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五章特贝利伯爵
ps：这是第277章，排序弄错了。
艾尼维亚有些不确定道：“大概是某种魔法秘契，搭配特殊的献祭仪式综合作用的结果——每一位古墓王的陵寝，都呈现出金子塔的造型，传说中，那是能沟通星界能量的魔法塔，它们能够变成亡灵或许也跟这个有关。”
艾尼维亚语气微顿，神情中掠过了一丝嘲讽：“不过，就算它们通过这种手段达成了某种意义上的永生不死，但代价是失去味觉，嗅觉，失去生命的一切情感。那样的永生，又有什么意义？”
“当然有。”
李昂随口道：“延续自己的生命，达成生前未竟的事业，这难道还不算有意义？”
始皇帝要是知道有这种手段，估计能带着自己的军队，沿着丝路，一路打到罗马共和国去。
对普通人而言，味觉，嗅觉，性，情感，这类享受不可或缺，但对于一位合格的君王而言，这些都要往后排。
艾尼维亚摇了摇头：“不，里昂，死者跟生者的所思所想是不同的，我跟一位古墓王有过短暂接触，它曾是上个纪元最贤明的君主，哪怕时至今日，仍有不少典籍记载着它的丰功伟绩，可我见到它时，发现它已经变成了一个偏执的疯子。”
祂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作为生命而言，它已经疯了，可作为亡灵而言，它才是正常的。”
两人的闲聊，自然瞒不过在场的诸神。
树精长老当即顺着艾尼维亚的话说道：“没错，那些被主神们封印在地下不知多少岁月的古墓王，早就是一群不可以常理来揣度的疯子了，放它们出来实在是太危险了，假如它们根本不往北去对抗恶魔，而是一路长驱直入，杀向洛瑟恩，谁能挡得住？”
艾尼维亚微微颔首：“这也是我的看法，既然诸神议会的第一个议题已经提出，那么接下来，大家就举手表决吧。”
祂率先举起手道：“反对放出古墓王和它们的亡灵军团的请举手。”
唰唰唰——
举起一片。
艾尼维亚的神情微变，祂看向李昂，眼神中透露出些许求助的意味。
因为此时此刻，举起手的半神和真神，恰巧占据了一半少一个的数目，李昂的这一票也就变得越发重要了起来。
李昂则是有些发懵，他只是来看戏的，结果怎么反倒是他成了一锤定音的人了？
艾翁忍不住笑道：“看吧，事实很明显，艾尼维亚，还是支持我的提议的占了大多数。”
就在此时，李昂突然站出来开口道：“为什么不选择一个折中的法子呢？恶魔军团很快就会对南方发起进攻，等到那时再放出古墓王和它们的军团难道不是一个更好的选择？有恶魔夹在我们和亡灵中间，亡灵想攻击我们，就必须先跟恶魔打。”
艾翁皱眉道：“这个想法我们不是没想过，但这也就意味着我们失去了跟古墓王提前接洽商谈的机会，万一迫使亡灵和恶魔联手怎么办？”
李昂很认真道：“我可以保证，没那种可能。”
“你凭什么保证？”
有人忍不住怼了一句。
李昂很认真道：“没有人比我更了解恶魔，在场的诸神也一样。”
…
中世纪世界。
此时，距离李昂离开，已经有两个月的时间了。
卡拉迪亚世界的时间流速，相对于这边而言，明显要快上不少。
在李昂离开中世纪世界的这段时间，天主世界发生了两件大事。
其一是耶路撒冷的麻风王——鲍德温四世率领四千大军，以弱胜强，在蒙吉萨大败萨拉丁进犯圣城的两万大军。
原本在巴勒，叙利地区的统治，已经摇摇欲坠的十字军诸国，再度获得了难得的喘息之机。
还有一件事就是西西里的两万十字军，在国王威廉二世的率领下，击败了盘踞在北非的摩尔人，占据了突尼斯，建立起了突尼斯公国。
来自叙拉古的坎贝尔伯爵，被威廉二世册封为突尼斯公爵。
在此战中，还有一位战功卓著的男爵，来自特贝利男爵领的特贝利男爵，被威廉二世拔擢为了君士坦丁伯爵，成为了君士坦丁伯国的大封建主。
没错，就是君士坦丁城的伯爵。
在北非也有一座名为君士坦丁的城市，跟拜占庭的首都君士坦丁堡不是一码事。
特贝利男爵也不在乎这座城市叫什么，总之，他只在乎自己手下有了一座真正的城市，而不是乡下的村堡。
这意味着他的治下，会有更多的百姓，能征到更多的税，来维持一支真正成建制的军队。
同时也能分封出去一批男爵和骑士，作为自己的忠实拥趸。
站在风化严重的君士坦丁城墙上，特贝利伯爵忍不住感慨道：“哈，男爵还是上不得台面，成为伯爵，才算是有了争霸的可能。”
他意气风发地拍了拍身边的首席骑士的肩膀：“埃尔文，我向你保证，这座城市只是起点，我曾经向你许诺的，都将一步步成为现实！”
埃尔文拂开特贝利伯爵的手，语气冷淡道：“如果你真的为了我们的理想着想的话，就不该拒绝陛下给你安排的联姻。”
特贝利伯爵像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脸色大变：“别开玩笑了，你真觉得我应该娶那个又丑又肥的公爵遗孀？”
埃尔文反问道：“为了我们的理想，你连这点牺牲都不敢做？”
特贝利伯爵生硬地转移了话题：“前些日子，特贝利领传来过消息，里昂似乎离开了女巫之森，说实话，我有些担心他。”
“你与其担心他，不如担心我们会不会在摩尔人的下一次反扑中被赶下海。”
特贝利伯爵深以为然道：“噢，我最亲密的朋友，你说的很有道理，我现在就去视察防务！”
埃尔文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忍不住露出了一个促狭的笑容。
十几年的交情，使他对自己这个挚友兼效忠的领主，了解极深，早在一开始，他就很清楚特贝利伯爵绝不会接受那样的联姻。
哪怕这位公爵遗孀能给他们的事业带来极大的帮助。
但那又如何？
特贝利伯爵骨子里固然有着曾经属于西西里总督家族的骄傲，他埃尔文又何尝不是？
靠女人的裙带拿来的权柄，他特贝利伯爵不稀罕，他更不稀罕！
第二百七十五章异世界的猎魔人
黄昏时的席隆尼亚，大钟楼发出悠扬的长鸣，彼方港口里的轮船，也随之奏响了汽笛声。
码头上，人挤人，人挨人。
穿着破烂，满身灰尘的雇工以及带着一身鱼腥味的水手，还有穿着华丽，佩有各式纹章的贵族们，撞在了一起。
这是一支要乘船离去的贵族队伍，恰巧与一群下工要离开码头的雇工，水手们撞在了一起。
这些生活在席隆尼亚的底层人，自然不敢冒犯贵族老爷们，可街道就那么小，后面的人看不见前面，只知道推搡，一时间，两伙人就这样搅作一团。
“真是晦气。”
贵族老爷们面露不虞，可也没有发作的余地，毕竟在席隆尼亚，明面上，贵族们还是需要一层“文明”的遮羞布的。
哪怕归根结底，这里依旧奉行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
就在这时，一名浓妆艳抹，衣着华贵的淑女发出了一声尖叫，因为她感受到有什么东西触碰到了自己的臀部。
她回过头，看着那个一脸茫然的男人就是一巴掌。
男人是一个码头上的雇工，即使被扇了一巴掌，也没敢说话。
反倒是淑女身边的护花使者们，几名年轻贵族，顿时围拢了过来，开始嘘寒问暖。
淑女小声抽泣着：“他刚刚，偷偷摸了我。”
雇工恍然大悟，连忙举起手：“冤枉啊，各位贵族老爷，我的手上沾满了灰尘，如果是我，尊贵的淑女那里，一定会留下手印。”
“就是你！”
“不是你还能是谁？”
“把他抓起来，扭送到治安局，我在那里有个朋友，保证能让他吃一辈子牢饭！”
没人听他的解释，哪怕证据确凿，年轻贵族们揪住他的领口，挥拳痛打。
越来越多的贵族们和他们的护卫挤了过来，将雇工围在了中央，开始对他拳打脚踢。
他徒劳地解释着“我没有！”
“我真的没有！”
但没有人相信他所说的话。
在不得不跟这些“下等人”近距离接触后，这些贵族老爷们深以为耻，心中的怒火，使他们迫切想要找一个出气筒。
至于他是不是冤枉的？
谁在乎呢。
雇工抱着头，一遍遍徒劳解释着，但耳畔恶毒的言语，以及那密集如同鼓点的拳脚，使他越来越绝望。
“为什么不听我的解释？”
“为什么一个贵族淑女的一句话，就能使我堕入无底的深渊？”
心中的怒火，有如燎原一般，迅速蔓延，这使得他紧绷的最后一丝理智，也随之断裂。
他的眼眸泛起野兽的光泽，灰白色的长毛迅速从毛孔中伸出，獠牙戳破嘴唇，肌肉撑破衣衫。
只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这个活生生的人就变成了一只狰狞的狼人。
尽管体型仍旧是常人大小，在狼人中，属于不折不扣的劣等货，可这仍旧吓坏了周围所有目睹这一幕的人。
那些腰间佩戴华丽宝剑的贵族们，拼命地向后退却。
躲在人群中看戏的那个，声称自己被抹了臀部的淑女也想离开，但脖颈后，滚烫的呼吸，已经灼到了她的耳垂。
她听到有一个沙哑的声音，咬牙切齿道：“我没有做，为什么冤枉我？”
“难道你不知道，你随便一句话，就能毁掉我的一辈子吗？”
随即，她的视角开始天旋地转。
血淋淋的头颅滚落在地，她那惊恐的眼神，至死未瞑。
码头上，类似的异变还在发生。
在狼人庄园里，那些被查洛特拉的狼人下属所豢养的犬类，早在白天里就被他放到了城内各处。
它们袭击人们，往往只留下一点点不足为道的小伤痕，但这一过程便在那些人的体内，注入了致命的狼人诅咒。
而此刻，正是诅咒集中爆发之际。
…
洛瑟恩的大教堂里，在娜莎女士的身旁，伫立着一座崭新的雕像。
它背负一把黑色长剑，骑乘黑色骏马，相貌英俊，和站在雕像前的李昂如出一辙。
这是洛瑟恩的精灵们新的信仰，娜莎女士的继任者——红骑士。
游侠将军卡莎疑惑道：“里昂，你刚刚说你要创立一个猎魔人学校？就是专门传授猎杀恶魔知识的那种？”
李昂摇了摇头：“是，但不只是。如果只是知识，我可以无条件分享给你们，但猎魔人的传承可不仅仅是知识。”
艾尼维亚开口道：“回来之前，里昂已经跟我谈论过了，猎魔人的修行方式非常危险，需要以凡人之躯，承载恶魔的邪恶能量。和恶魔交过手的你，应该很清楚这种能量的腐蚀性，就我个人而言，我反对里昂在洛瑟恩创立猎魔人学校。”
卡莎稍稍有些犹豫，艾尼维亚紧跟着补充道：“但这只是我的个人看法，作为洛瑟恩现在的首脑，无论你做出怎样的决定，我和里昂都会支持。”
李昂向卡莎点了点头：“没错。”
卡莎考虑了片刻，答道：“我同意。”
艾尼维亚有些不满，他觉得卡莎的决定太过草率，开口道：“你还没了解猎魔人就同意了？”
卡莎诚恳道：“首先，我相信里昂；其次，在过往的战争中已经证明，无论是魔法师还是游侠，在对抗恶魔时都不占什么优势，我们需要一支专门对付恶魔的猎魔人军队。”
艾尼维亚摇了摇头：“我不认为热爱音乐，热爱自然，热爱生命的精灵们，能够掌控恶魔的力量，这必定会酿成恶果！”
卡莎沉声道：“凤凰王阁下，精灵们需要自强，恶魔不会因为我们热爱音乐，热爱自然，热爱生命而退却，我们需要的是战士，而不是艺术家，琴师或者吟游诗人——在整个族群的危难关头，我相信我的族人们，一定能够成为合格的猎魔人。”
在一旁倾听许久的贝露丹蒂，终于开口了：“里昂，你还没跟我们仔细讲讲猎魔人到底是怎样一个职业。”
李昂沉声道：“说实话，猎魔人是一条注定危险的道路，它可能会使你获得强大的力量，但最终的结局，注定暗淡无光，就像背负了厄运的诅咒，说实话，我从未听说过猎魔人有寿终正寝，死在床上的。”
贝露丹蒂追问道：“能获得多强的力量，能像红骑士你一样强吗？”
“很难，但不是没可能，我遇见的猎魔人里，我算第二厉害的——最厉害的是我的老师，他比娜莎女士这些高举神国飞升的主神还要强大很多。”
不是李昂自夸，在猎魔人的道路上，他的确已经超越了查洛特拉。
哪怕查洛特拉现在就突破到高序列，依旧如此，因为他已不再是猎魔人了，而是一只纯粹的恶魔。
除非有朝一日，他能像但丁一样重新找回人性，由恶魔退为猎魔人。
但说实话，李昂认为他能做到这一点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第二百七十六章诸神议会
卡莎和贝露丹蒂，将建立猎魔人学校的事立刻提上了议程。
当天下午，就筛选出了第一批意志顽强，精神坚毅的游侠战士，作为学校的第一批学员。
对于学校名，李昂并没有打算为之冠以狼学派，熊学派这类的名称，他要教授的也不是这种细致的东西。
这个世界的超凡力量远比中世纪普及，精灵更是如此，这些选拔而来的精灵游侠们本就具备一定的战斗经验和基础，大多有着中序列的实力，完全没必要从头学起一些全然陌生的战斗技巧。
娜莎女士的大教堂内的一间祷告室，被充作猎魔人学校的临时驻地。
三十名精灵坐在椅子上，齐刷刷地看向站在台中央的红骑士，眼神既崇拜又敬畏。
作为洛瑟恩的守护神，他虽然很少露面，但不妨碍他成为所有艾恩•艾尔们的精神支柱。
李昂没有说客套话，开门见山道：“首先，我要教授你们一些基本常识，这些你们或许在前段时间里，已经听说过了，但我依旧要重复一遍，因为这很有可能在将来，拯救你的性命。”
…
授课按部就班地进行着，每一个精灵都拿出了百分百的认真，仔细倾听，生怕漏掉一个字。
这样的学习态度很令李昂满意。
“对付恶魔，必须要提起一万个小心，如果条件允许，一定要记住补刀，避免恶魔处于假死状态，如果条件不允许，也至少做到割掉恶魔的头颅，这才能避免它们重新活过来。”
“历来，死于本已以为死去的恶魔手中的猎魔人，数不胜数，我希望你们能够铭记这一点。”
这些已经不是但丁教给他的东西了，而是李昂自己的感悟。
这是一种“苟”的智慧。
动漫电影中常出现的那种，敌人没死透，主角团就开始胜利欢呼，结果被翻盘的场景，几乎不可能出现在他的身上。
“还有，不要把所有的恶魔都想象成洛瑟恩守卫战时遇到的那些低等无智的野兽。”
“有许多恶魔的智慧都远比人类和精灵要更高。”
李昂又将帝都，席隆尼亚发生的一些事，添加了自己的理解讲了一遍。
“接下来，我会筛选出你们中，精神力最强，意志最坚韧的十个人，来进行第一次猎魔。”
“这不是多幸运的事，因为这意味着这十个人将彻底失去后路，一旦成为猎魔人，到死都是。”
李昂沉声道。
“咳咳——”
门外，传来了艾尼维亚的轻咳声。
“很抱歉打扰你的授课，但是里昂，诸神议会的第一场会议就要召开了，我希望你能参加。”
李昂很干脆地点了点头：“但愿这不会浪费我太多时间。”
他又将目光转回，看向这些未来的精灵猎魔人们，告诫道：“我会离开一段时间，等我回来，再筛选出第一批进行猎魔的人选，这段时间里，我希望你们能进行一段时间的冥想，来保证自己的精神状态时刻处于巅峰。”
“是的，老师。”
...
离开祷告室。
李昂有些疑惑道：“这次的会议是不是有些匆忙了？我记得你之前说过，第一次会议打算在三天后召开的。”
“没错，原定计划是这样，但萨纳拉沙漠的守护神艾翁，提出了一个十分紧要的议题。”
“是什么？”
“祂打算释放那些被金字塔镇压的古老亡灵，使那些被称作‘古墓王’的死灵术士，从它们的陵寝中苏醒。”
“我不太了解什么金字塔和古墓王，能说的简单通俗一些吗？”
“就是说，那位守护神打算用亡灵来对付恶魔。”
李昂微微颔首：“好主意。”
放天灾军团出来对付燃烧军团，这位萨纳拉沙漠的守护神还真是个人才。
艾尼维亚一脸愕然：“你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哪怕是亡灵，跟恶魔也是天生对立的阵营，敌人的敌人就是盟友，在这种关键时刻，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来对付恶魔军团，我不认为有什么问题。”
“这些你还是留在议会上阐述吧。”
艾尼维亚叹了一口气，伸手一划，顿时召出了一道传送门——洛瑟恩城内虽说已经布置了反空间传送的魔法阵，但这对于身为老牌半神的艾尼维亚而言，明显算不得什么。
祂在空间法术上的造诣，不会逊色于不使用彩虹桥的安洁莉娜女士多少。
这是祂漫长的生命所赋予祂的积累。
而安洁莉娜女士满打满算，到现在也就二百多岁，也就相当于艾尼维亚漫长生命的一个零头。
…
诸神会议召开的地方，是一片空荡荡的旷野，看起来相当简陋。
这里并非是某一位半神的老巢，周围也没有布置任何魔法阵，一旦有异常，每个半神都能非常顺畅地迅速逃离。
很显然，帝国的大魔法师安东尼奥斯的背叛，使这些半神们都提高了警惕。
艾尼维亚率先发声：“首先，作为诸神议会的发起者，我很荣幸能召开大家进行第一次诸神议会。”
“各位都是在卡拉迪亚活了不知多少年的老家伙了，想必也不需要互相介绍了吧？”
一只形似人立而起的鳄鱼的半神，咧开嘴笑道：“倒是有个生面孔，祂就是洛瑟恩娜莎女士的继任者，红骑士？”
“没错。”
“幸会。”
半神们纷纷向他致意。
祂们并未因李昂的气息相对较弱而小瞧他，毕竟谁都能看出李昂是一位货真价实的半神，有资格位列于此。
况且，娜莎女士作为有名的善神，公正严明，恪守骑士准则，在卡拉迪亚的半神圈子里，口碑相当不错。
也不会有人在这种节骨眼上，去为难祂的继任者，当然，也不会多高看就是了。
一个皮肤黝黑，穿着黑色皮甲的人形半神开口道：“放下那些无用的客套话吧，我的提议的很明确，那就是唤醒那支在黄沙中尘封已久的军队，只有不知疲倦，没有欲望可言的亡灵才能抵抗恶魔。”
很显然，祂就是萨纳拉沙漠的守护神，本次议题的提出者艾翁。
帝国北疆的一位守护神，满脸褶子的树精长老开口道：“我反对，死者是一切生者之敌，没有欲望不代表没有本能，想要凭借亡灵对抗恶魔，在我看来太过危险。”
“没错。况且那些低等亡灵或许情感淡漠，没有欲望，但我不相信那些曾经有名的征服者，雄心勃勃，开疆拓土的古墓王它们没有！”
艾翁反驳道：“再大的欲望，被埋在棺材里放上几千年，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李昂询问身边的艾尼维亚道：“跟我说说所谓的古墓王，亡灵军团到底是怎么回事吧？”
“在洛瑟恩的东方，广袤无垠的萨纳拉荒漠里，埋藏着上个纪元的古老文明，传说中，他们中的王者，因妄图举行飞升仪式，使整个文明飞升到星界成为神国，而遭受了天谴。”
李昂皱眉道：“对你而言还有传说？”
艾尼维亚的年龄，不会比娜莎女士小，对他而言还是传说的话，距离现在可真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了。
“没错，上个纪元距离现在已经太过久远了，就连我那个时候，也不过就是一枚蛋罢了。上个纪元的灭亡原因，是连诸神都一知半解的秘密——即使是那些埋葬在地下，上个纪元的历代王者都不清楚。”
艾尼维亚耸了耸肩：“毕竟发动飞升仪式的，是他们中的末代皇帝，还没来得及给自己修建陵寝，也没留下尸体。”
李昂若有所思道：“也就是说，他们口中的古墓王，就是上个纪元的王者了，可它们是怎么变成亡灵，并且一直存续下来的？这已经相当于另类的永生了吧？”
第二百七十八章谈判
荒野中，卡拉迪亚诸神的会议还在继续。
李昂站在这一道道充满压迫力的目光交汇处，语气平淡道：“诸位既然知道亡灵的所思所想已与人类截然不同，那就更应该清楚一点，恶魔的所思所想，同样不能用常理来揣度。”
李昂说到这儿，语气微顿，看向艾尼维亚道：“我和凤凰王阁下曾经在帝都卡拉德碰到过一只半神级的撒旦魔，它本来有机会和另一只半神纳斯雷兹姆联合起来，把我跟艾尼维亚一网打尽，但它没有这么做。”
“你们肯定很疑惑，这不符合利益最大化的选择，但实质上，人类包括诸神所认为的利益，根本就不是恶魔眼中的利益。”
“它们从来都不会以人类眼中的利弊得失而行事，也不会把‘毁灭世界’这件注定的事情当做什么重任去完成——因为在它们看来，当它们踏足这个世界的一瞬间，卡拉迪亚大陆的命运就已经注定了。”
李昂的语气有些轻蔑，但心高气傲的诸神，却没有一个站出来反驳。
那些身处星界神国的主神们接连陨落，凡人或许不知道这个消息，但祂们不可能不知道，祂们很清楚恶魔的可怕，这才有了艾尼维亚振臂一呼，整个卡拉迪亚数十位半神应者云集。
“我明白了。”
树精长老沉声道：“我同意放出古墓王，但在放出它们前，必须先跟它们订立互不侵犯的契约。”
一位看上去很像野猪人的半神，沉声道：“就是不知道这些古墓王的信誉到底好不好。”
萨纳拉守护神艾翁点头道：“如果这个世界毁于恶魔手中的话，亡灵们也不可能独善其身，只要讲明利害，我相信那些古墓王会顾全大局的——只要它们还存有理智。”
这时，一头棕熊状的半神开口了：“我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想说，涉及昨夜席隆尼亚出现了两只半神恶魔的事。”
树精长老皱了皱树枝般的眉毛，疑惑道：“我也有所耳闻，阿迦玛甘，你当时在席隆尼亚？”
棕熊半神摇了摇头：“没有，我是从一个虔信徒祷告时看到的，那两只恶魔的实力不弱，我认为它们今晚还有可能出现在席隆尼亚。”
树精长老点头道：“这是个重要情报，我们诸神议会刚成立，也是时候对这些嚣张的恶魔实行一次反击了。”
艾尼维亚看了一眼李昂，没吭声。
虽说祂选择了相信李昂，但其余诸神未必会选择相信，那晚的李昂魔气凛然，说他不是恶魔都很难有人信。
如果不是李昂的身上有娜莎女士留下来的印记，就是艾尼维亚自己，都很难相信李昂的解释。
…
帝都卡拉德。
弗洛西娅女王坐在皇帝的宝座上，略显疲惫地揉着眉心。
今天在元老院的会议上，居然有人提出要在帝国实行四帝共治，即分别在帝国东部，西部，南部，北部各设一名皇帝，确切来说，是两名正皇帝，两名副皇帝。
当正皇帝意外死去时，可由副皇帝依次继承皇位。
理由是避免某一位皇帝被恶魔刺杀，造成帝国短时间内群龙无首，引发内战的风险。
对于这个议案，她只觉得荒谬透顶。
划分出四个皇帝，岂不是就要划出去四个帝国？到最后，恶魔还没打进来，帝国反倒提前四分五裂了。
这些贵族元老们在帝国乃至全人类存亡的紧要关头，尚且不忘争权夺势，他们真的蠢吗？
弗洛希娅摇了摇头：“他们才不蠢，他们自诩是世界上最聪明的人，所以，才对某些事物失去了敬畏。”
她涂着紫苏汁液的手指轻轻敲击桌面，喃喃道：“在这个时候，哪里容得下这些魑魅魍魉再上下翻飞，也是时候解决掉他们了。”
砰——
她狠狠拍了一下桌子。
她并非热爱权势的女人，但更不愿让自己丈夫的国家就此分崩离析。
在规则内，她的确玩不过那些善于玩弄政治的贵族元老，所以她选择掀桌子，让这些人消失！
她已经不管这样会酿成怎样的后果了，女人一冲动起来，可不会管那些有的没的。
唰——
绿光闪过。
满头枯枝的树精长老拄着拐杖，缓缓从宫殿大门处走来。
“树王阁下！”
弗洛希娅欣喜地站起身。
她曾是奥顿嘉德的公主，而树精长老是那里的守护神，两人自然是熟识的。
在安东尼奥斯背叛帝国，刺杀了皇帝阿雷尼克斯后，她就将这位奥顿嘉德的守护神从家乡请进了皇宫。
她扶着树精长老的袖子，询问道：“诸神议会谈得怎么样？”
树精长老轻咳了一声，答道：“解封古墓王的事情已经定下来了，由南方精灵的红骑士和凤凰王负责和古墓王们谈判。”
弗洛希娅点了点头：“和我的看法一样，现在这个时候，就该团结一切力量去对付恶魔，任何试图搞分裂的人都该死！”
树精长老有些愕然地看着弗洛希娅：“小丫头，你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弗洛希娅妩媚一笑，杀气腾腾道：“我想请树王阁下帮我扫清帝国上层的那些蛀虫。”
树精长老紧锁眉头：“这件事可不是你说的那么简单，一旦出了岔子，帝国反而有可能提前陷入分裂。”
弗洛希娅哼道：“怕什么，禁卫军在我手中，谁敢忤逆，杀了就是！”
…
萨纳拉大沙漠里，李昂和艾尼维亚望着眼前一座巍然耸立的金字塔，神情凝重。
这里的魔法灵光比洛瑟恩还要更加浓郁，而且，在这魔法灵光的掩盖下，他们还能清晰地嗅到浓郁的死亡气息。
艾尼维亚笑道：“肩负重任的感觉怎么样？”
李昂皱眉道：“很糟糕，这个时候我本来应该带着学生进行他们的第一次猎魔了，而不是到这个鬼地方去跟那些亡灵谈判。”
他说着，面露不虞，看向了艾尼维亚：“如果不是你给我使眼色，我根本就不会站出来做这只出头鸟。”
艾尼维亚反问道：“你以为大家推举你我一起来就是因为你提出了一个建议？”
李昂疑惑道：“这里还有什么说法吗？”
“当然，撒纳拉沙漠离哪最近？”
“洛瑟恩。”
“在场诸神里，谁跟洛瑟恩精灵的关系最近？”
“你和我。”
李昂恍然：“也就是说，万一出问题了，他们一点责任都不想担？”
“你可以这么理解，但也可以理解为，只有我们两个最不希望出问题的人，能尽己所能地避免出问题。”
“真绕口。”
“但很浅显易懂。”
李昂轻叹了一口气：“说吧，该怎么联系那些在地下墓穴里沉睡的死人皇帝，早点解决掉这件事，我还想去看看诸神们在席隆尼亚的围剿呢。”
艾尼维亚道：“这是唯一一座还露在地表的金字塔，站在塔尖，就能唤醒里面沉睡的古墓王——按照典籍记载，这座金字塔下的古墓王应该是拉美克西斯三世，以前有凡人跟它接触过，获得了不少财宝。”
“看来这位拉美克西斯三世罕见地还保有理智，不然也不会给凡人馈赠。”
艾尼维亚摇了摇头：“通过那个凡人花出去的财宝，经手人都死了，当时人们一度以为那是一场大瘟疫，是树精长老亲自处理的那件事，才弄清了事情源头，这也是祂之前反对唤醒古墓王的原因。”
第二百七十九章以退为进
李昂摊开手，道：“啧，当我没说。”
两人踩着松软的砂砾来到了金字塔的脚下，艾尼维亚有些感慨道：“这座金字塔比起当初娜莎女士的陆上行宫都要恢弘。”
李昂深以为然道：“是啊，这是我所见过的最宏伟的建筑。”
这座金字塔光是裸露出地面的部分，就有五十米高，往下，受限于那浓郁的死亡气息，根本看不到底。
就算有超凡者的因素，要想建造这样一个庞大的魔法塔，恐怕也绝对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
艾尼维亚的脚步突然定住了，他轻声道：“红骑士，你听到了什么吗？”
李昂敏锐地捕捉到了艾尼维亚语气的变化，古墓王大多数都是死灵术士，擅长诅咒，在他们面前，就连本名最好都不要提。
他试探着问道：“有人在说话？”
“嗯。”
“我怎么听不到？”
李昂有些疑惑，斯卡蒂的声音却突然响起：“这声音里蕴含着很多负能量，你想听的话，我就停止隔绝。”
李昂不动声色地回道：“嗯，放开吧，这些古老诸王实力也就介于高序列与中序列之间，我也不至于连这点低语都承受不了。”
“好。”
斯卡蒂其实也清楚这一点，但隔绝精神层面的攻击是她的职责，无论这攻击再怎样弱小，她都会无差别拦截下来。
这是她的职责所在。
随着斯卡蒂撤去防护，李昂的耳畔，也开始出现那若有若无的低语声，像是有人趴在你的耳边，轻声呢喃。
李昂甚至能够感受到自己耳边，有人说话时隐隐呼出的风声。
“我是古老诸王之拉美克西斯三世，我选定你作为我的忠实臣下，只要你寻来黄金手杖登上神阶，必将踏入神国，与我共享不朽。”
他忍不住笑道：“这种装神弄鬼的玩意儿，倒像是恶魔的手段，只可惜，论蛊惑人心，这群死人还是差了点。”
他想起了秦始皇，打钱的段子。
艾尼维亚轻笑道：“虽说这样，但依旧有不少凡人中过招，自从那次财物诅咒的事件发生后，萨纳拉的守护者艾翁便不再允许任何人进入萨纳拉了。”
“呵，也就是说，这个声音在无人回应的前提下，已经响了好几百年了？”
“是啊。”
“真惨，难怪这群古老诸王全都疯了。”
李昂和艾尼维亚登上了金字塔的顶端，这里远远看去只是个塔尖，但实际上却是一个相当宽阔的平台。
在平台正中央，有着一个圆形凹槽，里面黑黝黝一片，一粒沙子都没有。
要解封古墓王，就要用到萨纳拉守护神手中的那柄黄金杖，那是主神们封印古墓王时所留下的唯一钥匙。
他们此次前来，也没能从艾翁手中要来黄金杖，因为他们此行只是谈判，真正解封还要让艾翁亲自来。
“开始吧。”
艾尼维亚说着，伸出手按在了塔顶的位置，湛蓝色的神性光辉顷刻间充斥了整个世界，连太阳在此刻，都无法与之争辉。
“该醒过来了，拉美克西斯皇帝。”
像是有一头怒兽，在地底陡然翻了个身。
大地剧颤，无数吨的黄沙在狂风的裹挟下呼啸而起，化作了一张狰狞人脸，整个世界里一片昏黄。
砰——
人脸崩析，化作了无数砂砾，劈头盖脸砸下。
艾尼维亚撑起一面冰墙，沉声道：“拉美克西斯三世，如果你还想重现人间的话，最好出来谈话。”
“终于有人来了！”
响起的是一种全然陌生的语言，但偏偏李昂和艾尼维亚都能听得懂。
李昂看到，自己的脚下，影子的嘴巴正在开阖。
“寄体？呵，看来是把我当成软柿子了。”
他笑了一声，磅礴的精神力顷刻间宛如海啸般沿着头顶黑色铁盔中央，镶嵌的那枚神格碎片倾泻而出。
砰——
隐约有惨叫声响起。
风沙掩映中，一个由黄沙组成的身躯缓缓浮现，它用两颗凸起的眼珠死死地盯着两人。
“呵，连个小玩笑都开不起？”
李昂冷哼道：“我跟你很熟，你跟我开玩笑？”
黄沙人的脸上，嘴巴开阖，发出嘶哑的笑声：“呵，说吧，诸神的走狗，你们来拜访我这位孤寡老人有什么事？”
艾尼维亚皱眉道：“不用这么剑拔弩张，拉美克西斯皇帝，我们有件事想跟你商量。”
“哈，跟我有什么好商量的。”
拉美克西斯三世的黄沙化身忍不住捧腹大笑了起来：“诸神把我们封印在地底，如今是遇到什么难题了，想要我给你们当打手吗？”
艾尼维亚点了点头：“你猜的很对，但有一点，不是诸神遇到了难题，是这个世界遇到了难题。”
“怎么？世界末日要来了？”
拉美克西斯皇帝愉快地拍起了手：“那可真是再好不过了，我会在下面等着收割你们的灵魂。”
它像是陶醉般深吸了一口气：“啊，到时候，我一定会让你们体会到什么叫做令人愉悦的折磨。”
李昂冷笑道：“看来和它是谈不出结果了，前面不远处就是多萝西女皇的陵寝了，何必跟这个蠢货浪费时间？”
艾尼维亚点了点头：“倒是个好主意，但愿多萝西女皇，能比这位拉美克西斯皇帝好沟通些。”
“你以为我会留你们？”
拉美克西斯皇帝猖狂地大笑了起来，作为昔日的皇帝，它岂会不知道什么叫做“以退为进”？
李昂的脸上露出了一丝饱含嘲讽的笑意，两人随即，消失在了原地。
拉美克西斯皇帝仍旧大笑着，然而，它笑着笑着，突然笑不下去了，因为在它的感知中，已经丝毫察觉不到李昂和艾尼维亚的气息了。
它有些慌，大喊道：“出来吧，诸神的走狗，我愿意跟你们好好谈谈。”
然而，没人回应。
空荡的荒漠里，唯有它一人的喊声在回响——一如这数百年来的每一天。
它狂躁地咆哮了起来：“你们给我回来，滚回来，伟大的拉美克西斯皇帝保证，会倾听你们的每一句谏言。”
依旧没人回应，到这时，拉美克西斯皇帝才悲哀地发现，这两个人是特么玩真的，而不是搞什么以退为进。
几百年来，自己唯一的一个脱困的机会，就这样从它面前悄悄溜走了，落到了自己的邻居，多萝西女皇的手里。
虽说，多萝西女皇按照历史上的辈分，相当于自己的十三世孙女，属于一家人，可这样的机会，就是亲儿子，拉美克西斯也不愿拱手相让。
它发狂似的咆哮着，双拳高举，狠狠砸在金字塔的顶部。
这座充盈着魔力的尖塔剧烈晃动着，虽然毫发无伤，可天地间却陡然形成了两只黄沙拳头，狠狠砸在地面。
砰砰砰——
一拳又一拳。
“重新看到我，是不是很激动？”
就在这时，拉美克西斯皇帝的耳畔，突然响起了一个戏谑的声音。
“你耍我？”
它瞬间暴怒，但还没等李昂回话，它就像川剧变脸一样，硬生生地在这张丑陋的黄沙面孔上，重新挤出了一副笑脸。
“当然高兴，我的好兄弟，最亲密的挚友，快告诉我你们要跟我谈什么，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聆听你的妙语连珠了。”
拉美克西斯皇帝很现实，当它意识到自己根本没有待价而沽的余地时，它立刻就转变了态度。
毕竟古墓王，可不止它一个。
虽说它们这群死人皇帝，互相之间，常常在地底“神交”，也算有个聊天群，彼此关系也还说得过去。
但真拿一个脱困的机会摆在它们面前，它们立刻就会像疯狗一样争夺起来，恨不得把所有竞争对手都按死。
它们在地底沉睡了无数的岁月，好不容易苏醒了，又被当时如日中天的诸神狠狠镇压。
它们迫切想要得到自由，为此甘愿付出一切。
但同样，当它们得到自由后，也必定会狠狠宣泄自己这无数年来，被囚禁的痛苦。
这是一把把尘封的利剑，但是是戳伤敌人，还是戳伤自己。
李昂和艾尼维亚都不敢确定。
第二百八十章碎叶
空荡荡的旷野中。
一只体表呈现出火红色的地狱犬不断耸动鼻翼，在荒漠里寻找着食物。
就在这时，它身后的空间中泛起了一层层涟漪，像是波纹，逐渐扩散了开来。
紧跟着，一道七彩虹光闪过，一名红裙女子浮现在了空气中。
她刚一出现，便皱起眉头，失望道：“又是一个被恶魔占据的世界？”
地狱犬嗅到了食物的美味，嘴角淌落粘稠的白色涎水，它后腿紧绷，嘴边的触须扭动着，簇拥着其间的那一根根锋利犬牙。
“滚开，肮脏的畜生！”
红裙女子轻哼了一声，打了个响指，那只地狱犬顿时像是被无形的力量禁锢住了，直接甩飞了出去。
啪——
落在地上，地狱犬那坚固的身躯轻易便被碾成了一堆碎骨烂泥。
红裙女子思索片刻，向着东方缓缓行去。
...
轰——
浓重的云层间，电光闪烁，西风带来了一场暴雨，浓密的雨幕顺着瓦片倾泻而下，汇在水渠里，向远方流去。
碎叶镇的城墙上，苏定邦探出脑袋，百无聊赖地盯着那仿佛一成不变的旷野。
“头儿，你说妖魔会不会趁着这鬼天气偷袭我们啊？”
坐在棚子下面的年轻武官沉声道：“别操那份闲心了，有李大人坐镇碎叶，那些妖魔不可能偷偷摸过来。”
“李大人在城墙上？”
苏定邦的视线来回逡巡着，却根本没看到那位常常穿着一身青白长袍，背着手四处巡视的碎叶镇守使。
年轻武官摘下缀着红色盔缨的头盔，覆在脸上，轻描淡写道：“没有，但李大人就算在府邸里躺着睡大觉，整个碎叶镇方圆几百里，他也能看得清清楚楚。”
苏定邦倍感新奇，惊呼道：“这么厉害？”
年轻武官微抬眼眉，似乎有些不屑于苏定邦这个年轻府兵的大惊小怪：“说书人常提的得道真仙你知道吗？”
苏定邦摇了摇头，茫然道：“不知道，我从小家里就穷，哪里见过说书人，头儿你就跟我讲讲呗？”
“呵，边儿呆着去。”
年轻武官翻了个身，抱着怀中的陌刀假寐，他可不像苏定邦这种刚到安西四镇戍边的年轻人一样精力旺盛。
苏定邦刚安分了一会儿，就突然猛烈晃起了身边的年轻武官：“头儿，我好像看到了一个人！”
“滚蛋！”
“头儿，我说真的！”
“你小子要是看错了，小心乃公抽你！”
武官嘴里骂着，心中虽是不信，仍旧是迅捷地翻身而起，顺着苏定邦的指引看去。
随即，他的神情一怔，惊道：“还真有个人！”
只见在那远方的地平线上，一抹火红的靓丽色彩映入眼帘。
那是一个胡女，穿着红色的华丽长裙，穿梭在雨幕中，却一点雨水都没沾惹，她踩在松软泥泞的地面上，如履平地。
“是妖魔！”
武官想都没想，就下了定论，一来，妖魔最擅长伪装，能变得跟常人无异；二来，一个女人根本就不可能在那无数妖魔栖息的西方活下来。
声音一传十，十传百。
队正，百夫长，折冲校尉，纷纷组织起来。
眨眼间，城头便充斥着：“妖魔来袭，各部准备迎敌！”的声响。
唰唰唰——
弓弦绷紧。
一个个头戴黑色铁盔，身着黑色札甲的府兵，从女墙后显露出了身影。
城下的女子脚步微顿，她微张红唇，惊讶道：“居然真有人，我还以为这个世界的生灵都被恶魔杀光了呐。”
下一刻，万箭齐发。
箭矢破空带起尖锐的嗡鸣，正当人们以为这个胡女下一刻就会被万箭穿心的时候。
女子张开手，轻轻一握，刹那间，时间仿佛静止了，无数箭矢被定格在了半空中。
她摊开手，一柄箭矢缓缓落在了其中。
她仔细端详着上面的纹路，忍不住啧啧称奇：“居然能在箭矢这种细小的消耗品上雕刻魔法阵，看来这个世界的水准相当不错啊，假如这个世界的高层战力足够强的话，倒是可以考虑把这儿当作一个临时避难所。”
当然，这个避难所只能是临时的，因为这个世界同样有恶魔侵扰的痕迹，那茫茫大漠里，除了恶魔，一点生命的痕迹都没有，邪能的气息浓郁得令人发指。
谁知道哪天恶魔就开始大举入侵这个世界了呢？
就在这时，城墙上空，亮起了一道清澈的剑光，紧跟着，一个身穿白衣的男子踏着剑光飞掠而出。
他屈指成剑，轻轻一呵：“妖孽，受死！”
胡女的神情微变，七彩虹光闪过，身形已消失在了原地。
啪啪啪——
漫天定格的箭矢，这才失去了控制，齐刷刷落在了地上。
红衣胡女回头看去，只见她原先站立的地方，赫然出现了一条长达数百米的沟壑，深逾数丈，仿佛有巨人扛着大剑，一剑斩落。
“这个世界的魔法好像有点厉害啊。”
胡女眼前一亮，这一手虽说范围杀伤力比不过那些大范围禁术，可杀伤力凝聚一线，对付起同阶敌人，效果更甚于那些大威力禁术。
白衣男子神情警惕道：“你不是妖魔？”
对方的这下闪避，没显露出半点妖气，似乎真的跟妖魔没什么关系。
胡女摇了摇头，她完全听不懂白衣男子的话。
她竖起一根手指，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随即，一道清脆的声音便直接响在了对方的脑海中：“我听不懂你们的语言，不过作为高序列，我们可以这样交流。”
苏定邦这群城上的府兵有些疑惑地看着自家大人，他和那个胡女对视了片刻，神情就由警惕，逐渐变作了愕然，仿佛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府兵们一个个都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他们一方面如临大敌，可看李大人的样子，对方又似乎根本就不像是敌人。
白衣男子长出了一口气，他道：“原来是这样，你来自大食以西，对不对？”
胡女有些无奈：“你要愿意这样理解，就这样理解吧——但是，这位异界半神，我们谈了这么多，你是不是应该先做一下自我介绍？”
白衣男子恍然，郑重道：“在下李太白，大唐碎叶镇守使。”
胡女微笑道：“我叫安洁莉娜，如果嫌长的话，称我为安洁或是莉娜都可以。”
第二百八十二章诸神与查洛特拉
夜色渐晚。
穿着黑色鳞甲的骑士和穿着华丽羽饰长袍的凤凰王并肩站在沙丘上，两个人的脸色都有些疲惫，区别在于后者更明显些。
远方有一只苍老的，离群沙漠狼对着皎洁明月发出苍凉的长嚎。
凤凰王看向身边的骑士，问道：“你怎么看？”
李昂有些诧异：“什么怎么看？那只被驱逐出群的沙漠狼？”
“我说的是那五名特殊的古墓王。”
李昂恍然，轻笑道：“不怎么看，很正常，所有的古墓王都像拉美克西斯皇帝一样好沟通才不正常吧？”
他们花费了整整一天的时间，分别和十一位古墓王订立了契约，但仍有五个特殊的存在，全然无法沟通。
这其中包括上个纪元里，最强大，也是最为古老的腓尼基一世，它已经全然没有了人格化属性，变成了一个死亡之力与法则的聚合体。
它就像机器一样日复一日按照自己设定好的逻辑运行着，根本没有回应李昂和艾尼维亚交流的信号。
它已经彻底变成了另一种更高层次，完全脱离了人类所能揣度的生命体，连李昂面对祂，都会感到如渊如狱的恐惧。
还有两位古墓王，则变成了纯粹的怪物，它们没有任何理智，试图吞噬一切所能感知到的活物。
最后的两个，则是纯粹的死宅，咸鱼，压根儿不想逃脱封印。
在它们看来，诸神的封印不仅不是负担，反而是它们逃离世俗纷争的保护。
它们完全不管恶魔是否会毁灭世界，它们也不管自己会不会因此受到牵累，随之消亡，这两个古墓王全身心地投入在对死亡之力的研究上，只和李昂，艾尼维亚随口交流了两句，就赶人了。
“呵呵，虽然嘴上说这些死者已不能用正常思维去揣度心思，但有时候还是感觉很难理解它们的想法。”
李昂点头附和：“是啊，无论如何，使自己的生命得到延续，总该是每一个智慧体的本能，但那两位古墓王，仿佛已经丧失了这种本能。”
接完这句话后，两人一时间又陷入了无言，说实话，李昂并不想在这里多呆，他迫不及待想到席隆尼亚去看看诸神对查洛特拉的围剿，但签订契约也是个消耗很大的活儿，艾尼维亚需要时间休养，暂时还不能开启传送。
“里昂？”
“嗯？”
李昂看向艾尼维亚，有些疑惑。
艾尼维亚微笑道：“说实话，我很感谢你，身为异界来客，却能留下来帮助我们抵抗恶魔。”
李昂皱了皱眉，自嘲道：“别把我想的那么高尚，你知道吗，那些纳斯雷兹姆挑拨离间，操控权贵，在卡拉迪亚大陆上搞风搞雨，其实根本就不是为了帮助恶魔，统一世界，它们只是为了自己。”
“所以呢？”
“我也一样，我留在卡拉迪亚对付恶魔，就只是单纯地对付恶魔罢了，在我们那个世界里，同样面临恶魔的入侵，这次，充其量算是一场预演，无论输赢......确切来说，我根本没想过你们能赢。总之，在你们战败后，我就会立刻离开这个世界。”
李昂很坦诚，他从不忌于把自己的真实想法说出来，他不希望别人对他的期望太高，这样他也就不会让别人失望。
说实话，当他站在洛瑟恩，面对那万众瞩目，一个个仿佛看待救世主般崇敬地注视着他的精灵们，他的心情一直很糟糕。
因为他很清楚，他救不了这些人。
艾尼维亚沉默了片刻，正当李昂以为他会为此生气时，一只温热有力的大手按在了他的肩头。
“那就足够了，谁还能奢求更多呢。”
他笑着说道：“里昂，就算是这样，我依旧很感谢你，等我们战败的那天，我希望你能带着我们的留下的遗产回到你的世界。”
他攥紧拳头：“我诚心祝愿你们能取得胜利，不要重蹈这个世界的覆辙。”
李昂没说什么，只是默默点了点头。
实际上哪怕是中世纪世界，他依旧不存在什么誓死抵抗的心思，但这种话在这种场合说出来，就有些大煞风景了。
“我休息好了，准备好出发了吗？”
“嗯。”
空荡的旷野里，象征传送的白色光芒闪过，两人已消失无踪。
这片数百年来无人造访的大漠，再度陷入沉寂，唯有地底，一个个巨型金字塔内，无数不死者们正在揭棺而起，枕戈待旦。
...
席隆尼亚的混乱从黄昏开始，一直持续到现在。
打砸抢烧，奸淫掳掠。
昔日唯唯诺诺的搬运工，此刻或许已经变成了一只嘴角淌落白色涎水，瞳仁惨白，将一个又一个高高在上的贵族，工厂主开膛破肚的狼人。
街头的流浪汉，提着砍刀，追着人群猛砍，被驻军击毙后，又变成狼人，重新站起。
这些暴怒的人们已经失去了所有的理智，他们将心底压抑的所有不满，统统发泄了出来。
这并非全都是查洛特拉操控愤怒情绪的功劳，有相当大一部分原因，在于那些受到压迫已久的底层人，本身心中就一直隐藏着平素无法言说的愤怒。
就像一个火药桶，查洛特拉只是轻轻递出了一个火星，就将其彻底引爆。
而狼人诅咒的传播，又使这些绝大多数都是乌合之众的暴民，拥有了连军队都无可匹敌的力量。
查洛特拉此刻正坐在庄园的地下室里，这里被刻满了幽绿色的铭文，那一个个符号，哪怕只是远远看去，都仿佛能够看到鲜血淋漓的地狱刑场。
他的耳畔更是充斥着人们愤怒，狂暴的咆哮声。
名为“暴怒”的情绪法则，被他迅速掌握——他开始迈向真正的高序列。
而且，不同于李昂只是单纯的半神，还未真正踏足高序列，查洛特拉的这一次蜕变，远比李昂更加漫长，也更加困难。
但就在这时，查洛特拉的脸上闪过了一丝狰狞与凶戾。
随伺在旁的吟游诗人浑身一颤，几乎有种普通人被猛兽盯上了的错觉。
“又有人来坏我好事。”
他的双目猩红一片，脸上的皮肉层层剥落，从中蹿出了一颗颗蛇首，眨眼间，他就像传说中的蛇发女妖美杜莎一样。
区别在于，他的蛇发与脖颈直接相连，中间少了一只头颅。
席隆尼亚的夜空中，一个个强大的气息划破天穹，来自斯特吉亚的荒野半神“暴熊乌索克”，瓦兰迪亚的守护神“迪亚马特”，巴旦群山的熔岩之王“萨菲罗斯”，野猪人的守护神“阿迦玛甘”以及有着雷电掌控者的真神“洛萨”，齐齐降临席隆尼亚。
祂们的目光炯炯，扫视着整座城市，立刻意识到这是一场由恶魔策划的大型的献祭仪式。
以这个仪式的规模，其最终目标至少指向的也是一个半神级的恶魔。
真神洛萨没有丝毫犹豫，高举起自己的闪电之鞭，顷刻间，天空中阴云密布，无穷雷霆精准地劈落，将一个个彻底被愤怒吞噬，或化作狼人，或还保有人类外形的暴民吞噬。
这是比起李昂曾经掌握的【风暴领主的雷霆】更加举重若轻的雷电运用手段，对于恶魔而言，克制效果十分明显。
真神相较于其余半神，虽然同样只是高序列第一阶，但却掌控了至少一项神职，在卡拉迪亚世界里，能够发挥出比同阶半神强出一大截的实力。
第二百八十一章订立契约
安洁莉娜随着碎叶镇守进了这座边塞重镇。
他们走的是城门，而不是飞行。
李镇守说，在碎叶镇的上空，有很多大唐巫师布置的“杀阵”，一旦有人想要从天空中进入碎叶，立刻就会遭受猛烈的攻击。
雨依旧在下，却没有一滴水落在两人身上。
安洁莉娜有些好奇地打量着这座充满了异域风情的城市，这是她离开女巫之森后，所见过的第一个活着的文明。
其余世界里，哪怕还有活人留下的痕迹，也不过是残垣断壁，累累白骨。
在碎叶镇的城墙后方，半悬着设有一排巨型弩机，和投石车，在这些战争机械的机械臂上，还贴有黄色的魔法卷轴。
据安洁莉娜估测，这些魔法卷轴中的任一，都至少包含了一个中序列初阶巫师的全部魔力。
而且，这里的每一个士兵，或多或少，体内都存在一种奇妙的能量，不是魔力，而是另一种类似于生命能量的东西。
安洁莉娜问道：“这座城堡，是为了抵御恶魔建立的吗？”
李镇守沉声道：“没错，我大唐国祚五百余载，其中有三百年，都在抵御这西土中不断涌现出来的魔物，安西四镇，北庭三州皆为此而生。”
他说着，又问道：“安小姐，你是来自大食以西的哪个国家？拂菻？还是海西？你们那里没有受到这群妖魔的威胁吗？”
安洁莉娜有些语塞，她迟疑道：“你说的大食是哪儿？拂菻又是哪？你指的是那片荒漠以西的地方？”
“对，在妖魔还没降世的时候，西方有大食和拂菻两国，从我朝长安通往西方的商路上，胡商汉商络绎不绝，我听闻那也是两座大国，其中大食人的军队更是在西域跟我们多有摩擦，可妖魔降临后，那边就杳无音讯了。”
李镇守长叹了一口气：“说实话，当我发现有活人从西方走来的时候，我的第一印象，也把你当做了妖魔。”
安洁莉娜摇了摇头：“我所知道的这个世界的荒漠以西，根本就是一片混沌，哪里有你说的这两个大国？”
“不可能，这两国又不是单纯史书上记载的东西。当初，我还未踏入道途，就亲身经历过那个时代，更是跟来自西土的胡姬有过多次深入交流。即使那两国被妖魔毁灭，也该留下废墟才对。”
碎叶镇守有些苦恼，饶是他博览群书，博闻强记，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和这位异邦女神交流。
他斟酌着语言，穷搜词汇，试探着问道：“对了，假如拂菻这个词你不知道的话，罗马你总知道吧？”
“罗马？”
安洁莉娜仔细强调了这个发音：“我不太确定你说的这个‘罗马’是不是我以为的那个罗马。”
哪怕是意念沟通，也不可能精准地将专有名词翻译出来，况且这位碎叶镇守“罗马”的发音本就很古怪。
这边，安洁莉娜女士跟异界友人的交流陷入僵局，而另一边，李昂同拉美克西斯三世的交流却出奇的顺利。
当李昂说明来意后，这位皇帝立刻表示要带领麾下的亡灵军团，对抗恶魔，并且生怕李昂不相信自己，还主动提出了签订互不侵犯和守望相助的同盟契约。
大概是因为正如李昂所说的那样，恶魔作为一切秩序生灵的公敌，即使是亡者也同样憎恨着它们。
毕竟，这世界上假如不再有活物，不再有生命降生，也就同样不再会有死亡。
还有就应该是出于对自由的渴望了。
至于这个世界的契约，可不是单纯的一张废纸，是否遵循全靠个人节操制约。
即使契约之神已经陨落，但祂留下来的法则，依旧能够使这份契约，有着足够的约束力。
当然，如果硬要撕毁契约也不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但除了契约，诸神们也想不出其他手段来限制这些位阶不比祂们低多少，寿命更是犹有胜之的古墓王了。
艾尼维亚和拉美克西斯皇帝签订好了互不侵犯，守望相助的契约后。
这位死人皇帝的黄沙化身有些热切地盯着李昂：“好兄弟，你打算什么时候放我们出去？”
好兄弟这个称呼，差点让李昂破防。
他强忍住笑意，语气平淡道：“别急，既然已经与你订立了契约，这一天就不会远了。况且，你都已经在下面呆了上千年了，还在乎这么短短的几天时间？”
拉美克西斯尴尬地笑了笑：“其实我倒是无所谓，我在下面呆得挺好的，主要是我的那些同伴们都按捺不住了，它们表示要跟你立刻签订契约，离开这鬼地方。”
艾尼维亚说道：“我们今天会依次跟所有古墓王签订好契约的，但即使签订完契约，我们也不可能立刻放你们出来，毕竟，开启诸神当年留下的封印的那柄黄金权杖，也不在我们手中。”
拉美克西斯一脸不在意道：“我明白，我明白，还需要走流程对吧？没关系，我一点也不着急。”
他催促道：“你们快走吧，按照顺序，先找我的那个孙女多萝西，她的脾气在我们里面算是比较好的，应该会很好打交道。”
拉美克西斯皇帝此刻，全然没有了之前的那副疯狂嚣张的作风。
李昂很有礼貌地回道：“那我们就先走一步了，拉美克西斯皇帝，我很期待未来会有跟你并肩作战的那一天。”
“我也很期待。”
它的脸上，露出了一个令常人不寒而栗的笑容。
它一直盯着两人消失在它的感知中，化身才砰得一声碎成了无数砂砾。
在地底的棺椁中，一个头戴金色圆形纹饰，浑身上下缠满了亚麻布条的干尸，蓦得睁开了眼睛。
“哈哈哈，我终于能够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太久了。”
它推开头顶沉重的石板，高举起手中的权杖，站立起来。
它所处的这具棺椁，赫然是漂浮在半空中的，而在它的下方，则是无数具密密麻麻，一眼望去起码几十万的大小石棺。
“萨纳拉，你们的皇帝回来了！”
轰——
顷刻间，所有的棺椁都震颤了起来，此起彼伏的野兽咆哮声，回荡在空荡的金字塔内——它们即将，揭棺而起。
第二百八十三章猎魔人宗师
李昂和艾尼维亚赶到席隆尼亚时，城市上空，一座座巨型黑色烟柱正接天连地，到处都是依旧有暗红色余烬的黑色废墟。
代表帝国唯一自治城邦的文明灯塔的大钟，在熊熊烈焰中，被烧成了一架空壳。
两人抵达后，远远地便有一道流光闪过，诸神议会里曾打过照面的雷霆掌控者洛萨迎了上来，问道：“你们怎么来了？”
艾尼维亚说道：“和古墓王的谈判很顺利，十一名古墓王已经答应帮助我们对抗恶魔。”
洛萨微微颔首：“这是我这些天来听到的唯一一个好消息。”
这位真神有着苍白的长发，眼眸漆黑，皮肤粗粝，有着一道道很显眼的，像是雷电劈落时，一道道分叉的凹痕。
李昂询问道：“那只恶魔呢？”
“跑了。”
洛萨的面色阴沉如水：“安东尼奥斯这个叛徒，在外面施法打破了我们下的空间锚，直接带着它传送走了。”
祂指向这座满目疮痍的城市：“我们正在试图恢复这座城市的秩序，但你也看到了，这相当困难。”
李昂也不知该说是失望还是庆幸。
如果查洛特拉毫无抵抗能力的摆在自己面前，他肯定会选择结果掉他，毕竟，他作为撒旦魔的天赋还是很诱人的。
但若是让别人杀了他，李昂又有些说不清的惋惜。
他道：“说实话，席隆尼亚这种滨海城市，已经不适合大量平民居住了，将平民内迁，把这里改造成一座为前线要塞提供物资的生产基地更合适一些。”
洛萨点头道：“红骑士，你说的很有道理，但这种事需要由帝国系的守护神来做决定，我会转告祂们的。”
“嗯，既然战斗已经结束了，那我们就先离开了，我在洛瑟恩，还有一些重要的事情要处理。”
洛萨点头道：“嗯，有事再联系，很高兴认识你，洛瑟恩的红骑士。”
“我也很高兴认识你，尊敬的雷霆掌控者阁下。”
…
回到洛瑟恩，李昂和卡萨，贝露丹蒂打了个照面，简单交代了今天做的事情后，就立刻赶往了娜莎女士大教堂。
他走进祈祷室，看着屋内一个不少的学生们，忍不住道：“抱歉，回来晚了。”
“没关系。”
“您言重了。”
“老师，您去做什么了啊？”
下面顿时响起一片。
李昂皱起眉：“安静！”
他仔细观察了遍这些学生，底子很不错，普遍都在中序列一阶左右，但精灵们的战斗技巧，用来对付皮糙肉厚的魔物，同阶之下，明显要弱上一大截。
“今天就早点回去休息吧，由于我的个人原因，导致让大家等待的时间太长，我很抱歉，你们现在的精神状态普遍不佳，所以原定的挑选计划，改到明天再进行。”
他说着，便径直离开了祷告室。
但他并未返回住处休息，而是径直离开了洛瑟恩。
…
第二天清早。
精灵学徒们早早地便聚集在了祷告室的门外。
天色还没大亮，他们三五成群聚在一起小声聊着天，心情免不得都有些忐忑。
女精灵做出祈祷的手势，小声嘀咕道：“芙琳，你说我们能被选中吗？”
被称作芙琳的女精灵“啊”了一声，明显有些心不在焉。
“你在想什么呢？”
她有些不好意思道：“没什么，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听清。”
同伴刚要重复之前说过的话，突然听到一个响亮的声音蓦得回响在走廊里。
“老师，早上好。”
芙琳吉拉对着走廊里正缓缓走来的男人说道。
男人愣了下，仿佛被她的大声吓了一跳，随后才向她微微颔首：“早上好。”
紧跟着，便是此起彼伏，一连片不太整齐的问候声。
红骑士一边应着，一边打开了祷告室的大门。
芙琳吉拉是一个很特殊的游侠将军，比起她的同僚们，她从来不会摆出一副不苟言笑的做派，她熟悉自己的每一名部下，并把他们当作自己的朋友，同时，与自己的同僚们，相处得也十分愉快。
所以，她有幸被推举成为第一批的猎魔人，但实际上，在她内心深处，又很不自信，觉得自己是靠了人情关系才被选中。
见到红骑士进了祷告室，同伴才有些埋怨道：“芙琳，干嘛那么大声？吓我一跳！”
芙琳吉拉有些窘迫道：“我……我也不知道，大概是条件反射吧。”
同伴试探着问道：“你是不是很害怕红骑士阁下？”
“有一点，他总是不苟言笑的，脸上也没什么多余的表情，让人很难看出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其实我也有点。”
“芙琳，你说我们能被选中吗？”
她又问出了同样的问题。
“不知道。”
比起同伴来说，芙琳吉拉的心中更加忐忑。
...
李昂站在台上，看着一个个学徒们落座后，很干脆道：“看来大家昨晚休息得还不错，精神状态很好，那我也就不多废话了。”
学徒们心知最关键的环节要来了，纷纷屏息凝视着李昂。
紧跟着，仿佛有炸弹在耳畔爆。
恐怖的精神力宛如平静海面上骤然掀起的大海啸，每一个精灵都感觉自己像是一叶随时都有可能倾覆的小船。
耳鸣声不断，他们的大脑更是一片空白。
精神轰炸只持续了短短十秒的时间，十秒过后，还站着的，恰巧只剩下十个了。
时至今日，李昂的精神力已经庞大到了远超任何中序列的地步，再加上凛冬领主的统御之盔，他刚刚释放的威压，丝毫不逊于当初但丁对自己做的，甚至还犹有过之。
李昂满意地点了点头：“还不错，站着的十个人跟我走一趟。”
他又看向那些满脸失落的落选者，安抚道：“没被选上也不必着急，你们的天赋无疑都很优秀，但未必适合走猎魔人的道路。”
落选者们纷纷追问道：“老师，我们还有机会吗？”
李昂点头道：“当然，明天晚上，我会从你们剩下的人里面，再选十人。”
落选者们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
教学生并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尤其是当这些学生们每一个都很认真努力，恨不得将你说出的每一句话都奉为金科玉律时。
在帝国南部的一座偏僻小镇的旅店里，李昂和自己的学徒们正围着桌子吃着早餐。
李昂很快就解决掉了自己的那一份，他开口道：“不要把恶魔当做无智的蠢物，很多恶魔都远比人类更加狡猾。”
有人小声提醒他道：“老师，这句话您已经重复很多次了。”
“这句话就算重复一百万次也不为过。”
李昂示意学生们将旅店木桌上盛着的食物解决干净，自己则站起来，向其余客人们说道：“不相干的人立刻离开。”
李昂的话很有威慑力，龙血药剂带来的天赋虽然已经被糅合进了红骑士的神性血脉中，但不代表它不存在了。
而且，神威也远比龙威更加能震慑人心。
眼见客人们纷纷离去，旅店老板的脸色变得迅速阴沉了下来，他冷冷道：“客人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图已经很明确了。”
李昂自顾自走到门口，将店门关住。
暴怒的旅店老板抽起一把餐刀，刚想有所动作，就被李昂一个眼神给吓退了。
在它的眼中，这名看似寻常的骑士，一瞬间，就像一只匍匐在火山口中的深渊魔龙，那双属于顶级深渊掠食者的龙目，正死死盯着它。
学徒们也察觉到了异常，顾不得保持精灵们优雅的姿态，狼吞虎咽着，不敢耽搁半点时间。
桌上摆放的食物很丰盛，有大块的黑面包，配有香葱奶油干酪，旁边还摆放着一大罐的牛奶，以及十余枚圆滚滚的鸡蛋。
李昂看向这一个个戴着翠绿色斗篷，只露出眼睛，下颌的猎魔人学徒们：“吃完了的话，我们就要开始第一堂课了。”
“首先，我要向你们介绍这只剥皮魔。”
李昂指向旅店老板：“剥皮魔不像纳斯雷兹姆，并没有掌握高等变形术，但它们依旧能够通过邪恶残忍的手段，剥掉智慧生命的皮肤，来获取对方的全部记忆，并披在身上，伪装成包括人类，精灵，矮人在内，你所知晓的所有智慧生命。”
“这在恶魔中算不得多出众的手段，虫魔，寄生妖鬼，夺魂邪灵，都掌握着类似的天赋。”
李昂张开手，水汽凝聚，化作了一柄晶莹的短刃。
他走到旅店老板的面前，在他的脖颈处划出了一道深痕。
这残忍的一幕，令学徒们有些不忍直视。
李昂皱起眉，大声呵斥道：“给我盯紧，仔细看！”
接下来，就是一幅血淋淋的解剖现场。
李昂将恶魔的各个器官依次拆卸下来，又将其对应的特性，弱点，一一讲解清楚后，最后才将短刃随手插在了剥皮魔的心脏上。
他打了个响指，一簇火苗窜起，顿时将剥皮魔连同地上的血渍，统统付之一炬了。
李昂昨晚没有休息，就是在搜寻帝国南部的这些恶魔的踪迹。
他第一次当老师，说实话，心里也是有点没底，提前踩点，也是为了备课——实际上就连他，在此之前对剥皮魔都没这么深刻的了解。
猎魔手扎上的内容不会如此详实，李昂将恶魔逐步解剖，分析其特性，对自己而言，也是一个学习的过程。
第二百八十四章脑魔与小说家
“杀死恶魔后，一定要将恶魔的尸体焚毁，从恶魔身上取下的材料，也需要特殊的保管的方式。”
李昂一边讲解，一边推开了旅店大门。
大门外，聚集了不少之前被驱走的客人，见李昂出来，连忙作鸟兽散。
李昂没管他们，自顾自抬起头，只见在云层上空，一头庞然巨兽遮云蔽日，向着地面俯冲而来，赫然是一头巨龙。
人们被吓得慌不择路，四散而逃。
呼——
巨龙缓缓降落，双翅掀起的狂风，将砂石卷向四周，却在即将触碰到李昂身边时，齐齐静止，随即簌簌落下。
学徒们的眼神中充斥着崇拜与惊叹，虽然他们来时就乘坐的巨龙雷加，龙类生物在卡拉迪亚也算不上多稀罕。
但他们依旧牢记着当初洛瑟恩守卫战时，雷加以一己之力，横扫恶魔空军的英姿。
李昂示意学徒们依次登上雷加的脊背，雷加很是配合地伏低了身子，但当第一个精灵学徒踏上它的脊背时，它仍是有些暴躁地打了个响鼻，从中呼出的寒气，令周围的气温都骤然下降了十几度。
正在攀爬的精灵们忍不住看向李昂。
李昂头也不抬道：“别理它，继续上。”
他看向自己身边伺立的女精灵说道：“芙琳，我刚刚解剖剥皮魔的过程你都用记录水晶录下来了吧？”
“是的，老师。”
芙琳吉拉有些忐忑地挥了挥手中的纪录水晶，这是一种类似于摄像机的半透明水晶，是一种天然的留影矿物，普遍应用于高等神术，斗气和魔法传承上面，但这只局限于高等，稍低等的传承依旧只能靠文字典籍。
因为记录水晶的价格，实在是太昂贵了。
李昂这次出来，从贝露丹蒂那里要来了整整十块纪录水晶，每一块都能连续纪录两个小时的影像。
他在帝国南部，选中的解剖对象，有二十六只，统统都是具有典型意义的恶魔品种。
至于精灵学徒们猎杀自己作为猎魔人的第一只恶魔，获取基石天赋的试炼，李昂并不打算插手。
这些精灵们的底子很不错，提前教授好他们对付恶魔的知识，再给他们安排好自己提前侦查好的目标就够了。
他昨晚和艾尼维亚几乎跑遍了整个帝国南部，筛选出了二十余只适合作为猎魔人基石天赋的猎杀对象。
这些恶魔的天赋对他而言已经算是鸡肋了，留给这些小学徒们再合适不过。
至于他自己，根本没打算看着他们，而是打算独自继续猎杀遍布各地的恶魔，为自己下一次使用天赋熔炉做准备。
他现在打交道的高序列实在是太多了，他的实力已经成为短板，必须在短时间内，再度有所提升。
…
三天后。
两名戴着黑色兜帽的旅人风尘仆仆来到了帝国西南的一座小镇里。
从表面上看，恶魔入侵的消息并未给这里造成任何影响，这里的居民们脸色看上去十分健康，互相之间，有说有笑，幸福感十足。
其中的一名旅人小声询问道：“芙琳，老师说的目标，是在这里没错吧？”
“当然，这里就是老师说的维塞洛斯小镇，路牌上写得清清楚楚。目标是一只擅长幻术的脑魔。”
“唉，自从深渊的爪牙从东方草原上登陆后，这个世界就变了——这里明明看上去很祥和，却暗藏杀机。”
芙琳吉拉握着一张墨迹未干的便签，她和她的同伴，一个叫瑟琳娜的精灵游侠，将一同进行自己的第一次猎魔。
芙琳叹了一口气：“是啊，到处都是潜伏在人们中间的魔物，前一秒还在热烈拥吻的爱人，下一刻就有可能撕掉皮肤，变成丑陋的魔怪。”
瑟琳娜笑道：“所以我们猎魔人的存在才更有必要，不是吗？”
芙琳吉拉勉强挤出了一丝笑意：“我宁愿这个世界从来都不需要猎魔人，已经有太多人因此而死去了。”
“但这件事已经发生了，抱怨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芙琳，我们会将那些潜伏在人们中间的魔物揪出来，统统解决掉。”
瑟琳娜攥紧小拳头，这是个乐观开朗的女精灵，作为猎魔人，有这样的特质简直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在第一批十人的猎魔人学徒里，李昂没选中她。
第二批挑选时，如果不是她的这种乐观开朗，仿佛热血中二漫女主角的性格，李昂同样不会选她。
...
华生有些焦躁地揪了揪头发，作为维塞洛斯小镇著名的恐怖小说作家，他已经有很多天没能写出想要的稿件了。
地面上，堆满了揉成团的废纸球，那都是他写了出来，又废弃的稿件。
要么，是恐怖气息不够足，要么，就是情节不够独特，没有引人入胜的感觉。
可无论怎么写，他也写不出自己满意的东西。
“我简直就是个废物！”
他歇斯底里地咆哮了一声，将桌上的稿纸统统丢在了地上。
他呆坐在原地，许久，才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抽出了一旁的抽屉。
在那里面，是一个依旧在蠕动着，遍布血丝的大脑。
“神奇的大脑啊，帮帮我，帮我写出能让我满意的稿子，我会为你献上足够丰盛的祭品。”
下一刻，华生只觉自己眼前天旋地转。
再回过神时，自己的手中正握着一支钢笔，而眼前的稿纸上，已经密密麻麻，写满了蝇头小字。
他的脸上终于挤出了一丝笑意。
他摊开稿纸，仔细阅读着：“维塞洛斯是一座安静祥和的小镇，这里的人们生活富裕，无忧无虑，但有一天，两个戴着兜帽的狂热杀人魔，从小镇外走来，他们掌握着最残忍，最恐怖的杀人技巧，即使是整个小镇上，所有的居民们联合起来都威胁不到他们......”
华生读着读着，神情突然一僵。
因为他看到窗子下面，正对着小镇入口处的地方，两个戴着兜帽的旅人，正缓缓向他居住房子走来。
恐惧，不可抑制地涌上心头。
“他们就是那两个杀人魔？”
明明很可能只是凑巧的事情，但这一刻，华生的心目中居然产生了一种这两个人肯定就是杀人魔的错觉。
“我该怎么办？”
他的脑袋里一片混乱，干脆捧起稿纸继续看了下去。
“他们像是早有预谋一般，向着居住在维塞洛斯的恐怖小说作家的家走去，看来，他们的第一个目标，就是这个大脑贫瘠，作品老套，性格孤僻，一事无成的废物。”
“还好还好，这家伙对于维塞洛斯而言，根本没有什么存在的价值，倘若这两个杀人魔杀了他之后就能满意地离开，就再好不过了——小镇的居民们心中默默地想着，没人在乎这个此刻正在房间里急得团团转的可怜虫。”
华生的脸色僵住了，他下意识看向街上的人们，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挂着欢声笑语，对面的房子，窗帘紧闭，没人在乎他即将被这两个杀人魔杀死。
“没人会帮我，我必须自救！”
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他拿起钢笔，在段落后添了几个单词。
“幸运的是，这两个杀人魔刚要踏入华生的房间，就被从天而降的石头给砸死了。”
砰——
华生的眼前一亮，他听到了石头砸落在地的声响。
然而，当他看向窗外时，那两个杀人魔却依旧完好无损地站在那。
他连忙看向稿纸，却发现自己之前写的那句话已经变成了：幸运的是，当这两个杀人魔刚要踏入华生的房间，一块因年久失修而掉落的瓦片砸向了他们，可惜，这两个杀人魔的身手太过敏捷，瓦片没有砸中。
第二百八十五章深渊领主的故事簿
华生摊开稿纸，继续写道：不知为何，小镇居民们突然不约而同地想起了华生曾经对他们的帮助，他们鼓起勇气，认为自己不能对这场即将到来的屠杀视若无睹。
下一刻，他看到对面紧闭着房门的邻居家，那个魁梧的樵夫拿着一把柴刀，冲了出来。
街上，行人们纷纷停下了交谈，死死地盯着这两个戴着兜帽的杀人魔。
他终于确定，稿纸上写的东西，虽然会成为现实，但却不能无中生有！
他的脸上泛起劫后余生的红光，但他没有放松戒备，因为他很清楚，一群只不过是普通人的小镇居民，根本不会是两个杀人魔的对手。
他再度提笔写道：“华生的邻居——一位看似庸碌无为的樵夫率先站了出来，没人知道，他曾是帝国翼骑的统领，因刚正不阿，嫉恶如仇被政敌攻讦，贬黜到了维塞洛斯这座西部小镇。在今日，他将再度勇敢地站出，使所有人刮目相看。”
虽然华生很清楚自己的邻居不过是个又老又丑，悭吝鳏居的樵夫，在他记事起，就住在他家的对门。
但随着钢笔落在稿纸上，他发现，在街道上，自己那个平平无奇的邻居，居然绽放出了金色的斗气光辉，俨然一位避世隐居的绝世强者。
樵夫一言不发，提着柴刀便向那两人冲去。
...
瑟琳娜有些惊险地躲过了樵夫的攻势，虽然同为游侠将军，但论实力，她要比芙琳吉拉逊色不止一筹。
铿——
芙琳吉拉抽出了佩剑，几下便将樵夫手中的柴刀挑飞了出去。
她寒声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攻击我们？”
樵夫却根本不理会芙琳吉拉的问询，再度沉默着扑了上来，芙琳吉拉不再犹豫，直接一剑削掉了他的脑袋。
很显然，这一手斩首剑术，已经得到了猎魔人大宗师，红骑士里昂的真传。
瑟琳娜忍不住抱怨道：“这家伙，简直就像个疯子。”
“脑魔擅长幻术，它能轻易蛊惑整座小镇的人与我们为敌，我只是好奇，这个人类是怎么隐藏起来，没被我们察觉到的？”
在她们的感知里，这个人类，不过是平凡无奇的普通人，但只是一瞬间，气息就膨胀了不知多少倍。
芙琳没有收回佩剑，而是警惕地望着小镇街上的居民。
这些人正死死地盯着她们两个，明明只是一群普通人，但有樵夫的例子在前，两个猎魔人学徒丝毫不敢大意。
...
稿纸上的笔迹变幻，自动衍生出了后续：“然而，这两个杀人魔的强大，超乎了所有人的想象，这位曾经帝国的翼骑统领，很轻易便败在了他们的手中。”
华生的脸色惨白，他攥紧了拳头：“该死，这两个杀人魔到底是什么鬼东西，翼骑统领都不是他们的对手，这样的人物为什么会盯上我这种小角色？”
他的思绪此刻早已变得混乱一片，仿佛有某种的冰冷的意志早已寄生在他的脑海中，主导着他的一切思考。
理性被剥夺，剩下的，只是浓浓的求生欲。
他不假思索，便再度抬笔写下：“幸好，维塞洛斯是个卧虎藏龙的地方，除了这位翼骑统领以外，还有许多厉害角色隐居于此，比如说......”
然而他没有注意到，确切来说，有某种东西不想让他注意到，随着他落笔于稿纸上，一根根深红色的触须，正在他的脸颊上蜿蜒生长。
眨眼间，他的面部，便生满了一层短粗的红色触须，就连眼珠里，都有细小的红色在扭动着。
...
敌人越来越多，即使是芙琳吉拉和瑟琳娜也感觉到了棘手。
她们背靠背列阵，一人持剑，一人挽弓。
这些看似只是普通人的小镇居民们，一个个居然都隐藏着相当出众的身手，可他们若真有这番本领，又怎么可能只是居住在一座偏僻的西部小镇里呢？
很显然，他们是被潜伏在暗中的脑魔强化了。
眼下，解决这些的关键，就是寻找到脑魔隐藏的地方，可她们还不是真正的猎魔人，对于邪能的感知还很浅薄，根本捕捉不到脑魔的气息，长久下来，必定会被这群小镇居民们给耗死。
...
华生长出了一口气，局势已经明显偏向于维塞洛斯的居民了，但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两个杀人魔，真的很强。
他突然感到脸颊一阵刺痒，下意识伸出手去抓挠。
他的手指伸进那一根根圆滚滚，软趴趴的红色触须里，死命地挠着，甚至带下来好几根触须，落在桌面上，还在蠕动不已。
然而他就像没意识到任何不对劲一样，继续兴致勃勃地看着这场大战。
他的另一只手，依旧紧握着钢笔，随时准备在稿纸上写下新的文字。
只要有这张稿纸，他就不可能输。
然而，就在此时，他突然看到稿纸上，有大片的墨渍被清空，后续空白的稿纸上，开始浮现出新的内容：“两名杀人魔已经陷入困境，似乎败局已定，但实际上，他们只不过是探路的喽啰，在他们背后，还有一位恐怖邪恶的魔王，他注意到了自己的爪牙处于颓势，骑乘着巨龙前来营救。”
“魔王？”
“巨龙？”
华生感觉自己的大脑有些宕机，这都是什么鬼东西。
“华生意识到，自己除了带着那颗神秘大脑逃亡，已经别无他途，他立刻行动了起来。”
华生不假思索，拿起钢笔和稿纸，打开抽屉，将里面的那颗大脑抱在了怀里，向着门外便冲了出去。
但就在此时，稿纸上再度有了变化：“但是，魔王就在他的门口，他一旦出门，就会被魔王杀死。”
华生即将打开门的动作，在此刻居然硬生生地止住了。
他迅速拿起笔，在稿纸上写下：“华生平安地离开了。”
但紧跟着，这行字就被扭曲，变成了血淋淋的一行新的小字：“华生被魔王杀死了。”
华生的心中咯噔一下，他意识到，结局，已经注定！
轰——
一簇火苗燃起。
突兀现身的魔王，佩戴着黑色的铁盔，铁盔下露出的双目，森冷，不含半点情绪，更无分毫怜悯之心。
他看向华生，在他惊惧恐慌的目光中，缓缓开口道：“有意思，一只脑魔居然带着一本深渊领主的故事簿，我如果没派木偶鸟跟着，恐怕还真要被你躲过去了。”
只一瞬。
华生甚至都没注意到那个魔王究竟做了什么，他的意识便彻底沦为了一片空白。
李昂将这个早就变成了一个被邪能污染，生满畸变器官和触手的怪胎燃成了灰烬，伸出手戳了戳他怀中的那颗大脑。
大脑像是有人性化般颤抖着，发出讨好般的诡异声调——那是恶魔的语言。
它想要臣服这位恐怖的魔王。
但实际上，魔王虽然使用邪能，看上去恐怖至极，像极了反派，但他根本就不是魔王。
他是魔敌。
噗嗤——
李昂捏碎了这颗大脑。
他正要收纳脑魔的灵魂，猎魔手札突然自动掀开，将那一张张散落在地上的稿纸吸纳在了其中。
第二百八十六章食人妖鬼
猎魔手札上浮现出崭新的字眼：“你获得了一件特殊道具，深渊领主的故事簿。”
它曾经记载了各种各样残忍恐怖的传说，是一位深渊领主入睡前解闷的道具，无数与恶魔沟通的秘契皆来源于此，但随着它的主人陨落多年，这本故事簿上的邪恶力量，也渐渐衰退。
现在的它，只是一张白纸，但任何人在上面写下的文字，都将获得特殊力量的加持，使它在一定程度上，获得扭曲现实的能力。
可选分支一：将其收录进猎魔手札中，获得拓展功能，【订立契约】。
你将获得高等恶魔订立契约的能力。
可选分支二：将其剥除，作为一件单纯的邪能道具。
李昂没有贸然作出选择，略一思索，便将猎魔手札合上，推门走了出来。
他看着这两个因自己到来，而显得有些手足无措的学徒，淡淡道：“我很看重你们两个，但你们今天的表现令我很失望，如果我没来，你们现在已经死了。你们好自为之吧。”
“抱歉老师......”
李昂没有理会她们，而是自顾自说道：“我给你们选了一个新的目标。”
随后。
砰——
一簇火苗闪过，他已消失无踪。
在那，只剩下一张泛黄的纸，上面写着新的坐标，与恶魔种类，图像，很像是人类世界里，由官府发行的通缉令。
瑟琳娜有些难过地说道：“芙琳，老师说对我们很失望。”
芙琳吉拉有些懊恼，毕竟她可是李昂亲自选定的助手，结果表现却如此差劲，这令她羞愧极了。
她斩钉截铁道：“瑟琳娜，这次，我们一定不能再出岔子了！”
实际上，李昂并没有对她们的表现很失望。
这只脑魔虽然实力平平，却拥有一件特殊道具，结合起来所发挥的实力，已经超出了她们能应付的极限。
之所以这么说，类似于李昂那个世界的老师，经常挂在嘴边的那句“你们是我带过的最差的一届学生”，既是摆谱，也是鞭策。
...
“怎么样，要照顾那么多的学生累吗？”
艾尼维亚站在窗子前，笑着打趣道。
李昂此刻，正佩戴着统御之盔，坐在木质长椅上。
无形的木偶细丝连接着一只只木偶鸟，跟随着那些猎魔人学徒们，密切关注着他们。
神性血脉自带的火焰穿梭并不能使他无视距离，在任何地方随意穿梭，所以他需要艾尼维亚的帮助，才能随时出现在遇到危险的学徒们身边。
本来，他并没有打算留在某处给这些学徒们当保姆，但当第一个学徒殒命的消息传来后，他开始意识到，自己把恶魔的危险性，想得太低了。
实话实说，能被他看上的，拥有适合猎魔人作为基石天赋的恶魔，无一不是同阶之中，极为难缠的魔物。
这些只学了几天“恶魔学”知识，就被赶鸭子上架的年轻学徒们，面对这些恶魔的折损率，如果没他的干涉，很有可能会达到“百分之五十”这个他完全无法接受的数字。
李昂轻描淡写道：“不累，我乐在其中。”
“不累就好，但我还是觉得，你利用这些时间，来恢复实力，尽早重回巅峰才是最紧要的选择。”
艾尼维亚依旧把李昂没抵达高序列，当作了他的实力还没恢复。
李昂摇了摇头：“不，对我而言，带出一群精英猎魔人，才是当下最紧要的选择。”
倒不是李昂真这么好为人师。
而是因为正常猎魔人只能容纳一颗恶魔灵魂，作为基石天赋。
所以，当这些猎魔人学徒们都成长起来，并且开始完成猎魔委托时，他们猎杀的恶魔灵魂也都将归于自己。
李昂摊开手，脑魔的魔魂在其中盘旋，像是
…
旅店里，壁炉里的火焰烧的正旺，悬挂在炉子上的铁壶，咕噜噜冒着泡。
凛冬将至，即使是帝国南部，气温依旧低到了令人难以忍受的地步。
但这家旅店里却很暖和，在一旁的烤箱里，木炭烘烤着一架架被悬吊起来的，散发着浓郁香气的全羊。
风尘仆仆的两位猎魔人学徒推门进来，她们的目光顿时被贴在最醒目地方的征兵告示吸引了。
瑟琳娜下意识感慨道：“周薪二十枚金第纳尔，看起来待遇还不错。”
“屁，那些贵族老爷们都是骗子。”
一个醉醺醺的男人举着酒瓶大喊道：“恶魔那么可怕，上了战场就是去送死，人死了，给再多钱又有什么用？”
瑟琳娜有些不满道：“但总要有人去对付恶魔啊，如果谁都往后缩，谁都活不下来。”
这是个很朴素的道理。
醉汉想不出反驳的道理，哼了一声表示轻蔑，随即又摆出一副无赖模样：“谁爱去谁去，反正我不去。”
芙琳吉拉拽了拽瑟琳娜的衣角，皱眉道：“别节外生枝。”
她们找了一个偏僻角落坐下。
情报里说，这座旅店里隐藏着一只食人妖鬼，拥有一种类似于“子弹时间”的能力，搭配精灵游侠本就灵敏的身手，可谓是如虎添翼。
完成这个猎杀目标，再用特定容器收集了它的魔魂，她们就能拿掉学徒后缀，成为一名光荣的猎魔人了。
“芙琳，你有没有发现，恶魔最经常潜伏的地方，就是旅店这种流动人口很多的地方。”
芙琳点头道：“当然，恶魔喜欢潜伏在这种地方，不是一种常识吗？”
“常识？谁说的？”
“老师啊，他跟我们讲过，你居然连这都能忘？”
芙琳轻蹙眉头，明显有些不满。
对她们而言，李昂教授的知识是能在关键时刻救命的，
瑟琳娜有些窘迫，小声道：“我当时太困了，而且老师讲课的速度那么快，稍一走神就会忘掉很多。”
芙琳吉拉轻叹了一口气：“算了，等回去后，我会安排你跟新学徒们一起观看留影石。”
正说着，旅店的老板，一个看上去有些腼腆的年轻人走了过来。
他的脸上有淡淡的雀斑，壁炉里的火光映得他脸色通红。
他笑着询问道：“两位尊敬的女士要来点什么？”
芙琳反问道：“你有什么建议？”
“我的建议是两位来一只烤羊腿，再来两块烤得酥脆的薄饼，还有两杯大麦茶，一碗羊肉浓汤——这可是我们店里最受欢迎的组合，能为你们驱散这鬼天气带来的浓浓寒意。”
芙琳果断摇了摇头：“我们来自南方的一座小城邦，我们那里的人不食用任何肉类，所以，为我们准备一些蔬菜水果就好。”
“好吧，两位尊贵的女士。”
旅店老板飘摇而去。
瑟琳娜疑惑道：“咱们什么时候不吃肉了？”
芙琳吉拉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道：“别忘了这里的恶魔名字叫作食人妖鬼，谁知道这座旅店里的肉类，是不是人肉？”
瑟琳娜恍然：“有道理噢。”
芙琳吉拉叹了一口气，她第一次产生了质疑自己老师的念头，瑟琳娜真的适合当一个猎魔人吗？
第二百八十七章恶魔契约
如果有人问李昂，粗线条的人，或者直白点讲就是蠢蛋适不适合当猎魔人？
李昂一定会回答，很适合。
思虑越重，欲望越大，反而越有可能被邪能腐化，导致猎魔人失控，畸变成魔物。
当然，猎魔人的确要有缜密的心思，以便跟狡猾的恶魔斗智斗勇，所以李昂才改变了猎魔人传统的独行侠模式，采取两个性格互补的人，相互协作的新模式。
对于非正式猎魔人而言，锁定恶魔的身份是一件很困难的事，因为他们对于邪能的气息还很陌生。
所以芙琳吉拉和瑟琳娜没有轻举妄动，而是等待着恶魔露出马脚，主动对她们下手。
她们简单吃过了晚饭，便在旅店老板，那位看上去很腼腆的年轻人的带领下，挑选了一个房间住下了。
…
第一批猎魔人学徒们已经开始陆续返回，只剩下芙琳吉拉这一组。
所以李昂干脆便将监管她们的木偶鸟的控制权，移交给了斯卡蒂，自己则掀开了猎魔手札，察看这页从脑魔手中得来的深渊领主的故事簿。
说是故事簿，但上面却是空荡荡的，就像一页普普通通的白纸，根本看不出它有着扭曲现实的可怕能力。
他没有再做考虑，而是很干脆地选择了第一项，使猎魔手札将这页故事簿收纳在了其中。
随后，这页白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色，泛黄，看上去就跟猎魔手札其余的书页一模一样了。
与此同时，在这一页的最上方，浮现出一行小字：“深渊领主的契约书”。
【你获得了与诸界生灵订立契约的能力，契约书本身具有一定扭曲现实的功能，你可以利用它来履行契约。】
李昂觉得自己的意识体仿佛来到了宇宙中，周围到处都是闪烁的星辰，他伸出手，试探性地触摸了其中一颗星辰。
他的眼前，场景变换，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的中年男人。
他小声嘟囔着：“我都三十五岁了，还是孤身一人，难道我真要当一辈子的光棍？我真想要个老婆啊！”
“想要一个老婆？”
李昂皱了皱眉，这就是对方的愿望？
所以，这里的每一颗星辰，都代表了一个“祈愿者”？
李昂默默将意识退了出去，很显然，这个普通的中年光棍并不具备自己想要的东西。
如果是真正的恶魔，或许还能看上他的灵魂，但李昂要凡人的灵魂可没什么用。
他再度回到“宇宙”中，这一次，他挑选了一个格外明亮的星辰，随即，场景再度变换。
他看到了一个正在宽阔的室内水池中沐浴的女人。
她的相貌有些眼熟，李昂稍加思索，便辨别出了对方的身份——帝国皇帝阿雷尼克斯的遗孀，现在的摄政女皇弗洛希娅女士。
他们曾经在帝国皇宫前的广场上打过照面，当时这位女皇正被伪装成大魔法师安东尼奥斯的恶魔控制着。
...
弗洛希娅有些疲倦地平躺在池面上，她的脸颊因热气而泛起红晕。
作为帝国的皇后，她今年已经四十二岁了，但良好的保养，依旧使她看上去相当诱人，就像熟透了的蜜桃。
岁月仿佛并未使她的美貌遭到半点削减，但她已经不在乎这些了。
她满脑子都在想着今天下午，元老院那些披着紫色长袍的元老们，振臂高呼，要求通过四帝共治法案的场景。
帝国的元老院，曾经是由帝国最显赫的一百个家族的族长组成的议事机构，当时的帝国，还是共和国。
但随着第一位独裁者马略提乌斯称帝，不断扩充元老院，稀释元老们的权力，如今的元老院里，拥有着足足三百名元老。
其中一百五十名元老，产生于贵族；另外一百五十名元老则产生于平民——确切来说，是富商，工厂主和大庄园主。
当他们争吵时，整个元老院的屋顶都会被掀翻。
弗洛希娅从未觉得这些人可怕，只觉得厌烦。
在阿雷尼克斯皇帝的耳读目染之下，她很清楚帝国绝不能由这些人来掌舵，皇帝更不能跌落神坛，成为这些人的傀儡。
尤其是在整个人类族群已经危若累卵，正在和恐怖的恶魔军团交战的前提下，帝国只能有一个声音，那就是她！
但树精长老等帝国守护神并不打算支持她发动草率的清洗，在他们看来，帝国现在最紧要的就是稳定。
“假如我想握紧拳头，就要切掉一根手指，我该不该去做？”
弗洛希娅自言自语道。
“当然该！”
“只有解决掉这些蛀虫，将帝国的所有力量都握在自己手中，才能跟恶魔们相抗衡。”
“那些高高在上的神灵们虽然因为恶魔的缘故，已经亲自下场，但要想拉拢到祂们帮助我完成‘大清洗’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可若是我直接动用军队，又无疑会引发一场内战。”
弗洛希娅喃喃自语着，耳畔突然响起了一个低沉的男声：“我可以帮你割掉帝国的那些腐肉。”
“谁？”
有着一次被恶魔操控的经历的弗洛希娅立刻警惕了起来，但随后，心底又忍不住涌现出了一丝疑惑。
树王阁下就在宫中，这个声音的主人又是怎么潜伏进来的？
要知道，树王也就是树精长老，虽然不是真神，但作为最古半神，有着比许多主神更悠长生命的存在，祂的实力，即使跟真神相比，也不会差多少。
“我是红骑士，里昂，我们曾经打过照面。”
“红骑士......我记得你，感谢你和凤凰王阁下帮助我脱离了恶魔的控制，但在这种场合下相见，你是不是有些失礼？”
弗洛希娅大声询问道。
李昂睁眼说瞎话道：“这种场合相见？你误会了，我现在依旧在洛瑟恩，只不过感知到了你需要帮助，所以才在你的意识中与你相会。”
“我能听到你的声音，却看不到你周围的一切，事实上，我最开始并未辨别出你是女皇陛下，而是通过你的自言自语，猜测出来的。”
弗洛希娅稍稍松了一口气，但很显然，她并没有完全相信李昂的话，很迅速地遮掩着胸口，从池子边抓起了一条浴巾给自己围上。
弗洛希娅问道：“你感知到我需要帮助？这是什么意思？你在我身上提前做了手脚还是其它什么？”
李昂稍稍沉默了片刻，答道：“我正打算接替已经陨落的契约之神，掌管契约神职，所以，我能感受到那些迫切需要帮助的情绪。”
“契约神职？”
弗洛希娅有些疑惑：“作为红骑士，你难道不应该继承娜莎女士火焰与骑士的守护神的神职吗？”
李昂很干脆道：“这是我自己的选择，自然也有我的道理。”
他郑重道：“那么弗洛希娅女士，你愿意跟我签订契约，以某种代价来换取我的帮助吗？”
“某种代价？你想要什么，红骑士阁下！”
弗洛希娅的语气有些迟疑：“你想要我的身体，还是想要财富，权位？还是说，你想要我当你的奴仆，傀儡？”
李昂很干脆道：“我不需要你的身体，更不需要财富和权位，实际上，我很乐于无偿帮助你，因为我很认同你的理念，帝国需要团结起来，把所有力量凝聚成一个拳头来对付恶魔，而不是继续内耗下去。”
弗洛希娅询问道：“但是呢？”
李昂赞许道：“但是你知道的，契约意味着有得必有失，既然要接替契约神职，我也必须要遵循这一点。”
弗洛希娅很干脆地跟道：“那么，红骑士阁下，你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我要挑选一件帝国宝库里的珍藏。”
弗洛希娅果断答道：“成交！”
虚空中，一张泛黄的羊皮纸缓缓落下。
李昂的声音紧跟着响起：“那么，请签订契约吧，我的陛下。”
第二百八十八章扭曲现实的力量
“好了，契约也签了，那么接下来，可以说说你打算怎么帮我了吗？”
弗洛希娅从浴池中走出，她将手搭在自己的腰间浴袍的绳结上，想了想，又干脆把浴袍解下，很坦然地换上了自己的常服。
她从小在奥顿嘉德长大，跟树精长老这种半神朝夕相处过一段时间，对神灵的认知比较深刻，很清楚神灵作为超凡脱俗的生命体，对仍处于低等生命范畴的人类，不会产生任何性趣。
况且，李昂也说过了自己看不到这里的画面，遮遮掩掩的，她反而觉得自己有点小家子气。
李昂不动声色地问道：“你想要我怎么帮你？”
弗洛希娅反问道：“你又能怎么帮我？让那些反对我，呼吁四帝共治的声音统统消失？树王祂们这些帝国守护神，是不会同意的。”
李昂稍作思索了片刻，答道：“我会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案，但这或许需要一定的时间。”
弗洛希娅点了点头：“我可以给你时间，但那些元老们却不会给我时间——最多三天，三天之后，关于四帝共治法案的最后一场会议就会召开。”
“好。”
李昂道：“我会在你的脑海中留下一处锚点，当你呼唤我时，我就会进行回应。”
“怎么呼唤你，像禁卫军用的通讯器一样，拨出预设的数字？”
“没那么麻烦，你只要默念‘红骑士’的神名，我就能通过契约的力量，感知到你。”
李昂话音刚落，又道：“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这便离开了。”
“再见，尊贵的红骑士。”
“再见，陛下。”
声音逐渐远去。
弗洛希娅的神情变得有些郁郁，她知道红骑士是一位善神，心中还是忍不住涌现出了一丝忧虑。
倘若是恶魔冒充的祂......
她攥紧了拳头，小声嘀咕道：“我已经别无选择，无论如何，帝国只能有一个皇帝，哪怕这个位置不由我来坐。”
...
弗洛希娅的担忧并非庸人自扰。
倘若和弗洛西娅签订契约的，真是一只恶魔，它即使实现她的愿望，也必然是通过一种扭曲的，充满文字陷阱的方式。
但李昂不同，一个稳定的，统一的帝国，同样符合他对抗恶魔的利益。
将意识从契约页上抽离，李昂没有贸然行动，而是打算先找一些试验品，他想找出契约页，也就是深渊领主的故事簿，所能扭曲现实的极限。
但即便还没试验，李昂也很确信，假如他在契约页上写下，要这个世界里的恶魔统统死绝，绝对屁事都不会发生。
他略加思索，便将意识再度沉入契约页中。
在那繁星点点的宇宙中，他随便找了一颗黯淡的星辰，将意识探了过去。
眼前场景变换，他看到了一个好吃懒做的乞丐，蹲坐在街边，满脸艳羡地看着穿金戴银的富人。
“假如我能像他一样富有该多好！”
李昂的声音蓦得响起：“我可以满足你的愿望。”
“什......什么声音？”
乞丐吓了一跳，惊恐地大喊道。
周围的路人满脸嫌恶地瞥了他一眼，纷纷绕道而去。
“不要惊慌，我是洛瑟恩的娜莎女士的侍从神，掌握火焰与寒霜力量的红骑士，我听到了你心中的祈祷，所以纡尊降贵，打算实现你的愿望。”
乞丐逐渐镇定了下来：“你真的能让我变得富有起来？”
李昂轻哼道：“凡人，你的问题太多了，签下这份契约，我就能使你变成一个富人。”
“契约？”
乞丐发现自己的手上，出现了一张泛黄的羊皮纸，更令他惊奇的是，这上面写的文字，他居然看得懂。
内容很简单：红骑士会使你变成一个富人，但作为代价，你每个星期都必须做三件好事，并且永远不能做恶。
“果然是善神！”
乞丐的心中大定。
即使是他，也听说过恶魔诱惑凡人签订契约的故事，而结果往往是贪婪的凡人，为此付出灵魂的代价。
他立刻道：“我谦卑地接受这份由伟大的红骑士赐予的契约！”
“契约达成，你很快就会富裕起来。”
李昂说罢，在契约页上写下，一块金子落在了这个乞丐的面前。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
与此同时，在契约页上，浮现出一行小字：契约页剩余愿力不足，无法扭曲现实。
后面还有一行备注：实现他人的愿望，契约页将会获得扭曲现实的愿力。
“只有实现别人愿望后，才能扭曲现实？”
李昂皱起眉头，可没有扭曲现实的能力，他怎么去实现这个乞丐的愿望，难不成他还要找出这个乞丐的真实位置，亲自跑一趟给他送钱？
倒也不是不行。
但李昂也没盲目去做，而是稍加思索，便再度在在契约页上写下。
从今天开始，这个每天坐在街头，只知道伸手要钱的懒惰乞丐，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他开始振作起来，凭借自己的体力劳动完成了自己的第一步资金积累，并用这笔钱，在乡下买了一座小庄园，从此过上了富裕的生活。
唰——
契约页上，有白光闪过，随即，浮现出一行字：“契约完成，你获得了一份愿力”。
显而易见，他在上面书写的文字，已经开始扭曲现实。
“从天而降一块金子所消耗的愿力居然比改变一个人的本性还大？”
李昂感觉有点莫名其妙。
他没再关注这个乞丐，和艾尼维亚打了招呼，便离开了房间。
他的视线锁定了一只飞舞的小虫，随即再度在契约页上写下：“小虫飞着飞着，突然暴毙。”
然而，小虫依旧上下翻飞着。
契约页上，愿力不足的提示再度浮现。
李昂摸了摸下巴，神情恍然，他好像已经摸索到这所谓的“扭曲现实的力量”的关键之处了。
他在契约页上写下新的文字：“小虫飞着飞着，突然被一只鸟儿吃掉了。”
嗖——
一只站在树枝上梳着羽毛的白羽鹰，如同箭矢般飞过，精准地将小虫吞入了口中。
白羽鹰吞完小虫之后，有些茫然地晃了晃脑袋，似乎在疑惑自己为什么会吃这种没滋味的小东西。
李昂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笑意：“原来如此。”
第二百八十九章赌瘾难消
“但是，投入与产出的比例又是怎样的？”
“没有量化的数字显示，我怎么知道自己到底是赚了还是赔了？”
李昂认真思索着这个问题，但由于契约页内原本存在的愿力数额是个未知数，所以想要将其量化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这不妨碍他盘算出自己到底是亏还是赚了。
他直接在契约页上写下：“一块金子从天而降，落在了红骑士的手中。”
啪嗒——
一块金子落在了李昂的手中。
他抓着这块金子，仔细端详着：虽然用块这个单位来形容，但它可真够小的，只有一枚硬币大小。
但李昂的脸上仍是露出了一丝笑意，如果实现一个乞丐的愿望，收获的愿力低于付出的愿力，没道理自己之前许愿一块金子会失败，但现在许愿一块金子就能成功。
所以，要想积攒愿力，就按部就班实现这些游手好闲的懒鬼们的愿望就可以了吧？
等到愿力积攒到一定的程度，他就能去实现女皇弗洛希娅的愿望。
再继续积攒一段时间，说不准哪天，他就能直接凭借愿力的力量，在自己完成下一次“天赋熔炼”之后，突破到高序列，成为货真价实的半神。
然而，事情并不像李昂想得那么简单。
他又找到了一个乞丐，按部就班地和他签订了契约，然而当他一如之前那般，写下同样的话后，契约却并未完成。
李昂纳闷之余，就看到他原先写下的字变成了：就算他再怎样辛苦挣钱，依旧只能勉强挣扎在温饱线上，挣得的工资甚至不足以他在寒冬里给自己添一件大衣。最终，他因在工厂中上班时，胳膊被机械绞碎，失血过多而死。
在临死前，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你欺骗了我，红骑士。”
李昂愣了下，才意识到，这个时代能靠勤劳致富的根本就是少之又少，第一个乞丐之所以成功，大概率还是因为他本就是个机灵性子，在城里乞讨的时间，耳濡目染之下，学到了很多东西，外加个人际遇，才富裕了起来。
他有些无奈，这意味着他这笔生意做亏了呀。
这可不行！
李昂重新连接到乞丐的意识，询问了他具体所处的位置。
随即，他回到了房间，对艾尼维亚说道：“帮我个小忙。”
艾尼维亚很干脆地答应道：“好，什么忙？”
“帮我把一笔钱送到胡佳城，那里有一个衣服里塞满旧报纸的乞丐，把钱给他就行。”
艾尼维亚很自然地伸出手：“没问题，钱呢。”
李昂呼唤出虚空跳跃者的头颅，从里面取出了自己在中世纪工作时挣到的酬金，大概有二三十枚弗罗林金币的样子。
艾尼维亚忍不住感慨道：“这是你的储物空间？你口味可真独特。”
李昂笑道：“这可不是我口味独特，这个空间原本是一只恶魔的胃袋。”
“好了，我去去就回。”
艾尼维亚说罢，身形就消失了，片刻后，又突兀出现，只是手中的钱袋已经消失了。
“事情办妥了？”
“当然。”
“你就不问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艾尼维亚摇了摇头：“你想说的话，自然会说，你不想说的话，我问了也白搭。”
李昂忍不住笑道：“我暂时不想说，但你要问的话，我就会告诉你。”
两人对视许久，终究还是李昂没忍住，笑出了声：“明明脸上写满了好奇，偏偏就是忍着不问，艾尼维亚，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别扭？”
“我没好奇。”
“好了，别嘴硬了，原因就是：我跟那个乞丐签订了契约，内容是让他富裕起来，所以就送了他一笔横财，能不能保住，就是他自己的事情了。”
艾尼维亚思索了片刻，问道：“你想继承契约之神的神职？这跟你的力量属性可不太搭边。”
李昂摇了摇头：“当然不是。”
糊弄弗洛希娅女皇的话，再拿来糊弄艾尼维亚这实诚人就不太合适了。
李昂解释道：“那晚我们找到的那些恶魔里面不是有个脑魔吗，我从它手里得到了一个小玩意儿，很适合用来当许愿机，但想要充能，就必须实现别人的愿望。”
“许愿机？”
艾尼维亚有些难以理解。
“说实话，一时间我也很难跟你解释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毕竟我也没摸清楚这玩意儿到底是怎么用的，还需要实验。”
艾尼维亚皱眉道：“这东西很重要？你之前不还说，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训练出一批合格的猎魔人吗？”
李昂摊开手道：“计划总是有变的，况且，这两者也不冲突。”
“好了，我继续实验了，芙琳吉拉和瑟琳娜那两个小丫头还没回来，如果出意外了，还需要你帮我赶过去。”
“嗯，我会呆在这儿。”
“多谢。”
李昂很快便开始了新的实验，这一次实验的对象，是他自己。
他在契约页上写下：红骑士李昂，突然心有所感，找寻到了突破高序列的关键。
不出他的预料，契约页上自然而然地浮现出了：“愿力不足”的字眼。
李昂没有犹豫，又写下：红骑士李昂，突然心有所感，想要喝一杯水。
这一次，他明显地感觉到了有种无形的力量作用在了他的身上，使他产生了口渴，饮水的冲动。
但他很轻松便摆脱了这种冲动。
与此同时，契约页上的字眼也变成了：红骑士李昂，有点想喝水，但他忍住了没喝。
“看来，这份扭曲现实的力量，想要影响到自己这种水准的存在，根本就没戏——当然，也可能是愿力不足的缘故。”
李昂暗暗盘算道。
...
芙琳吉拉和瑟琳娜猎杀掉食人妖鬼，归来时，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她们抵达城门，呼唤着上面的守卫。
守卫统领带着笑意，调侃道：“芙琳，瑟琳娜，你们两个可是回来最晚的了；就连淮娅那小丫头都比你们早到。”
芙琳吉拉笑道：“的确出了点波折，不过幸好老师交给我们的任务还是解决了。”
守卫统领道：“先说口令吧，说完我就开城门放你们进来——宫廷玉液酒的下一句是什么？”
“一百八十枚银币一杯。”
“我这就开门。”
这是李昂亲自设定的口令，为了防止善于伪装的恶魔渗透。
…
芙琳吉拉和瑟琳娜赶回大教堂时，被李昂那阴沉的面孔吓了一跳，忍不住心有惴惴，还以为李昂是因为她们两个的糟糕表现而生气。
但实际上，跟她们俩一点关系都没有。
一下午的实验，意外，又发生了不少。
比如说一个嗜赌如命，害得自己家破人亡，老婆孩子都被卖掉了的烂赌鬼，祈祷李昂想要戒除赌瘾，结果契约页上却显示“愿力不足”这样的字眼。
而当时，他已经完成了足足十名乞丐的契约，愿力可谓“充沛”；而这个烂赌鬼表现出的，也绝对像是诚心悔过。
然而，特么的愿力就是不足！
可见，赌瘾难消，真不只是说说那么简单。
最起码，比懒瘾可厉害多了。
最终，李昂选择放弃履行这个契约，反正契约页是提示的愿力不足，而不是消耗完愿力，又改变字样，显示没成功。
假如是后者，就冲着这沉没成本，李昂也得亲自赶过去一趟，直接让这烂赌鬼人间蒸发！
死了，赌瘾也算戒除了吧？
一系列实践，令李昂意识到，想要愿力实现稳定盈大于亏，并不是他之前想得那么简单的，要想在三天之内，凑齐能使整个帝国中枢的官员们，将一片“私心”转作“公心”，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