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三章初战恶灵骑士
昏暗的小巷内，墙壁上亮起了白惨惨的光。
刚刚飞出没多远的乌鸦，突然腾得一声，冒出一身白火，转眼间便被烧成了灰烬。
马蹄踏在石板路上的声音响起，平缓而清脆——恶灵骑士出现了。
它骑乘着一匹罩有马铠的干尸战马，裸露出的森白骨骼间萦绕着幽绿色的火焰，但腐朽的皮肤上，又没着半点火焰。
恶灵骑士的本体，则燃烧着熊熊白焰，宛如盔甲般将它的身躯包裹，只露出一颗骷髅头。
李昂只看了一眼，便能辨别出这种火焰有着穿越实体，将敌人的灵魂化作养料，不断燃烧下去的恐怖效果。
但最引人瞩目的，还是恶灵骑士手中的那把剑。
那是一把比正常骑士剑要长出一大截，像是门板一样的阔剑。
剑柄是一颗羊头恶魔的颅骨，在颅骨眼眸中，还闪烁着近似于李昂手中赐胜之剑上，那两颗魔眼宝石的光芒。
只看一眼，李昂便感觉精神受到了莫大污染，脑海中响起一连串的警兆——这就是石中剑？
...
黑暗的小巷中，突然冲出了一个人影。
它手持一柄顶端如同井字形的奇特长戟，身上披着沉重的盔甲，向它发出了充斥着挑衅意味的怒吼。
恶灵骑士只是平静地看了他一眼，那个人影顿时也腾得冒起一串白焰，迅速被燃成了灰烬。
窥探这一幕的李昂眼前一黑，丢失画面的同时，神情也变得越发凝重了起来：“它到底怎么做到的？”
他很确信，巷子里的温度没有丝毫变化，这白焰绝非靠温度伤敌的，跟复仇之焰一样，都是一种特殊火焰。
他原以为这是一种作用于灵魂上的火焰，可木偶们哪里又有灵魂可言？
心中疑惑，他再度操控附近的木偶和乌鸦缓缓逼近小巷，试图继续窥探这位恶灵骑士。
但这一次，它们只是稍稍靠近恶灵骑士现身的小巷，便接二连三冒起白焰，还未抵达，便已被付之一炬。
并且李昂还清晰地察觉到，有一小缕白焰居然顺着他的操偶线向他本体追寻而来，幸好被他提前截断了。
“白焰的范围有一百米远吗？而且还这么擅长群攻，即便是所有通过试炼的超凡者们联合起来，也肯定会在它这种手段下吃一个大亏吧？”
李昂想象着一个个超凡者还未靠近，就被燃成火炬的场景，忍不住赞叹道：“果然厉害！”
但这反而激发了他的好胜心。
他嘱咐斯卡蒂随时准备拦截反扑来的白焰，开始全身心地操控木偶们向恶灵骑士发起进攻。
如果木偶是活物，他可能还担心恶灵骑士能够不断吞噬灵魂，以战养战。
但木偶是死物，而且成本很低，作为消耗品，只要能完成使命，李昂并不介意它们全部损毁。
黑暗的长街上，密集的脚步声响起。
一群木偶人飞奔于街巷中，有的手足并用，有的像是不受重力影响一般飞檐走壁，天空中还飞着一群黑乌鸦，瞳仁里闪烁着猩红的光芒。
腾——
一簇簇的白焰迅速燃起。
但李昂不管不顾，依旧调用着木偶军团，展开看起来分明就是送人头举动的添油战术。
一连耗掉了大半木偶，终于，不再有白焰燃起。
木偶们抵达小巷的入口，看到那依旧没有变动位置的恶灵骑士。
只见它单手举起石中剑，剑“颚”处，羊头恶魔的两根羊角顿时收拢，化作手套一般的物件，将它的手包裹于其中。
它平静地与一只木偶对视着，随即咧开嘴，李昂能够清晰地看到那光秃秃的骷髅脸上，露出了一丝人性化的嘲讽情绪。
随后，它催动胯下的坐骑，干尸马在跃起的一瞬，直接出现在了木偶群中。
数件兵器向他戳来，还未靠近它本体，就被它精准地斩断。
接下来，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屠杀。
它没有再施展任何一次白焰，单凭剑术与也不知是天生如此，还是胯下坐骑赋予它的极速，便直接碾压了李昂全身心操控的木偶军团。
李昂不得不承认，这般骑术与剑术双绝的对手，迄今为止，他只遇到过两个。
一个是在北欧岛屿上遇到的狩人魔，另一个就是眼前的这只恶灵骑士。
只见恶灵骑士将木偶们屠杀得只剩下一具，随后骑乘坐骑，来到了最后那具木偶面前。
他张开嘴，发出了嘶哑的声音。
“我已经看到你了，你逃不掉。”
李昂的眼前一花，白光消失了，小巷内重归寂静——恶灵骑士消失了。
“类似纳斯雷兹姆的空间跃迁？”
李昂愣了下，耳畔蓦然响起斯卡蒂的提示声：“他找过来了李昂，准备迎战！”
李昂连忙睁开眼，只听耳畔一阵如同恶鬼哭嚎般，令人头皮发麻的尖锐嗡鸣声。
他能够看到那柄在恶灵骑士手中，锋芒毕露的魔剑，正带着一簇森白的火苗，在自己面前不断放大。
恶灵骑士那张骷髅丑脸更是带着残忍与暴虐的笑容。
李昂的统御之盔上，瞬间亮起深蓝色的光芒，神性的力量焕发而出。
“冻结！”
恶灵骑士的体表冒起一阵浓郁的白焰，但寒冰刚一凝固，立刻就会被燃烧殆尽，而那柄魔剑依旧余势未减，向李昂斩落。
这柄魔剑里赫然同样具备神性，而且在量级上更是高出了凛冬领主的统御之盔一个档次。
李昂隐约间，听到了塞西莉亚的声音，但又像是什么都没听到，紧跟着，他居然是凭空出现在了不远处的屋顶上。
取代他站在恶灵骑士面前的，是塞西莉亚。
这个漂浮于空气中，穿着淡黄色长裙的妖精，手中正捧着一个巨大的白色光球，横在魔剑下，将那柄剑死死拦了下来。
李昂无暇纠结这到底是什么能力，深渊巨口出现在他身边，雷加庞然之躯划破长空，出现在了庄园上空。
【骑术大师】将它与李昂相连，使它那庞然之躯直接化作冷光，没入李昂体内。
黑翼张开，报丧鸟猩红的双眸凝视着恶灵骑士，试图将厄运送给它，但这份诅咒之力落在恶灵骑士身上，居然只是让它体表的白焰黯淡了一瞬，随即就消失了。
那是彻底消失，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第二百一十四章骑士的较量
“哈——”
恶灵骑士凝视着近在咫尺的塞西莉亚，它的骷髅面孔露出了显而易见的嘲讽，燃烧的白焰迅速凝为实质，化作了一张布满纵横交错疮疤的丑脸。
“死吧！”
狷狂，肆意的咆哮声炸响，一股令人震怖的恐怖气魄自它的体内迅速升起。
石中剑的边沿冒出一层宛如链锯般迅速旋转的白焰，以摧枯拉朽之势，将塞西莉亚手中的光球切割开来。
李昂的眼眸瞬间化作一片死寂，像是永恒寂寞的冰川，连半点波动也无。
“冻结！”
这个简短有力的单词从李昂口中再度发出，滚滚流淌，宛如大江东去般的汹涌魔力，自他心脏中迸发而出！
恶灵骑士体表的白焰，在这一刻居然被压制住了。
层层冰霜覆盖而上，甚至连那无形无质的火焰都给封在了其中。
塞西莉亚趁机将手中光球推出，庞大的魔力波动将恶灵骑士连人带马，轰飞到了半空之中。
就像早已并肩作战过无数次的生死袍泽，李昂身形闪烁，直接出现在了恶灵骑士的背后。
赐胜之剑的剑锋洞穿了恶灵骑士的脊背，李昂趁势向上撩去，雪白锋芒硬生生将恶灵骑士的大半边肩膀都削飞了出去。
但就在此时，浓郁的危险感袭来。
李昂下意识低头一看，一连串白焰正沿着剑锋如同跗骨之蛆般向他握剑的手侵袭而来。
复仇之焰立刻冒出，将白烟阻隔在了其后。
但就这分神的一瞬，恶灵骑士已经挣脱束缚，一个肘击将李昂砸入地面，身影闪烁，出现在了庄园的入口处。
它面无表情地将手覆在伤口处，体腔内顿时喷出一缕白焰，重新组成它那被削掉的半边肩膀。
被砸飞的干尸马也重新起身，回到了恶灵骑士的身边，它乘上坐骑，带着挑衅意味地向李昂伸出手石中剑。
它在邀请李昂，进行一场骑士间的战斗。
李昂没有丝毫犹豫，虚空跳跃者的深渊巨口撕裂开来，从中跃出了一匹神骏的白色战马，正是照雪。
他翻身上马，紧握着赐胜之剑。
两人未发一言，却像是商量好了一般，同时向着对方发起了冲锋。
李昂的体表，缭绕起漆黑的复仇之焰，将他的甲胄，坐骑，统统强化了一遍。
而骑术大师，更是使他的力量与照雪叠加，使得这匹大多数只是被李昂当做代步工具的木偶战马，一瞬间发挥出了不逊于恶灵骑士胯下那匹干尸马的速度。
战马奔驰，铁蹄踏碎石板。
铿——
两人交错而过的一瞬，兵刃也不知碰撞了多少次。
刺耳的打铁声，以及武器划破空气的爆鸣声交错响起，掀起一片恐怖的音浪。
两人随着坐骑奔驰，错过身来，身上全都是毫发无伤，第一回合的交锋，赫然是平分秋色。
但仔细看去，就会发现恶灵骑士体表的白焰已经很黯淡了，而李昂的脸色也惨白一片，额头更是渗出了一层汗渍。
恶灵骑士伸手敲了下胸膛，咧开嘴，发出了无声却又酣畅淋漓的大笑。
随即，两人再度纵马，向对方冲去。
塞西莉亚冷眼旁观着这一幕，她能够清晰地感知到双方的气息都在飞速跌落，但气势却反而越来越强。
就像是战场上杀戮无计的将军，明明是强弩之末，但他仅仅只是只身伫立在侧，冷眼看去，身边千军万马也不敢轻易造次。
塞西莉亚开始低声吟唱咒文，化作一层层加持之力附加在李昂的身上，他能感受到自己的体力在迅速恢复着，越战越勇。
而反观恶灵骑士，它的状态依旧在飞速下滑。
但它只是看了塞西莉亚一眼，居然丝毫没有打断她的意思，李昂明白，它是希望能够迎来一场足够酣畅淋漓的对战。
至于输赢？
它根本就不在乎。
终于，最后一次错身而过，李昂预感到对方的状态已然极度糟糕，提起所余的所有力气，打算一剑定胜负。
铿——
坐骑飞速交错而过。
恶灵骑士停在了庄园门口，它看向李昂，露出了一丝笑意。
随后，它体表的白焰尽数消散，身体宛如一块顽石般僵在了原地，而石中剑，依旧稳稳地被它抓在手中。
李昂立刻伸出手，想要将石中剑拔出，但就在此时，一股恐怖的吸扯力瞬间便将恶灵骑士向后拉去。
它没有挣扎，依旧同李昂对视着。
桀骜且张狂。
啪啪——
清脆的掌声打破了寂静长夜。
李昂神情微变，看向那个像是早已在黑暗中屹立良久的女人：“薇薇安女士？”
薇薇安站在庄园屋顶上，轻轻鼓掌道：“打的很不错，你们能跟它打到那种程度，有点出乎我的预料。”
李昂心有余悸道：“如果不是塞西莉亚，我恐怕已经死了。”
薇薇安笑道：“有我在，你无论怎样也不会死，但却会被我剥夺石中剑的争夺权，所以，塞西莉亚的确帮了你很大的忙。”
“我会报答她的。”
“那再好不过了，我很期待你们能有个美妙的夜晚。”
薇薇安的身体骤然化作一团黑雾，消失的瞬间，又欺近于塞西莉亚的面前。
她伸出手指，托起塞西莉亚光洁的下巴，用一种既轻又让李昂完全能听到的音量说道：“你也该体会到女妖精的乐趣了，塞西莉亚，跟他做一整晚，恶灵骑士已经被驱逐了，最起码今晚，阿瓦隆属于你们两个。”
“薇薇安女士，我能知道为什么恶灵骑士最后是消失了吗？”
薇薇安看向他，皱眉道：“它是能量耗尽，而不是被你杀死，自然会被本体的封印石吸回去。”
李昂若有所思：“只有杀死它的人，才能获得石中剑的承认吗？”
薇薇安笑道：“没错，但我觉得，它现在其实已经认可你一半了——这说到底，依旧是骑士的五德试炼，而不是超凡者的。”
“谢谢你薇薇安女士。”
“无妨，还是好好感谢你的塞西莉亚女士吧。”
薇薇安挥了挥手，身形突兀消失。
李昂走到了塞西莉亚面前，诚恳道：“今晚真是多亏你了。”
塞西莉亚语气平淡道：“我还需要你帮我，所以我不会让你出事。”
她平静地看着李昂，眼神依旧古井无波，仿佛刚刚命悬一线，也未能使她产生半点波动。
李昂郑重道：“我肯定会尽心尽力。”
原本，他只想敷衍而过，但这一次，他是真的开始认真思索，该如何融化塞西莉亚的那颗石之心了。
“那就从现在开始吧。”
“我想到了一个主意。”
“你说。”
“你恐高吗？”
“不。”
李昂也觉得不对，塞西莉亚连走路都用飘的，怎么可能恐高。
但他还是说道：“试试总没坏处。”
他召唤出雷加，张手示意塞西莉亚上来，认真说道：“我们先去兜个风，来刺激一点的，如果没感觉，我还有其它方案。”
“兜风？”
塞西莉亚有些难以理解：“我还以为我们是要一起去睡觉。”
李昂摇头道：“说实话，我不觉得那会有用。”
他催促着伸出一只手道：“来吧。”
第二百一十六章传火祭祀场与旋转木马
昏暗的洞窟里，燃烧着一簇簇篝火，照亮了围在边上，那群形容枯槁，宛如干尸般的人。
蓬乱肮脏的头发下，他们空洞的眼眸倒映着火光，却连半点神采也无，活像一群行尸走肉。
整个洞窟已经被挖空了，墙壁上雕刻着巨龙和巨人与恶魔战斗的浮雕。
到处都是墓碑。
伊妮莉从黑暗中苏醒，悄悄打量着四周，带她回来的那个女人就站在她眼前的那簇篝火前，像石雕般静默着。
“欢迎来到传火祭祀场。”
女人的声音突兀在伊妮莉耳畔响起，虽然伊妮莉没有发出半点声响，但她的苏醒并未瞒过这个女人。
“你是谁？”
伊妮莉问道。
“我是火焰守护者。”
伊妮莉很确信，这依旧是陌生的语言，但她已经能够理解其中的含义。
她犹豫了下，问道：“你没有名字吗？”
“那不重要。”
女人递给了伊妮莉一个水袋，她立刻贪婪地畅饮着，她从未觉得水居然能够好喝到这种程度。
伊妮莉又看向黑暗中，那一张张枯槁若厉鬼般的面容，忍不住问道：“他们是活人吗？”
女人反问道：“活人会长成这副模样？”
伊妮莉有些警惕道：“那我们？”
“不用担心，它们不是敌人。它们只是一群被诅咒者，求死而不能的可怜虫，把它们当做雕像就好了。”
“是谁诅咒了他......它们，恶魔吗？”
“不，是这个世界。”
女人银色眼罩下的嘴角微翘，声音再度响起：“确切来讲，是这个濒死的世界！”
伊妮莉皱起眉头，问道：“这里是深渊？”
“不，这只是一个被恶魔掠夺后，满目疮痍的荒废之地，这里的资源已经被恶魔榨干，世界本源都已消耗殆尽，怎么算得上是深渊？”
伊妮莉有些疑惑道：“我不太明白。”
“一个即将毁灭的世界，是没有领主愿意接手的，自然也算不上深渊。”
“这里就要毁灭了？”
“嗯，我在你的脑海中探测到你想走出这片红色荒漠，但实际上，其余地方也不会比这里更好，东西南北，四方土地，是永夜笼罩下的冰原，无数诅咒与邪能缠身的魔物游荡在上面。中央就是你所在的这片红色荒漠，只有这里，还有太阳笼罩。”
“你救了我，想要我做什么？”
“传火。”
“那是什么东西？”
“太阳将熄，我需要你帮我搜集到充足的‘柴薪’，投入到熔炉里。”
“哈，太阳这么亮，你居然说它要熄灭了？”
女人轻声道：“正是因为要毁灭了，所以才显得格外亮——你是外来者，不会明白的。”
“我愿意答应你，毕竟你救了我的性命，我应该报答你，可我的实力平平，能做到的事也很有限。”
“没关系，你愿意就好。”
女人露出了一丝笑意：“在你实力变得足够强大之前，我也不会让你去面对那些强大的薪王。”
伊妮莉问道：“我应该怎么做？你能帮我变强？”
女人点头道：“没错，我可以传授你使用魂的奥秘，等你学会后，就可以着手对付最初等的余烬了。”
“余烬？”
“就是燃烧过的‘柴薪’。”
“你的意思是要把它们再烧一遍吗？”
伊妮莉简直无法理解维系这个世界存在的机制，能够支撑太阳燃烧的柴薪，又会有多强？
至少也要是高序列吧？
那所谓的薪王呢？
...
阿瓦隆秘境。
清晨，太阳初升，秘境里弥漫起浓雾。
那是一种非比寻常的浓雾，是让人油然而生一种，自己周围尽数是雾的错觉，你走，雾也随着你走。
能见度低得吓人，所幸，这对李昂没有产生任何影响。
经由凛冬领主的统御之盔放大的精神力，使他能够做到以往许多做不到的事情，包括传音，精神力扫描等特殊能力。
李昂站起身，做了一个握紧手掌的手势，浓雾瞬间凝固成一粒粒雪花，乘着微风缓缓飘落。
这里依旧是塞西莉亚的庄园，碎裂的地砖已经被李昂修复了，被伐掉的林地剩余的木桩也被清理掉了。
他拍打着身上凝固成霜的水汽，抬起头认真打量着自己一夜辛苦的成果。
这是一座旋转木马，由独角兽，梦魇马，骷髅马，小型棘背龙等各式坐骑组成。
【活化木偶】的能力，使李昂称得上是一个绝对出色的木工，搭配一心多用和木偶工人，花了整整五个小时的时间，才制作出了这样精致的旋转木马。
虽然这未必能奏效，但李昂觉得，这也算是一份心意满满的谢礼了。
塞西莉亚推开庄园门，来到他的身边，忍不住蹙起眉头：“这就是你送我的礼物？”
“你不喜欢？”
李昂有些尴尬道。
塞西莉亚不置可否道：“我没有喜不喜欢的概念，我只是觉得这堆东西，好像没什么用处。”
“试试看吧。”
塞西莉亚看着李昂眼眸中的期待神色，忍不住道：“好吧。”
她在李昂的指引下，挑选了一匹白色独角兽坐下，随后，伴随着悦耳的风铃声，旋转木马运作起来了。
木马一起一落，高时能透过院墙，看到外面的城区，低时，则又跟李昂视线平齐。
很无趣的体验。
塞西莉亚在心中这样说道。
她想要飞离这里，但木马落下的一瞬间，她又看到了李昂眼眸中期待的目光，他真的很想帮助到自己。
不知道为什么，塞西莉亚没有起身，就这样坐在独角兽的背后，随着木马起伏着，像另一具木偶。
李昂的神情渐渐凝滞，他又不傻，哪里看不出这很少女心的玩意儿，其实根本屁用不顶。
但他实在是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办法了。
木马渐渐停了下来。
塞西莉亚开口问道：“为什么停下来了？”
李昂有些尴尬道：“我感觉你不太喜欢。”
想象一下自己去送礼，结果对方收到后，不咸不淡地看了一眼——李昂现在就是这种感觉。
有点尴尬，但也就是有点罢了。
他知道不是塞西莉亚没礼貌，而是她根本没办法做出应有的情感反馈，她有一颗石之心。
她摇了摇头：“继续。”
“什么？”
“我说继续。”
塞西莉亚看着李昂，很认真地说道：“我很喜欢。”
第一百一十八章备战
空荡的庄园里，一块块精铁，秘银，恶魔鳞甲......种种珍惜的锻造材料，正悬浮在半空中，时不时落下一两块，如同水滴般落在照雪身上，迅速融入到这匹自青草试炼时便追随李昂已久的木偶马。
照雪的体表像是浓墨滴入清水，迅速晕染开一大片墨色。
恶魔材料中蕴含的邪恶魔能，使照雪这种木偶造物也受到了侵蚀，眼眸里泛起猩红的色彩，刚诞生萌芽的灵智也开始变得狂躁暴戾。
李昂迅速通过木偶丝线，用自己的强悍精神力阻止了这种趋势。
他宁愿完全抹销掉照雪的神智，让它变成纯粹的工具，也不愿意它在战时有一丝违背自己命令的可能。
恶魔这种混乱无序的生物，服从性低是硬伤。
李昂没有跟塞西莉亚一起去纳吉尔法迎接自己的猎魔人伙伴们，就是在升级自己的坐骑。
他其实早就打算重新炼制照雪了，是雷加的出现，在很大程度上取代了照雪的坐骑功能，才将这一过程推迟了。
但在昨晚和恶灵骑士的交锋，即使他占了各种先机，又有塞西莉亚的帮助，依旧没占到什么便宜。
这将他的短板展现的淋漓尽致，而其中唯有照雪，是能在短时间内得到加强的。
就目前来看，那只恶灵骑士相当偏爱骑士式的交锋，他不打算规避这一点，因为恶灵骑士倘若改变战术，反而会变得更难缠。
终于，最后一个步骤完成。
此刻的照雪，像是披了一层黑色马铠，头颅上更是延伸出一根尖锐撞角，显得极为狰狞。
但实际上，无论是马铠还是撞角，都是连接于照雪“骨架”的，它真正改变的是内在，而非表层的这张伪装蒙皮。
现在的它，已经完全超越了李昂第一次对付木偶魔时，击杀的那匹梦魇马，凭借自身，也能勉强对付一些中序列了。
看似提升不大，但新“照雪”主要提升的是辅助李昂作战的功能，而不是它的单挑能力。
当然，现在的照雪再叫这个名字，已经有些不合实际了。
李昂摸了摸改头换面的照雪马鬃，触感有些毛糙，不复之前的柔顺，但魔力传导性远胜往昔。
他突然想起了一个很对不起特贝利男爵的名字：“暂时，你先叫无敌吧。”
这是某位弑父带孝子的坐骑名字，听起来有些不祥，但一时间他又想不出有什么适合黑马的好听名字。
正在这时，天空中一片阴云迅速掠过。
他下意识抬起头，看到那艘巨大的鬼船正缓缓向阿瓦隆的大门降下——试炼已经完成了！
他立刻赶了过去。
崭新的“无敌”速度更胜往昔，像一道黑色飓风，眨眼间便飞掠过阿瓦隆的长街。
虽然还达不到恶灵骑士坐骑那种宛如跨空间般的瞬间移动，但李昂怀疑那能力根本就不是它坐骑，而是骑士本身具备的。
其实【活化木偶】的制作配方里，最高等级的木偶马，是可以进行跨空间传送的。
但那需要的材料太多，还需要进行多场屠杀，完成邪恶祭祀，并且祈求到领主阶，也就是高序列第二阶恶魔的加持，才能达成。
李昂并不打算再继续往这项能力里投入太多精力了。
除非愿意化身为丧心病狂，毫无人性的“恶魔”，否则人类想要完全发挥出恶魔天赋的每一份功效，根本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抵达纳吉尔法停泊的“码头”时，纳吉尔法已经再度升起，向秘境外开去。
显而易见，留下的人就是通过试炼的人，而随船一同离去的，自然就是失败者。
通过五德试炼的人比李昂料想的要多，足有十五人，但其中有三个人连中序列都没达到，明显帮不上什么忙。
实际上，就连普通中序列在面对恶灵骑士时，大概率也是被直接秒杀的份儿，更别提低序列了，连敲敲边鼓都险恶得很。
这些通过试炼的人，泾渭分明地分成了好几个圈子，连三个低序列都被囊括其中，只有寥寥几个独行者。
很显然，即使“五德俱全”，也别指望人们能团结一致。
在没了解到最终试炼，也就是恶灵骑士究竟有多恐怖的前提下，他们更提防的是竞争对手。
“里昂！”
欧吉尔德大喊道。
“你是怎么做到那么快通过试炼的？”
李昂很坦诚道：“我之前经历过五德试炼，薇薇安女士把我的试炼免除了。”
他需要这五个猎魔人的帮助，已经打算将自己的情报和盘托出，自然不会说谎，谎言若是被识破，再想取信于人就难了。
“真是好运气！”
欧吉尔德眉飞色舞地压低了声音：“说吧，你跟那个湖中仙女到底有什么关系，我听她说居然邀请你在她家里做客？”
柯恩瞪了欧吉尔德一眼，很礼貌地向李昂点头致意：“先别打听这些私事了——里昂，你有什么情报可以分享给我们吗？”
“当然，最终试炼其实竞争性很小，需要我们团结一致......别这么看我，完全不需要回避，因为对手的可怕程度远远超出了你们的想象。”
“目标是一只恶灵骑士，实力目测已经达到了中序列的顶端，配合它手中的石中剑，高序列以下，能敌得过它的人寥寥无几。”
“恶灵？”
克利福德脸色有些难看：“这可糟了，我们钢铁学派根本没有对付恶灵的手段。”
柯恩道：“没关系，我和伊斯塔可以分享给大家我们调配的恶灵油，和专门克制灵体的月之尘。”
李昂摇头道：“虽然叫它恶灵骑士，但它是有实质身体的，你们的炼金制品未必能奏效，而且它的体表缭绕着一种白色火焰，威力极强，能够直接穿透防御，灼伤靠近者的灵魂，要打近身战，必须要像走钢丝一般小心谨慎。”
柯恩若有所思：“听起来像是传说中的灵魂之炎，法师对这些的了解应该比我们更深吧？”
他说着，看向了另一伙，由法师们组成的小团伙。
相距这么近的前提下，又没布置反制法术，他可不信这帮人有那种程度的道德洁癖，能做到主动不偷听。
但那边并没有任何回应。
柯恩只能继续问道：“这恶灵骑士是石中剑的守护者？”
李昂点了点头：“算是吧，只有杀死恶灵骑士，才有机会抢到它手中的石中剑，这就是我们最后的试炼。”
他没把恶灵骑士，实际上是石中剑的封印石，以及石中剑是魔剑的情报说出来，他担心会给薇薇安添麻烦。
而且那些人也未必会信。
他们只会当做，这是李昂故意想要他们失去对石中剑兴趣的计策。
第一百一十九章猎魔人和妖精
欧吉尔德询问道：“李昂，听你的语气，你似乎已经跟它交过手了。”
“没错，过程很惊险，如果没有塞西莉娅的帮助，我恐怕已经死在它手里了。”
穿着皮质短上衣，披着黑色斗篷的神秘女巫突然开口道：“你所说的很像是典籍中记载的‘焚风’，一种看似是火，实则根本不含高温，但又可以轻松穿过物理防御，直接煅烧魂灵的一种东西。”
“有什么办法针对吗？”
“恐怕没有，我只是听过这个名字......”
李昂皱眉道：“总之，恶灵骑士的危险性极高，诸位一定要小心行事。恶灵骑士会准时出现在太阳落山之后，现在已经是中午了，留给你们的准备时间并不充裕。”
女巫提起裙摆，微微屈膝：“感谢你慷慨分享的情报，我需要找个安静地方，提前调配些魔药。”
李昂向他回礼致意：“不用客气，女士。”
柯恩也说道：“看来我们也需要提前去准备了。”
有人说道：“湖中女士嘱咐我们留在这里等那艘鬼船回来，才会将试炼的内容详细说给我们。”
“大家还是稍等片刻吧，纳吉尔法的速度很快，不会让各位久等的，另外——连中序列都不到的三位，我希望你们今晚最好就不要再参加试炼了，差距真的很大，诸位都是能通过五德试炼的人，死在这里，实在太可惜了。”
天空中突然落下一缕黑烟，化作穿着黑色丝质长裙，涂抹了烟熏妆，分外有哥特风的女子。
从她黑色长发间，能够清晰地看到两只尖耳——这显然也是一只湖中妖精。
“欧吉尔德？”
她有些惊喜地喊道。
此时欧吉尔德的神情是呆滞的，他有些茫然地说道：“我就知道我还在梦里，毕竟，五个猎魔人都通过五德试炼，根本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你是？”
李昂询问道。
昨天一整天，在阿瓦隆他也没看到别的妖精，即使是在白天。
“我叫爱丽丝。”
她提起裙角，飞速地跑到了欧吉尔德面前：“这不是梦亲爱的，是我们的梦连接在了一起，一切都是命运的指引，宛如命中注定，我们要在一起。”
“什......什么？”
而此时，李昂也从其余猎魔人口中，听明白了究竟发生了什么，貌似是欧吉尔德在试炼中的伴侣，居然是真实存在的。
他忍不住笑着道：“恭喜了，美梦成真，世上最好的事情莫过于此了。”
欧吉尔德有些木讷地看了他一眼，和眼前的人四目相对，忍不住道：“你真的是爱丽丝？”
女人满眼盛满了甜甜的笑意：“是我，喜欢画画，在凯尔默罕，被你亲手从炎魔手中救下来的爱丽丝。”
欧吉尔德讷讷道：“我真不是还在梦里？”
李昂笑道：“你们去那边聊吧，不过别走太远，等纳吉尔法——也就是那艘鬼船返回时，记得回来，不过我觉得，爱丽丝女士能告诉你的情报，会更多些。”
接下来的事情，进展相当顺利。
塞西莉亚和薇薇安回来后，将试炼内容向人们和盘托出，最终和李昂预料的一样，薇薇安没有将石中剑是魔剑的事说出来。
不过也不重要了，在李昂看来，这把剑他已势在必得。
而有着凛冬领主的统御之盔，他有相当大的把握，能够免疫魔剑的侵蚀。
前往阿瓦隆时，欧吉尔德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各位，我先走一步了，爱丽丝让我去找她。”
克利福德问道：“你不做战前准备了？”
柯恩皱眉道：“让他去吧，那位叫爱丽丝的湖中女士，能给他的帮助可比调配几瓶魔药剑油管用多了。”
“只是......这家伙的运气实在是令人羡慕，他凭什么啊？”
伊斯塔也有些疑惑道：“没错，里昂得到妖精的青睐我还不怎么意外，可这家伙毒舌还丑，凭什么呢？就是柯恩你们俩，在我看来也比他强多了。”
“大概精灵们不太看重外表？”
“那里昂又怎么说？”
“说明他不仅有一副好皮囊呗。”
几个猎魔人耸了耸肩，面面相觑。
...
另一边，塞西莉亚和李昂并肩走在林荫道下，她轻声道：“里昂，根据规则，今晚我恐怕没办法继续帮你了，你独自面对恶灵骑士，要小心些。”
“我不是独自一人，还有很多帮手，他们中有几个，即使是我，也能察觉到威胁。”
“嗯。”
李昂饶有兴致道：“对了，你认识一个叫爱丽丝的妖精吗？她在你们回来前，带欧吉尔德离开了一趟。”
“当然。爱丽丝很年轻，几乎算是我们中最小的。她很憧憬外面的生活，可她太小了，魔力也很弱小，没有离开阿瓦隆的资格。”
李昂询问道：“所以试炼里发生的那些，是薇薇安女士安排的？”
塞西莉亚摇了摇头：“我不知道，这你应该亲口去问薇薇安本人，而不是问我。”
李昂有些尴尬道：“我只是出于好奇，因为这种事情就去询问薇薇安女士，实在是太失礼了。”
塞西莉亚有些迟疑道：“那你觉得欧吉尔德会留在阿瓦隆吗？”
“我不确定，但他在外面还有未完成的事，我觉得他应该不会留下来。”
李昂给出自己的答案。
假如因为女人，欧吉尔德就把凯尔默罕的灾难抛诸脑后，这人铁定有点问题。
塞西莉亚目光平淡地看了李昂一眼，轻声道：“就跟你一样吗？”
“可以这么说，我们还没到应该定居下来，退休的年纪，这个世界的危险很多，躲在秘境里，也不意味着高枕无忧。”
李昂不置可否道。
他还没考虑好要不要将这个世界的本质告诉塞西莉亚，其实更主要的是怕薇薇安知道。
当人们知道末日将至时，谁也不清楚对方会做出怎样的抉择，普通人还好一些，充其量像伊斯卡伯爵一样，搅动一时风云。
而像薇薇安这种高序列，最起码有了一定当“带路党”“人奸”的资格。
“我明白了。”
塞西莉亚伸出手，轻轻握住了李昂手臂：“我有个东西想要交给你。”
第二百二十章凝固
塞西莉亚的庄园，大厅里。
气氛显得分外沉闷，猎魔人各自坐在角落里，沉默不言，各自做着战前准备。
柯恩兄弟支起了坩埚，时不时滴落一两滴五颜六色的液体，有刺鼻的气味袅袅冒起，他们在熬制一种增加破甲能力的剑油。
伊斯塔则架起大釜，搅拌着里面的魔药，她在调配一种能短时间内，刺激人体机能，以增幅灵魂抗性的炼金药水。
恶灵骑士的白焰不是火，所以抗火药剂无效，她改变思路，打算用这种增加灵魂抗性的药水来抵御李昂口中的“白焰”，女巫口中“焚风”。
欧吉尔德在一遍遍擦拭长剑，剑刃光亮如镜，甚至都能清楚地倒映出他脸上的毛孔。
克利福德则拆掉了身上的甲胄，鼓捣一堆风格粗犷，带有少许后世蒸汽朋克风格的钢铁零件。
他已经组装好了一架神似“链锯”的武器，此刻正在组装一个很像是蒸汽机的动力机械。
区别在于，驱动这玩意儿的是一种魔能宝石，那是一种相当稀缺，在巫师界的硬通货。
李昂则是在一旁默默冥想。
他希望能在战前，将自己的状态调整至巅峰——昨晚的战斗和今早为照雪升级换代，都消耗了他不少精神力和魔力。
另外，塞西莉亚送给他的礼物，也需要时间去消化。
其实薇薇安口中所说的，只要跟妖精做，就能共享对方一门天赋的事是假的，但同时也不完全是假的。
其间差别就在于——不做也行。
塞西莉亚带李昂完成了一项神秘的仪式，便完成了这一步骤。
而塞西莉亚给予自己的天赋很朴实无华，被猎魔手扎命名为【法术穿透】，顾名思义，就是增加法穿！
一点也不花哨，但实用性毋庸置疑。
其实塞西莉亚更想将自己一项保命天赋共享给李昂，但很可惜，来自妖精的祝福是随机的。
能够抽取到这个天赋，对李昂而言已经是一个相当不错的选择。
值得一提的是，妖精的祝福是一个双向的“仪式性法术”，妖精在完成仪式后，也会同样获得对方的一项天赋。
但塞西莉亚究竟获得了李昂的哪项天赋，她没说，李昂也没问。
完成仪式后，这个拥有一颗石之心的妖精，将庄园大门的钥匙交给了李昂，就匆匆离开了。
时间飞速流逝。
啪啪——
欧吉尔德鼓了鼓掌，打破了宁静，将人们的视线吸引了过来。
“已经黄昏了，大战在即。”
“别这么闷——兄弟们，再这样下去，我都要紧张了，来说说看自己都是怎么成为猎魔人的吧。”
猎魔人们这才注意到，窗外的光已经变成了橘黄色，黑夜将至，决定“石中剑”归属的最终试炼也即将开启。
柯恩兄弟将剑油从坩埚里倒出，分发给众人，让他们涂抹到剑刃上，伊斯塔也在做最后的魔药分装。
克利福德倒是腾出手来了，他笑着说道：“那就从我开始吧，其实没什么好说的——我从小就在钢铁学派的大本营里长大，导师说我是附近农户的孩子，在一个平平无奇的夜晚，被放在了门前，当时正在闹饥荒，我猜他们大概是养不起那么多张嘴。”
克利福德正在重新穿戴甲胄，他有一只宛如铁义肢般的手臂，能够辅助自己穿好这件至少需要两位侍从帮忙才能穿戴好的重型铠甲。
欧吉尔德道：“我跟你差不多，但我是成年后才加入的狼学派，那个时候我是一个远航的水手，我的导师被船长雇佣，我也因此得以跟他朝夕相处了很长一段时间。”
“我是自愿当猎魔人的，毕竟猎魔人挣钱多，我的导师完成那次出航，从船长手中挣了五十枚弗罗林大金币，而我只拿到了二十枚银币——可当我真正做了猎魔人，才发现咱们这行兜里的钱进来的快，但出去的往往更快！”
猎魔人们相视一笑，这是猎魔人的窘境。
而且猎魔人做委托，可是相当看运气的。
运气差，碰到吝啬的雇主，杀一只中序列恶魔，也未必能领到个位数的金币。
运气好，碰到像大主教，大贵族这种雇主，即使只杀了一群低序列的孽鬼，地狱犬，也有可能一下子挣到五六十枚金币。
欧吉尔德说着，看向伊斯塔：“拜这位炼金术士小姐所赐，我曾经在兜里连半个铜子都没有的前提下，在大草原上逛了足足一个星期，才终于吃上了一顿饱饭。”
伊斯塔皱着眉看向他，随手丢出一瓶刚调配完成的炼金药剂：“这件事你是不是要挂在嘴边说上一辈子？”
欧吉尔德笑着将药剂揣好，向她行了一个不伦不类的贵族礼：“好了，我们两清了，美丽且慷慨的伊斯塔小姐。”
“呵。”
伊斯塔懒得搭理他。
“我和弥赛尔都是出生在狮鹫学派里的，我们的父母都是猎魔人，所以走上这条路，算是子承父业。”
欧吉尔德讶异道：“猎魔人还有生育能力？”
柯恩解释道：“如果频繁动用【恶魔变身】这种能力，使身体畸化严重的话，肯定是不会有的，所以大部分猎魔人都没有。”
欧吉尔德无奈地耸了耸肩：“我还以为我曾经的那帮情人们可能会给我带来一儿半女来着。”
【恶魔变身】作为几乎所有猎魔人都掌握的，并且在初期最为强力的技能，每个猎魔人几乎都没少用过。
猎魔人不是不清楚它的弊端，但在生死关头，又哪里能顾忌得了那么多？
“你不是已经有爱丽丝了吗？说起来，我很纳闷你居然还会参加这场试炼，和她呆在这儿到天荒地老不好吗？”
柯恩笑着打趣：“别告诉我，湖中女士们连延缓恶魔侵蚀的魔药都没有。”
欧吉尔德摇头道：“解决掉凯尔莫罕的那只炎魔后，我或许会考虑你的这个提议，但现在不行。”
伊斯塔没说话，从一开始似乎就没打算掺和进这场讨论中，而人们也选择性忽略了这个沉默寡言的女人。
无论何时何地，人们对女人的宽容，终究还是要比男人多一些的，尤其是在猎魔人这行。
柯恩带着探究的目光问道：“里昂，你呢？”
目光齐刷刷望来，即便是伊斯塔，也仔细地盯着他。
看得出来，这些同行们对自己的经历明显很好奇。
李昂斟酌了下语气，说道：“我跟你们不太一样，我的父亲是一个男爵，母亲是个女巫。我在做骑士侍从时，杀了一只矮劣魔，被它体内的邪能感染了，而且根深蒂固，于是——我的母亲带我找到了我的导师，他帮我解决了这个问题，但代价是我从此踏上了猎魔人的道路。”
欧吉尔德忍不住道：“连你的母亲也解决不了一只矮劣魔的邪能侵蚀？”
“我最开始是跟我父亲生活在一起，所以可能发现的有些晚了。”
“你可真不走运。”
李昂笑道：“哈，我倒是还挺喜欢现在的生活，当一个猎魔人，对我个人而言，没什么不好的。”
“喜欢这样的生活？”柯恩忍不住道，“里昂，你成为猎魔人的时间最多不超过十年吧？”
李昂笑了笑：“没错，但是柯恩，我很清楚猎魔人的道路充满了荆棘坎坷，我参加青草试炼时，也曾穿越了大半个天主世界，很多次只差一点就丢掉了性命。”
“明知道这些还甘之如饴？”柯恩忍不住摇头道，“你可真是个奇怪的家伙，如果有得选，我更想当个巫师，这可能有点贪心，普通人也行。”
柯恩看向弥赛尔，忍不住道：“最起码能让弥赛别再跟我走上同样的道路。”
弥赛尔皱眉道：“为什么不是你当普通人？哥，论剑术我不比你差，法印也比你娴熟，唯有炼金术可能差你一筹，但这不正说明你不应该上战场？”
柯恩摸了摸弥赛尔的头，轻笑道：“好了，我只是说了一个不存在的可能——里昂，伊斯塔跟我们说，你也是擅长法术的猎魔人？”
欧吉尔德大笑道：“哈，别用‘也’这个词，和你们那些三脚猫的法印相比，里昂那才是真正的法爷。”
柯恩疑惑道：“你是怎么做到的，基石天赋猎杀的施法型恶魔？还是你们学派的特殊能力？”
李昂摇了摇头，他不打算再隐瞒了，这没必要，能够通过五德试炼，这几个同行的可信度还是很高的。
当然，他也绝不可能暴露自己能汲取多项恶魔天赋的能力，这是他仅次于“猎魔手扎”的秘密。
甚至于比“猎魔手扎”更重要，因为这是完全属于他自己的东西。
猎魔手札这玩意儿，虽然品秩极高，但正因为如此，李昂才觉得它根本就不属于自己。
于是他道：“我们学派的确很小，也不出名，加上老师我们也一共只有两个人，说是野猎人也没错，但是......”
他环顾四周，发现同行们似乎很期待他说完这个“但是”，唯独欧吉尔德带着早已经知道真相的优越感，笑着看着他们。
“我的老师真的很了不起，他是最伟大的猎魔人，所以他教授给我了这种能由猎魔人施展的特殊冰系法术。”
柯恩笑道：“哈，我也一样，每个猎魔人都认为自己的导师是最了不起的人物。”
欧吉尔德接茬道：“区别在于，里昂口中的老师，是超凡世界公认的，最了不起的猎魔人。”
“什么？”
猎魔人们表情逐渐凝固。
第二百二十一章黑骑士与恶灵骑士
猎魔人眼中公认最伟大的猎魔人是谁？
当然是——但丁。
这个男人仿佛横空出世，从籍籍无名，到后来居上，仅用了十年时间，便用脚下堆积的累累魔物白骨，铸就了自己在超凡世界的无上威名与荣耀。
据说，就连教皇都曾召见他，给予他尊重与平等的待遇。
即便是开创了野兽诸学派，曾经做了很久猎魔人公会首领的传奇猎魔人——“狂猎魔龙”查洛特拉。
与但丁相比，也是相形见绌。
虽然他孑身一人，但仅凭他是唯一的高序列猎魔人，并且有斩杀恶魔领主，纳斯雷兹姆之王的恐怖战绩，就足以压服一切。
毫不过分的讲，但丁就是猎魔人眼中永远滴神。
而查洛特拉，只不过是个玩野兽的疯子罢了。
当然，后面这句是笑谈，人们虽然越来越无奈于查洛特拉暴躁的性格，但只要野兽诸学派还存续，就没办法忽视他曾经的睿智与英明。
“是那位阁下吗？”
柯恩的声音有些干涩。
李昂道：“我不知道你猜的是不是......但我的老师是但丁。”
“呼——”
像是如释重负，猎魔人们不约而同长出了一口气。
“果然啊，作为那位的学生，即便拥有再怎样匪夷所思的能力，也不足为奇了吧？”
柯恩问道：“欧吉尔德，你早就知道对吗？”
“没错。”
欧吉尔德挑起粗眉，咧开嘴笑得很开心。
他心想：我还没告诉你他还是安洁莉娜女士的儿子——不过这种秘密肯定不能随便说出口。
当初伊妮莉不小心说漏嘴，他曾再三保证过不会外传。
而且跟但丁先生不一样，安洁莉娜女士是真正被视作女神般的人物，没人敢随便在背后念叨她。
克利福德苦笑道：“我们这次恐怕要白来一趟了。”
李昂摇头道：“每个人都有机会，即便是我也不敢保证自己能笑到最后——我才中序列第一阶。”
柯恩笑道：“说的没错，大家公平竞争，别还没开始就泄了心气。”
伊妮莉有些忐忑地说道：“里昂，冒昧问你一些事......但丁先生，在你看来，是个怎样的人？”
“他呀......”
李昂陷入回忆当中。
“他是个很正直的人，很有原则性，但我又很清楚，他背负了莫大的痛苦，肩负着沉重的负担......”
猎魔人们屏住呼吸，开始听李昂讲述但丁的事情，这可能是他们距离猎魔人中最传奇的人物最近的一次。
天色终于完全黑了下去，隐约间，能够感受到魔法的灵光如同井喷般溢散而出，窗外到处都是白色光斑——今夜的阿瓦隆，魔力变得越发活跃了。
柯恩猜测道：“应该是试炼者中的巫师，德鲁伊等施法者，联合起来施展的手段，对我们也能起作用。”
狮鹫学派的法印，同样能调用天地间无处不在的魔力，在这种环境下，他们的实力能得到成倍发挥。
欧吉尔德笑道：“我们该出发了。”
猎魔人沉默着走出庄园，气氛凝重，和那些能联合起来，改变魔力浓度的巫师相比，他们没有半点优势可言。
庄园门前，李昂脚步微顿，回头看向五位同行：“如果发现目标，第一时间按照我们约定好的手段联系同伴，不要轻易与敌人交手。”
“好。”
“我们明白。”
猎魔人各奔东西。
...
十分钟后，克利福德看到了一具尸体。
他的体表没有半点伤痕，只看了一眼，克利福德便断定，他是死于恶灵骑士手中。
他捏碎了手中的木质护符——这是李昂交给他们手中的一种简易木偶，一旦捏碎，同伴们就会迅速赶来。
但紧跟着，他就看到眼前，一张狰狞的骷髅面孔，带着妖异的惨白火焰，在他的面前迅速放大。
砰——
一剑砸瘪了他的胸甲。
他向后蹭蹭蹭退出好几步，面甲下的脸色变得惨白一片，他感受到自己的灵魂在灼烧，作用于灵魂层面的痛苦使他的身体下意识颤抖了起来。
嗡——
链锯发动的声响响起。
克利福德的面罩内，响起粗重的呼吸声，三个内置于铁甲内的针筒同时推出了沸腾的炼金药水。
他的肌肉鼓胀，钢铁义肢紧握着链锯，死死地盯着这个骑乘僵尸马，充斥着压迫力的恐怖恶灵。
它来了！
铁蹄轰鸣。
铿——
链锯的锯齿，飞速磕断在那柄恐怖魔剑的剑刃上。
恶灵骑士的骷髅上下颌开阖，发出无声的笑声：“爆！”
轰——
火焰从克利福德的体内喷涌而出。
那身能够抵御无数强悍的攻击，像是铁罐头般的铠甲根本阻隔不了“焚风”的灼烧。
砰——
他倒在地上，身上毫发无损，但他的灵魂已经化作了燃烧的火炬，顷刻间，便只剩下一缕余烬。
克利福德垂下头颅，眼眸的光黯淡了下来。
恶灵骑士正欲离去，突然听到远方正传来呼啸的风声，以及铁蹄震动大地，宛如密集鼓点般的声响。
它饶有兴致地停在原地，它知晓，那个它认为有资格和它进行骑士之战的人来了。
...
“它就是那个猎魔人口中的恶灵骑士？”
“很像，但他是活人。”
在一处石质平台上布置魔阵的巫师们，议论纷纷地看向长街上，如同黑色闪电般飞驰而过，骑乘一匹独角梦魇马的黑骑士。
“要准备发起进攻吗？”
“等等！”
巫师们看到黑骑士转过了头，向他们大喊道：“恶灵骑士在前面，我是猎魔人里昂，想争石中剑的就跟我来！”
巫师们面面相觑。
他们中有凯尔特的德鲁伊，有来自伊比利亚的白祭司，但绝大多数还是正统巫师。
而绝大多数正统巫师都有一项鲜明的特质，那就是战斗经验匮乏，在有些时候，会缺乏决断。
“我们该不该听他的？”
“这里有我们提前布置好的魔法陷阱，离开这里去跟敌人对战，是不是有些危险？”
“危险？”
简单但激烈的讨论迅速完成，巫师们开始转移，向黑骑士离去的方向追去。
巫师中的怂人当然占大多数，但能通过五德试炼，即便是巫师，也绝不会缺乏勇气——这也是李昂认为他们是队友，是合作者，而不是猪队友的原因所在。
第二百二十二章夺剑
不仅是李昂，其余猎魔人们也同样在向恶灵骑士出现的地点赶赴。
他们呼唤着一路上遇到的其它试炼者，丝毫没有自己捷足先登的念头。
于是，十五名试炼者很快就齐聚一堂，包括那三个低序列，也包括跪倒在地上，已经失去了所有生机的钢铁派猎魔人。
而恶灵骑士就在他们的对面，它高坐在僵尸马背上，空荡眼眶里跳动着火焰，居高临下，俯瞰着来势汹汹的试炼者们。
“克利福德！”
欧吉尔德的眼睛有些发红，谁能想到，刚刚还在一起相谈甚欢的好友，转眼间就已天各一方？
恶灵骑士的体表，白焰再度化作血肉，覆在了那副空荡荡的骨架上。
“都到齐了吧，听说，你们都想要石中剑？可剑只有一把，你们该怎么分？”
李昂冷冷道：“你的声音依旧跟你的外表一样，令人作呕——谁会信你这么低劣的挑拨手段，解决掉你，我们再自己商量怎么分。”
铿——
剑被钉入石板。
恶灵骑士带着戏谑的笑意，说道：“不用解决掉我，它现在就在你们面前，来拿啊。”
没人应声，除李昂之外的所有人，都是第一次看到石中剑的真容，这副模样，分明就是一把魔剑！
“里昂，这就是石中剑？”
“没错。”
“我感觉有点不对劲，这分明是一把魔剑？”
“人们佩武器大多数也是为了杀自己的同类，恶魔的剑擅长对付恶魔，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我想试试。”
一位低序列的骑士率先站了出来。
这世上没有斗气，但配合魔药和一些特殊的训练手段，某些骑士也能锻炼出一副在低序列中相当不错的身手。
李昂劝阻道：“别过去，这是它设下的陷阱！”
“抱歉，我必须得赌一次，不然我根本没有跟你们竞争的可能——我需要这把剑来拯救我的家园。”
骑士神情沉重地说道。
李昂张了张嘴，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欧吉尔德说道：“里昂，算了，冥神难劝该死的鬼。”
骑士走向插在地砖上的石中剑，他的脚步很谨慎，每走一步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恶灵骑士目光戏谑地打量着他，这名骑士距离石中剑越来越近了，他的呼吸变得越发粗重，眼眸也泛起暗红的色泽。
到此时，每个人都察觉到了问题的关键，但已经为时已晚。
只见骑士的身体迅速膨胀，畸变。
肌肉撑破铁甲，扭曲的触手顶破了眼珠，从那黑洞洞的双目中探出。
他的口鼻中喷吐出粘稠的黑暗物质，覆在身上，飞速蠕动着，在凝固之后，立刻化作一层细密的鳞片。
只是眨眼间，他就从一个活人变成了一只脖颈细长，生满如同狮鬃般扭曲触手的龙兽——是深渊魔龙！
这种魔物，即便是在深渊，也是绝对的高等魔物，成年就会有中序列巅峰的力量。
一场大战即将爆发。
然而接下来的一幕，却令超凡者们倍感惊异。
因为这头深渊魔龙，被恶灵骑士的白焰烧死了。
它有些无趣道：“呵，勇气可嘉，但却没自知之明。”
鸦雀无声，每个超凡者都被恶灵骑士这猝不及防的白焰惊到了，这是他们第一次亲眼看到它出手。
“你们不是想要石中剑吗？我就把它放在那儿，你们又有哪个人敢来拔？”
欧吉尔德冷冷道：“谁知道你是不是往那剑上施了诅咒，解决掉你，我们再拔剑才最安全！”
恶灵骑士露出了一丝冷笑：“我有没有施咒，你的巫师同伴们肯定比你更有发言权。”
一名黑袍巫师语气阴沉：“他没有，但光那把剑本身就已经够危险了，谁能想到传说中，代表不列颠王权的石中剑居然是一把魔剑。”
“按照正规程序，你们应该解决掉我，才能尝试拔剑，但我现在就把它放在这儿，给你们省去了一个步骤，你们谁又敢来？”
没人应声，人心浮动。
有些人已经打了退堂鼓，因为事实已经证明，即使自己抢到了石中剑，也根本没可能据为己有。
那把剑对人类灵魂的腐蚀性太强了。
欧吉尔德哼了一声，刚要站出来，就被李昂推了回去。
“我来吧。”
李昂站了出来。
恶灵骑士笑了起来：“昨晚的那一仗打得不错，如果你被腐化成魔物，我恐怕还真未必是你的对手。”
“废话真多。”
李昂向着石中剑缓缓走去。
它的剑颚处，羊头魔的眼眸亮起，漆黑的不祥气息顷刻间纠缠于李昂体表，那是如同报丧鸟诅咒般的力量，无形物质，如同跗骨之蛆。
一瞬间，他仿佛窥视到了一层广阔无垠的猩红深渊，沸腾的血水咕噜噜响着，无数扭曲的魔物在水中相互残杀。
黑暗中蠕动着不可名状的漆黑触手，以及那一双倒映出整个猩红地狱，宛如魔神般的双目。
轰——
恶念丛生，仿佛有另一个自己要将他亲手扼杀，然后从他死去的躯壳中重生，化作不可思议的恐怖魔物。
他那漆黑铁盔的顶端，蓝色宝石亮起，属于寒冬女神斯卡蒂的神性力量，在她的主动释放下，融入了李昂体内。
仿若煅烧得通红的钢铁，顷刻间被塞入了冰雪。
李昂体内翻腾的恶念立刻被压制了下来。
他抬首，与恶灵骑士四目相对。
随后狠狠一拔。
石中剑入手！
李昂没有丝毫犹豫，横剑挥出，被恶魔力量浸染变得漆黑的森冷寒气，渗透了恶灵骑士的体表的防御，冻僵了它的动作。
于是这一剑，它没有挡住。
石中剑自上而下，直接将恶灵骑士连人带马分成了两截。
它的身体迅速石化，变作两截发黑的石头，迅速风化，变成了一堆沙子。
不知是不是错觉，恍然间，李昂居然看到了一个圣洁的灵魂，在这石像粉碎成芥粉的瞬间，向着自己露出了赞许的微笑。
它放水了？
李昂顾不得思考这些。
手中传来的恶念仍旧滔滔不绝，李昂几乎难以想象，它的前任主人们，是如何抵挡住这层出不穷的恶念的。
在它的冲击下，即使是圣人，恐怕也会顷刻间化作嗜血杀戮，没有理智的怪胎。
“拔剑者，立刻到我这儿来！”
“薇薇安女士？”
“快，还需要最后一个步骤，才能削弱它里面的戾气。”
“我要去哪？”
“阿瓦隆之湖。”
第二百二十三章仪式
黑色的独角梦魇马，像是风一般穿过了环绕城市的林墙，隐藏在森林里的生物窃窃私语着。
循着薇薇安的指示，李昂穿过来到了一处空地，眼前是浓密的白雾，透过雾，能够看到前面是一片山谷。
在山谷的正中央，便是他此行的目的地——阿瓦隆之湖。
毋庸置疑，阿瓦隆之湖是一片魔法之湖，空气中弥漫的水汽，时不时都会倒映出魔法的灵光。
湖面呈现出深蓝色，光滑的镜面上没有泛起半点涟漪，仿佛精心打磨过的玉石，与世隔绝。
李昂下意识向湖泊深处走去。
一种浓郁的威严与端庄感自他心底浮现，仿佛这一整片湖，曾是某位高位存在的行宫。
砰——
湖面的平静终于被打破了。
一缕水花溅起，涟漪一层层扩散至岸边，从湖面下，伸出了一只素白纤细的手。
她撑着湖面，逐渐显露全貌。
是塞西莉亚，她没着寸缕，站在湖泊的正中央。
“喝下阿瓦隆的湖水，现在，立刻。”
塞西莉亚的表情很平淡，但语气却非常急促。
李昂下了坐骑。
他的脚步有些踉跄，可以清晰地看到那把黑色魔剑的剑柄处，延伸出了许多细密的触须，洞穿了他手背上的皮肤，像是血管般律动着。
红色的血流被魔剑抽出，剑身都开始泛起红芒，随后，经由剑身一圈，变成漆黑的血液，又被触须重新注入李昂体内。
一场畸变正在发生，而且过程将会是不可逆转的。
李昂在湖边蹲了下来，他的神情有些麻木，大脑里混沌一片，他和斯卡蒂，几乎全部心神都在抵御魔剑的侵蚀。
但他依旧下意识按照塞西莉亚说的做了，因为他即使在精神层面上抵挡住魔剑的侵蚀，他的身体也扛不住。
他已经明了，为何恶灵骑士会死的那样干脆。
因为自己就是石中剑选定的新的恶灵骑士，在他拿到这柄魔剑的一刹，便已被魔剑钦定，而原本的恶灵骑士，则又被魔剑干脆利落地抛弃掉了。
而且，原本的恶灵骑士，可是魔剑的封印石，即使遭受侵蚀，在很大程度上，也遏制了魔剑力量的发挥。
但现在，魔剑已经出鞘，如同猛虎出闸！
李昂伸出手，掬起一捧冰冷的湖水饮下，冰冷且甘甜的水顺着他的喉咙滑入胃袋。
他双目中的血丝迅速消弭，重新变得黑白分明——仅是一口湖水，便使自己身体的侵蚀受到了遏制？
李昂终于能分出神来注意眼前的一切。
他最先看到的是塞西莉亚那光洁白皙的躯体。
她道：“到这里来。”
她的神情平淡，未露半分羞赧。
“好。”
李昂试图潜入水中，但随着他饮下一口湖水，湖面对他而言，居然变成了实质，坚硬如同冰层。
他甚至能够看到湖面下，有鱼儿在欢畅游动，但偏偏就是穿不透水面那一层薄薄的涟漪。
他向塞西莉亚走去。
“为什么不穿衣服？”
塞西莉亚道：“妖精生来就不穿衣服，在这片养育我们的湖泊面前，我们必须保持尊敬——这是妖精的习俗。”
“我也要脱吗？”
李昂迟疑道，毕竟按照这逻辑，人类生来也不穿衣服。
塞西莉亚皱起眉头，看着他，语气有些疑惑：“这么紧要的关头你还有心思开玩笑？”
“我只是尊重你们的习俗。”
李昂耸了耸肩。
他显得很轻松，实际上，身体上的侵蚀被遏制后，他已经开始对魔剑进行反攻了，局势一片大好。
“跟我来！”
塞西莉亚抓住了李昂的手，率先沉入湖面。
李昂感觉自己像是穿过了一层半凝固的胶质，还来不及体会自己到底经历了什么，他便感觉到了一片冰冷。
他已经来到了湖底，避水的巫术道具自发生效，使立刻便被塞西莉亚扯掉了。
“呼吸！像你在岸上一样！”
塞西莉亚对他说道。
李昂没有怀疑她说的话，开始吸气，他能感受到冰冷的液体被他吸入肺部，却没有呛水，仿佛他有了鱼鳃。
随后，漆黑粘稠的物质，从他的鼻腔内被呼出，迅速被湖水稀释。
他能感受到自己的身体迅速变得干净，通透，以往使用魔力给自己带来的侵蚀，正在迅速消退。
很快，他便能察觉到魔剑对他的侵蚀已经全面消退了。
“已经完成了？”
“还没。”
塞西莉亚将他手中的魔剑抢下，丢在了一旁。
她那湖蓝色的眸子紧盯着李昂，随后双手环住了他的脖颈，向上吻去。
李昂瞪大了眼睛，与这只妖精四目相对，这个步骤令他始料未及——她贴的太近了，他有些挣脱不开。
确切来说，他也不想挣脱。
魔法灵光的映照下，她的皮肤白皙得像是透明，金色卷发斜在她的脸颊前，美得惊心动魄。
她将他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胸口，轻声道：“我的心跳好像变快了。”
在鱼儿们目光下，他们在这灵光之湖，完成了最后的仪式。
...
岸边的试炼者们等待良久，这场试炼于他们而言实在是虎头蛇尾，于是湖中女士薇薇安，许诺他们每人都能饮下一口阿瓦隆的魔法湖水，同时，允许他们见证石中剑新主人的诞生。
实际上，石中剑的封印石，也就是恶灵骑士的自我毁灭意识，即使是湖女薇薇安也始料未及。
但这也是一种幸运，否则，今晚这十五名试炼者，不知道还能剩下几个人。
水流声突然响起，在这寂静黑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在岸边不安地踱步着的独角梦魇马，发出了一声高亢的嘶鸣，人们立刻意识到，那个猎魔人要出现了。
砰——
平静的湖面上，露出了一个脑袋。
李昂向上爬了两步，才看到岸边的人群，他那超乎常人的视觉，使得他立刻窥到了人们眼中，那仿佛看到最荒诞的戏剧时，而产生的震惊与不可思议。
这使他下意识产生了一种想要夺路而逃的冲动。
塞西莉亚的周身缭绕着魔法灵光，在她离开水面下的一瞬，便化作了那条淡黄色宫装长裙。
第二百二十四章
回到岸边，李昂面不改色地问道：“你们在这儿做什么？”
欧吉尔德满怀艳羡地说道：“我们眼巴巴在这里等着见证新的‘亚瑟王’，你却在湖底下快活？”
“我没有，我不是，别瞎说。”
李昂试图辩解。
但看周围这群人的目光，他就感觉自己根本没有辩解的必要了。
柯恩带着男人都懂的笑容，拍了拍李昂的肩膀：“恭喜。”
试炼者们纷纷上来攀谈，但也就聊上一两句就算了。
超凡者们并非不热衷于攀关系的存在，超凡世界同样存在人情世故，有时候碰到些棘手的难题，一人计短的情况也不是没有。
攀谈结束。
试炼者们怀着种种情绪散去，明早他们就将搭乘纳吉尔法，离开阿瓦隆。
不过所幸这次来参加试炼，也不算一无所获，阿瓦隆之湖的泉水，对他们每个人都很有效。
“无敌”向李昂嗒嗒嗒跑来，经过升级迭代的它，自我意识更强了。
他摸了摸它的大脑袋，对同行们说道：“走吧，我们去收敛克利福德的尸体。”
说到这儿，猎魔人们的神情都变得有些沉重。
克利福德弱吗？
在五名猎魔人，甚至说所有的试炼者当中，他的实力也排在前列，尤其是防御力更胜过熊学派的猎魔人一筹。
可在恶灵骑士面前，根本没有抗衡的能力。
“等等！”
身后突然响起一个有些沙哑的女声。
李昂回过头，发现是一个独来独往的巫师，确切来说，是女巫，但她披了一件带兜帽的宽大皮质斗篷，这使得乍一看，根本无从分辨她的性别。
“什么事？”
女巫抬起头，露出光滑的下颌和红唇：“猎魔人，我想向你挑战！”
李昂点了点头：“可以，就在这儿？”
伊斯塔不咸不淡地嘲讽道：“呵，刚刚你不敢站出来拿石中剑，现在你倒是有胆了？”
女巫低声道：“抱歉，我有必须拿到石中剑的理由。”
“来吧。”
“小心了！”
女巫话音刚落，空气中浓郁的魔法灵光便随着她快速的低声吟唱而向她汇聚而来。
今夜的阿瓦隆，魔力本就充裕，而在这座疑似魔力之源的湖泊旁，巫师的战斗力更是能够得到成倍增强。
李昂张开手，恶魔剑颚从他的手中延伸开来，刻印着诡异魔纹的剑锋如同毒蛇般喷吐而出。
而随着魔剑第一次展露锋芒，猎魔手札似乎终于判定这是两的归属物，开始浮现出一行血淋淋的字体。
魔剑阿瓦隆：评级
特性：空间，灼魂，侵蚀。
空间：无论何时何地，只要受到你的召唤，魔剑阿瓦隆无论身处何地，都将立刻回到你的手中。
灼魂：魔剑对灵魂有着额外的杀伤效果，并且它可以将灵魂当做柴薪，每储存定量的灵魂，都将供你施展出灵魂之火。
侵蚀：魔剑将无时无刻对周围的生灵展开侵蚀与腐化，当侵蚀达到临界值，该生灵将彻底沦为魔剑的傀儡。
评价：
“呵，渣剑。”
李昂暗自嘲笑了一声，身形闪烁，瞬狱发动，骤然出现在了女巫身前，阿瓦隆向着女巫便是当头斩落。
铿——
一层如同水幕般的波纹荡漾开来，阿瓦隆之剑的势头被阻挡了。
李昂对这一点并不意外。
他并未施展出全部实力，尤其是阿瓦隆魔剑，若是爆发出其中隐藏的力量，周围所有人都可能遭受波及，他自己也一样。
砰——
一道霜冻之环爆发开来，将周围的林木尽数染上了一层霜花。
与此同时，女巫的身形一个闪烁，便消失在了五百米之外的山谷上面。
巫师虽然也会习练剑术，甚至通过魔药强化自己的体魄，但她可不会托大到，跟猎魔人打近战。
“对我而言，这么点距离可不够。”
李昂轻笑道。
随后，身体再度消失。
黑夜中，他像是彻底隐匿了自己的存在，莫说是女巫，在场几乎所有人，一时间都失去了李昂的目标。
他就像是一团烟雾，消失在了众目睽睽之下。
而女巫本来想要拉开距离后，就进行一场魔法轰炸的，可眼前的场景，却打乱了她的计划。
她忍不住焦虑了起来，开始频频施展一些探测法术。
但最终结果，依旧是一无所获。
“他难道离开了？”
“不可能！”
“她一定还在！”
试炼者中，有一位巫师露出了恍然的神色，他看向女巫的身后，李昂高大的身影正在逐步接近。
但所有人都仿佛视若无睹。
“结束了。”
女巫打了个寒颤，她感受到有热气呼到了自己耳畔，随后是那个猎魔人平淡的声音。
她豁然回头，举起手中的魔杖，但冰冷的剑锋，却比她想象的更快，落在了她的脖颈上。
“我输了。”
她有些无力地松开魔杖，跪倒在地。
李昂收回武器，看向同行们：“我们走吧。”
身后隐约传来压抑的哭腔，很显然，她也是个有故事的人，要么是怀有深仇大恨，要么是为拯救挚亲......
她想要夺取石中剑，来改变这一切。
但来到这里的，谁还不是有故事的人？
这个时代从不缺故事。
...
他们将克利福德埋葬，把他随身的重要物品带走了——这些都将随着克利福德的死讯，被猎魔人们移交给钢铁学派的其余成员。
至于李昂，则遵循和塞西莉亚分别前说的，独自一人在庄园里等她。
不久后，塞西莉亚便来了。
她问道：“你明天就要离开了，对吗？”
“你会舍不得我吗？”
“我没什么特殊的感觉。”
“你之前在湖底的时候，明明叫得很放荡。”
李昂突然感觉有种被对方拔鸟不认人，碰到渣女的错觉。
“因为这种感觉的确很不错。”
塞西莉亚舔了舔嘴唇，轻声道：“我想再来一次，做到天亮，做到你临走前的最后一刻。”
“好。”
答应得异常干脆。
果然，有些事，只要有了第一次，就会有无数次，当坚持的底线被打破时，再“做”更多些，也就丝毫不觉卑劣了。
别误会，这里指的是贪腐。
第二百二十五章凯尔莫罕
天边泛起鱼肚白。
房间里，李昂忍不住感慨道：“都说美色是把刮骨刀，果然有几分道理，我突然有种不想离开的感觉。”
“那你就干脆留下来，我喜欢和你相处的感觉。”
塞西莉亚的语气依旧平淡，但在黑暗中，李昂看不到的角度，她的眼神中分明闪过了一丝期待的光。
“我说过，我还有必须要做的事，我不可能就此止步。”
李昂依旧拒绝了。
塞西莉亚眼神中的光熄灭了。
房间里沉寂了片刻，塞西莉亚的声音才突然响起：“你是我第一个男人。”
“你也是我第一个女人。”
“但你明明懂很多？”
李昂反问道：“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
“什么意思？你经常观摩其他人交配吗？”
这次轮到李昂沉默了，他的确经常观摩——在上辈子，透过电脑屏幕，他甚至看到过百人大战。
“三言两语解释不清。”
李昂岔开话题：“对了，现在能告诉我，你得到了我哪项天赋了吗？”
“我不想说。”
“那就算了。”
“抱紧我，我喜欢和你紧贴着。”
“好。”
“我还想再来一次。”
“好。”
“这次我要在上面。”
“好。”
“留下来。”
“不好。”
黑暗中，男人再度冷酷拒绝。
嘶——
塞西莉亚一口咬在了李昂的肩头，咬的渗出血来，她像是食人的妖精，带着血腥味的嘴唇盖在了他的嘴上。
李昂知道，她已经不是石之心了。
因为她懂得什么叫作“生气”，什么叫作“不舍”，什么叫作“欢愉”。
但他这次好像要做一回渣男了。
...
正午时分。
试炼者们聚集在阿瓦隆城外，他们依次登上停泊在那儿的纳吉尔法，李昂有些意外地看着站在船艄前的身影。
“薇薇安女士？”
薇薇安调侃道：“怎么，看到我很意外？”
李昂皱眉道：“我只是疑惑，不该是塞西莉亚负责掌舵吗？”
“她说她不想见到你。”
“哦。”
薇薇安凑到他的耳畔，轻声道：“干得不错，你完成了我的委托，想要什么奖励吗？”
李昂很客气地拒绝道：“不必了，您馈赠予我的石中剑，还有其余的各种帮助，已经使我受益匪浅。”
“你情绪似乎不高，是不是也舍不得塞西莉亚？”
“怎么会。”
李昂尴尬地笑了笑：“我们只相处了短暂的两天时间，充其量一段露水姻缘，哪里谈得上舍不得？”
他像是说服自己一样，很认真地补充道：“连这些都无法克服的人，这辈子也不可能做出大事。”
薇薇安叹了口气，轻飘飘道：“真是无情，可塞西莉亚真的很舍不得你......或许表现出的不太像。但你不要期待她这么快就懂得什么是爱，哪怕她爱上了你，她也不可能像是伦芙芮那种蠢丫头一样。”
李昂认真说道：“她是独立的灵魂，我期待她未来能有巨大的成就，能够追求自己想要的，而不是一颗心全部都依附于某个男人身上。”
“话是这么说，那假如有一天，她因为追求欢愉的体验，和其余男人在一起了，你就不会生气？”
薇薇安疑惑道。
“不会，当然不会，因为我无法保证自己以后不会对其他女人动心，所以也不会要求她去这么做。”
李昂认真地看着薇薇安，说道：“我们并未结婚，也并未结成任何关系。”
薇薇安轻哼道：“呵，言不由衷。”
“我说的是实话。”
“你就放心吧，妖精向来从一而终，她只会跟你做——当然，外界的传闻肯定不是这样。”
李昂愣了下：“我真的不在意。”
“呸——”
薇薇安指着李昂的眼睛：“哪怕不读心，你也骗不过我？”
李昂沉默了片刻，有些无奈道：“好吧，实在瞒不过您。”
他到了这世界，既没法律约束，也不用担心被“打拳”，即使真这样想又怎样？他就是喜欢处，而且不喜欢被戴帽子。
那又怎样？
薇薇安的语气有些玩味：“如果以后有时间，常来看看她就好了，顺便给她些滋润。我不会要求你做任何事，谁让你有个好母亲，也有个好老师，换作其他人，敢这么做，我早就把他脑袋拧下来了。”
李昂尴尬地笑了笑：“我会的。”
“再见了，里昂，希望我们再次相见时，你能有更伟大的成就，能够成为连我都要称颂的传奇。”
“我会努力，如您所愿。”
轰——
浓雾遮天蔽日。
鬼船穿透了束缚，借着浓雾掩盖，再度现身于人间。
眨眼间，人们再度出现在了熟悉的码头，阿瓦隆里发生的一切，都宛如镜花水月一般，变得遥远而又陌生了。
欧吉尔德询问道：“兄弟们，咱们是分道扬镳，还是一起回凯尔莫罕？”
柯恩道：“我们兄弟俩跟你一起回去吧，我们的老师现在说不准已经在凯尔莫罕了。”
伊斯塔道：“我也要去凯尔莫罕。”
“里昂，你呢？”
“当然也是，我们约好的不是吗？”
“那我们就尽快出发吧，路途可不短，我先去码头找船，但愿能找到去瑞典或是挪威的大船。”
李昂突然道：“等等，我们或许用不到船。”
柯恩疑惑道：“里昂，你知道英伦哪有传送阵？”
传送阵的确方便快捷，但一般只存在于巫师学派的大本营，而且一般不会租借给外人使用。
即使租借，也肯定是天价。
“不知道，但我有另外的渡海方法。”
“怎么做？”
“跟我来就是了。”
片刻后，伴随着一声高亢的龙吼声，巨龙向着天空中飞去。
...
挪威，北，野兽派猎魔人的冬训场，凯尔莫罕。
雷加缓缓降落在这座古老的破旧堡垒外面，龙翼扇动，卷起一阵风雪。
堡垒里面的猎魔人如临大敌般迎了出来，但当他们看到欧吉尔德等人后，立刻松了一口气。
其中一个头发花白，显得有些苍老的猎魔人大笑着说道：“哈哈哈，欧吉尔德，我还以为你赶不上了。”
“伊斯塔还有柯恩兄弟，你们三个有好一段时间没回来过了吧？”
柯恩笑道：“是啊，起码有三十年了，维瑟米尔先生。”
老猎人又看向李昂，询问道：“这位也是欧吉尔德你请来的帮手？你是古老的巨龙骑士？还是哪位寒冰系的大巫师？”
后半句是问的李昂。
李昂笑道：“欧吉尔德，替我引荐一下吧。”
欧吉尔德笑道：“这是我们狼学派的大师，查洛特拉先生的弟子，一切狼派猎魔人的老师——德普·维瑟米尔。”
“很荣幸见到您这样的传说人物，我叫里昂，是个猎魔人，同时擅长寒冰系的法术，这次来是帮忙的。”
“里昂？”
维瑟米尔愣了下，恍然道：“你是伊妮莉说的那个？”
“没错。”
第二百二十六章欢迎来到猎魔人之家
维瑟米尔轻敲了下胸膛：“能得到你的帮助，是我们的荣幸。”
李昂学着他的姿势郑重回礼，尊敬道：“伊妮莉常跟我提到您，能帮到您，我也倍感荣幸。”
欧吉尔德询问道：“先别客套了，维瑟米尔，现在的局势怎么样？我是说，那只炎魔的状况怎样？”
维瑟米尔叹了一口气：“你进来看看就知道了，城里的积雪已经全化了，年久失修的石子路现在就像个泥沼。”
欧吉尔德笑道：“哈，这是好事，起码冬天没那么难熬了，你知道的，每到冬天，凯尔莫罕就像个大冰窟，即使烧了壁炉，晚上睡觉时依旧冻得人直打哆嗦。”
维瑟米尔的眉头堆起沟壑：“欧吉尔德，你应该清楚我现在没心情跟你开玩笑。”
欧吉尔德摊开手，笑道：“但你肯定不清楚我这次回来带来了石中剑。”
“真的？”
炎魔除了缭绕于身边的献祭之火以外，那坚不可摧的花岗岩之躯同样是一个很棘手的难题。
它或许不像地狱火那样对中低端魔法免疫，但物理抗性和魔法抗性都极为出色。
哪怕是大匠制作的银剑，也很难击穿它的防御，这也是欧吉尔德在这关键时刻，跑去争夺石中剑的原因之一。
他们需要一把神兵利器，来突破炎魔的防御！
“当然，你知道我虽然话很多，但从来不会说谎，只不过拿到石中剑的不是我，是里昂。”
维瑟米尔惊喜交加：“里昂，这次真的要拜托你了。”
李昂笑道：“您太客气了。”
欧吉尔德又道：“而且里昂还是个冰系专精的大师，我觉得他的冰雪系法术，起码能将炎魔的领域削弱五成。”
李昂皱眉道：“没亲身体验炎魔的领域，我也不敢保证自己能做到，但我肯定会尽力而为。”
他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保证，即使他觉得，以自己叠加雷加，凛冬领主的统御之盔，斯卡蒂的器灵，有相当大的把握做到欧吉尔德所说的，甚至还不止，他也不会轻易做出保证。
“我相信你，肯定没问题。”
旁人只知道李昂是但丁的学生，可欧吉尔德知道这还不止，他还是传说中的女巫之神，安洁莉娜女士的儿子。
这两个堪称传奇的标签，使得欧吉尔德对李昂有一种盲目的自信。
欧吉尔德又补充道：“但是维瑟米尔老爹，里昂跟我们不一样，他作为外人来帮忙，也是需要酬谢的。”
“这还用你提醒我？”
维瑟米尔看向李昂，郑重道：“有什么要求你尽管提，只要我们能做到——凯尔莫罕的家底还挺丰厚的。”
李昂笑道：“来之前我就跟欧吉尔德说好了，我只要炎魔的灵魂。”
维瑟米尔挑起眉头，明显不太满意。
“这太少了，里昂，你不用介意你跟伊妮莉的关系，和她相处久了，你肯定清楚我们狼学派遵循的等价交换原则。”
李昂摇头道：“感谢您的慷慨，但这对我而言真的已经足够多了，毕竟它再虚弱，本质上依旧是高序列，它的灵魂具备神性，而我恰巧正在积攒神性。”
虽然才中序列第一阶，但他现在已经开始为突破高序列，成为神性生物做积累了。
当然，如果这次由他杀死炎魔，他有把握能直接突破到第二阶。
维瑟米尔又道：“可还有一个难题，我们没能力束缚它的灵魂，对于高序列恶魔，我们最多只能做到放逐它。”
“这您也尽管放心，我有束缚它灵魂的手段。”
维瑟米尔一时间有些语塞。
还是伊斯塔在一旁冷不防说出了他的心声：“你这家伙，怎么这么全能？你真的是猎魔人？”
“哈，都是些小伎俩，不值一提。”
李昂谦虚道，顿时迎来一堆白眼。
欧吉尔德说道：“好了各位，也别在外面受冻了，我们进去说。”
维瑟米尔迟疑道：“这个大家伙怎么安置，凯尔莫罕虽然很大，但未必能有让它舒服呆着的地方。”
他指的是雷加。
“没必要那么讲究，雷加是寒霜巨龙，凛冬之子，它属于这片雪原，把它放在冰原，它能活得非常棒，而且只要我召唤，它很快就能赶到我身边。”
李昂解释道。
“你是怎么收服它的？”
李昂答道：“算是交易吧，你们知道哈拉尔德陛下的驯龙牧场吗？”
“我还以为那只是个传说。”
“哈拉尔德喜欢跟龙类们不受外界打扰地生活在一起，所以几乎没人能够找到驯龙牧场的踪迹。”
柯恩笑道：“真是令人羡慕，如果不是有它帮我们渡海，等我们赶回来恐怕都为时已晚。”
维瑟米尔笑道：“各位跟我来吧，酒窖里存了些白海鸥和铁手套，那一定能让你们满意。”
堡垒的铁闸门缓缓升起。
维瑟米尔大喊道：“小伙子们，出来迎接客人了。”
十余名中序列的猎魔人从各自隐藏的地点走出，清一色的中序列，但装扮各异，胸前佩戴的徽章也各有不同。
欧吉尔德啧啧称奇：“猫学派，狼学派，熊学派，狮鹫学派，蝮蛇学派，飞狮学派，大家都在了。”
李昂感慨道：“我第一次见这么多同行。”
猎魔人最多组成两三人的小队行动，大部分都是单独行动，因为每次猎魔的收获寥寥，一片地区只能供养一个猎魔人。
再多就会陷入欧吉尔德和伊斯塔争抢委托的境地。
维瑟米尔感慨道：“这还是我早就把学徒们疏散了，不然你会看到更多。”
欧吉尔德向李昂张开手，笑道：“欢迎来到北方猎魔人之家——凯尔莫罕，这里永远欢迎你。”
他说完，又压低声音道：“虽然这里鸟不拉屎，根本没人愿意在这里呆着。”
“欧吉尔德！”
维瑟米尔皱起眉。
“快跑，兄弟们，维瑟米尔老爹又要开始说教了。”
维瑟米尔笑骂道：“你这臭小子！”
李昂抬头看去，巍峨的瞭望塔伫立于山脊上，这座宏伟城堡远远超过了他所见过的任何一座城堡。
这也是理所应当的事，猎魔人总有办法做到常人做不到的事，更何况他们还能请来巫师帮忙。
欧吉尔德对李昂说道：“维瑟米尔老爹是我们狼学派最老的猎魔人，我们几乎都是他亲手抚养长大的，他人很好，就是上了年纪后，总喜欢说教，上次伊妮莉回来，就没少被他说。”
“哈哈，挺好的。”
“你知道他说什么吗？”
“什么？”
欧吉尔德大笑道：“他责怪伊妮莉这蠢丫头跟你相处这么久，都没把你变成狼学派的女婿。”
李昂沉默了。
欧吉尔德笑了许久，见李昂没反应，有些尴尬道：“不好笑吗？”
“很好笑。”
李昂咧了个难看的笑脸。
“嘿，兄弟，你听着——你不必有压力，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尽管我看得出，那丫头很喜欢你。”
“欧吉尔德，我没有生气，我只是担心伊妮莉能不能活着回来。”
“这的确值得操心。”
他拍了拍李昂的肩膀：“放心吧，她一定会活着回来，到那时，你还得操心如何向她隐瞒自己在阿瓦隆的相好。”
“但愿如此吧。”
他们穿过凯尔莫罕的中庭，进入侧面的副堡——城堡大厅已经坍塌了，里面时不时冒出一阵浓烟。
显而易见，这是那只炎魔已经快要挣脱封印的表现。
第二百二十七章白海薇与铁手套
欧吉尔德凝视着这片废墟：“真糟，维瑟米尔老爹，炎魔脱困后，整个凯尔莫罕不知道还能剩下多少。”
“不用担心，有价值的物品我早就转移出去了——即使凯尔莫罕被毁掉，我们也能很快重建。”
欧吉尔德又问道：“这只炎魔到底什么时候会脱困？我宁愿这一天来得快点，也不愿意每天担惊受怕。”
维瑟米尔有些不确定道：“不是明天，就是后天。”
一个同样佩戴狼头徽章，穿了锁链甲的猎魔人大笑着说道：“老爹，你昨天也是这么说的。”
维瑟米尔笑骂道：“所以你想下去催催那畜生赶紧出来？李维斯，赶紧去把大厅门打开。”
猎魔人们走进城堡大厅，里面很阴暗，地上铺了大理石砖，没有吊灯，唯有几个火盆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条形长桌上摆满了酒水与食物，看来猎魔人原本正要开饭。
欧吉尔德惊喜道：“看来我们回来的正是时候啊，维瑟米尔老爹，最近这几天我们可都没怎么进食。”
即使到了中序列，猎魔人同样需要进食，只是忍饥挨饿的能力比普通人强了不少。
维瑟米尔笑道：“敞开肚皮吃吧，昨晚我和李维斯一起上山布置了几个捕兽夹，今天一看，可是收获颇丰。”
猎魔人纷纷落座。
维瑟米尔端着酒杯站起来，道：“小伙子们，让我们举杯，欢迎我们新到来的同伴。”
李昂也跟着举杯，将里面的半透明液体一饮而尽，冰凉的酒水落入腹中，仿佛直接化作了滚烫的熔岩，一股热气蹭得冒起。
李昂的眉头微皱：“这酒？”
坐在一旁的柯恩解释道：“这酒叫白海薇，猎魔人的独角秘传，但它其实是一种炼金产物，在凯尔莫罕生活，没了它可不行。”
他追问道：“感觉怎么样，吃得消吗？”
李昂哈出了一口白气：“当然。”
维瑟米尔再度举杯道：“接下来，让我们一起敬一位远道而来的客人，他的名字叫作李昂——是一位擅长冰霜系法术，并且夺得了石中剑的伟大猎魔人，他是伊妮莉的挚友，为帮助我们而来。”
“敬里昂！”
猎魔人大声喊道，李昂顿时有种受宠若惊的慌张感。
他连忙举杯，向大家点头致意：“感谢诸位。”
柯恩站了起来，他举杯道：“接下来这杯，我要敬凯尔莫罕，虽然我都已经忘了上次回来是什么时候了，但当我踏入这里，我就回忆起了曾经在这里度过的时光——它对我们而言，绝非只是一座破旧的堡垒。”
“没错！”
猎魔人纷纷应和着。
“敬凯尔莫罕！”
欧吉尔德端着酒杯豁得站起：“伙计们，再下面这杯，敬维瑟米尔老爹，这个老家伙比我们所有人都大，他这一生都献给了凯尔莫罕，有他守在凯尔莫罕，这个冻得人拉屎时屁股疼的地方，才是我的家。”
“哈哈，欧吉尔德，你说出了我的心声。”
“敬维瑟米尔老爹！”
气氛热火朝天。
一杯皆一杯，能迅速醉倒一个成年壮汉的烈酒，这伙人居然拿来当水喝。
欧吉尔德凑到李昂身边，询问道：“怎么样，还吃得消吗？”
“当然。”
“那要不要来点更劲爆的？”
李昂挑了挑眉：“尽管倒上，我还不信能被你们灌倒。”
欧吉尔德从桌上取来一瓶贴着黑色标识的酒，给李昂倒满——它的颜色的确如它的名字一般，是带着铁锈色泽的暗红色。
李昂凑到鼻尖嗅了嗅，一股浓郁的酒香顿时扑面而来。
欧吉尔德解释道：“这是铁手套，已经超出了一般炼金产物的范畴，勉强算得上是一种低等魔药，白海薇跟它比起来，简直就是娘们喝的。”
砰——
一个酒杯砸在了欧吉尔德的脑门上。
伊斯塔冷冷道：“敢不敢跟你口中的这个娘们比比谁的酒量更好？”
“好啊！”
猎魔人顿时起哄起来。
昏黄的灯光，伴随着微风时不时摇曳着，映得围坐在桌前的猎魔人面孔，也阴晴不定。
李昂打量着这些初次见面的同行们，其实相貌气质差别很大，唯有一点共性，那就是他们的脸上，裸露出的手臂，脖颈处，或多或少都有着疤痕。
甚至于容貌完全毁去，丑陋不堪像是地狱魔鬼般的人物也有两个。
这其实很正常，对于普通人而言必死的伤势，对猎魔人而言也只是中等程度的伤势，以他们悠长的寿命而言，不知会经历多少。
而且猎魔人经常与魔物展开近身战，想要不留疤痕，实在是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
事实上，如果李昂没有喝过“火焰蝾螈魔药”，并且有德古拉伯爵的【血裔不死身】，他才成为猎魔人一年，身上落下的伤痕也肯定不会少。
一个端着酒杯，看上去像个面容苍白的吸血鬼的中年男人向李昂走来。
他举杯，笑道：“里昂，伊斯塔跟我说了你归还雷切斯的遗物的事，感谢你的无私与慷慨。”
“举手之劳。”
李昂看向他胸口的“蝮蛇”徽章，和他碰了杯。
“哦，对了，我差点忘记自我介绍，我是雷切斯的老师，你叫我亚历山大就好。”
“很荣幸见到你。”
李昂向他点头致意，心中却泛起波澜——雷切斯的遗言里，希望发现者将笔记交给他的老师。
这是否说明亚历山大也是“恶灵猎人”，或者说“猎鬼人”研究的知情者？
他不敢确定，只是将亚历山大的面孔牢牢记下了。
接下来，找李昂敬酒的人开始络绎不绝，这得益于欧吉尔德对他的夺取石中剑经历的吹捧。
他甚至觉得比起猎魔人，这货更适合去做吟游诗人。
不过一般也就是寒暄一两句也就罢了，没人会纠缠不放。
到底是生面孔，而猎魔人的性格往往也绝对算不上开朗健谈，所以很快，李昂就沦落到独自一人坐在角落里的境地。
不过他也乐于享受清闲，他其实不喜欢喝酒，这源自于但丁恪守的“饮酒会使你失去理智，而理智对于猎魔人而言，就是命”的信条。
当然，实际上根本没这么夸张。
再烈的酒，也很难灌醉具备恶魔力量的猎魔人。
李昂觉得，但丁之所以这么说，大概率是在向自己侧面灌输“理智”的重要性；当然，也可能是他的确已经濒临失控的边缘，酒不过是可能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但李昂不愿思索这种可能。
虽然他现在早已能独当一面，可安洁莉娜和但丁两人，依旧是他心底，下意识最依赖的两个人。
只要有他们在，哪怕不需要他们帮自己解决问题，李昂依旧倍感心安。
第二百二十八章辗转反侧
许是这铁手套和白海鸥的劲儿实在太大，觥筹交错间，人们的面孔在李昂眼中逐渐出现了重影。
每个人都笑得很开心，对于形单影只，饱受排斥的猎魔人，能参加这样一场，全是同类的晚宴，真是一种很幸运的事。
他想，如果这时候炎魔破封，这帮醉汉恐怕全得被一锅端。
自己肯定能跑，他身上还有安洁莉娜女士给他的传送护符，能够直接把他拉回泰瑞昂巨树。
“我好像明白为什么他们不愿放弃凯尔莫罕了。”
柯恩端着酒杯回到了李昂身边。
到底还怀着狮鹫学派巫师的一丝矜持，他没像那帮醉汉们一样，吵吵嚷嚷没个正形，依旧保持着礼貌的仪容。
倒是他的弟弟弥赛尔，已经跟其余人打成一片了。
“为什么？”
“因为这里是猎魔人之家，你应该能理解，对我们这行人而言，有一个家是怎样的感受。”
“是的，我能理解。”
李昂正色道：“‘家’是一个不需要你经常回来，但只要知道这世上还有这么个——能够无时无刻为你敞开大门，里面有你熟悉的人和物，就能使人心安。”
“对，你说的很贴切。猎魔人不信教，但总该有点寄托。”
柯恩笑道：“说起来，这儿跟以前相比，真的一点变化都没有，这张桌子已经用了快上百年了.....”
他指着桌上的一道浅浅的划痕说道：“这是我刻的，已经快磨平了。当时我们在凯尔莫罕接受统一的剑术训练，有个叫莫桑的猫派猎魔人是我们的剑术老师，他的剑术的确很出众，但性格却很难相处，尤其像欧吉尔德那样，对我们狮鹫学派抱有偏见。”
“我一直很讨厌他，有一天，在被他侮辱我们狮鹫学派的猎魔人根本不配学习他的剑术后，我在桌上刻下了他的名字，然后横着划了好几道。”
“他这次没来？”
“他早就死了。”
柯恩的笑容有些苦涩：“在带我们进行猎魔试炼的时候，为了救弥赛尔而死——他的确很难相处，但他不愧为一个老师。”
“真令人惋惜。”
“没什么可惋惜的，他的性格很糟糕可不仅局限于此，他曾因为一个贵族家庭拖欠他的酬金，将那整个村庄血洗一空，杀死男人，JY妇女——他是个十足的恶棍，死不足惜。”
李昂语塞。
“但这世界有时候就是这样，从没有非黑即白，正义与邪恶泾渭分明。猎魔人里的好人很少，但实际上，他们每个都能称得上是很不错的人——前提是你能成为他们的同伴。”
“的确是这样。”
柯恩的脸上带着红晕，有些赧然：“抱歉，我的话好像太多了。”
“我倒不这么认为。”
“今晚早些休息，对于那只炎魔，我不像欧吉尔德那样乐观，即使我们真能解决掉它，也不知会送掉多少条性命。”
“我会尽力而为。”
“大家都会，我很荣幸能与你并肩作战，里昂。”
柯恩伸出拳头，和李昂撞了下，站起身想要离开，却被已经醉醺醺的欧吉尔德拦住了。
“想跑？”
他抓住了柯恩讲究的毛料罩衫，嚷嚷道：“平时你端着副男巫的架子也就算了，但今晚，你看看弥赛尔，你再端着架子，小心我们一块揍你！”
已经喝得迷迷瞪瞪的弥赛尔高声道：“对，揍你！”
柯恩倍感无奈，长叹了一口气：“好吧，我陪你，今晚不醉不归。”
李昂下意识看向之前扬言跟欧吉尔德比拼酒量的伊斯塔，找了一整圈，才发现这女人居然已经趴在桌子上，不省人事了。
就这？
他忍不住笑了起来。
但很快他的笑容就凝固了。
因为他看到伊斯塔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目光，惺忪的醉眼抬起，正看到他的那副饱含嘲讽的笑容。
于是她豁得站起，脚步踉跄着走来。
“你在嘲笑我？”
李昂：“......”
砰——
满满一杯酒倒上，她指着已经快要溢出的酒杯说道：“跟我喝！”
李昂只好端起酒杯，刚放到嘴边，伊斯塔便噗通一声栽倒在地，酒水洒了满身......真是狼狈啊。
假如有照相机，把眼前这一幕拍下来，这一定能成为伊斯塔毕生的黑历史。
他无奈地将彻底不省人事的伊斯塔扶起，放在了一旁的长椅上。
喧闹的晚宴持续了一个小时，才重归寂静。
到处都躺着醺醺然的醉汉，如果遇到突发事件，他们或许能够抵御这种迷醉感，但眼下，他们只需要一场酣畅淋漓的大醉。
因为一场生死之战就在眼前。
他们将面对一只高序列的炎魔，谁也不敢保证自己能够活下来。
欧吉尔德的酒量的确不是吹的，所有人都倒下了，但他依旧傲视群雄。
他环顾四周，环顾了好几圈，才终于将目光看向坐在角落里，存在感很低的李昂。
“里昂，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李昂笑道：“我的酒量不太好，而且万一出事了，总得有个清醒的人来叫醒你们，免得大家被一锅端掉。”
欧吉尔德竖起了一根大拇指：“有道理！”
他拖来了两条椅子，在李昂身边躺下：“卧室都被炎魔搞塌了，今晚先在椅子上对付一宿吧。”
“好。”
“这好像不太礼貌。”
“哈，这有什么的，我也是猎魔人，也曾在冰天雪地里露宿，睡在满是蚊虫的河边，我没那么娇气。”
“唉，安洁莉娜女士怎么能忍心让你当猎魔人呢？”
“这是我自己选择的道路，与他人无关，而且说实话，我乐在其中——我曾有过很优渥的生活条件，但那过久了，就显得平淡无奇了。”
李昂指的是自己的前世。
今生，就算是东罗或者神罗的皇帝，生活条件也未必比得上前世只是个普通人的他。
但正如他所说，那样的日子太平淡了，一眼就能看到未来。
好好学习，努力工作，结婚生子，挣钱还贷，兢兢业业一生，很偶尔才能攥着干瘪的钱包，想着到那个人身人海的旅游景点，去看看山水。
随后，要不了几十年就老了。
那样的日子真的有趣？
欧吉尔德叹道：“我实在没法理解你的想法。”
李昂道：“早些休息吧，我们需要养精蓄锐。”
“好吧，晚安，里昂先生。”
“晚安，欧吉尔德先生。”
...
飘摇的油灯下，便只剩下一个个摇曳的黑影，以及此起彼伏的鼾声。
但李昂很快就意识到了不对劲——他失眠了。
他躺了许久，开始辗转反侧。
冷不防响起欧吉尔德的声音：“怎么，孤枕难眠了？”
“有点。”
昨天他还抱着香喷喷的女妖精，今天就睡在一张硬邦邦的长椅上了，而且周围到处都是酒味和鼾声。
“你后悔离开阿瓦隆吗？”
“不后悔。”
“我倒是有一点。”欧吉尔德叹道，“如果我活下来，打完炎魔，我就去阿瓦隆找爱丽丝。”
“别说这种话好吗？”
“怎么了？”
“听起来不吉利。”
像戏台上的老将军。
第二百二十九章紧急备战
欧吉尔德有些诧异道：“你们西西里人，很忌讳说这种的话吗？”
“不，这是我个人的忌讳，你知道威廉吗？”
“哈，那个熊学派的傻大个儿，我记得他，他现在怎么样，跟伊妮莉一起参加了查洛特拉先生的试炼？”
“没，他死了。”
“啊？”
黑暗中，李昂的语气幽幽的：“我们分别前，他也曾经说过和你类似的话，所以我很忌讳这个。”
欧吉尔德叹了一口气：“可以跟我讲讲他是怎么死的吗？”
李昂斟酌了下用语，道：“他死得并不光彩，但绝对不负正义与职责。他没死在恶魔手中，而是死在一个被恶魔腐化的人类领主手中，你应该听说过他的名字——温莎堡的伊斯卡伯爵。”
“你说的是那个利沃尼亚骑士团的新任大团长，组建了十字军讨伐立陶宛的家伙？”
“没错，你肯定想不到吧，为天主开疆拓土，讨伐异教徒的十字军统帅，居然暗地里跟恶魔有勾结。”
“所以那场埋葬了整个十字军的恐怖大屠杀，是你做的吧？”
李昂不置可否道：“他们也已经被魔力腐化了，这是伊斯卡伯爵提高士兵战斗力的手段，这帮人迟早会变成恶魔，所以我才......”
“不用解释这么多，我相信你。”
“为什么？”
“直觉。”
欧吉尔德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笑道：“虽然相处时间不久，但我知道你其实是个很有原则的人。”
“哈，我简直受宠若惊。”
“不过里昂，既然你做过这种事，以后就要小心教会了，无论是占卜还是问询死灵这种邪门儿巫术，都有很大可能追溯到你，无论你料理手尾干不干净。”
“你放心，我从来都没有放下对教会的警惕。”
“那就好。”
“欧吉尔德，你该休息了，我虽然有些失眠，但我可以通过冥想来补充精力。”
“好。”
一夜很快过去。
第二天清晨，第一缕光透过窗子洒进大厅内时，已经从椅子上滑落的伊斯塔忍不住揉着眉心，从地上爬了起来。
蝮蛇学派的猎魔人经常服用炼金药剂，所以对铁手套这种炼金酒水的抗性也相对要高一些。
“你醒了。”
李昂睁开眼，和伊斯塔打了个招呼。
伊斯塔下意识看向自己完好无损的衣物，先是松了一口气，紧跟着又感觉到了一阵挫败感。
“昨晚发生了什么？”
“你确定想知道？”
伊斯塔来到李昂身边坐下：“当然。”
“你跟欧吉尔德拼酒，被喝趴下了。”
“这我好像有印象。”
伊斯塔揉了揉眼睛：“这家伙怎么这么能喝，我怀疑他用了某种下作手段，只是没被我逮到。”
李昂看了眼睡得死沉的欧吉尔德，忍不住笑道：“他把你喝趴下后，还把柯恩也解决掉了，跟你一样，我也觉得他的酒量大的有点不正常。”
伊斯塔深表赞同，她坐在李昂身边，两人一同面对着燃烧着的壁炉，火光将他们的面庞映成橘红。
而她则开始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李昂笑道：“有什么话就直说吧，你这样弄得咱们两个都挺尴尬的。”
伊斯塔有些紧张道：“我喝多了后应该就直接睡下了吧？”
“的确是这样。”
李昂点了点头，在伊斯塔刚松了一口气后，又补充道：“但后来，你又提着酒瓶想要跟我喝酒，还跟我约定谁输谁是小狗，可结果你还没喝就又躺下了。”
伊斯塔的脸颊上瞬间爬满了红晕。
糟糕，那不是梦！
而此时，李昂还在一本正经地叙说着：“我怕你睡在地上着凉，所以把你抬到了旁边的长椅上——不过你大可放心，我保证我绝对没有对你做任何逾越之举。”
“谢谢你了。”
伊斯塔豁得起身：“我去看看维瑟米尔老爹的炼金实验室还能不能用。”
她说完，便像是落荒而逃的兔子一般飞速消失在了李昂的视线内。
直到此时，满脸正经的李昂，嘴角才勾起了一丝促狭的笑意，哈，这世上果然没有比看别人尴尬更有意思的事了。
…
猎魔人们很快便被维瑟米尔粗暴地叫醒，在吃过炖牛肉，土豆，面包，豌豆浓汤组成的早饭后，猎魔人们便被召集起来，开始做战前会议。
维瑟米尔道：“先说说现在的情况，我们在炎魔破封的地点，布置了一些炼金法阵，但别指望这些东西能削弱它多少。”
他说完，看向李昂道：“里昂，这次要靠你了。”
李昂点了点头：“在炎魔破封的一瞬间，我会着手制造一场暴风雪，使温度迅速降低，在这期间，我可能无法移动，所以我需要大家掩护。”
“你能掀起一场暴风雪？”
猎魔人们面面相觑，这种天象级的法术，即使是中序列第三阶的学派系巫师，也罕有能施展出来的。
“你确定？”
李昂点头道：“这我可以保证，当然，消耗会很大，所以后续的战斗，我能发挥的作用可能会很有限。”
欧吉尔德忍不住道：“这就已经足够了，你真当你是在单挑炎魔吗？”
柯恩道：“我和弥赛尔也会协助里昂，我们狮鹫学派的刺骨法阵，同样能降低温度，这或许能减轻他的负担。”
李昂点头道：“那再好不过了。”
亚历山大说道：“我和伊斯塔会为你们提供抗火药剂，这能使你们短时间内，免疫火焰伤害。但记住，只是短时间内，一旦温度过高，药剂也会失效，所以一定不要轻易跟炎魔近距离接触。”
一个魁梧雄壮，脸上疤痕密布，像是一头棕熊般的猎魔人说道：“可我们除了近战，什么都不会。”
很显然，这是一位熊学派的猎魔人。
亚历山大无奈道：“或许你可以选择站在城楼上拿弓弩射一射？这还是要看里昂施展的暴风雪，能将炎魔削弱到什么程度了。”
熊派猎魔人顿时吹胡子瞪眼：“老子从来都是冲锋在前，根本没练过射术！”
熊学派的猎魔人皮糙肉厚，他们擅长像坦克一样冲锋，摧枯拉朽般击垮敌人，除此之外，往往连半点施法能力都没有。
如果是一群中序列的巫师商量对付这只炎魔，肯定要比他们一群猎魔人简单的多。
毕竟炎魔周身缭绕的火焰，实在是太克制近战超凡者了。
维瑟米尔叹道：“可惜我之前调配的剑油不一定派的上用场，原本对付炎魔这种怪物，构造体剑油会很有效，但偏偏这种剑油不耐高温。”
李昂道：“大家还是涂上吧，没准儿炎魔的情况比我想象的更糟糕，我的暴风雪能发挥更大的作用。”
维瑟米尔道：“好，欧吉尔德，你去把剑油取出来，分给大家——其余人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许久也没人答话。
维瑟米尔叹了一口气道：“看来是没了，陷阱之类的手段，对炎魔根本产生不了什么效果，这注定是一场硬仗，大家各自准备去吧。”
“好。”
猎魔人纷纷散去。
李昂和柯恩兄弟走出大厅，一边讨论着合作细节，一边向炎魔头顶的那片废墟走去。
越靠近这儿，温度越高，到踩在那对瓦砾碎石上时，脚下已经能够清晰地感知到那灼人高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