手，即便是许多冰属性专精的中序列巫师都未必能够做到。
“我当然是猎魔人。”
“可你第一次猎杀的不是一只虚空跳跃者吗？”
果然，一个谎言要靠无数个谎言去瞒。
李昂沉默了片刻，才道：“类似于狮鹫学派使用的法术，消耗的依旧是我体内的恶魔之力。”
“狮鹫学派可没这么厉害。”
伊斯塔疑惑的声音在两人背后突兀响起，吓了欧吉尔德一跳。
她的脚步很轻，李昂虽然察觉到了，但那是因为他的精神力被凛冬领主的统御之盔放大了很多倍。
普通中序列，很难察觉到她的接近。
“没错，里昂，可以告诉我实情吗，你是通过某种神器施展出的这种力量，还是本身就具备？”
欧吉尔德顾不得嘲讽伊斯塔，追问道。
“恐怕不行。”
李昂微微蹙眉，他跟欧吉尔德说到底也只是第一次相见。
如果真正懂得分寸的人，在他明确表示自己不会说真话的时候，是不会再继续追问下去了。
欧吉尔德的做法，已经有交浅言深的嫌疑了。
他见李昂神情不对，忙道：“抱歉，我知道不该追问，但我一直在寻找擅长寒霜能力的人。”
“找到了吗？”
“找到过几个侧重寒霜魔法的巫师，但听我说清来意，就把我赶出去了。”
李昂问道：“你找寒霜能力者有什么事？”
欧吉尔德略一犹豫，便和盘托出道：“在凯尔莫罕建城时，下面关押了一只高序列的深渊炎魔，我们起先都没察觉，还是最近感觉城堡内气温越来越高，仔细探查，翻看典籍才知道的这件事。”
“炎魔要破封而出了？”
“没错。”
“高序列......”
李昂叹了一口气：“抱歉，我恐怕也要拒绝你了，毕竟我只有中序列第一阶。”
高序列与中序列间根本就是天壤之别，虽然猎杀一只高序列炎魔的诱惑很高，但他还没得失心疯。
欧吉尔德连忙道：“那只炎魔已经被封印上百年了，就算不掉阶，肯定也正处于虚弱状态。驻扎在凯尔莫罕的猎魔人联合起来也能应付，就是它体表燃烧着的献祭之火以及属于高序列的熔火领域太过难缠，所以......”
李昂打断了他的话：“你觉得我有能力抵抗高序列的领域？”
“没错。”
李昂笑着摇了摇头：“你也未免太看得起我了。”
欧吉尔德无奈道：“我也是实在没办法了，前段时间我甚至都求到狮鹫学派的头上了，谁知那帮老棒槌居然告诉我与其对上一只高序列炎魔还不如干脆放弃凯尔莫罕，任凭那只炎魔离去。”
伊斯塔冷不丁说道：“放弃凯尔莫罕也是无奈之举，毕竟查洛特拉先生根本就不回应我们的联系，找不到能够平衡熔岩领域高温的法师，即使我们服用了白熊魔药，也不可能在炎魔的领域中跟它战斗。”
李昂思索了片刻，答道：“其实这个忙我倒也不是不能帮，前提是你们将这只炎魔的灵魂交给我。”
欧吉尔德拍手道：“没问题！”
“你能做主？”
“能，炎魔的灵魂对我们本来就没有用。”
“炎魔什么时候破封而出？”
欧吉尔德说着，满怀忧虑地看向东方阴沉的天空：“我也不确定，或许现在它已经破封而出了，我们只能是参加完五德试炼后，尽快赶回去。”
“好，离开时我跟你们一起。”
李昂又看向伊斯塔，问道：“蝮蛇学派是支持放弃凯尔莫罕，还是死守那里？”
伊斯塔言简意赅地答道：“死守。即便是狮鹫学派，在大家表决了要死守后，依旧会派人前去参战。”
李昂若有所思道：“看来野兽学派还是挺团结的。”
欧吉尔德补充道：“凯尔莫罕又不单是我们狼学派的，大家伙都有份，谁敢做缩头乌龟，以后就别想在同行里面立足了。”
三人正聊着，港口内突然弥漫起了一大片浓雾。
在雾气的遮掩下，隐约能够看到巨大的船帆与高耸的船艄，与此同时，一个高贵冷艳的女声响起。
“参加五德试炼的人，立刻前往码头，乘船进入阿瓦隆。”
但李昂的耳畔紧跟着又响起了那温柔的女声：“里昂阁下，你来了。”
对话发生在李昂的脑海中，所以伊斯塔和欧吉尔德都没察觉到异常。
“日安，薇薇安女士。”
李昂很恭敬地问了句好。
“你在卡塔琳娜的梦境中已经通过了五德试炼，所以当你进入阿瓦隆后，不必进行五德试炼，我会直接把你传送到湖心小岛。”
“感谢您的照顾。”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如果不是湖中仙女承诺他不必再进行五德试炼，他觉得自己已经可以打道回府了。
“不必客气，我可是很公正的，倘若你不能在最后的角逐中胜出，我也不会将石中剑交给你的。”
薇薇安的声音渐渐远去。
斯卡蒂的声音突兀响起：“以后不要让这群不三不四的女妖怪进入你的脑海，我很讨厌这种感觉。”
“为什么，你把这儿当你地盘了？”
斯卡蒂冷冷道：“当然不是，只是我身为统御之盔的器灵，我有责任将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拦在外面。”
“嗯，有责任心还算不错，值得表扬。”
李昂忍住笑意说道。
刚刚湖中仙女在侵入他脑海中时，其实可以被斯卡蒂拦截下来，是他让斯卡蒂放开了限制。
码头声，人声鼎沸。
猎魔人们聚在一起，眼看着薄雾中那座宛如高楼一般的巨型帆船乘风破浪而来，纷纷向上跃去。
超凡者们各显神通，有骑扫帚的，有直接施展空间传送的，拼命向那艘大船挤去。
凡人们仿若亲眼目睹了世界末日，四散跑开。
随着浓雾逐渐散去，码头上，海面上，再度归于宁静，仿佛从来就没有什么巨型帆船到来。
唯有消失一空的超凡者们，预示着刚刚他们所看到的一切，并非是幻觉。
第二百一十八章塞西莉亚
欧吉尔德睁开眼，周围覆着厚厚一层积雪。
前方是一座吊桥，以及高耸但却破败的城堡大门，眼前的景物令他倍感眼熟。
“这里是......凯尔莫罕？”
“我回来了？”
他没有深思自己到底是怎么一瞬间从英伦回到了凯尔莫罕。
事实上，他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正在参加“五德试炼”。
就在这时，地动山摇。
大地龟裂，沸腾的熔岩从城堡中庭内迸溅而出，透过那道铁闸门，他甚至能够看到有一只巨大的手掌，从地底的裂缝中伸出。
那恐怖的上位者的威压使得他的意志瞬间被摧垮，他没有任何犹豫，掉头就跑。
在雪地里也不知跑出了多远，他蓦然听到身后传来了一阵尖锐的惨叫声。
仿佛一道惊雷，劈醒了浑噩的欧吉尔德。
他止住脚步，望着陷入火海中的凯尔莫罕，咬了咬牙，重新向回跑去。
睡梦中的人是不会讲究逻辑的，所以欧吉尔德并未发现异常，他只是遵循着自己的直觉，做出了该做之事。
而这正契合了五德试炼中的“英勇”和“怜悯”。
...
李昂站在甲板上，周围的人昏倒了一大片，唯有他一人还站着，仿佛鹤立鸡群。
在他身边，欧吉尔德，伊斯塔，柯恩兄弟还有克利福德都沉沉睡着，仿佛叠罗汉一样，娇小的伊斯塔被压到了最底下。
气抖冷。
李昂将伊斯塔拉了出来，摆在上面，才在有些无从下脚的甲板上逛了起来。
这艘船的材质很奇特，坚韧且具备弹性，呈现出灰白的色泽。
他忍不住自语道：“这是用什么做的？”
“死人指甲。”
一个女声突兀响起。
李昂被吓了一跳，斯卡蒂传来解释：“浓雾影响了精神力的发散程度，抱歉没能提前预警。”
“没关系，她似乎没有恶意。”
李昂在脑海中回复道。
斯卡蒂现在的工作态度还算不错，虽然依旧高冷，但做法完全称得上是“嘴强身受”。
女人有着尖尖的耳朵，很像是神话传说中的精灵，她穿着翠绿色的长裙，金色的长发上佩戴了花环。
她从浓雾中飘着来到了李昂的面前，面无表情道：“你就是里昂吧？”
“没错，你是？”
这个女人说话完全不带半点情感，这跟斯卡蒂的冷淡还不一样。
女人回答道：“一只妖精，薇薇安派我主持这场试炼，顺便招待你，免得你在船上太过无聊。”
“多谢。”
李昂跟这种人完全聊不起来，说了这句话便没下文了。
过了好久，还是妖精主动开口道：“这艘船看上去很邪恶吧。”
“没错。”
“它的船体是用死人指甲制成，风帆是用死人头发编织而成，催动它在浓雾中穿行的，是无数的亡魂。”
李昂沉思了片刻，答道：“纳吉尔法？”
“没错，诸神黄昏后，薇薇安便寻找到了这艘幽灵船的残骸，并且花费了相当长的时间补完了它。”
纳吉尔法是北欧神话中用死者指甲做成的幽灵船，传说中，当它完工之时，便是诸神黄昏的到来。
李昂询问道：“比起湖中仙女，你们似乎更认可妖精的称呼。”
妖精摇了摇头：“不是‘我们’，只是我。”
她的五官很精致，符合外界人对于妖精的一贯幻想，就是脚不沾地，漂浮着的模样很像幽灵。
大概恶灵的确跟妖精也有关系，不然卡塔琳娜也不至于能进化成精灵。
妖精语气微顿，又道：“比起妖精，我的同伴们大部分还是喜欢‘湖中仙女’这个称呼，也很热衷于和人类男性一起欢愉。如果你愿意的话，抵达阿瓦隆后，可以好好享受一段时间——五德试炼的时间很长，要到明天这些人才能醒来，进入下一阶段。”
李昂连忙表示拒绝：“额，还是不用了，我等他们结束就是。”
妖精“呵”了一声，语气淡漠道：“不必掩饰，我们妖精不讲究人类的道德观，如果碰到钟意的对象，直接拉到空置的房间里去做就是了，没人会关注你们，我们妖精也不以此作为繁殖方式，不会有遗货。”
啧，开放啊。
李昂忍俊不禁道：“如果看上你了怎么办？”
妖精牵住了李昂的手，淡漠道：“甲板下有空置的舱室，如果你能快点完事的话，应该不会耽误我的职责。”
李昂连忙摆手：“我只是开玩笑。”
妖精皱起眉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松开手道：“人类的幽默感都如此奇特吗？”
“不，我只是......”
李昂无奈道：“抱歉，这只是个单纯的问句。”
“如果看上我，而我恰巧不反感的话，我当然也愿意做，生理需求谁都会有，即便是妖精也不例外。”
她沉思了片刻，有些无法理解道：“所以你为什么拒绝？时间不够？”
李昂不知该如何解释，总不能说是“爷其实没看上你个面瘫脸”，只得说道：“没错，时间不够。”
妖精微微颔首：“等到我空闲时，如果你还有需要，可以到宫殿里去找我。”
空气有些凝固，李昂觉得尴尬，但妖精似乎只是无话可说。
他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塞西莉亚。”
李昂正想程序性地夸两句好名字之类的废话，塞西莉亚已经再度开口：“我们到了。”
她指向前方。
巨舰破开浓雾，眼前的一切瞬间豁然开朗。
此时，他们赫然正处于云端之上。
从船舷往下看，他看到了一片坐落于森林里的城市，到处都是白色的建筑群，带着与现今迥异的建筑风格。
巨舰开始降落。
到达城市的最外围入口处。
他看到了一座洁白的大理石喷泉上，卧着一只栩栩如生的奇美拉雕塑，从它的狮口中，喷吐出的是带有浓郁甜香味的琥珀色酒水。
“请随便饮用，薇薇安嘱咐我把你当做贵客对待。”
“薇薇安不是你们的领袖吗，你们可以直呼她的名字？”
“薇薇安是我们中最强大的，她守护着阿瓦隆，我们很尊重她，但严格意义上，我们是平等的。”
“原来如此。”
“准备下船吧。”
第二百一十九章伦芙芮
刚踏足这片土地，李昂便能清晰地感知到脚下蕴含着一股庞大的魔力之源，汹涌澎湃，却又隐忍不发。
这倒不足为奇，即便是小型秘境，也需要依托魔源维系其存在。
但这里的魔力之源，在规格上已经有些超出中型秘境的范畴了，即便比起女巫之森的魔源，也不会差太多。
“接下来这段时间，就把他们留在船上？”
“没错，纳吉尔法很安全。”
“你的意思是，其他地方不安全？这不是你们湖中仙女的地盘吗？”
“是，但具体原因我不能告诉你，你最好直接询问薇薇安，只有她有能力判断你是否可以知晓这个秘密。”
李昂愣了下，心道你是知道自己笨所以干脆就把决策权统统丢给别人了吗？
“好。”
塞西莉亚向前飘去：“跟我来吧，我带你去见她。”
这座白色的美丽城市内空荡荡的，街道上罕有行人。
反倒是道旁幽暗深邃的林木之墙中时不时会响起窃窃私语声，仿佛有无数暗中的窥探者在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他。
但当他用肉眼看过去的时候，这些窃窃私语声又会立刻停下。
这使他想起了女巫之森的那些胆小而又活泼的树精灵们。
他很怀念那儿，在女巫之森居住的时间虽然短暂，但无疑是他穿越到这个世界以后，最幸福恬淡的一段时间。
如果有选择，没人会愿意整天在荒野中流浪，猎杀那些丑陋的魔物。
“前面闪闪发光的是缎带河，薇薇安对它下了魔咒，任何人和物一旦落水，就会飞速沉底，即便是羽毛也一样。所以如果没有飞行能力，你最好不要私自越过这条河。”
听起来很像是“弱水”或是希腊神话中的冥河“阿克隆”。
李昂有些好奇道：“我可以试试看吗？”
“可以，如果发生危险我会救你。”
塞西莉亚语气冷淡道：“薇薇安曾说过，只有亲身实践，才能得出真知，不亲身试一下，你的确很难想象一条河会有多危险。”
“薇薇安女士真像个哲学家。”
李昂耸了耸肩，他向着宽阔的河面走去，空气中开始弥漫起淡淡的白雾，冰冷的冻气从他脚下蔓延出去，在泥地里结出一层霜花。
随着他踏入缎带河的一瞬，一层坚冰从他的落脚处浮现，恰巧将他托了起来。
其实李昂没敢用力踩，直至他逐渐感受到脚下的浮力足够将他的体重撑起时，再终于迈出了第二步。
虽然这条河号称“羽毛不浮”，但拖着李昂的冰也是号称“羽毛不浮”的河水凝结而成的。
于是就形成了一种套娃理论。
“怎么样？”
塞西莉亚淡淡道：“很厉害。”
他看向塞西莉亚，这位漂浮的女妖精依旧面无表情，让人根本看不出她是在敷衍还是诚心夸赞。
这使得李昂顿时失去了显摆的兴致。
他还在低序列的时候就萌生过踩着寒冰渡海的念头，只是能力有限，根本达不成这个目标。
时至今日，借助凛冬领主的统御之盔，他终于能够做到了，但没有合格的观众，实在让人意兴阑珊。
渡过缎带河，李昂看到了一棵很像是女人的树，根根藤蔓包裹着她的身躯，就连五官都清晰可见。
“这棵树怎么那么像活人？”
“它不是人，是一只妖精。”
李昂有些好奇道：“方便告诉我怎么回事吗？”
“当然。”
塞西莉亚走到树旁，轻轻抚摸着它：“伦芙芮在一次外出时，爱上了一个人类男性，他们在一起度过了一段幸福时光，分别时，男人向她允诺，会到阿瓦隆陪她度过余生，但她最终还是没有等到。”
塞西莉亚这时，语气终于稍稍浮现出了一丝怜悯：“她忧思过度，心力交瘁，最后还是薇薇安把她变成了一棵树，才使她保住了性命。”
“她的名字叫伦芙芮？”
“是的。”
“恕我直言，为什么要等？她不能离开阿瓦隆去找那个男人吗？到时那个男人究竟是变了心，还是有其他苦衷，不都真相大白了吗？”
李昂对这个老套的爱情故事并不感冒。
“薇薇安制定了每个妖精离开阿瓦隆的时限，伦芙芮用光了时限，必须要等到一百年后才能再度离开阿瓦隆。而且她留下了能指引男人抵达阿瓦隆的魔法道具，那是一件很强大的神器，只要他想，就一定能找到阿瓦隆。”
李昂叹了一口气：“妖精都这么好骗吗？”
塞西莉亚摇了摇头：“不，妖精大多数都很狡诈，但坠入爱情陷阱的妖精，会和人类一样变得......相当之蠢。”
李昂赞同道：“爱情真可怕。”
“我倒是很想了解一下爱情这种东西，究竟有怎样的魔力，为什么能使那么多姐妹深陷其中。”
塞西莉亚的语气很奇怪，带了一丝不信邪的劲儿，跟之前的淡然迥异。
李昂不置可否道：“等你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时，往往已经积重难返，最好还是不要轻易尝试为妙。”
塞西莉亚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听起来你似乎很有经验，可以仔细跟我讲讲爱情的原理吗？”
李昂顿时语塞。
他懂个屁的爱情。
看李昂这表情，塞西莉亚顿时恍然：“我明白了，原来你也不清楚，不过没关系，我们以后可以再探讨。”
她指向前方，一座由白色条状岩石堆砌成的小花园：“那里就是薇薇安居住的地方了，你自己进去就好。”
“好的。”
塞西莉亚又道：“我需要先去处理纳吉尔法船上的事，如果你和薇薇安聊完了，可以在这儿等我回来。”
李昂诚恳道：“感谢你的帮助。”
他目送妖精小姐飘然而去后，才向花园内走去。
推开虚掩的木门，他看到正对着房门的地方，摆了一张方桌，有个金发女人正伏案用羽毛笔快速书写着。
见他进来，女人终于抬起头笑道：“里昂阁下，你终于到了，我已恭候多时。”
“你好，女士。”
李昂有些疑惑地打量着女人的面孔，她有着相当精致的五官，皮肤状况也非常好，像是刚剥了壳的熟鸡蛋。
女士翘起一条修长洁白的大腿，搭在另一条腿上，淡黄色长裙下，美好风光隐约可见。
她放下鹅毛笔，单手扶着下颌，微笑道：“看我做什么，跟卡塔琳娜梦境里的那个我不太一样对吗？”
李昂诚恳道：“没错，确切来讲，是差别很大。”
薇薇安笑道：“她是我，但我不是她，就像你身边那个古神残念一样，你在那里见到的湖中仙女，也只是我的一部分。”
第二百二十章魔剑与石之心
斯卡蒂在李昂的脑海中冷冷道：“我不喜欢她说的话，确切来讲是很讨厌，区区一个由于层次不够高，没被恶魔毁灭，从而苟延残喘下来的老妖精，也有资格用和我并列的语气来评判我吗？”
“没错，她说的话的确很过分，她根本没资格跟你相提并论，但她现在很厉害，所以我恐怕不能替你找回面子了。”
其实李昂觉得没什么过分的，薇薇安说的完全是实话，但谁让现在斯卡蒂属于自己人了呢，他肯定要向着斯卡蒂说话。
反正薇薇安也窥探不到他的心思——有凛冬领主的统御之盔在，他有自信能做到隔绝窥探。
“没关系，我也只是发发牢骚罢了，正如你所说的那样，诸神荣光早已逝去。”
斯卡蒂的回应很平淡，但李昂其实能察觉到她心底还是很受用的。
这个傲娇的女人（神？），向来一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冷淡模样，但实际上还是有情绪的。
总之要比塞西莉亚的症状好上不少。
李昂诚恳道：“抱歉女士，我对高序列以上的特征还没什么了解，我的母亲和但丁先生也没教过我这些。”
薇薇安掩嘴轻笑道：“不要叫我女士了，别人这么叫我倒没觉得有什么，但你这么叫，我怎么听都感觉别扭。”
李昂笑了笑，他想起曾经听到的一句巫师间的戏言：“在不加冠名时，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女士。”
“以后叫我薇薇安就好，我们妖精并不看重世俗礼节。”
李昂从善如流道：“薇薇安，我其实一直有个疑惑，石中剑那么厉害，你为何不干脆把它据为己用呢？”
薇薇安叹了一口气，眉宇间满是忧愁：“石中剑的确是一把非凡的神器，但你知道为何只有五德俱全的骑士，才能掌控它吗？”
李昂疑惑道：“难道是因为这把剑的器灵性格高洁傲岸？”
“当然不是。”
薇薇安叹道：“确切来讲，正好相反，这把剑的器灵充斥着暴虐，杀戮，残忍等种种负面意识，它是一把来自深渊的魔剑。”
李昂恍然：“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唯有意志足够坚定，也就是五德俱全的人，才能掌控它，而不被它腐化？”
薇薇安摇了摇头：“只能说是有机会罢了，每一任石中剑的主人，其实都没掌握它多久，就将它重新丢回了通往阿瓦隆秘境的湖泊里，那是因为他们发现自己已经无法继续承受魔剑的侵蚀了。”
“而且更糟糕的是，石中剑的封印石已经被它侵蚀得越来越厉害了，每到深夜，这块封印石就将化作一只恶灵骑士，手持石中剑肆虐在阿瓦隆，所以在城内居住的妖精们都被我疏散到森林里了。”
她严肃地盯着李昂，正色道：“所以我必须要为它找一位主人了，否则，我会考虑将它连带着封印石一同丢出秘境，尽管那势必会酿成一场巨大的灾祸。”
“我明白了。”
李昂沉声道：“这把剑化作的恶灵骑士很强？连你也不能抵挡吗？”
“当然不是，但它是不死的，即使我毁灭它无数次，它依旧会在第二天的深夜如期而至。”
薇薇安叹了一口气，很显然，这件事已经困扰她许久了。
李昂疑惑道：“如果被那些参加试炼的人得知了真相会怎样？他们会不会认为这是一场欺骗？”
薇薇安轻哼道：“等获胜者带着石中剑离开后，就跟我没关系了——如果这把剑真的完美无瑕，我又怎么可能把它送出去，这个世界上可从来没有白占便宜的事，他们早该有所预料。”
“那你为什么告诉我实情？”
“猎魔人其实本就比一般人更适合掌控石中剑，只有魔力才能发挥出这把魔剑的全部威力。”
薇薇安诚恳道：“对他人而言，石中剑未必算得上是馈赠，反倒有可能是危机，但你不一样。无论是但丁还是安洁莉娜女士，都有能力解决这把剑中蕴含的难题。当然，净化掉这把魔剑的器灵，势必会导致它的威力大幅下降，但它依旧是一把不折不扣的神器。”
“原来如此。”
李昂若有所思道：“所以，干脆就让我直接带走石中剑算了。”
薇薇安摇头拒绝道：“抱歉，规则一旦订立，即便是我也无权更改，玩弄规则是我作为妖精与生俱来的天赋，它使我远比一般妖精强大无数倍，但同时也是束缚，我必须遵守我订立的规则。如果我早点遇到你的话，我根本不必召开这场‘五德试炼’。”
“伦芙芮也是因为规则？”
薇薇安愣了下，轻叹道：“是塞西莉亚对跟你讲的吧。”
“没错，如果不是规则的缘故，我肯定会放她离开的。”
她忍不住苦笑道：“我甚至私底下自己出去替她出去找了一回那个男人，可他早就已经娶妻生子，并且用伦芙芮给他的神器，登上了国王的位置——我早已将神器带回来好多年了，可直到现在，我也没考虑好要怎样把这个事实告诉她。”
李昂询问道：“那个国王按照时间来算，早就应该老死了吧？”
薇薇安挑起眉毛，秀美的脸上展露出一丝锋芒：“很不幸，他没有老死在病榻上的命运，而是被我亲手宰了。”
“既然死无对证，为什么不编造一个谎言使她安心呢？”
薇薇安摇了摇头：“如果她以为那个男人对她用情至深，只是出了意外才没能来阿瓦隆陪伴她，她会非常伤心；如果她得知真相，自己其实是被骗了，只会更伤心。而对她而言，伤心就是死亡。”
“真是左右为难啊。”
李昂叹了一口气。
“的确如此——这些丢人事暂且就不提了，实在惹人发笑。我们来谈谈五德试炼之后，争夺石中剑的规则。”
“好。”
薇薇安迅速从低落的情绪中抽离，正色道：“规则其实很简单，通过五德试炼的人，将在深夜一同抵抗石中剑恶灵的侵袭，谁最后争抢到石中剑的所有权，剑就归谁所有。”
李昂称赞道：“的确很简单，但也行之有效。”
薇薇安笑了下，又道：“还有，里昂阁下，我私人有一个请求。”
“您说。”
“那我就开门见山了——我希望你能多陪陪塞西莉亚，和伦芙芮的那颗柔软如水般的心灵恰巧相反，她有一颗石之心，它坚硬如铁，阻隔了塞西莉亚进阶高序列的道路，我希望你能帮我融化她。”
李昂愣了下，才道：“你的意思是？”
薇薇安温柔的眸子白了他一下，轻声道：“对她做你们男人想做的事情就好，同时你要多展露出自己的魅力，使她情不自禁地爱上你。”
李昂瞠目结舌。
为什么我堂堂猎魔人，总是要做这种事？
难道我最终的命运也是要向前辈那样，成为一个著名的打桩机？
第二百二十一章从这开始
李昂拒绝道：“抱歉，我恐怕不能答应。”
薇薇安制止道：“不要着急拒绝。作为妖精，塞西莉亚的初夜能为你共享一份她的天赋，即使你没有看上她的容貌，也需知晓她是阿瓦隆的一份瑰宝。”
“听起来很诱人。”
“但决定收不收的依旧在你。”
薇薇安含笑道。
李昂没有正面回应，只是垂首致意：“我明白了，薇薇安女士。今晚石中剑化作的恶灵骑士会现身吗？”
“当然，只要天色一黑，它就会出现在城市的街巷中，但没人能预判它出现的位置，包括我在内。”
“我会提前做好准备。”
薇薇安正色道：“里昂，恶灵骑士很危险，即便是我，每次解决它也要花费一番手脚，所以你最好不要同它正面对抗。”
李昂疑惑道：“它已经超出中序列的范畴了？”
“没有，但石中剑与它无比契合，它们叠加起来，绝非一两个中序列能对抗的了的。”
薇薇安强调道：“你最好选择在明天晚上，跟其余试炼者们一同对抗它，以你的实力，想要胜过他们并不算难事。”
“您放心，我今晚只着重于观察。”
薇薇安满意道：“无论如何，安全第一，我可不希望安洁莉娜女士听到不好的消息后，莅临阿瓦隆。”
李昂只是笑着点了点头。
他其实对安洁莉娜女士在巫师界的形象并没有一个特别清晰的认知，因为人们很少谈论起她。
可能是因为她深居简出的缘故。
离开薇薇安的花园时，塞西莉亚还没归来，李昂坐在小山坡上打量着这座洁白的城市，神情逐渐放松。
在午后阳光的映照下，整座城市亮闪闪的，缎带河拦腰截过，当真像是一条缎带。
阿瓦隆的这座城市，无论是从美感上，还是秘境本身的气候而言，都远非英伦所能相提并论的。
“抱歉，让你久等了。”
塞西莉亚像女鬼一样飘然而至，她折起长裙，在李昂身边坐下，和他一起看着下面的城市。
李昂笑道：“没关系，其实我也刚坐下没多久，你处理好纳吉尔法的事情了？”
“嗯。”
两人再度陷入沉寂。
许久，塞西莉亚才随口问道：“你觉得阿瓦隆怎么样？”
“很好。”
说完，似乎又觉语气不够强烈，再度强调道：“确切来说，是非常好。”
“既然觉得好，为什么不在这儿住下来？”
李昂笑道：“薇薇安女士没有制定禁止外人入住的规则？”
“没有。”
李昂摇头道：“居住在阿瓦隆的确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但我是个居无定所，漂泊四海的猎魔人。你知道的，猎魔人没有老死于榻上，安然辞世的传统。”
其实论风景，气候，女巫之森都要超过阿瓦隆，他如果想定居，根本就不会离开女巫之森。
当然，这种毫无情商可言的话，他是绝对不会说出口的。
“那可实在有些可惜。”
“塞西莉亚，听薇薇安女士说，你有一颗石之心？”
塞西莉亚微怔，点了点头：“薇薇安连这都告诉你了——的确是这样，我跟其她妖精们相比，似乎是缺少了许多情感。”
李昂询问道：“但之前提起伦芙芮时，你似乎表现出了一丝悲伤？”
塞西莉亚摇了摇头：“我并不伤心，但我知道我应该伤心。”
“是这样吗？”
李昂凝视着塞西莉亚那对仿佛古井无波的淡绿色眸子，许久，也未能在里面察觉到有任何情绪波动。
面部表情或许能够骗人，但眼神却很难。
李昂轻叹道：“其实，石之心未必是一件坏事，虽然感受不到快乐，兴奋，激动；但同样不会悲伤，不会愤怒，不会烦恼。”
塞西莉亚疑惑道：“你说的似乎跟她们不太一样。”
“哈。”
李昂笑了声，自嘲道：“抱歉说了些蠢话。如果是我，即便满心都是烦恼，连半点快乐也没，我也不愿丢失情感。”
塞西莉亚迟疑道：“为什么你们都这么觉得？”
“因为一旦拥有，就不想失去，哪怕它使自己痛苦万分——但我不知道从没拥有过，是否也会有一样的感觉。”
塞西莉亚笃定道：“不会，但你们都这么说，我反而感觉有些好奇。”
李昂叹道：“坦诚来讲，薇薇安女士希望我能为你解决石之心的问题，但我觉得我能力有限，恐怕做不到这一点。”
塞西莉亚道：“薇薇安也跟我说了这件事，她觉得你很优秀，或许能吸引到我，所以才让我主持这次的五德试炼。”
李昂诚恳道：“我会尽力而为。”
“谢谢。”
她很大方地将小手塞进李昂的掌心中：“先从这儿开始吧。”
入手一片冰凉，李昂愣了下，下意识想要缩手，但这女妖精的动作快得吓人，使他根本没反应的时间。
而她把手塞进来之后，自己如果再像抖蟑螂一样抖掉，他又觉得很冒犯。
算了，只是牵牵手罢了，咱又不是没牵过，不是咱吹，上幼儿园时，那帮小姑娘们整天抢着跟咱玩过家家。
他又对上了塞西莉亚那双淡漠的眼眸，心中杂念顿时消散一空。
他询问道：“有感觉吗？”
“似乎没有。”
塞西莉亚茫然地摇了摇头：“或许要更直接一些，我们到那边的房子里去吧，那里没人会打扰我们。”
“还是算了吧。”
李昂有些尴尬道。
塞西莉亚明显有些无法理解：“为什么？”
“速度太快，还是循序渐进些比较好。”
“哦，那这样吧。”
塞西莉亚轻飘飘躺在了李昂的怀里，她抬头凝视着目不斜视，正襟危坐的李昂，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他下巴的胡茬。
“你在做什么？”
“你说的要循序渐进啊。”
李昂语塞，摸下巴是哪个妖精教给塞西莉亚的调情手段吗？
“等一下。”
她轻抬起头，紧贴着李昂的胸膛：“我似乎听到你的心跳得厉害，有很强的魔力气息，这就是猎魔人即将失控的前兆？”
第二百一十二章百偶操演
“不是，这只是正常反应。”
“你很紧张？”
“并没有，只是考虑到今晚会面对那只恶灵骑士，有些焦虑。”
李昂神情紧绷，义正言辞道。
“原来如此。”
李昂沉默着，看向远方逐渐落下的夕阳：“塞西莉亚，你见过那只恶灵骑士吗？”
“当然，它的攻击性很强，我曾跟它交过手，幸好薇薇安及时赶到，不然我应该会死在它的手中。”
“它这么厉害？”
李昂忍不住侧目，虽然他看不出塞西莉亚具体处于中序列的哪个阶段，但从薇薇安的话语中，明显能够看出她已经卡在中序列巅峰许久。
薇薇安甚至觉得她有资格突破高序列，但就是这样的塞西莉亚，尚且不是那只恶灵骑士的对手？
“除薇薇安以外，它是我见过最强大的存在。”
李昂询问道：“它差点杀死你？你当时会恐惧吗？”
塞西莉亚思索了片刻，才道：“我没有那种感觉，但我的确不想就此消亡，因为消亡后就什么都不存在了。”
“那假如阿瓦隆危在旦夕，需要你献出生命才能挽救它，你会怎样？”
塞西莉亚淡绿色的眸子里闪过了一丝茫然：“我从没考虑过会存在这种情况，你觉得我应该怎样做？”
李昂摇头道：“没人能为你做出决定，因为你是个独立的生命，即便你有一颗石之心。”
她郑重点头：“我会仔细考虑这个问题。”
李昂道：“你会考虑这个问题，说明你并非毫无情感可言，因为按照一切生物的本能，除了繁衍后代以外，没有什么比生命更重要的了。”
塞西莉亚看向李昂的侧脸，阳光下投下一片阴影，她忍不住问道：“你能在阿瓦隆逗留多久？”
“不会很久，我接下来还有一项委托。”
“真可惜。”
“没关系，这段时间我会尽量帮你。”
“作为回报，我也会在规则允许的范畴内，帮助你获得石中剑。”
“谢谢。”
李昂笑道。
...
傍晚，斜阳低垂，暮色霭霭。
李昂站起身，对塞西莉亚说道：“快天黑了，恶灵骑士要现身了。”
塞西莉亚询问道：“你打算怎样做？在城里寻找它？我必须提醒你这样做的危险性很高。”
李昂赞同道：“的确如此，所以我没打算亲自在城里寻找，塞西莉亚，我可以伐掉那片小树林吗？”
“我不知道，那是安娜叶塔的私有林地，你必须征询她的意见，这是规则——如果你需要木材，可以砍掉属于我的那片。”
李昂犹豫了片刻，点头道：“多谢你的帮助。”
“嗯。”
塞西莉亚引领李昂来到了一片庄园。
“这是我的家，今晚你可以住在这儿。”
“好。”
他推开外面的围栏，里面是一大片很像是白桦树的林地，暮光透过密集的枝叶，在地上投射出一大片剪影。
“这些够吗？”
李昂满意道：“足够。”
塞西莉亚疑惑道：“你要木材做什么？白榉适合做家具和香料，除此之外，好像就没什么优点了。”
李昂解释道：“我要拿它们做我的眼睛，替我找到恶灵骑士，并且监视它，提前获取情报。”
他张开手，周围窸窣的声响顿时排开。
“我看到了......丝线？”
“没错，我会用这些丝线，来操控它们。”
活化木偶的细丝逐渐与每一棵树相连，一层层树皮木屑沿着纹理剥落，像是有无数手艺精湛的木偶大师，同时进行雕刻。
到处都是密集的切割声。
有黑色的乌鸦挣脱树干，汇成黑色的阴影从庄园中飞走。
转眼间，整个庄园里便出现了上百具与常人一般无二的木偶，它们沉默静立，像是暮霭中的亡灵，一言不发。
以前限制李昂同时操控木偶数量的，一方面是魔力，另一方面则是精神力。
因为每操控一只木偶，就相当于要一心二用，数目叠加上去，没有强悍的精神力，根本发挥不出每一具木偶的实力。
但现在，有统御之盔这件装备，他已经完全能够发挥出【活化木偶】这个天赋，在木偶魔身上时的效果了。
塞西莉亚疑惑道：“这也是猎魔人的手段？”
她似乎仍旧保持着求知欲，但并没有惊讶这种情绪。
李昂若有所思道：“不，它源自于一种叫作‘木偶魔’的恶魔。确切来讲，猎魔人的大部分能力都源自于恶魔。”
塞西莉亚恍然：“这跟典籍里说的一样。”
“接下来，我可能没办法回应你的问题，如果有紧急状况，你可以叫醒我。”
“好。”
李昂轻倚着庄园内的台阶坐下，他眼眸微闭，在他的操控下，木偶们迅速离开了庄园，散向整个城市。
而刚刚飞出的那些乌鸦们，更是早就已经在大街小巷里就位了，整个城市的平面图，开始在李昂的脑海中成型。
但同时操控如此多的木偶，即使有统御之盔的加持，依旧已经逼近了李昂精神承受能力的阈值。
虽然他能坚持下去，但毫无疑问，这会对他造成极大的损耗。
倘若恶灵骑士掌握着某种能够顺着他的操偶丝线找到他本体的能力，那么他就将处于一个相当危险的境地。
但他没有因此而解散任何一具木偶，只是道：“斯卡蒂，我需要你帮忙。”
“好。”
斯卡蒂迅速接管了其中一部分木偶，极大的减轻了李昂的压力。
这也是斯卡蒂存在的必要性。
武器或许有没有器灵都差不了太多，毕竟一切都取决于握持武器的那个人。
但凛冬领主的统御之盔这种辅助类装备，多个器灵已经完全超越了锦上添花的范畴，尤其是斯卡蒂这种曾经处于神位，无论是品秩还是位阶都相当高的器灵。
...
翅膀振动的声音响起。
一只乌鸦站在屋檐上，凝视着黑暗中缓缓出现的一团白光，它的眼眸亮起红色的光芒，随后又悄悄隐去。
严格意义上，这些木偶人扮演的可不是他的眼睛，乌鸦们才是。
木偶人是李昂钓鱼的诱饵，也是吸引恶灵骑士火力，判断其攻击性，常用手段，具备的能力的工具。
第二百一十七章试炼完成
死人指甲铸就的黑色鬼船纳吉尔法上，人皮船帆被狂风吹得鼓起。
它被开往了云层之上，塞西莉亚正站在船艄后的舵盘边上，面无表情地等待着试炼者们苏醒。
一道黑烟从天而落，化作穿了一条新的绯红长裙的薇薇安。
“哟，哟，哟——我看到了什么，你居然真的在走神？”
她饶有兴致地托起塞西莉亚的下巴，与她那平淡无神的眸子对视着：“哈，看来真的奏效了。”
“你来做什么？”
塞西莉亚打掉了薇薇安的手，问道。
“看呐，都学会不耐烦了！”
塞西莉亚看向乐不可支的薇薇安，神情冷淡，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薇薇安笑着笑着，也觉得无趣，收敛起笑容，有些无奈道：“谁要是跟你朝夕相处，恐怕要被逼疯。”
塞西莉亚将舵盘的位置让了出来：“既然你来了，我就先走了，主持试炼本来就是你的事情。”
“稍等片刻，他们快要苏醒了，就当替你那情郎提前探查下对手的底细。”
“我们什么都没发生。”
“真的？”
“你别告诉我你没有偷看。”
“当然没有！”
薇薇安义正言辞道：“我从不窥探你们的私密事，再说了，我还要维系这群试炼者的梦境，哪有时间关注你们？”
塞西莉亚明显不信，但也没有纠结这个问题，而是道：“你前一段时间说要招揽一个高序列的精灵，结果怎么样了？”
薇薇安轻叹道：“她还在蜕变的过程中，暂时没给我答复，不过我觉得她会拒绝，因为她说过要去找一个男人，她恐怕没办法忍受阿瓦隆的规矩。说起来也巧，这个男人就是你的情郎。”
塞西莉亚面无表情道：“他们是什么关系？”
“我哪知道，好奇的话为什么不干脆去问里昂？”
“哦。”
说话间，第一个人苏醒了。
那是一个穿着锁链甲，外罩巫师袍的男巫，可以看出，他的意志相当坚韧，所以才能成为第一个苏醒者。
这个男巫看向在场这两个湖中妖精，因惊讶，瞳孔微微放大，作为施法职业者，他很轻易就能判断出这两个妖精，无论是哪一个都不是自己能招惹得起的。
他很恭敬地询问道：“两位湖中女士，我该怎么离开这儿。”
薇薇安说道：“等他们结束后，纳吉尔法会送你们离开。”
“感谢您的帮助。”
薇薇安微笑道：“我可没帮你什么，按理来说，你试炼失败，不该怨我吗？”
男巫恭敬道：“这场试炼使我看清了自己的本心，即使失败，我也无话可说，我曾做过一件很可耻的事，现在，我终于有了正视它的勇气。”
“祝贺你。”
薇薇安微微颔首，第一个苏醒者是失败者，她并不意外。
施法职业者的精神强大，能够更快脱离梦境，但这并不意味着这个男巫就是所有试炼者中最强的。
很快，陆陆续续有人醒了过来。
猎魔人小团伙再度聚集了起来。
欧吉尔德有些惊讶道：“看来就我醒来的最晚，你们看到里昂了吗？”
蛇派猎魔人伊斯塔说道：“没有，或许他已经离开这艘船了。”
钢铁学派的克利福德问道：“冒昧问一句，你们都是怎么醒来的？”
狮鹫派猎魔人柯恩很坦诚地第一个开口道：“说来不怕大家笑话，我是被一个暴民用草叉捅死的。”
他皱眉道：“别用那种眼光盯着我，你知道的，梦境可不会跟你讲逻辑。”
“哈哈哈——”
欧吉尔德忍不住嘲弄道：“堂堂猎魔人死于农夫的草叉，这就是传说中的狮鹫派屠龙者吗？”
“先别笑我了，欧吉尔德，你呢？”
欧吉尔德脸上的笑容逐渐凝固：“我？我是老死的。”
“我碰到了一个很漂亮的女人，在凯尔莫罕，我从炎魔手中救下了她，后来我们结婚了，她叫爱丽丝。”
“我在梦境里度过了一生，与世无争，没有失控的困扰，偶尔猎杀一些低等魔物和山贼盗匪。”
这个口无遮拦的毒舌猎魔人，此刻的脸上，却带着显而易见的缅怀。
真让人憧憬。
猎魔人们的眼神中流露出些许向往。
柯恩忍不住道：“那一定很幸福吧？”
欧吉尔德摇了摇头：“梦境终究会醒来的，梦里再美，醒来后我们依旧要面对那些肮脏的魔物，变异和失控风险——我现在的感觉就非常糟糕。”
“得了吧，我想做美梦都没做成。”
克利福德哀叹道：“在梦里，我是个罗马的铁匠学徒，后来哥特人和匈人先后打来，被大军干脆利落碾成了肉泥。”
柯恩的弟弟轻声道：“我跟我哥一样，可能是因为我们是同胞兄弟的缘故，我们的梦境也连在一起。我们一同死在暴动的农民手中。”
说完后，他们齐刷刷看向了伊斯塔。
伊斯塔皱起眉头，她向后退了两步：“我的梦境很糟糕，我不太想说。”
“那就算了。”
料想中的诘难并未到来，即使是最为刻薄的欧吉尔德，此刻也没了刨根问底的兴致。
克利福德问道：“你们都通过五德试炼了吗？”
“当然。”
“最后有个声音通知我通过了。”
“你也是？”
大家面面相觑，有些惊诧。
欧吉尔德忍不住自嘲道：“嘿，咱们五个猎魔人却都通过了骑士的五德试炼，猎魔人现在都开始做好人好事了吗？”
柯恩温和地笑道：“也好，能通过五德试炼，也说明我们互相之间都是值得信任的。”
欧吉尔德挖苦道：“那可未必，五德里可没有‘诚信’，石中剑只有一把，我们至少有五个人，怎么分？”
弥赛尔冷冷道：“到最后公平竞争就是，谁的表现足够好，更配的上石中剑，大家接下来心里估计也会有杆秤。”
伊斯塔轻声道：“我还是不明白里昂究竟到哪去了？上船时我们明明一起的，他实力很强，虽然作为竞争对手，他不在最好不过了，可作为同伴，他的重要性毋庸置疑。”
“那个野猎人？”
柯恩兄弟面面相觑，他们没看到李昂施展【寒冰之握】的那一幕，还当李昂只是个小学派的野猎人。
“你们在说里昂？”
猎魔人们的目光被这突然出现的女人吸引了。
她穿着淡黄色长裙，漂在甲板上，耳朵尖尖的，有典型的妖精特征。
“是的，湖中女士，他是我们的同伴。”
“里昂是我的......朋友，他正在我的庄园里作客，你们也可以一起来，接下来你们将面对一项更艰难的试炼，团结合作是很有必要的事情。”
塞西莉亚认真说道。
她或许自己都没意识到，这番话在以前，她是根本不会主动站出来说的。
魔人们忍不住面面相觑，明明大家都是一起上的船，怎么他的待遇就这么特殊呢？
欧吉尔德摸了摸侧脸的一道伤疤，忍不住感慨道：“这叫有脸走遍天下，面丑寸步难行？”
第二百一十五章传火吗？
广阔无垠的红色荒漠里，畸形的兀鹫在天空中盘旋，热浪把伊妮莉烤醒了，身下的粗糙砂砾如同拷问者手中滚烫的铁钳。
“我这是在哪？”
她没法得出结论。
在炼狱回廊中，她与查洛特拉遭遇强敌，那是一只高序列的深渊魔龙，即便是查洛特拉也绝非它的对手。
所以他们失散了。
伊妮莉猜测自己应该是落入了表层深渊。
她挣扎着起身，动作撕裂了她肩部一道已经结痂的狰狞伤疤，她伸手摸了摸，拿来看时满手都是血渍。
伊妮莉顾不得这些，高温的炙烤使她头晕目眩。
她强撑着打起精神四下张望，这是一片红色荒漠，粗粝的石子铺满大地，上面四散着一具具半掩埋的破损白骨。
在遥远的地平线上，有一颗硕大无比的太阳正高高悬挂着，它接天连地，充塞了伊妮莉的整个视界。
灼热的光线将空气都烤的扭曲了。
她将身上的白熊披风裹紧，试图抵御这份炎热。
她不知道该往哪里走，但她很清楚，留在原地就是死路一条，天空中那些盘旋着的类似于兀鹫的魔物，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大快朵颐了。
“我必须先找个地方避开阳光！”
“我要活下去！”
伊妮莉在心中这样说道。
随后，她撑起伤痕累累，疲惫不堪的身躯，向前方孑孓前行着。
靴子已经被磨破，她的脚趾踩在滚烫尖锐的砂砾上，不一会儿便被划出了一道道细密的伤痕。
但她没有流露出半点不适的表情，这种程度的痛苦，她早就已经麻木了。
终于，她看到了就在不远处，有一块高耸的蘑菇状巨石，背对太阳的伞盖下，投射出一片荫蔽。
她立刻向那儿走去。
短短几百米的路程，已经耗光了她所有的力气，到最后，她几乎是手足并用，才爬到了伞盖下。
她在那里躺了许久，一动不动。
如果不是腹部还有细微起伏，让人很难不怀疑她早就已经死去多时了。
一只兀鹫试探着落在了她的身边，用狡诈而又警惕的目光盯着她，许久，才壮起胆子向她啄去。
然而就在这时，伊妮莉突然睁开双眼，那里面燃烧着如同恶狼般的凶狠与暴戾。
她的身体像弹簧般从地面上弹起，双臂如同钢钳般箍住了兀鹫的脖颈，随后狠狠一拧。
兀鹫的身体还在抽搐着，伊妮莉就像真正的恶狼那般啃在了兀鹫的脖颈处，腥臭的血液灌进了嘴里，有种浓郁的腐尸味道以及铁腥味——令人作呕。
许久，她才松开了兀鹫，身体像是一团棉花一样，软软地躺在荫蔽里，但却没有兀鹫再敢贸然行动了。
她躺了很久很久，这一次，是真的昏迷过去了。
身为猎魔人，对恶魔之力强大的适应能力，使得伊妮莉免疫了兀鹫的毒血，并且从中汲取到了养分，使她迅速恢复着体力。
当她再度清醒过来时，她已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而此时，太阳已然西沉，就快天黑了。
她默默想着：“天黑后，温度应该会骤降，但我有熊皮斗篷，我应该可以在夜晚赶路。”
她不知道自己该去往何处，但如果想要求生，就绝对不能停留在原地。
因为没人会来救她，查洛特拉先生自顾不暇，境况或许比她还要糟糕，她不可能依靠任何人。
她开始整理自己的随身物品。
长剑丢失了，但幸好短剑还在，装它的剑鞘滑到了身后，使她在与兀鹫搏斗时，甚至都忘记了它的存在。
她又找到了一个皮口袋，里面装了一块被压碎的面包，以及几块腌肉，还有破掉的水袋。
从破洞里流出的水早就被蒸发了，她有些难过，因为此时她的嘴里都是复仇味，但却连吐一口唾沫都成了奢侈的事。
兀鹫的尸体变得很干瘪，但幸好它还在，也证实这个世界还有能够食用的魔物。
她用短刀剖开兀鹫的尸体，割下发臭的肉条，放在嘴里咀嚼着，反胃感令她有些晕眩，刺鼻的腥味顺着她的鼻孔直冲她的头顶。
然而，上天肯定是给伊妮莉开了一个玩笑。
当太阳落山后，她即将要出发的时候，白色的雪花便飘舞在了空中，气温在极为短暂的时间内，便下降到了一个根本无法忍受的地步。
伊妮莉裹紧了熊皮斗篷，依旧觉得冷得发抖。
裸露的脚掌踩在冰冷的雪花里，先是刺痛，随后干脆便没了知觉，她只是机械般迈动着双腿。
冰冷的雪花落满肩头。
她攀上一处小山丘，眼神中终于涌现出了一丝绝望，展现在她面前的，是一望无垠，连半点起伏都没有的广袤雪原。
整个世界仿佛只有她一个活物，便连天空中盘旋的兀鹫，也早已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她找不到遮雪挡光的藏身所，而她又能在这种恶劣的环境下走出多远？
她忍不住坐在了地上，耳畔伴随着呼啸的寒风，她轻声呓语道：“抱歉里昂，我失约了，我终究没能做到。”
风雪很快就将驻足不前的伊妮莉掩埋。
她放弃了。
但就在这时，一个冰冷的女声在伊妮莉耳畔响起。
她说了一句疑问句，那是一种全然陌生的语言。
伊妮莉缓缓偏过头，看到了那个不知何时，站在自己身边，穿着黑色祭袍，宛如幽灵般的女人。
“你是谁？”
女人又说了几句话，每一句话都能清晰地听出，与其余句子不是同一种语言，但伊妮莉依旧听不懂。
终于，女人似乎想到了什么，她伸出食指抵住了太阳穴。
随后，冰冷的声音在伊妮莉的脑海中响起。
“你是新的传火者吗？”
女人佩戴着银色的面罩，只遮住了双眼，声音冰冷，就如这漫天风雪一般。
伊妮莉有些茫然地摇了摇头，她不理解什么是传火者，也不知道这个女人究竟是人类还是恶魔。
她的意识已经逐渐模糊，根本无法支撑她认真思考下去。
女人沉思良久，也意识到了问题的关键。
于是她换了种问法：“你想活下来吗？”
伊妮莉本能抓住了这根救命稻草，强烈的求生欲不需任何回答，便已被女人清晰地感受到了。
她再度开口：“成为传火者，我就让你活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