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魔剑
李昂没有犹豫，很干脆道：“当然要先解决这把剑，这把剑很厉害，万一被那只恶魔重新拿到手中，对我们的威胁实在太大。”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但也未必要把它毁掉，我们可以把它当作战利品，拿回去交给炼金大师们改造。”
伊妮莉有些警惕地看向李昂，见他眼神一片清明，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恶魔的武器同样擅长蛊惑心智，你可不要被其迷惑。”
李昂轻笑道：“你想多了，我只是觉得猎魔人的魔力跟魔剑中的力量同源，在生死关头，借来拼死一搏还是很有用的，直接毁掉未免太可惜了。”
巫术道具大部分都是巫师专用，而猎魔人往往很难找到恰巧契合恶魔之力的道具和武器，这把魔剑很难得，他实在不舍得毁掉。
伊妮莉问道：“那你想怎么做？直接带走魔剑？”
李昂摇头道：“当然不是，魔剑一旦被拔出，这具女尸很可能就会脱困而出，无论对谁都不是一件好事。”
他沉声道：“我们可能猜错了一点，这具女尸很可能根本就不是什么女祭司，而是邪神本尊。”
“区区一个女祭司，还没有被这把魔剑封印的资格。”
伊妮莉问道：“既然是邪神本尊，那我们拔出魔剑就跑，让她跟恶魔斗得两败俱伤不好吗？”
李昂摇头道：“驱虎吞狼哪有那么简单，还是先把她解决掉为妙。”
伊妮莉蹙起眉头：“驱虎吞狼的确不简单，但想要完成屠神壮举只会更难，连恶魔们都要用一把价值连城的魔剑来封印她，我不觉得你有能力做到这一点。”
具备神性的目标，生命力极度顽强，几乎不是中低序列所能杀死的，最多只能封印。
李昂轻笑道：“来都来了，不砍一剑试试怎么能甘心？我会特意避开那把魔剑的。”
屠杀了邪神，他还想抽取它的灵魂和神性，试试看能不能提前从斯卡蒂女神手中交换到神格碎片的位置。
在北欧三国要想找出十个中序列恶魔，还不知要耽误多少时间。
不知不觉间，淡淡的焦躁感涌上心头。
他举起赐胜之剑，一双魔眼闪烁着妖异的光，猩红的鲜血色泽自剑身上蔓延，并且还有不祥的黑色火焰腾起。
一剑斩落。
铿——
金铁相击声响起。
女尸赫然是毫发无伤！
李昂手中的赐胜之剑，可是名为“盾牌破坏神”的瓦尔基里的专属佩剑。
虽然没有其余魔法特性，但锋锐程度向来毋庸置疑。
又在多种力量的共同加持下，居然连女尸半点毫毛都没伤到？
李昂沉思了片刻，开口道：“应该是魔剑的问题，它封印了她，但也保护着她，除非先拔剑，不然根本杀不死她。”
伊妮莉拦在了李昂面前，摇头道：“不行，我不同意，太冒险了。”
李昂微怔，敏锐地察觉到了自己心底有些焦躁，理智似乎受到了影响，便轻点了下头：“你说得对，这太冒险了，我们还是先离开吧。”
但就在这时，正对着伊妮莉后背的女尸，蓦然间睁开双眼，浓郁的威压化作风暴，在此间密室内席卷而起。
“吾为风暴之灵，吹熄万物生命之火的至高女王，汝辈见吾，尽当俯首！”
壮阔的女声响起。
“高序列！”
“伊妮莉快跑！”
李昂连忙张开手，充斥着森然怨憎的不祥之火弥漫而起，转眼便覆上了盛装女子的身周，将她冰封。
然而女尸根本就没有做出任何多余的动作，一道淡淡的黑光自她双目中投射而出，直接落入了伊妮莉的后脑。
伊妮莉的双眸刹那间泛起了一丝红色，身体一软便倒在了地上。
刹那间，女尸原本那具盘坐在圆台上，着盛装的身躯便开始腐蚀，洁白的皮肤泛起墨绿，变得褶皱不堪。
手脚被拉伸，弹出锐利的爪。
一长一短两根畸形魔角顶破皮肉，宛如枝丫，破土而出。
只是短短的几个呼吸，这具女尸便化作了一只恐怖畸形的魔物，浑身上下萦绕着浓郁的硫磺气息。
但她并未有丝毫动作，身体依旧停在圆台上，像是一具单纯的死尸。
李昂几乎是瞬间便将线索串联了起来。
“恶魔根本就没想吞噬她，魔剑的作用也不是封印，而是为了腐化她，将她化作魔物，堕入深渊成为其爪牙或者盟友。”
“邪神则因为不愿失去自我，不断反抗着魔力的侵蚀，便陷入了僵持状态。直到伊妮莉刚刚接近，被其发现了有更好的宿主，于是邪神便果断抛弃了原本的躯壳，试图占据伊妮莉的身躯。”
“甚至于她原本的这具身躯也不是邪神的，而是属于她的那位女祭司，壁画上倒水的含义便是将灵魂转入女祭司的体内的仪式。”
李昂想通了其中关节，越发忧虑。
伊妮莉现在明显正处于一种被邪神夺舍的状态，这种灵魂层面的交锋，他作为外人即便想帮忙也帮不到。
而邪神和恶魔都是玩弄灵魂的好手，伊妮莉胜利的希望实在是渺茫。
正在这时，一阵高亢的战吼声从甬道中传来。
密集的脚步声宛如踏着鼓点的雷神，很快，一名头戴牛角盔的维京战士便直冲进了大厅内。
正是在前一座大厅，面对壁画跪拜的维京战士。
它此刻正咧开腐烂空洞的大嘴，发出嘶哑战吼，浓郁的死气萦绕在其体内，提着双斧向李昂砸来。
李昂张开手，寒冰顿时将它的双腿冻结在原地，使得它冲势一顿，但紧跟着进入大厅内的，足有十余名维京战士。
这些邪神信众赫然得到了邪神的命令，被她重新唤醒，试图将李昂围杀。
李昂不愿纠缠，直接背起伊妮莉的身躯，准备提前撤离。
邪神很厉害，而能将邪神逼迫到这等地步的恶魔也绝不会弱，在这种局面下，若是再撞见恶魔，局势就会彻底走向崩坏。
他背着伊妮莉，正打算直接离开，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次元空间在他身边打开，化作一只狰狞的巨口，张嘴便将女尸连带着插在其上的魔剑吞了进去。
这把魔剑很邪门儿，连邪神都能腐蚀，直接赤手去拿必定会有灾厄。
但也绝不能就将它这样留在原地，还给那些恶魔们。
至于次元空间，原本是不可能用来对敌的，但无论是魔剑还是女尸，此时都没有反抗的意思，于是就干脆利落地被李昂收了起来。
他没有继续向外前进，而是直接迎着猛扑而来的维京狂战士们，向着自己的来路冲去。
他将迎面冲来的一具死而复生的狂战士斩杀后，直接夺取了它那巨大的狼牙棒，以米诺陶斯的重兵器掌握，配合金刚巨猿魔的恐怖巨力，整个人宛如一架无人能挡的战车，将拦路者统统干趴。
越往回走，被复苏的战士就越多。
那些剥皮者们密密麻麻，用坚如岩石的身躯拦在路上，拼命想要拖垮李昂的前进速度。
但依旧是无用。
他暴力地一路碾压过去，最终，宛如魔戒电影中的戈隆德攻城锤，直接将那坚硬的冰瀑壁垒撞碎。
狂风裹挟着碎冰晶，将他整个人吹落深渊，但就在下一刻，一声嘶哑的龙吼声响起。
他重重地踏在雷加的脊背上，消失在了冰天雪地之中。
只留一群复苏的剥皮者站在冰壁中无能狂怒，发出愤怒的嘶吼。
第一百三十六章绝望
雷加在冰川的缝隙中穿行，与这些庞大广袤的雪原雄峰相比，即使是巨龙，也显得格外渺小。
天空中风云突变，原本还晴空万里，此刻骤然居然立刻便成了愁云惨淡。
狂风大作，隐约能看到密密麻麻宛如蛛网的电弧自云层中闪过，紧跟着便是滚滚雷鸣呼啸而至。
沉寂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冰川在剧震中坍塌，成吨的积雪与坚冰宛如洪流，崩塌而落。
“风暴之灵。”
李昂想起邪神复苏时所报的头衔，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雪，很明显就是祂的手笔——祂不希望自己离开这片冰雪覆盖的土地。
而李昂也不得不承认，是他小觑了这只邪神。
神灵不同于一般高序列，他们往往与天地间的关系更加密切，就像东方神话中的山神地祇，具备着主场优势。
就他所知，即使是高序列第一阶的巫师，也很难施展出这种大范围影响天象的手段。
这只邪神很可能是一位已经快要凝聚出神格，即将踏足高序列的真神。
他的心中渐渐涌现出了一丝慌乱，他本来打算星夜兼程，返回库尔德勒酒馆寻求但丁的帮助。
但现在很明显已经不可能再上路了。
狂风呼啸，夹杂着雪粒和冰碴的风砸得李昂睁不开眼，时不时有巨大的冰块从旁边的冰川中砸落。
雷加艰难地自其中穿行，险象迭生。
突然，李昂感觉自己的脸部一阵剧痛。
他下意识伸手摸去，有温热的液体淌落，赫然是刚刚有一道锋利的冰锥以极快的速度从他脸颊划过。
而雷加的目标更大，已经有锋利的冰锥穿透了它的翅翼，再这样下去，即便它是霜冻巨龙，也有可能埋葬在冰山下。
它必须降落！
李昂瞅准一块较为平整的地面，命令雷加落地，它那宽大的翅翼掀起狂风，将地面的积雪吹飞，显露出光滑如镜，堆积了不知多少层的坚硬冰层。
黑色的复仇之焰迅速升起，任凭狂风肆虐，依旧岿然不动，很快便融出了一座凹入地面的大坑。
紧跟着，他又转化复仇之焰的属性为怨憎寒冰，将积水冻实，又在大坑的顶部筑起坚固的冰盖。
由此筑成了一座简陋但绝对坚固的避风港，即使雪崩自头顶冲过，也绝对奈何不到他们。
狂风呼啸声与雪崩奔腾的声响随着冰盖封顶而隔绝，他看着脸上逐渐失去血色，变得苍白无比的伊妮莉，心中越发忧虑。
他点燃了一团篝火，将自己的外衣解下盖在她身上，但她就像是一具尸体，体温依旧在急剧流逝。
他抱紧了她，就像拥抱一块坚冰。
他甚至将上衣都脱掉了，袒露胸膛，想要温暖她的身躯。
然而，她的气息依旧变得越来越微弱，连呼吸都频率都降了下来——她正在逐渐走向死亡。
显而易见，这场灵魂层面的交锋，伊妮莉已经彻底陷入了劣势。
“我该怎么办？”
李昂一筹莫展。
“对了！”
他的眼前突然一亮，意识到了自己身边恰巧还有一位高序列的存在。
他自次元空间中取出了斯卡蒂的女神像，意识长驱直入，粗暴地唤醒了这位告诫过他不要轻易打扰的女神残念。
“斯卡蒂女神，我有重要的事需要您的帮助！”
他的眼神炯炯，带着一丝希冀。
“何事？”
斯卡蒂女神疲惫的声音良久才传出，她实在是太虚弱了，苟延残喘上千年，这一丝残念已经快要随着这缕神性一同消散了。
李昂说道：“我请求您，平息这场暴风雪。”
斯卡蒂冷冰冰的回复迅速响起：“抱歉，我做不到。”
李昂的眼神逐渐失去了光彩，他不敢置信道：“您可是寒冬女神，这正该是您擅长的领域啊。”
“我不是寒冬女神了，寒冬女神已经陨落，我只是她的一缕神性中衍生的残念，连残魂都算不上。”
斯卡蒂似在自嘲，也似乎在嘲笑李昂的天真。
他带着最后一丝希冀问道：“那么...我的朋友被邪神的灵魂入侵了，您能帮我解决掉祂吗？”
“抱歉，你似乎高估了我这一丝残念的能力。”
斯卡蒂女神的声音幽幽传来。
李昂的心脏倏忽间跌落深渊。
“而且，我劝你现在立刻杀掉她，否则，当她彻底死去时，便是这位窃据神位的邪灵自其体内复苏之时。”
她的声音似冬日寒冰，不带丝毫温度。
“到时，你我都将被这位邪神吞噬。”
...
李昂他们离开后，原先烛火通明的邪神大殿突然变得阴森了起来。
漆黑如泥浆的恶心液体自地砖缝隙中涌出，组成了一个仿佛凝聚了极致恶毒与各种负面情绪的邪恶身影。
它生有漆黑的鳞甲，山羊般的蹄子，蜿蜒的魔角自那紫黑色的光秃头顶生出。
这是一只纳斯雷兹姆。
它站在大殿中，神情暴戾且邪恶。
“究竟是谁，居然胆敢拿走我的魔剑，抢夺我的战利品！”
纳斯雷兹姆作为大名鼎鼎的深渊黑中介，最擅长蛊惑，腐蚀人世间天赋出众之辈堕入深渊。
而蛊惑到一位神灵，哪怕是虚弱化的伪神，依旧能为它换取到巨额的奖赏。
为此，它甚至从效忠的领主手中专门借用了一把魔剑来做这件事。
事情一度进行得很顺利，直到它今天离去，前往人类城镇中觅食时，它突然发现自己丢失了与魔剑的联系。
匆匆赶回时，这里已是一片狼藉。
而被祂腐化的邪神，此时居然连同那柄魔剑，一同消失不见了。
“可恶的窃贼，向来只有我偷别人的份儿，居然敢偷到纳斯雷兹姆的头上。”
“可惜，虽然你隔绝了魔剑的气息，但你以为这样我就找不到你了吗？”
它眯起狭长妖异的魔眼，里面有黑色流光闪过。
随后，它蹲坐在圆台前，咬破手指，以墨绿色的鲜血自圆台前绘制出一个巨型魔法阵。
两道半透明的人影缓缓浮现，正是李昂和伊妮莉的轮廓，他们的动作一遍遍重演，随后向着大厅的另一端跑去。
“果然，我就知道你不可能老老实实呆在山中等待着魔剑的腐化，你也算是孤掷一注了。”
它翘起嘴角，笑容诡异。
“有意思，越来越有意思了。”
“那么就看看是我先追上你，还是你自那女人体内复苏，将我杀死吧。”
嗤啦——
宽厚的黑色肉翼砰得一声伸展开来，它迅速追上了那两道虚幻人影，跟随其乘风而起，直接撞入了外面的漫天风雪之中。
第一百三十七章猎神？猎魔！
封闭的冰层上，滚滚雪崩化作洪流，轰鸣而过。
头顶震颤着，李昂斩钉截铁道：“不可能！”
“她是我最好的朋友，只要她没变成邪神，我就绝对不会向她动手。”
斯卡蒂皱眉道：“只是朋友的话，就更没必要坚持了吧。放宽心，你只是在送她解脱，她如果在天有灵，也会希望你这样做的。”
李昂固执地摇头道：“不行，一定还有什么别的办法。”
斯卡蒂罕见地露出了一丝笑意：“真是天真的孩子啊。我还以为每天和恶魔的力量接触，使你早已失去了情感。”
“这本该是件很不错的事，能避免你被魔念吞噬，但在这种关头，做出错误的抉择可不是什么好事。”
见李昂不管不顾，依旧在满脸焦虑地思索破局的方法，斯卡蒂悠哉悠哉地说道：
“其实我很不理解，明明你的体内蕴含着一丝微弱的风暴之力，与这窃据神位的邪灵同源。祂为何选择了那个小姑娘的身体，而不选择你？”
看她的样子，似乎一点也不担心被即将复苏的邪神吞噬掉。
微弱的风暴之力？
指的是自己服用过的魔药——暴风骑士的狂涌？
李昂神情微变，如果当初不是伊妮莉恰巧挡在了自己面前，或许被邪神“夺舍”的就该是自己了。
他虽然也是中序列，但无论是两世为人还是服用魔药，消灭恶魔残念等等，都使他的灵魂强大远超常人。
虽然他也没有自信能够借助主场优势，击败一位疑似已经有部分高序列威能的邪神，但最起码未必会输！
等等！
夺舍自己？
李昂眼前一亮，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找到解决问题的方法了。
虽然未必可行，但总比继续干等着要好得多！
他问道：“斯卡蒂女神，你觉得假如祂侵占的是我的身体，我能战胜她吗？”
斯卡蒂果断摇头道：“虽然即便是以我的眼光，你的灵魂依旧算得上高级战士中最顶尖的，甚至一般的史诗级施法者都不一定比你厉害。但想战胜那个邪神的神魂，差距还是太大，所以你运气不错，这小姑娘替你挡了一劫。”
在北欧神话中，将中序列的三个阶段分别称为“高级”“史诗”“传说”。
李昂却不管不顾道：“斯卡蒂女神，假如有你帮我，我能战胜祂吗？”
斯卡蒂皱眉道：“还是那句话，你太高看我了。”
早已了解这位神灵作风的李昂，立刻开出价码：“假如赢了，祂的一切，我分毫不取，全数给你！”
假如输了怎样？
他们现在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他如果死了，斯卡蒂女神的残念也没长腿，注定也要被邪神吞噬。
斯卡蒂无所谓道：“那我就帮帮你算了，反正不过是临死前的挣扎。”
她好整以暇地问道：“你需要我怎么帮？”
李昂语速极快道：“我会将邪神的灵魂引入我的体内，而你需要在我的主场中，与我并肩作战。”
斯卡蒂沉默了片刻，感慨道：“真是够拼啊，这个方法可不算高明，换你换她，都没有什么区别。”
“那么问题来了，你打算怎么把祂拉到你的体内？”
李昂道：“这你就不用管了，现在还请你提前就位，我会立刻着手去做这件事！”
“好。”
没有丝毫犹豫，斯卡蒂女神的残念直接化作了一道流光汇入了李昂头顶，在他脑海中衍化成了一片冰天雪地。
虽说斯卡蒂女神最强的力量并非寒冬权柄，而是身为霜巨人的体魄，但她借以神性遗存下来的，也只有这一范畴的力量。
至于李昂将邪神灵魂引入自己身躯的方法其实很简单，那就是猎魔天赋！
他每次猎魔都将自动吞噬掉死者的灵魂，单纯的身躯是无法使他汲取到天赋的，所以他才会携带着一路猎杀的蕴含恶魔灵魂的残肢，前往库尔德勒，而非随便的一具残肢。
他要借助的也正是这一点。
但问题在于，邪神并非恶魔！
他本没有汲取其天赋的可能，但现在，事实又有不同了。
李昂打开了次元空间，狰狞的深渊巨口中顿时吐出了一具胸间插着一柄锋锐魔剑的诡异魔躯。
比起在大殿中所见，这具魔躯此时变得越发狰狞，原本靓丽的脸蛋此时已经覆满了鳞片和短粗的黑毛。
至于躯干，更是早已没了人形，变成了一具扭曲着触手的怪胎。
失去了灵魂主导，这具躯壳已经彻底沦为了无意识的恶魔躯体，在魔力刺激下，野蛮而又无序地生长着。
李昂毫不犹豫，直接拔掉了魔剑，恐怖的邪能顷刻间便沿着他的手臂蔓延，试图侵入他的躯体。
“滚！”
一声暴呵。
李昂直接将魔剑丢入了深渊巨口中。
他随手关掉了次元空间，用那只被魔力侵蚀的手掌握住了赐胜之剑，汹涌的魔力顿时灌入其中。
血光沸腾，血裔剑妖赋予他的剑术天赋，使得他这一剑几乎已经达到了“道”的境界。
一剑斩下，干净利落！
这具无人主宰的恶魔躯体直接被李昂斩落了首级。
其中的生机开始迅速流逝，感应到这一点的邪神没有丝毫慌乱，因为这具魔躯早就已经被祂抛弃了。
不是只有人类才会惧怕被深渊腐化，失去自我。
邪神也一样，祂虽然因接受残忍的人牲而被称作邪神。
但实际上，祂就是货真价实的神灵！
放在神话时代，祂应该被冠以“恶神”的名号，但依旧是正神。
在伊妮莉的脑海世界，狂风呼啸，一具巍峨雄伟的恐怖神躯撑天接地，不断地向伊妮莉发动着进攻。
雌雄莫辨的威严神音隆隆响起。
“别反抗了，你的结局已经注定，乖乖与我融为一体，我将代替你，活在这个世界上，这是你的无上尊荣。”
伊妮莉没有回话，她谨慎地收缩着自己的灵魂力量，没有贸然出击，牢牢地守卫着自己的核心领土不受侵犯。
敌我差距太大，这是她最好的选择。
她相信李昂如果有办法，就一定正在拯救自己，而他需要自己撑住，给他留出充裕的时间。
如果实在没办法，她身为一名战士，也早已做好了酣战至死的准备。
这是猎魔人的宿命！
寻常超凡者，如巫师，终其漫长的一生恐怕都不会跟敌人发生几次生死相搏的血战。
而猎魔人，则几乎每个月都至少会有一次生死相搏，每一次猎魔，都仿佛与死亡同行，他们从来无惧生死。
见久攻不破，邪神的心中涌现出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神灵的预感自然绝非普通人的错觉，祂立刻意识到可能是那只狡猾的恶魔即将追过来了，开始再度加紧攻势。
但伊妮莉依旧死死防守着，借助主场优势，一时间居然是死死顶住了邪神汹涌的攻势，使祂不得寸进。
祂气急败坏道：“明明结果已经注定，你做这种徒劳无获的防守有什么用？”
“假如你现在放弃抵抗，我就不杀外面那个男人，否则等我杀了你之后，他的灵魂也将被我放入风眼，永生永世遭受折磨！”
伊妮莉的脸色终于有了一丝变化，实际上，她再拖延下去，也不会有多长时间了。
她本身就已经快要坚持到了极限，这位邪神，至少也是站在中序列顶端的存在，有数百年悠久寿命。
而她才不过二十四岁，刚刚突破到中序列。
他们间的差距，实在太大！
见这样的说辞有效，邪神顿时大笑了起来：“好了，我已明白你的诉求，只要你现在立刻停止反抗，乖乖接受我的占据，我不仅会放他一命，甚至还会赐予他一些好处，使这个男人成为我的眷者。”
“我甚至还会委命他为我麾下的教皇，时不时有机会与你的身躯一亲芳泽！”
伊妮莉沉默良久，还是开口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邪神急忙道：“我们可以签订契约！”
说着，祂已幻化出纸笔，在其上迅速勾勒出种种条款，并率先写下了自己的签名。
伊妮莉接过契约，仔细阅读着条款的内容，发现邪神居然意外地大方，这击碎了她心底最后的反抗欲。
她很确信，这只邪神在她体内复生后，李昂根本不可能是祂的对手。
“好，我签！”
她抬起手，正要签下自己的名字时，一声暴呵蓦然响起。
“狗东西，给爷爬！”
随即，天旋地转。
邪神只觉自己的神魂，眨眼间便被一股无法反抗的恐怖力量直接拘禁到了一处冰冷雪原。
第一百三十八章神战
猎魔手札的封面以一种缓慢而不容置疑的方式掀开了，就像是缠绕着无数条隐匿的锁链。
从那泛黄的纸页上，浮现出一行蝇头小字：你击杀了一位未知恶魔，汲取天赋中......
后面便没有了。
正常情况下，恶魔在被李昂杀死后，灵魂顷刻间便会遭受猎魔手札的强势镇压，就好比那只可怜的高序列纳斯雷兹姆。
它们的灵魂会被投入无形的石磨，被恐怖的重压碾成碎末，随后再投入到熔炼中，熔铸成李昂新的天赋。
只有其中相当微弱的一部分残念会被保留下来，但即便是这微弱的一部分，也被李昂在进阶时尽数粉碎一空了。
如果没有猎魔手札，即便李昂有“猎魔”天赋，也绝对不可能做到史无前例的十三天赋！
在这之前，他就会被恶魔们的灵魂侵占大脑，身体直接腐化成像邪神身躯那样的畸变怪胎。
但邪神可不是恶魔！
猎魔手札镇压不了祂，他必须亲自面对这场发生在灵魂层面的角逐。
因此，在斯卡蒂女神神性所化的冰天雪地之间，便骤然掀起了一场飓风，将层层堆积的冰雪卷入空中，形成了一场与外界一般无二的恐怖暴风雪。
自称风暴之灵的邪神意志降临，化作下半身是狂风，上半身是闪电，头戴金冠，披散着金色长发的化身。
祂的身躯没有性别之分，胸前平坦一片，形容俊美，声音雌雄莫辨。
本来祂已经要占据伊妮莉的躯壳，自其中复生了，却在这临门一脚之际，被李昂硬生生被打断。
这使得本就代表风暴的暴怒之灵，发出了一声充斥着满腔怒火的咆哮。
“狂悖之徒，卑劣的渎神者，居然胆敢冒犯风暴之灵，天灾之灾的威严，你将在风暴中化作尘埃！”
风雪铺天盖地。
但祂却逐渐意识到，自己对这场暴风雪的掌控正在逐渐消失——有同位阶者在窃取自己的力量！
祂立刻发现了症结所在，狂放大笑：
“原来是有着一丝神性的野神，就凭你也敢妄图向我发起神战，从我手中褫夺风暴的权柄？”
“你也配？”
祂把寒冬女神斯卡蒂的这一缕神性，当成了李昂自己的力量。
而祂虽然被李昂称作邪神，但从位格上而言，同样是拥有神位的真神，类似于非洲部族此时信奉的诸多原始神灵。
正邪之分不过是以人类道德观点为其冠以的头衔，改变不了其神灵本质。
李昂没有答话，他的意志在脑海中迅速组建出身躯，准备迎接接下来的大战。
似乎被李昂的平静所感染，邪神也逐渐安静了下来，祂不再暴怒，只是放声道：“也好，反正我的目标本来就是你，那么接下来，就让我们展开这场神战，赢家通吃，输家神魂俱灭！”
李昂轻轻歪着头，打量着这个宛如灭世巨人一般的恐怖神灵，他的神念终于构筑成实质，形成了一尊披戴着冰雪铠甲，手持血色大剑的巨人。
他与风暴之灵等齐，屹立于灵魂世界，撑天接地。
“你的废话真多。”
李昂咧开嘴，露出森白的牙齿，脚下的雪原之中骤然凸显出无数道铿锵刀锋，洞穿了风暴巨人。
寒光凛冽，血色巨剑中充斥着凛冬的肃杀气机。
他的体表，黑色火焰缭绕。
他酣畅大笑，声震云霄，毫无畏惧地以剑指向邪神：“屠神伟业，自今日始。”
...
伊妮莉有些迷茫地睁开眼，凛冽的寒风使得她下意识打了个哆嗦。
她只觉身体冷得厉害，就像一具刚刚从坟茔里爬出的尸体，体温冰凉得可怕。
本能驱使她向身边的篝火靠了靠，随后，她便看到了那具被斩落头颅，狰狞丑陋的邪神之躯。
“这是？”
“那个女祭司的躯体？”
“魔剑呢？被里昂拔出来了？”
她又看到李昂倚靠着赐胜之剑，盘坐在篝火旁，像是陷入了熟睡，发出匀称而缓慢的呼吸声。
她轻声唤道：“里昂，刚刚发生了什么？”
没有回应。
李昂像是睡得太过昏沉，任凭她怎么呼唤，都叫不起来。
她想起了苏醒前，脑海中响彻的那声呐喊，分明就是李昂的声音，她之前还以为那是错觉。
但现在想来，肯定与自己突兀醒来有关。
难道说，是他代替自己，将邪神的神魂摄取到了自己体内？
想到这儿，她顿时慌乱了起来。
因为那是神魂，位格天生压制他们这些普通中序列一筹，在灵魂层面的交锋上，邪神可谓占尽上风。
就算李昂再怎样天赋异禀，他也几乎没可能赢的。
“我该怎么办？”
她一时间有些六神无主，涉及到邪神，即便是她的老师也未必有办法解决。
就在这时，光亮无暇的冰面上，突然浮现出了一张狰狞的魔脸。
它像小丑一般夸张地咧开嘴，紫黑色的嘴唇一直蔓延至耳根，露出森然利齿：“原来你们在这里，可真是让我好找。”
“啧啧，我当是谁那么大胆呢，原来是两个小猎魔人。虽然还稍显青涩，但既然是无主之物，由我来提前采撷，献给领主，想来也算是一件不小的功劳。”
纳斯雷兹姆的眼神中涌现出了一丝贪婪。
这两个猎魔人年纪轻轻，就已达到了中序列，可见天赋不凡，一旦被它引入深渊，很有可能突破到高序列。
在深渊领主麾下，中序列不值一提，但高序列的地位就截然不同了。
至于是否会得罪到这两位未来的高序列？
呵呵——
到那时，他们只会感激自己把他们从人类的囹圄之中解脱出来。
“纳斯雷兹姆！”
她神情凝重，从腰间取下了那对长短双刃，体温正在逐渐回升，她开始调整战力，魔能奔腾在她的血脉之中。
作为在表层深渊最具盛名的魔族，纳斯雷兹姆绝对是中序列最难缠的恶魔。
不仅仅是因为实力，它们狡诈的大脑和诡计多端的行事作风，同样是最令人头痛的一点。
因此，没有任何提醒。
黑色的光芒已骤然闪过，纳斯雷兹姆遁入空间，悄然无声便来到了伊妮莉身后。
行事作风卑劣的它们，可不会在开战前，还会提醒对手。
然而下一刻，一股恐怖的排异力量便从她脖颈前悬挂的吊坠中汹涌流出。
这是由安洁莉娜女士亲自打造出的护符——抗拒恶魔！
纳斯雷兹姆顿时如同被一面铁锤砸飞般硬生生被嵌入了头顶的冰盖，它的神情惊悚，不敢置信道：“什么鬼东西！”
就刚刚那一下，它就受到了不轻的伤势。
纳斯雷兹姆虽然身为恶魔，恢复力相当强悍，但说到底依旧是定位“刺客”与“法师”的种族。
这固然使得它们诡异难缠，但同时也导致了它们攻高防低，是个小脆皮。
第一百三十九章使节团
它自冰盖上挣脱下来，狡诈的双眼警惕地打量着伊妮莉，不敢再轻易发起进攻。
而伊妮莉自然也乐于拖延时间。
当然，纳斯雷兹姆也不会就这么简单地被吓退了，它再度凭空出现在伊妮莉的身后，这一次，它距离伊妮莉有一些距离，所以它手中出现了一把带着血丝的斩首大剑，远远地便向着伊妮莉斩落。
感受到劲风袭来，伊妮莉立刻触发了集会上购买魔法护符的效果，轻松躲开了这一剑。
它的神色阴沉，再度发动空间跳跃的天赋跟上。
这一次，它不再刻意留出一段距离，在身形显露的刹那间，便被骤然爆开的金色光环击退。
明明受到了重击，纳斯雷兹姆的神情却变得兴奋了起来：“我明白了，是这个十字吊坠。这是哪个女巫研究出来的好东西，比起教会的圣银可棘手多了。”
“但既然是魔法道具，我倒要看看等它魔力耗尽，你该怎么办？”
伊妮莉冷冷道：“你可以试试。”
即便是纳斯雷兹姆，在短时间内，能够连续发起空间跳跃的次数也是有限的。
如果是正常情况下，伊妮莉根本撑不到纳斯雷兹姆空间穿梭能力的使用上限，就会被其瞬杀。
但现在不同了。
有【抵抗恶魔】护符在手，纳斯雷兹姆短时间内根本无法对她造成威胁。
而单论速度而言，纳斯雷兹姆挥剑的速度并不比伊妮莉快多少，她有充足的余裕进行躲避。
而且，她可不是只有一枚护符。
安洁莉娜女士原本打算交给威廉作为见面礼的那枚【抵抗恶魔】护符，同样在她手中。
纳斯雷兹姆想要突破这两道护符，将会付出相当漫长的一段时间。
而在这段时间内，便是她以弱胜强，杀死这只纳斯雷兹姆的最佳时机。
纳斯雷兹姆在又一次进攻失利后，突然露出了一个阴森的笑容，它的身影骤然闪过，随即出现在了李昂的身后。
虽然不知道为何明明该被风暴之灵占据意识的女猎魔人没有异常，反倒是这个男的失去了意识。
但这不妨碍它玩这样一手声东击西。
果然，面对这样的攻击，伊妮莉无奈只得被迫回援，虽然李昂也有【抗拒恶魔】的护符，但只要超过一定范围，护符就不会生效，纳斯雷兹姆刚刚的表现，就证明它早就发现了这个漏洞。
铿——
纳斯雷兹姆的斩首大剑将伊妮莉狠狠地砸飞了出去，她在半空中便开始生出黑色的毛发，双腿和手臂尽数化作了毛绒绒的狼人。
“卑鄙！”
纳斯雷兹姆大笑道：“呵呵，身为人类那可笑的情感，所谓羁绊，爱情，友谊，忠诚，不过是拖累；你放心，很快你们就会摒弃掉这些无用的东西。”
它说着，便手持斩首大剑，再度出现在了李昂身后。
它不会杀死李昂，也不会杀死伊妮莉，因为它还需要将他们两个转化为恶魔带回深渊。
之所以这样做，不过是为了将伊妮莉逼迫到不得不与它正面对抗的地步。
...
同一时间，在利沃尼亚，宝剑骑士团的总团驻地——一座屹立于山坡上的木堡中。
新任宝剑骑士团大团长和条顿骑士团波西米亚分团长——伊斯卡伯爵大马金刀地坐在红木座椅上。
甲胄森严的卫兵们手持竖棒与仪式战斧，侍立在伊斯卡伯爵的身后。
骑士团高层骑士和贵族们则分成两排，分别坐在伊斯卡伯爵下方的左右两边。
自中间空出的道路，立陶宛的使者们正向他宣布立陶宛新联军们的意志。
“伊斯卡伯爵，吾王命令你即刻起，带着你的士兵和部众离开立陶宛的土地，他会大发慈悲，宽恕你们的罪孽，否则，吾王麾下的军队将如同怒吼的尼亚穆纳斯河，将你们所有人的性命吞噬。”
伊斯卡伯爵懒洋洋地抠了抠耳朵，屈指弹了下：“臣服于我，皈依天主，立陶宛诸邦都将迎来和平。”
使者摘下一副染血的手套丢在了伊斯卡伯爵的面前，他大骂道：“令人作呕的波希米亚人，你们跟德意志人勾结在一起，杀死我们的国王，欺辱我们的妻女，将安静祥和的小镇付之一炬，河水都被人们的鲜血染红，现在反倒来向我们提出和平了？”
使者挺直胸膛，看向这个面不改色，带着些许玩味的波西米亚伯爵。
波希米亚人跟立陶宛人严格意义上属于同族，前者是西斯拉夫人，后者则大多属于东斯拉夫人。
这样说来，波西米亚人真的很像是斯拉夫奸，但实际上欧洲列国对于所谓民族的认同感很低。
伊斯卡伯爵轻飘飘地纠正道：“我是罗马人。”
作为神圣罗马帝国的贵族，他的确有资格自称罗马人。
副使者站了出来，用希腊语大声嘲笑道：“蛮夷之辈，也敢自诩罗马？”
伊斯卡伯爵这才注意到这位使节团中的副使者还有一位有着迥异于斯拉夫人面孔的希腊人。
他嗤笑道：“怎么？自顾不暇的拜占庭人也掺和到立陶宛的事情中了吗？”
拜占庭帝国是对东罗马的一种蔑称，实际上东罗马帝国依旧保留着罗马帝国的称号，就像南宋其实和北宋一样，依旧叫宋帝国。
也唯有东罗马，才配得上是罗马正统。
伊斯卡伯爵不置可否道：“或许我的确配不上罗马人的称呼，但你也不配，希腊人。”
“你们的血管中流淌着艺术与浪漫的鲜血，但唯独没有继承罗马人的铁血与悍勇，最后的罗马人贝利撒留被你们的皇帝刺瞎双眼，流落街头，比起战功赫赫的我，你们更加不配自称罗马人。”
副使者攥紧了拳头，双目像是要喷出愤怒的烈焰。
实际上贝利撒留作为曾经东征西讨，征战四方的名将，即使隐退，在战争中获取的财富依旧足以支撑他过上富裕的晚年。
那些遭遇大多数都是文学家为了凸显戏剧性，刻意将其刻画成了晚年悲惨的人物。
但这些他又哪里解释的清。
他怒道：“口舌之利永远比不过战场上刀枪的锋利。”
伊斯卡伯爵大笑着嘲讽道：“怎么？这位懦弱的希腊人要请来瓦兰吉人帮他出头吗？”
副使者顿时涨红了脸，却无力反驳。
现今的东罗马吏治腐败，地方割据严重，军区制度废弛，比起同时期的南宋也不遑多让。
唯一一支称得上战斗力剽悍的部队居然还是完全由北欧迁徙而来的瓦兰吉人所组成的雇佣兵，并且被引以为东罗马皇帝的卫队。
这对于一直自诩罗马正统，文明之源的东罗马帝国而言，简直是一种莫大的讽刺。
正在事情即将闹到无法收拾的地步时，正使站了出来，他挡住暴怒的副使，不卑不亢道：“吾王的意志我已带到，立陶宛人不惧刀枪，也会铭记血仇，既然大团长执意不归还占据的土地，我们只有用刀剑和弓矢来书写我们的意志。”
“行，那就开战吧。”
正使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他看向伊斯卡伯爵，这个有着灰蓝色眼珠，满脸皱纹显得有些早衰的中年男人，此时脸上充斥着兴奋与迫不及待的神情。
尽管需要以区区一介伯爵的兵力和一个被打得半残废的宝剑骑士团来对抗整个立陶宛贵族的联盟。
但他似乎并不觉得自己处于弱势地位。
正使惊讶地问道：“这就是你们给予吾王的答复吗？”
伊斯卡伯爵显得有些轻挑：“没错，我们会一手拿着刀剑，一手握着十字架来教化你们这些异教徒。”
副使破口大骂道：“无礼之徒！”
正使拦住了他，看向那些骑士和贵族们，心中不可抑制地生出了一丝震撼。
几乎所有人的目光中都充斥着狂热与好战的情绪，没有一人惧怕战争的到来。
他意识到一场战争已无法避免，这些狂热的天主信众们绝不会轻易退出立陶宛的领土。
于是，他不再浪费任何口舌，敷衍地行礼告退后，便匆匆离去了。
在这黑死病横行的东欧地区，一场数十年来最大规模的战争即将展开！
第一百四十一章杀死
猎魔手札上终于浮现出了那行未竟全貌的话语：你击杀了未知恶魔，汲取了到了一缕风暴神性，你的天赋“风暴骑士的狂涌”得到进阶。
进阶选项为：
风暴领主的雷霆【A级】
描述：引动天空中的雷霆，向目光所及之处展开无差别的轰炸，毁城灭寨，煌煌天威。
评价：风暴兼天之际，雷霆也如影随形。
风暴骑士的神速【A级】
描述：加持狂风之力，行动如风，快逾闪电。
评价：乘风而行，神速无极。
风暴之灵的不灭之躯【A级】
描述：在短时间内，你可以将身躯化作一道飓风，免疫所有物理伤害与大部分魔法伤害。
评价：风无常势，水无常形，谁能伤我？
这三个选项都很诱人，绝不愧于A级之名，让人很难在短时间内做出抉择。
斯卡蒂女神提醒道：“别愣着了，外面还在打着呢，还不快出去帮忙？”
来不及思索，李昂迅速退出了意识空间。
...
伊妮莉的脸色苍白，鲜血沿着她的侧脸淌落，一道触目惊心的疤痕几乎要将她从肩膀自侧脸贯穿。
至于身上的伤痕，更是多如牛毛，有些地方甚至都已被毒素腐蚀得露出了森然白骨。
两枚【抵抗恶魔】护符此时已然尽数破碎。
她背着李昂的身体，身体缩在墙角，剧烈地喘息着，防备着那不知何时就会出现的杀机。
阴森的笑声不绝于耳，像是有恶魔潜伏在四面八方，让人根本无从捕捉它的身影。
强烈的危机感传来。
伊妮莉知道，敌人又要发起进攻了。
但知道归知道，她那疲惫的身躯早已无法做出应有的反应。
如果不是全凭一股意念坚持，她此刻早该陷入昏迷当中了。
“对不起，我可能坚持不下去了。”
“你不该把我换出来，如果是你，应该能对付的了这只恶魔。”
伊妮莉在心中默默地说道。
但就在这时，纳斯雷兹姆的笑声戛然而止。
他看到伊妮莉背后的男人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正用一种看待死人的目光凝视着它。
而他的手臂，不知不觉间已然生满了银白色毛发，化作了狼人的手臂，洞穿了恶魔的胸膛。
在它的体内，李昂将那澎湃跳动着的心脏攥紧，感受着那富有生命力的跃动，他将其狠狠捏碎。
墨绿色的鲜血自纳斯雷兹姆的嘴角淌落，它迅速抽身疾退，密密麻麻的血管暴露在伤口中。
可即便是失去了心脏，对于纳斯雷兹姆而言也绝非致命伤，因为它们有两颗心脏。
李昂从伊妮莉的背后下来，在她惊喜的目光中，将魔药递给她，轻声说道：“接下来，就交给我吧。”
她的嘴角扯起一丝笑意，似乎牵动了伤痕，又忍不住微微蹙眉。
“好。”
她这样说到，脸上流露出全盘信任的微小情绪，仿佛什么事有他在，就都有了解决的办法。
可你都成了这副模样，怎么还能笑得出来？
李昂看向纳斯雷兹姆，并未流露出丝毫凶狞的表情，但凛然杀机已然化作实质的黑色火焰，带来了极致的低温。
他自顾自拔出插在地上的赐胜之剑，像是视纳斯雷兹姆如无物，但它心中的警兆却是越发浓郁。
它咧开沾满粘稠血浆的嘴，嘲讽道：“哈，又一只狼人。”
“我真的很讨厌这些毛发旺盛的畜生。”
李昂将依旧攥在手中，被他捏得宛如橘絮的心脏丢在了地上，冷冷道：“我也很讨厌纳斯雷兹姆。”
它扯起嘴角：“那可真是荣幸之至！只是我没想到，苏醒过来的不是风暴之灵，反倒是你这么个小小的猎魔人。”
“堂堂神魂，却被一个小小的中序列击败，我真为祂感到羞耻。”
李昂点了点头：“别担心，你很快也会跟它一样。”
恶魔的身影骤然消失。
铿——
赐胜之剑挡住了它手中的斩首大剑。
那传递而来的汹涌巨力令纳斯雷兹姆的身体顿时以一种比来势更凶猛的速度倒飞了出去。
它不敢置信道：“该死，你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量？”
李昂指着自己身上的衣甲，嘲讽道：“知道这是用什么做的吗？”
纳斯雷兹姆愣了一下，神情中掠过了一丝惊骇，嘴上却不服输道：“呵呵，即便是同族，也少不得有被猎魔人杀死的蠢材。”
“它叫马纳加尔。”
李昂在纳斯雷兹姆不屑的笑容中，再度开口补充道：“是个高序列。”
“开什么玩笑，本族的高序列我全都见过。”
话音未落，李昂的身形却已骤然消失。
瞬狱的技巧被他发挥到了极致，这一专门为了对付纳斯雷兹姆的技艺使得它在做出空间跳跃的刹那间，便被李昂手中的赐胜之剑砍断了一只手臂。
李昂轻笑道：“看，你急着反驳我的样子真的很可笑——你已经信了不是吗？是不是高序列纳斯雷兹姆的鳞甲，你肯定比我更清楚。”
纳斯雷兹姆的余光看向自己被斩断的手臂，它意识到自己已经变得无比衰弱，它必须要逃走了。
然而，这个念头刚刚冒出，便听到那个该死的猎魔人大喊道：“斯卡蒂，封锁这里的空间！”
“好。”
清冷的女声响起，四周的冰雪中立刻多了一丝奇特的力量，使得这里的空间穿梭变得越发困难。
李昂笑道：“谢了，它的灵魂归你。”
“不客气。”
斯卡蒂的虚幻身影漂浮在空中，宛如幽灵。
得到了风暴之灵大部分力量和神性补充的她，已经恢复了一定的实力。
李昂看向脸色难看的纳斯雷兹姆，冷冷道：“想知道风暴之灵怎么死的吗？”
赐胜之剑上，血光狞厉，凶焰滔天。
纳斯雷兹姆的灵魂不自觉地在颤栗着。
它本是中序列第三阶的强大恶魔，虽然因为衰老，实力有所下降，又被伊妮莉消耗了大半的体力。
但它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栽到一个中序列第一阶的猎魔人手中。
这个猎魔人的所有能力，几乎都仿佛天生为了克制它。
简直没有什么比这还要更滑稽的了。
随后，黑色的光芒不断闪现。
李昂和纳斯雷兹姆，便在这冰盖下，展开了一场追击。
没有了空间跳跃，也无法玩弄幻术和欺诈的手段，纳斯雷兹姆比起同阶恶魔还要弱的可怜。
尤其是失去了一颗心脏，这使它魔力的传输产生了大问题，根本无法在速度方面与李昂比拼。
它试图袭击伊妮莉，迫使李昂暴露出破绽。
但却正撞上那柄血色剑锋。
李昂轻笑道：“不知道你听没听说过一句话——欺诈者终将死于欺诈，玩弄惯了阴谋诡计，你怕是连一场正面的战斗都不会了。”
它低下头，看着那洞穿自己另一边的胸膛，将它第二颗心脏也毁掉的剑锋，发出了低沉的笑声，墨绿色的污秽血液不断从嘴角溢出，落在地上，连坚固的冰层都开始冒出袅袅白烟。
“我在深渊等着你们。”
屠龙勇士终将成为恶龙，猎魔人也注定会变成恶魔，这是宿命！
李昂扬起嘴角，笑容冷淡，杀机凛然：“或许终究会有那么一天。”
“但就算有，你也看不到了。”
说着，剑刃横拉，将其从正中央一分为二！
第一百四十章胜利者
斯堪的纳维亚山脉，北部山地，骤起的暴风雪依旧在肆虐。
这场发生在灵魂层面的交锋也从未停止。
巍峨的巨人仿佛不知疲倦地相互殴斗着，毫无花哨，也毫无美感可言，灵魂层面的交锋就是如此枯燥。
李昂体表覆盖的寒冰装甲已经被接连的攻击撕碎了，密密麻麻的伤痕纵横交错，但伤口处并未流淌出鲜血。
斯卡蒂女神的一缕神性被他发挥到了极致，使得自己得到了短暂升华，有了与邪神同阶一战的机会。
斯卡蒂并没有藏私，因为面对这场神战，她跟李昂本就绑定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但对方是货真价实的神灵，与仅仅借助一缕神性展开化身的李昂相比，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局势显而易见，已经落入了下风。
风暴之灵化作的巨人开口道：“这神性不是你的，即便它给予你站在我面前的资格，但你依旧不是我的对手。”
祂任凭李昂的手中的血色大剑洞穿自己的胸膛，随即道：“看，你的攻击甚至都伤不到我。”
邪神并没有预料到区区一介中序列第一阶的人类，居然能在灵魂层面的交锋能与自己僵持这么久。
而祂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时间，祂已经嗅到了恶魔的气息。
见李昂依旧沉默不语，邪神开出价码：“把这缕神性给我，再献出你的身体，我会使你在我的神国中重生，未来你依旧能重返世界，我可以和你订立契约。”
“尽管需要沉寂一段时间，但总比你彻底魂飞魄散要强得多！”
祂的眼神里没有诱惑与侮辱。
相反，祂很诚恳，这个人类已经证明，他是能与自己一战的对手。
而这也是祂所能开出的最高价码。
“恶魔已经迫近，我能感受到它就在附近，你的配偶不可能是它的对手，再拖延下去，她会死，你也会死。”
祂规劝道：“难道你就只是为了与我同归于尽吗？”
李昂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像是十几天没有喝过水一般沙哑，而回答也仅是由三个单词组成的短句。
“我相信她。”
随即，他再度挥舞那柄血色大剑。
剑锋斩破风雪，向着其中隐藏的风暴邪灵斩落。
他又斩中了，或者说风暴邪灵并未躲避。
但风的本质不过就是一团气流，具备风暴神性的祂也同样如此。
转眼间，祂那如同龙卷风般的躯体便再度凝聚。
祂并未因为凡人的忤逆与固执而暴怒，只是平淡陈述了这个事实：“没用的，你杀不死我，只有恶魔才懂得如何对抗神魂。”
李昂却置若未罔，再度挥剑，这传承自血裔剑妖中的技艺，被他完美发挥了出来。
但似乎并没有什么意义。
风暴邪灵也没有停手的意思，攻势变得越来越强，李昂的灵魂也变得越发衰弱。
李昂就快要死了。
一缕神性已经被他消耗殆尽，但他眼神中的神采依旧，不仅没有呈现出风中残烛的可怜模样，反而越发炽烈。
他机械性地再度挥剑，重复着劈砍的动作。
血色长剑一如既往地挥落。
这一剑仿佛抽空了他所有的精气神，燃烧了他大部分的灵魂，他再也维持不住原本那庞大的身躯，变回了渺小的人形。
风暴之灵知道，这已是眼前这个人类最后的攻势了。
“虽然羸弱，但亦不免壮烈。”
祂这样评价道。
随后，剧烈的痛苦便席卷了祂的全部心神，祂呆呆地看着自己的身体，那一道猩红的剑芒给人一种妖异的璀璨感，就像朱红色的玛瑙。
祂有些茫然道：“你...怎么可能伤到我？”
李昂的身体黯淡无光，仿佛已经即将消散，眼神却仿佛黑夜中的晨星，熠熠生辉。
他有些疲惫地仰起头，看着这个依旧庞大的邪神，道：“不是伤到，而是杀死……你已经死了。”
“好像是这样。”
祂抚摸着自己的伤口，从那里，祂的灵魂碎片正如同鲜血般逸散而出，诚如李昂所言，祂正在走向死亡。
祂郑重地问道：“这也是神性的力量？”
李昂摇了摇头：“不是，我也不知道它是什么，但如果非要给它安个名字，我愿称之为——道。”
“道？”
“没错，技艺走到极致，便是道。”
他一遍又一遍地发起机械性的进攻，可不仅仅只是为了麻痹风暴之灵，使它疏于躲避。
如果刚刚，他没有施展出所谓被他称作“道”的一剑，他是真的会输，灵魂会彻底消散，谁也救不回他。
这是李昂成为猎魔人后，第一次破釜沉舟，全无退路的一战。
万幸的是，他赌赢了。
这个古怪的单字令祂有些疑惑：“不是神性却胜似神性，真是令人匪夷所思的力量。”
“你赢了。”
祂的脸上露出坦然的微笑，身体逐渐解体，虚化。
“能够窥见如此神奇的力量，吾实已无憾，此世人间，便交托予你了，你要守护好它。”
李昂有些警惕：“什么意思？”
他不相信“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这种话，更不会相信一个享受人牲，看起来就无比邪恶的恶神。
但祂并未垂死挣扎，只是缓缓坐下来，轻声陈述道：“在神殿里，有一扇通往深渊的大门。我的子民们世世代代居住于此，而我则是他们信奉的图腾——风暴。”
“生活本来很安宁，没有战争，也没有饥荒，直到后来，有深渊里的领主率领它麾下的军团沿着那扇门侵犯了过来，我的大祭司主持了一场献祭，使我附身在她体内，勉强击退了恶魔的第一波攻势，但我也身负重创。”
风暴邪灵的眼神中流露出了一丝愤怒：“那只恶魔领主很强大，它出现时伴随着熔岩，整座冰川都要被它融化，而它的卷土重来，也远比我想象的还要快。”
“在最后关头，我的子民们献祭了他们之中所有成年人的灵魂。”
“我借助他们的力量，成功杀死那只深渊领主，并将它的军团放逐回了深渊，后来便一直陷入沉睡，直到有一只恶魔唤醒了我，将一把可怕的魔剑刺入了我寄宿的大祭司的身体，使我无法再苟延残喘下去了。”
李昂默默地听着，并未给出任何回应，他在迅速汲取风暴邪灵体内的溢散出的力量来恢复自己灵魂的创伤。
而斯卡蒂女神的残念也同样如此。
虽然他们之前约好，赢得战斗后，所有收获都给她。
但此刻，若是没有这些收获的支撑，他恐怕都无法从意识空间中苏醒。
他早已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风暴邪灵任凭他恢复着，似乎当真是放弃了垂死挣扎的想法，祂疲倦地叹了一口气：“我苏醒时，看到了未来。”
“依旧有燃烧着火焰，流淌着熔岩的恶魔从那扇门内走出，我希望你能阻止它们，我不希望这座冰川融化，掩盖掉我们存在过的证明，我的子民们的后嗣，也能继续安定地生活下去。”
“其实现在想想，彻底消亡也不是什么不能接受的事，当我苏醒时，满目疮痍，我早就已经死了。”
缓缓勾起一丝缅怀的笑意，随即，身形骤然化风，倏忽而散了。
李昂微怔了一下，祂是在骗自己吗？
明明在如此残酷，如同地狱般的场景中，明明该是接受邪恶祭祀，吞噬灵魂的邪神，怎么反倒成为了抵御恶魔的悲情英雄了？
那他是什么？
反派吗？
女神斯卡蒂的声音突兀响起，载满了疲惫：“不，你只是个单纯的胜利者罢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两清
内脏和粘稠的血浆簌簌落地，冒出袅袅白烟。
李昂深吸了一口气，顿时有半透明的魂灵自尸体中飞出，带着满脸惊恐，不住地振动翅膀想要挣脱。
但它还是不可抑制地被李昂吞入了口中。
强大的恶魔在死去后，灵魂往往会受深渊吸引，重新投入深渊，转生成新生的恶魔，其中一些灵魂强大的，甚至能够做到死而复生。
就比如这只纳斯雷兹姆。
但正如李昂所说的那样，它已经没有这样的机会了，它的灵魂注定将会被李昂吞噬，成为铸就天赋的资粮。
猎魔手札翻开，在第二页涂抹上了墨绿色的字体：你击杀了一头中序列纳斯雷兹姆。
你汲取到了天赋：潜形匿迹
描述：你可以大幅度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完美地隐藏在角落里阴影中，如果不是特意去看，没人会注意到你。
评价：【我是路人甲】
和杀死风暴之灵给出的三个进阶天赋相比，这个天赋就显得有些平庸了。
距离李昂预期中的纳斯雷兹姆神技【空间穿梭】更是天差地远，只能说是勉强还在水平线上。
这只纳斯雷兹姆的实力其实相当强，如果不是它之前为了击破【抗拒恶魔】护符花费了太多力量；又被突然苏醒的李昂猝不及防之下毁掉了一颗心脏，真正搏杀起来，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而如果是不限制范围的搏杀，他肯定死的那个人会是自己。
如果纳斯雷兹姆以其最出色的幻化能力，一遍遍地幻化成安洁莉娜，但丁，伊妮莉，威廉，拉盖娅或者路人来接近他。
每当他疲惫时，便悄无声息潜行而至。
迟早他会像被鬣狗群盯上的雄狮一般，逐渐被拖垮，最终成为它们口中的美食。
...
披着黑色斗篷的骑士载着满身尘埃，骑乘着白色战马，自远方而来。
这是一座很破旧的村镇，没有积雪，但气温依旧很低，地上的泥泞都被冻得很结实。
有饥寒交迫，蓬头垢面的瘦弱女人扯住他的缰绳，希望能与他做一场皮肉交易，被他拒绝了。
李昂看到附近有大概六七岁的小男孩在吃老鼠，他用一只手捉着生吃，另一只手则拿着木棍，时刻警惕着四周的风吹草动。
而不远处，也的确有比他更小的孩子在盯着他手中的老鼠流口水。
李昂心想，他或许不止六七岁，只是营养不良导致他显得很小。
有个瞎了一只眼的猥琐男人蹲在矮墙上，怀中抱着一个襁褓，像是疯子一般不停地喃喃自语着。
走近了才能看到襁褓里有一张已经腐烂的婴儿面庞，显得尤为恐怖。
这些就是风暴之灵口中的子民们的后嗣。
他们在相距雪山不远处的山隘中扎根，建立起了聚落，也是这次猎魔的委托人。
现在看来，他们过得并不好，确切来讲，是相当差劲。
就在这时，女人的尖叫声响起。
李昂循着声响看去。
他看到之前要与他做皮肉生意的女人突然被两个男人扯着头发拉开，向城镇的角落里走去。
其中一人还大笑着对他骂了一句脏话，比划了一个下流的手势——大概率是脏话，虽然听不懂，但能从他的表情和神态中看出。
李昂默默别过脸，不想掺和这些事。
他来到这儿，只为领取属于自己和伊妮莉的那份赎金，五十枚意大利金币——这并非小数目。
本来他想早些带着伊妮莉回库尔德勒治伤的，至于这点钱，实在没什么必要再跑一趟。
但或许是守财奴的本性发作了，伊妮莉坚持“等价交换”的原则，要李昂亲自跑一趟去索要酬金。
她似乎打心眼儿里，不愿无条件地去面对恶魔，更不愿把猎魔人这个职业描绘得怎样神圣。
他们不是在黑暗中默默与邪恶做斗争的骑士，猎魔人不过是另类的赏金猎人罢了。
李昂很认同这样的观点。只要不具备道德，未来就没有人能用道德来绑架我守护这个世界。
“所以主持正义什么的，根本就不是我应该做的事情。”
李昂一边继续前进着，一边在心底默默地对自己说道。
自意大利一路走来，他看到的人间惨剧已经太多，从最开始的义愤填膺，到现在的麻木，已是判若两人。
女人的尖叫声逐渐变得微弱。
男人不加掩饰的笑声变得越发刺耳。
李昂勒住了缰绳，他翻身跃下战马，向着声音的来源走去。
他揪住了两个正在施暴男子的衣领，将他们狠狠掼在了地上。
他们无法进行语言的交流，所以李昂在检查过女人身上的伤痕以及眼神中的惶恐过后，便果断把两个男人的脖颈扭断了。
干净利落！
一了百了！
免得他们在自己走后对女人进行打击报复。
李昂很讨厌这种戏剧性的转折，比如他走之后，女人会遭受更惨烈的折磨之类的。
所以他做事向来喜欢斩草除根，至于这两人是否罪不至死，亦或者是此地习俗是否允许强行交配，就不在他的考虑中了。
在走出角落里的时候，女人说了一句话，听语气大概率是“谢谢”。
李昂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只是心情还是好了些，向着村镇中心走去。
他很快便找到了这里的领主——或者说是村长。
因为他的穿着真的很寒酸。
他戴了一顶皮帽，手上沾满泥土，住在透风的小木屋里，看到李昂的时候动作有些局促不安。
李昂道明来意：“山上的恶魔已经被我杀死，我是来领取酬金的猎魔人。”
领主搓了搓手，干笑着用蹩脚的拉丁语回道：“您也看到了，我们真的很穷，那场灾难摧毁了一切，即便我是这里的领主......”
“也就是说，你拿不出钱？”
李昂制止了领主的长篇大论和卖惨。
领主愣了下，紧绷的身体松懈了下来，像是如释重负，又像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对。”
李昂没有问出诸如“没钱还敢雇佣猎魔人之类的话”，他知道这是在生死关头不得不做出的决定。
他问道：“你们现在还信仰风暴之灵吗？”
领主露出了难以理解的表情：“你说的是什么鬼东西？我们当然信奉天主！”
李昂稍微沉默了片刻，便听到领主哭诉道：“即便把这里搜刮个干净，连跳蚤腿都算上，也凑不齐您要的酬金，我知道您肯定会对此感到非常不满，我愿意将领地里十年......哦不，三十年的税赋都交给您。”
这里还能收上税赋？
李昂皱起眉头：“教会能为你出钱吗？”
领主不安地说道：“那些敬奉给教堂的教产可不值那么多钱，而且也不可能拿出来交给您，否则教区长是不会再派给我们神父了，离开了天主的光辉，死后我们将不再有升上天堂的资格，这是渎神。”
渎神？
风暴之灵要被你们气死了啊。
李昂轻叹了一口气，他打量着领主的“府邸”，随后道：“把你墙上钉着的这张熊皮斗篷给我，我们就算两清了。”
这是一张北极熊皮鞣制的皮斗篷，没有破损，异味也很淡。
领主惊喜万分，不假思索便答应了：“感谢您的慷慨。”
李昂想了想，道：“不必感谢我，要谢就谢谢你们的先祖曾经做出的牺牲。”
第一百四十三章返回
回到雪山中的时候，
他在背风向阳的地方垒了一座冰屋，阳光可以顺着窗子直射进来，下方又被挖空，显得宽敞明亮。
比起之前草率挖出的地窖要好得多。
李昂将在村镇中的经历讲述给了伊妮莉。
她有些不满道：“只是一张白熊皮就给你打发了吗？”
白熊自然就是北极熊，在这个时代的极地还很泛滥，算不上什么稀罕玩意儿。
“挺保暖的。”
他将熊皮斗篷披在伊妮莉的背后，将她的身躯包裹在其中，两只熊爪皮耷拉下来，熊首恰巧将她的脑袋包住。
午后的阳光照在她的脸上，被白色熊毛包裹住的地方毛茸茸。
她有些别扭地想把斗篷拿开，最起码把熊首兜帽掀开，被李昂制止了。
他笑道：“以前罗马人的掌旗官就经常戴这样的熊皮斗篷，我觉得还挺好看的。”
伊妮莉轻哼道：“我现在还谈得上好看吗？”
李昂的眼神稍稍黯淡了下，他沉默片刻，伸出手抚摸着她那已经结痂的伤痕，一直延伸到耳后。
即使愈合后，她这次也肯定是破相了。
但愿骨骼没有移位，只要脸部没有变畸形就好。
伊妮莉扬起笑脸，眼神却有些闪躲，不敢跟他直视：“怎么了，很丑吗？”
李昂摇了摇头：“不丑。但如果你想要恢复原样的话，我会请求我的母亲为你炼制一瓶祛疤的魔药。”
伊妮莉眼睛里绽放出光彩，她连忙点头道：“我当然想恢复原样！”
李昂笑道：“看吧，不是我嫌你丑，而是你自己这么觉得。”
气氛变得有些沉默。
伊妮莉突然道：“我会付钱的。”
“什么钱？”
“魔药的钱。”
李昂笑道：“那会很贵的。”
“要多少？”
伊妮莉的声音变得忐忑起来。
要请动安洁莉娜女士为她专门研制一种魔药，她想象不出究竟是怎样的天价。
而且，她还从没听说过有巫师贩卖过这种祛疤的魔药。
可能是因为没有这种需求。
会落下疤痕的女人往往没有能力专门委托巫师去为她们研究这种魔药。
而地位尊崇的贵女们一生都不会遭遇这种厄难。
“逗你的，怎么可能要钱？”
李昂笑道。
“那可不行，我欠你的已经很多了。”
她很认真地拒绝道。
“你救了我，险些为此送命。”
李昂叹道：“打你也救了我不是吗？倘若没有你，我早就被纳斯雷兹姆杀死了。”
“纠结谁受谁恩情的事实在是太蠢了，你好好休息吧，早些养好身体，我们也好早些回去。”
“嗯。”
她发出微如蚊讷的声音，将熊皮斗篷取下来，盖在身上，随后侧躺在铺上稻草的冰床，朝向里面。
她不希望李昂看到她现在的模样。
李昂也倚靠着墙壁坐了下来，闭目养神。
与风暴之灵在灵魂层面的交锋，使得他最近越发容易感觉到疲惫，虽说他的灵魂并未因此而削弱，反倒是汲取了风暴之灵溢散出的灵魂力量，变得比以往更强大了，但这份力量到底不属于自己。
他尚且需要时间去磨合。
至于风暴之灵死后给予他的进阶选项，在经历过深思熟虑后，他还是选择了【风暴领主的雷霆】。
因为这项能力可以弥补他身为猎魔人，没有大规模杀伤性技能的缺陷。
而且目之所及，雷霆接踵，无论是逼格还是威力都十分可观，而且雷电对于恶魔这种生物本就十分克制。
至于【风暴之灵的不灭之躯】虽说是相当完美的保命技能，但他有德古拉伯爵的鲜血不死躯，生命力本身就足够顽强。
【风暴骑士的神速】虽说看似最平庸，但实际上它才是最契合他战斗方式的选项。
但李昂仔细想了想，觉得这样的技能描述像极了伊妮莉购买的那条【身轻如燕】的巫术护符。
就算是加强版，对他效果应该也很有限。
毕竟，速度太快了也未必是好事，他反射神经跟不上，恐怕只会撞墙。
当然，这种想法也就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自我安慰罢了，毕竟他已经做出了选择，现在再后悔也没用了。
...
他们在雪山中休养生息了三天的时间，期间还重新探索过风暴之灵的神殿。
但很可惜，那里并没有藏有什么宝藏，不过只是些剥皮的尸体和皑皑白骨罢了。
李昂引动风雪，将其掩埋后，便离去了。
他们乘上雷加背后的鞍座，这一次，他们俩都学的很精明，穿得十分厚实，向着奥斯陆飞去。
回到酒馆的时候，并未碰上但丁和凯瑟琳，只有查洛特拉先生在一个人喝着闷酒。
此时李昂已经知晓了查洛特拉先生其实是凯瑟琳女士的亲哥哥，不然肯定会对他投以同情的眼神。
“你们这是怎么了？”
查洛特拉看着披着熊皮斗篷的伊妮莉，尽管她有意遮掩，仍旧看到了那条让人感觉触目惊心的伤疤。
“碰上了一只很难缠的纳斯雷兹姆。”
李昂没有将一切和盘托出的意图，因为以凡人的灵魂战胜神魂，简直是难以想象的事。
所谓的“道”，更是完全解释不通的东西，连他自己都没摸索明白。
解释不清干脆就不提了，免得再引起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对查洛特拉，李昂心底还是抱有一些戒备心。
“纳斯雷兹姆！”
查洛特拉的眼神中闪过了一丝狠厉，就没有猎魔人不憎恨这种惯于玩弄阴谋诡计的家伙的。
他也曾因为纳斯雷兹姆而吃过大亏。
“真没想到，在雪山中出没的恶魔居然会是一只纳斯雷兹姆，那里又什么值得它图谋的东西吗？”
李昂点了点头道：“雪山里有一座祭祀邪神的遗址，我们事后搜寻过，发现了一扇疑似通往深渊的大门。”
查洛特拉脸色微变，不动声色道：“你确定？”
“暂时不确定，但有很大可能。”
李昂摇了摇头。
他们在雪山遗址中简单勘察过，也找到了风暴之灵口中的那道门，但李昂没法确定祂所说的话就一定是真的。
第一百四十四章不死者
首先，他们口中的邪神，也就是【风暴之灵】的诞生时间，必定是在诸神的统治结束之后。
因为北欧诸神肯定不会容许一位图腾神窃取祂们的信仰，尽管北欧神系里并没有“风暴”的神职。
而按照但丁所说，诸神陨落后，人间从法理上来讲，已经归属于永昼深渊的大君。
区区一个深渊领主，怎么可能胆敢侵犯一位深渊大君的领地？
当然恶魔们也不是铁板一块，或许那只深渊领主是另一位大君的前线指挥官，想跟永昼大君掰掰腕子之类的；亦或者那位深渊领主的目标本身就是祂这位神灵？
所以也不可能因此就全盘否定风暴之灵的话，只能说真实性存疑。
查洛特拉沉声道：“我会亲自带人去现场勘探的，问题应该没有你想得那么严重。”
“否则，穿越过来的就不是一只纳斯雷兹姆了，而是一整支深渊军团，整个北欧都会沦陷。”
李昂点了点头：“我也不认为恶魔会从那里大举侵入，但留着那扇门终究也是一个祸患。”
“你放心，既然知道了这件事，我自然会尽快通知女巫协会，把那扇门封印掉的。”
李昂还想追问，便看到查洛特拉有些粗暴地挥了挥手：“你带来的情报很重要，但这件事发展到这种程度，已经不是你们这些小辈所能掺和的了。”
“只出了一次任务便凄惨成了这副模样，看得让人心烦。”
他的眼神很锋利，从伊妮莉苍白的脸上，以及那狰狞的伤痕上扫过。
神情有些失望。
毕竟李昂看上去，可是毫发无伤。
他知道自己的这位狼学派后辈比不上但丁的学生，但差别如此明显，还是令他感觉面上无光。
伊妮莉低下头，不敢直视这位“狂龙”。
临离开前，李昂小声道：“查洛特拉先生，如果还有目标是中序列恶魔的委托，记得优先给我留着。”
查洛特拉诧异道：“刚回来还去？”
“对。”
查洛特拉有些焦躁地敲打着桌面，敷衍道：“好吧，我会替你留意。”
“谢谢您的帮助。”
他挥了挥手，像赶苍蝇一般，但随即又想到了什么，叫住已经走到门口的两人：“等一下。”
“您还有什么事？”
查洛特拉抛过来了一个袖珍的水晶瓶，被李昂接住，低头一看，发现是一瓶澄澈的紫色魔药。
“这是补血的魔药，早晚各服用一次，持续三天。”
他说完便回过头，自顾自地喝起酒来。
李昂哑然失笑，将魔药交给了伊妮莉。
到后院时，他才道：“查洛特拉先生果然不是什么坏人，只是脾气粗暴，嘴巴又臭，想想也挺可怜的。”
伊妮莉诧异道：“怎么可怜了？”
“他朋友一定很少。”
李昂叹了一口气：“毕竟会做永远赶不上会说。”
“不过和查洛特拉先生这种人一块相处，的确也挺难受的。”
没有人会喜欢整天摆着臭脸，脾气暴躁宛如火药桶的人，即便他本性不坏。
...
北欧的猎魔委托相较于南部地区而言的确很少，李昂足足等了三天的时间，休养生息，养精蓄锐完毕，才终于等来了一个委托。
目标依旧未知，只知道当地小镇突然死了很多人，像是蔓延起了瘟疫，第一波前去处理事件的低序列猎魔人也一去不复返。
到了中序列，猎魔人所接取的委托，目标大部分都是未知。
这一点不像青草试炼。
但青草试炼是为了呵护幼苗，才会投入巨大地去提前勘探出目标的具体信息，也算是前辈们给予后辈猎魔人的一些观照，旨在提高他们的存活率与通关率。
这一次，李昂没有带伊妮莉，孤身一人骑上雷加便出发了。
伊妮莉的伤势太重，虽然有魔药支撑，不至于到伤筋动骨一百天的程度，但最起码也需要十天左右的时间休养，才能再度战斗，免得落下后遗症。
...
瑞典北，斯堪的纳维亚山脉东部山麓，斯布鲁克小镇。
一名头戴渔夫帽，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正沿着泥泞小路风尘仆仆走来。
他看到人们虚弱地走在大街上，昔日那些魁梧的北欧壮汉，此时一个个像是被疾病掏空了身体。
他们并非罹患了黑死病，而是另一种恶症。
男人的目光没有在他们身上停留太久，在前方的拐角处走进了一家酒馆。
酒馆内空荡荡的，他随便找了一张桌子坐下，将渔夫帽放在了桌上，露出了一张苍白的面孔。
他很英俊，下颌处没有留胡须，过分苍白的脸色使得他整个人的气质都显得很阴柔。
酒馆老板端着托盘走来，将一杯劣质麦酒放在了他的桌上：“来一杯吗，漂亮的男孩儿。”
他将铜子丢在了托盘上，惜字如金道：“好。”
他的声音嘶哑难听，像是夜鸮的叫声，令人油然而生一种不祥的预感。
酒馆老板微笑着说道：“不再吃点别的什么了吗？我这有现烤的羊肉和涂抹了蜂蜜的黑面包。”
“不了，我不需要那种东西。”
“好的客人。”
酒馆老板没有离去，面带微笑地看着他将杯中的酒水一饮而尽，嘴角缓缓划起弧度。
“你站在我面前干什么？”
他缓缓放下酒杯，说出了令酒馆老板脸色大变的话：“想要等到我被毒死，然后把我当作烤肉的材料？”
“你知道还喝？”
酒馆老板神色阴沉，他在酒水里下了特制的剧毒，只要是活物，一旦服用下去就必死无疑。
但这个漂亮男孩儿的作为却令他倍感惊疑。
男人站起身，轻笑道：“能毒死人的酒毒不死我。”
酒馆老板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抓你的人。”
他自剑鞘中缓缓抽出了一把类似于费舍尔斩刀的长剑，剑身只开了单刃，但由于剑尾铆了一枚配重球，所以按照这个时代的标准依旧属于剑的范畴，而不是刀。
“猎魔人？”
酒馆老板的脸上扯起了一丝狞笑，阴森的风呼啸而起，瞬间将大门闭合。
“就算你是猎魔人，喝了我的酒，你还能发挥出几成实力？”
“你太自以为是了！”
它的脊背后嗤啦一声钻出了三根骨刺，上半身向前佝偻，伏在地上，嘴巴咧开，露出满口森白獠牙。
“当然是十成。”
猎魔人的脸色波澜不起。
他来自一个很小的隐世猎魔人学派——不死者。
不死者学派虽然规模很小，人丁单薄，常年处于一脉单传的境地，但这不代表他们不强大。
人丁单薄的原因在于他们的传承有别于大众，每一名不死者学派的猎魔人，都必须是死而复生的不死者。
也就是俗称的“亡灵”。
只有经历过死亡的不死者，才能承受他们传承的种种可怕奥义。
猎魔人将佩剑插在了地上，动作不疾不徐，在显化出真身的恶魔惊疑不定的目光中。
他掀开风衣，露出腰带上扣着的一张张狰狞的魔脸面具。
刹那间，恶魔仿佛听到了无数刺耳凄厉的咆哮声，它顿时生出了一种眼前有大恐怖的错觉，想要掉头逃离。
但它硬生生制止了这种冲动，因为眼前猎魔人的气息，分明只有低序列。
“想这么简单便吓跑我？”
“吓你？”
猎魔人的嘴角勾起了一丝邪恶的笑容，他取下了第一张魔脸，那是一个白森森宛如白骨的怪脸。
这些魔脸都来自于恶魔，以秘法制成，其中封印着一个又一个的强大魔魂。
这些魔脸并非都是他亲手猎杀，而是不死者学派代代传承的“魂器”。
他将第一张魔脸覆在了自己的脸上，在靠近时，从魔脸中顿时生出了密密麻麻的肉芽，黏合在了他的脸上。
使他变成了一个有着森然獠牙的的白骨怪物。
他轻声呢喃道：“第一魔——食鬼妖。”
恶魔有些恐惧地向后退了一步，现在，对方的气息已经不再是低序列了，而是货真价实的中序列。
与它齐平！
猎魔人并未停止手中的动作，他自顾自将第二张魔脸取下，那是一张毛茸茸的，宛如野兽般的面庞。
“第二魔——狩人怪。”
魔脸覆面，他的身上顿时涌出了无数黑色的短粗毛发，根根坚硬。
像是寸头的那种黑毛，令人直感觉头皮发麻！
他又取下第三张，一个血淋淋像是压根儿没有皮肤的肉泥魔脸，覆在脸上的一瞬，一层血色雾气从他的毛孔中溢散而出。
“第三魔——咀骨魔。”
连覆了三张魔脸的他，已经彻底畸变成了一个怪异的妖魔。
他的周身都缭绕着血红色的薄雾，相比较之下，那只真正的恶魔反倒是显得有些人畜无害了。
“你到底是什么怪物？”
恶魔战栗着发问道。
这一次，猎魔人没有回答它的问话。
血光闪过，他将剑刃重新归于剑鞘，走到了恶魔的面前。
随即，恶魔噗通一声趴倒在地，头颅已然被他切下。
他蹲下身，自腰后取下了一把刻满玄妙符文的祭祀刀，将恶魔的面皮缓缓割下。
凄厉的惨叫声顿时响起，自那割掉的面皮后，赫然连接着一只半透明的恶魔灵魂，它不断挣扎着，最终被猎魔人连同面皮一同放进了盛满黑色药水的玻璃罐里。
这将是他亲手制作的第一张魔脸。
不死者学派的猎魔人猎魔不需要酬金的驱动，因为他们每杀一只中序列的恶魔，都会使自己变得更加强大。
而且不虞有失控畸变的风险。
也因此，他们的修行方式与正统猎魔人迥异，虽然从未出现过高序列，但他们的强大，毋庸置疑。
将玻璃罐收好，猎魔人将三张魔脸依次取下，重新放在腰间。
他从桌上取回那顶渔夫帽，压低帽檐，遮住了自己的大半张脸，正欲离去时，身后突然响起了一声发问。
“你好像抢了我的猎物。”
他连忙转头看去，正对上一张平静的面孔。
猎魔人的脸上涌现出了一丝惊异，因为他根本就没有觉察到对方是在何时出现的。
第一百四十五章洛迦
来人是一个年轻男人。
他穿着黑色鳞甲，背负一把藏在鞘中的直剑。
从肩头露出的剑柄处，正反各镶嵌着一枚鸽子蛋大小的黑色宝石，一眼望去，便觉摄人心魄。
他的相貌也很英俊，是他所见最英俊的男人，而且整个人从头到脚都很干净，仿佛一尘不染。
不像他，满身风尘仆仆的模样，看上去就很狼狈。
明明应该是个光芒万丈，引人瞩目的人，却平白无故给他一种平凡无奇，宛如寻常路人的平庸气息......似乎丝毫没有威胁的样子。
不对！
正因为如此，他的威胁才更大吧？
猎魔人有些警惕地向后退了两步，他将双手放在腰间，一手准备取出魔脸面具，一手准备拔出武器。
这样的动作给了他安全感，他发问道：“你是谁？”
声音依旧嘶哑难听，像是枝丫上夜半嚎叫的夜鸮。
来人也向后退了两步，他摊开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敌意：“和你一样，我是猎魔人李昂，来自但丁学派。”
李昂才刚到这里不久，正巧撞上了刚刚那场一闪即逝的碾压性战斗。
于是他便施展出了猎杀纳斯雷兹姆所获得的新天赋【潜形匿影】，站在一旁默默观看。
他本不想打扰，等到这位同行离去后，再出手收取恶魔的灵魂，将它献祭给斯卡蒂。
但谁曾想，这位同行杀死了那只恶魔后，居然用那祭祀刀将它的面皮连带着灵魂一起收走了。
猎魔人有些紧张地回答道：“我叫洛迦，来自不死者学派。”
他似乎并未听说过但丁的大名，不然或多或少也会流露出些许异样的情绪。
毕竟是天底下猎魔人中唯一的高序列，更有斩杀深渊领主与深渊魔龙的彪炳战绩，就像鲁班在工匠中的地位一样。
李昂思索了片刻，发现自己也没听说过“不死者”学派的名字，这很不符合常理。
明明拥有如此强大诡异的能力，却声明不显。
李昂问道：“你是从哪座猎魔人酒馆里得到的委托，怎么跟我撞到一起了？”
按照行业规则，各个猎魔人酒馆的消息是通过巫术道具实时互通的，一旦被哪位猎魔人接取了该项委托，这份委托就会在其余酒馆中下架。
也就是说，在正常情况下，是不会出现多个猎魔人接取同一委托这种事的。
这也是李昂为什么会说出“你好像抢了我的猎物”这种话。
否则，恶魔就摆在那儿，谁也不可能腆着脸说那是属于自己的猎物。
“猎魔人酒馆？”
洛迦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茫然。
李昂恍然，他道：“不死者学派是个隐世学派吧？”
见洛迦点了点头，李昂露出了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他道：“也就是说，你是自己找来的，而不是接取的委托？”
洛迦又点了点头。
李昂疑惑道：“你怎么知道这里有恶魔？”
洛迦结结巴巴道：“用老师给我的道具，占卜出来的。”
李昂眼前一亮，他道：“商量个事怎么样？”
“你说。”
李昂开门见山道：“咱们两个暂时组队猎魔，杀死的中序列恶魔我要其中一半的灵魂。”
洛迦点了点头：“好啊。”
李昂又诧异了：“你怎么答应得这么痛快？就不怕我居心不良，贪图你老师赐予你的道具？”
“怎么可能？”
洛迦一脸疑惑道：“我们不是同行吗？大家都在为抵御恶魔而努力，你为什么会贪图我的道具？”
李昂无奈道：“同行......没听说过同行是冤家吗？我该不会是你遇到的第一个同行吧？”
洛迦点了点头。
李昂告诫道：“猎魔人由于每天近距离聆听来自深渊的低语，或多或少都有些心理变态，可不全都是好人？”
“是这样吗？”
洛迦有些不解。
李昂无奈道：“你连这些常识都不懂吗？”
洛迦露出了一丝羞赧的笑容：“抱歉，我才刚离开墓园没多久。”
他又道：“对了，刚刚你好像说的是，我抢走了你的猎物？”
李昂摆了摆手：“没关系，也说不上抢，毕竟你是先来的。”
毕竟是萌新，不懂行业潜规则，况且他马上就要加入这个萌新，一起不守规矩了！
不过他不打算领取别人的酬金，绝大多数猎魔人其实并不喜欢战斗，能免费白嫖赏金是他们求之不得事。
“抱歉。”
洛迦取出了浸泡着魔脸的水晶瓶，有些苦恼：“它的灵魂已经被我封进去了，正处于仪式转化期，暂时不能还给你了。”
李昂连忙摇头：“没关系，这只不算。从现在开始，我们遇到的中序列恶魔再五五分账吧。本来杀死恶魔还会有赏金，但既然没有从猎魔人酒馆中接取委托，赏金就算了，你缺钱吗？”
“不缺。”
洛迦摇了摇头，笑道：“我是不死者，算是半个亡灵，不需要食物也不需要喝水，只要拿到恶魔的灵魂就足够了。”
亡灵？
你这么单纯善良可真对得起亡灵的称呼。
李昂打算在接下来的这段时间里，好好教导这个萌新猎魔人一些常识。
他有些迫不及待道：“那么现在我们就开始吧，用你的道具占卜，看看距离我们最近的中序列猎魔人有多远。”
洛迦从斜挎的牛皮包裹里取出了一张卷起的羊皮纸，放在桌面上摊开，上面沾满了凝固的黑色血污。
洛迦将自己的食指咬破，一开始居然没有血液渗出，他挤了两下，才有半凝固的血液滴在了上面。
李昂有些惊奇地看着这一幕，这个容貌阴柔，笑容羞赧的男人居然是个半亡灵，真是怪事。
洛迦低声呢喃道：“心有所想，目的所在。”
羊皮纸上凝固的血污顿时宛如活过来的小蝌蚪一样，它们扭动着身躯，迅速组成了一副画面。
上面显示出的是一副小镇中的场景，一个个活人肠穿肚烂，发出凄厉的惨叫声。
李昂问道：“这是哪儿？”
洛迦道：“我也不知道，但去这里的路线图已经铭刻在我的脑海中，接下来就由我带路好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震撼
他们离开酒馆。
洛迦望着拴在酒馆前的白马，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抚摸着它光滑柔顺的鬃毛。
他惊叹道：“好漂亮的马儿，就像白雪一样，它叫什么名字？”
“照雪。”
照雪当然很漂亮。
毕竟是他亲手制作出来的木偶，头细颈高，四肢修长，即便是汉武帝为之大动干戈的汗血宝马也不过如此了。
当然，他即便制作出驴子外形的坐骑，依旧能跑很快。
洛迦脸上流露出了显而易见的羡慕之情：“很好听的名字，也很贴切。”
李昂笑道：“只是懒人的代步工具罢了。”
由于担心会引起人们的恐慌，他来时先驾驭雷加降落在不远处的山坡上，转而又骑乘照雪进的小镇，只是很短的一段路，他却连走路都不愿。
的确很懒。
当然，照雪也很引人瞩目。
它就像一座行走的金山，很容易引发人们的贪婪之情。
李昂没少因为它而招惹麻烦，他已经打算把照雪染成黑色了。
到时候就给它改名为“乌云”。
他们离开小镇，来到了一片开阔的空地上，李昂示意洛迦后退，随即伸出右手，虚握了一下。
空气中顿时弥漫起一圈紫色薄雾，雾气迅速膨胀开来，将照雪吞噬。
惊鸿一瞥间，洛迦清晰地看到有一只狰狞的深渊巨口自雾气中探出，一口便将照雪吞了进去。
“这是什么鬼东西？”
他被吓了一跳，下意识拔出武器。
“别慌，这是我的一项特殊能力，能够把物品储藏在异空间里，因为是从恶魔手中得到的能力，所以显得有些诡异。”
洛迦逐渐放松了下来。
这一点倒不难理解。
猎魔人的种种能力都来源于恶魔，就像他的鬼面具一样，每一项能力在常人看来，都显得无比诡异邪恶，这也造成了人们对猎魔人的普遍敌视与恐惧。
他好奇道：“我听老师说你们正统的猎魔人跟我们不一样，能够汲取恶魔的天赋？这就是你从恶魔手中得来的天赋？”
李昂点了点头：“嗯，它源自于一只中序列的虚空跳跃者，我当时猎杀它可费了不少力气。”
那只虚空跳跃者拥有着与纳斯雷兹姆一般无二的空间穿梭能力，在他低序列时猎杀的恶魔中，难缠程度仅次于血裔剑妖。
洛迦钦佩道：“厉害！”
“不过我们不是要赶路吗？你怎么反而把坐骑收起来了？不必顾及我的，我跑步速度很快，能跟上你。”
李昂脸上露出了一丝意味难明的笑容：“你镇定点，我要召唤我另一只坐骑了。”
洛迦有些好奇道：“另一只坐骑？”
“它在哪儿？比照雪还要好看吗？”
他的脸上流露出了期待的神情。
李昂没有回答，只是抬起头，看向湛蓝的穹顶。
洛迦也跟着看去，脸上的期待逐渐被浓郁的震撼所取代。
只见天空中，一片巨大的阴影迅速将他们两人笼罩。
在那云层之中，隐约能够看到正有一只庞然巨兽正迅速地俯冲而下。
“瞧，它就在那儿不是吗？”
李昂的语气有些自豪，就像年轻人炫耀自己的私人飞机，正期待新认识朋友的夸赞与惊叹。
洛迦有些不确定道：“这是一头龙？这是一头龙吧！”
李昂笑道：“对，这是一头霜冻巨龙，世间仅存。”
呼啸的凛冽寒风吹得砂砾碎石纷飞，连带洛迦的那顶渔夫帽都差点被掀飞，被他赶忙按住了。
他能够清晰地感知到，气温在骤降，转眼地面上便覆了一层霜花。
此时，巨兽的身影才被洛迦看得真切。
它的鳞甲是罕见的天空蓝，琥珀色的竖瞳极具压迫力，一对龙角宛如盔冠，正面是黑色，背面则是血红色。
它的体型很修长，没有多余的赘肉，四肢着地，自肩膀后延伸出一对宽阔有力的肉翅。
巨龙站在李昂的身前，恭敬地匍匐下来，使自己生有骨刺的脖颈形成了一条通往其脊背后的阶梯。
眼看着李昂扶着那一根根狰狞的骨刺，一步步走上龙背后的龙鞍。
洛迦忍不住在心底默默感慨道：真威风啊！
他的脸上露出了由衷的羡慕之情，有一头巨龙作为坐骑，这是多少年轻人曾幻想的美梦？
李昂站在雷加背后，开口道：“愣着做什么，上来呀！”
“我也上去？”
洛迦有些诚惶诚恐。
“当然，只有这样才节省时间。”
洛迦想要踩上巨龙的脖颈，这头巨兽本能地昂起头，发出如同毒蛇般的嘶鸣声。
洛迦讪讪道：“它好像不太喜欢我。”
李昂用意识连通，安抚着雷加。
自从被制作出来后，雷加的神智有了显著的恢复。
确切来讲，巨龙木偶跟洛迦这个不死者很像，同样是自死中归来，只是它残留的记忆是碎片化的，很淡薄。
具备自主意识是好事，免得什么都要他事必躬亲。
雷加终于不情愿地答应了，它叼住洛迦的衣领，将他粗暴地高高抛起，放在了自己的背后。
瞬间感受到的寒流，在洛迦衣服上形成了一大片白霜——这是雷加无意识间喷吐出的龙息。
若是活人，只一瞬间便会被冻成冰雕，但洛迦是不死者，并未因此而感到不适。
李昂道：“抱歉，它不太喜欢被别人骑。”
洛迦兴致勃勃道：“没关系，我知道的，巨龙的脾气都很火爆，可以说说你是怎么驯服它的吗？”
“先抓好龙鞍，要起飞了。”
“好！”
洛迦有些紧张，雷加的脊背上鳞甲很光滑，让他忍不住担心自己是否会在飞行的过程中滑落。
随即，雷加四肢着地，助跑了两步，振动翅膀，瞬间便冲上了云霄！
他发出刺耳难听的惊呼声，但很快又不好意思地闭住了嘴巴。
...
相处时间稍长，李昂便发现洛迦其实是个沉默寡言的人。
大概是耻于自己难听的嗓音，所以大多数时候都不是那么愿意说话。
但他的性格很开朗，骨子里怀有对这个世界的善意，远不像李昂这般，即便在这个世界已生活了大半年的时光，依旧有种淡淡的疏离感，仿佛时刻在提醒他并非这个世界的原生居民。
坐在龙鞍上，李昂问道：“洛迦，你以前是个什么人？”
“以前？”
“就是活着的时候。”
“我活着的时候只是个普通的农夫，为领主老爷耕地，还没来得及结婚就死了。”
他赧然一笑：“其实我以前挺想当吟游诗人来着，但是声音随着长大越来越难听……你知道的，没人会喜欢听一只报丧鸟唱诗和讲故事。”
李昂问道：“你的声音是天生的？”
洛迦摇头道：“不是，小时候家里着火了，差点没命，被浓烟熏哑了嗓子。”
“抱歉。”
“没什么呀，最起码我没被烧死，否则连尸体都没了，我肯定活不过来了。”
洛迦露出治愈人心的温和笑容，他跟查洛特拉先生是对立的两种性格。
“我们快到了。”
“就在前面！”
第一百四十七章水魔鬼
雷加向着森林里俯冲落下，惊起一片飞鸟。
李昂命令雷加在天空中盘旋，时刻准备支援，随后和洛迦一起按照他脑海中的指示，向着目标走去。
前方大概是一座小镇，有着简陋的木质城墙，但上面却无人看守。
他们走在小路上，正要进入小镇，李昂的眉头突然皱起，随后领着洛迦走向路旁的草丛里。
“怎么了？”
“有尸臭味。”
草丛很高，能淹没大半条腿。
越往前走，越是能够嗅到空气中弥漫着的腐烂气味。
耳畔还隐约传来流水的声响，很快，他们便在一条小河旁，看到了一具仰躺在草丛中的肠穿肚烂的尸体。
随着他们走近，一群皮毛油亮，体型肥硕的老鼠从尸体鼓囊囊的腹腔中钻出，四散而逃，腹腔也随之干瘪了下来。
洛迦道：“是占卜中看到的死法。”
他并没有流露出任何不适的神情，不死者失去了味觉和嗅觉，不会对这种明显恶心的尸体产生呕吐欲。
李昂皱着眉头，凑近了打量死者。
这是一个中年日耳曼人，他的一颗眼珠被衔走了，只留下一个黑洞，另一颗淡蓝色的眼珠中弥漫着显而易见的恐惧和绝望。
在他的皮肤下，有着许多鼓起，李昂一按，顿时发出一连串吱吱的急促叫声。
片刻后，便有老鼠从尸体皮肤下的缺口中钻出，向着李昂龇牙咧嘴。
“冻结！”
寒气掠过，顿时将这只不怕人的老鼠冻成了雕塑。
李昂皱眉道：“他是怎么死的？肠穿肚烂是死因还是被老鼠之类的野兽啃的？”
洛迦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占卜不是万能，我们还是到小镇里去看看吧。”
…
镇子里的景象比起黑死病蔓延的城市还要糟糕，到处都是那种死状凄惨，肠穿肚烂的尸体。
老鼠们在尸体中大快朵颐。
一路走来，他们连一个活人都没看到。
就在这时，前方传来了一阵惊恐的叫喊声，两人不约而同加速赶了过去。
随后，便看到一个捂着肚子的年轻女人自房间里推门而出，在街道中疯狂奔跑着。
见到李昂和洛迦，她大声用拉丁语呼喊着。
但由于口音极重，语速也过于急促，李昂只分辨出了两个明显的单词，分别是“水”和“魔鬼”。
李昂大喊道：“镇定些，女士，我们是猎魔人，先把情况说清楚，有我们在，恶魔不会伤害你！”
然而话音刚落，女人的脸上便流露出一丝绝望的神情。
眼泪从她的眼角淌落，她不断摇着头，大喊道：“太晚了，太晚了！”
随后只听砰的一声！
她的腹部爆起来的一片血雾，肠子和脏器从裂口中迅速涌出。
而她的表情也定格在了这一瞬。
李昂的眼神中掠过了一丝愠怒，他快步走上前去，仔细地探查着这具尸体。
洛迦取出了祭祀刀，将她暴露在外的肠道小心翼翼地切开。
然而结果却是一无所获。
这就是一具很普通的尸体，肠道内没有明显的寄生物，只有食物残渣与稀薄的排泄物。
洛迦疑惑道：“这到底是怎么爆炸的？”
“显而易见，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硫磺味，这就是恶魔的手笔，它在当着我们的面杀人。”
洛迦分析道：“或许是一种挑衅的手段。”
李昂不置可否道：“水魔鬼是什么意思？”
洛迦尴尬地挠了挠头：“你说的是刚刚她临死前说的那句话吗？我一句也没听懂，有水魔鬼这种恶魔吗？”
李昂摇了摇头：“和水有关的恶魔可不少，但能如此诡异地杀人的，我却一个也没听说过。”
他站起身，大声道：“还有活人吗？”
小镇里静悄悄的，仿佛真的所有人都死光了。
他们向着小镇内搜寻而去，一边走一边喊，希望有人能够给他们回应，但从始至终都是静悄悄的。
他们来到了小镇教堂外的墓园中。
这里挖了很多具坟坑，但里面却没有埋尸体。
教堂大门紧闭，李昂试探着喊了一句：“有没有人在？”
没过多久，便看到窗沿处探出了一个脑袋，打量了他们一瞬，便又迅速缩了回去。
李昂大声道：“我看到你了，快出来！”
“你们是什么人？”
教堂内传来了苍老的回应声，是很纯正的拉丁语。
李昂大声道：“我们是猎魔人，专门为了解决这里的魔鬼而来。”
教堂紧闭的大门迅速被推开了一个缝隙，那个脑袋再度从中探出，上下打量着两人，随后才将大门打开。
“快进来，我是这里的本堂神父约翰，你们终于来了。”
两人走进教堂时才终于看到了这位自称神父的老头全貌，他穿着生锈的锁子甲，腰间佩着一把长剑。
贼眉鼠眼，时刻警惕着周围的风吹草动。
“这里是怎么回事？”
李昂开门见山道：“刚刚我们看到一个女人突然推开门在大街上喊叫着，口中还叫嚷着水魔鬼什么的。”
约翰神父的脸色顿时变得灰败起来：“是特莉女士，想必她已经肠穿肚烂死去了吧？”
“你怎么知道？”
约翰神父叹了一口气：“自从半个月前，小镇里突然开始有人像是发狂了一般，冲出房门大喊着。”
“随后，便肠穿肚烂而亡。”
“这不是孤例，事实上，整个小镇绝大部分人，都已因此而死去。”
李昂皱着眉头问道：“水魔鬼是什么？”
约翰神父无奈道：“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每个死者生前的最后一段时间都会这么说，但他们说的不是水魔鬼，而是‘给我水，有魔鬼的火焰在灼烧着我的内脏，只有水能浇灭它们’。”
“话语大同小异，但基本上都是同一个含义。”
李昂看向洛迦，投以疑惑的眼神。
洛迦心领神会，有些不好意思道：“我确定，刚刚那位死者体内，并没有被灼伤的痕迹。”
神父被吓了一跳，因为这个看起来白净俊秀的大男孩，声音居然如此难听，简直就像两杆锯条在相互摩擦。
李昂皱眉道：“快点说线索，现在可不是嘲笑我朋友声音的时候，早一点解决掉恶魔，就能多拯救一个人的性命。”
约翰神父连忙道：“事情就是如此，从那天开始，每天都在死人，我就关闭了教堂，躲在里面也不出去。”
他说着在身前画了个十字：“感谢天主，直到现在，我依旧没有死去，是天主在庇护我。”
李昂有些不耐烦道：“藏在教堂里就不会死吗？那其余人呢？”
约翰苦恼：“我也不知道为何，其余人就算躲在教堂里，依旧会肠穿肚烂而死，只有我这个侍奉天主的仆人能幸免于难。”
李昂看向洛迦：“一定有什么别的原因。”
洛迦点了点头，鼓起勇气问道：“你与其他小镇上的居民有什么不同的地方吗？”
约翰一脸茫然道：“没有啊。”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惊道：“你们快离开教堂，这里可不是你们这些异端能呆的地，如果惹怒了天主，使祂不再庇护于我可就糟糕了。”
铿——
剑刃出鞘，抵住了约翰神父的脖颈。
李昂的声音似冬日寒冰，一双眸子一瞬间化作了龙类般的竖瞳：“你大可以看看我要杀你，天主会不会庇护你。”
约翰神父打了一个哆嗦，连忙摆手道：“不可在神圣之地妄动刀枪，你们会触怒天主，使祂降罚于你们。”
李昂忍无可忍：“你再跟我说一句废话，我立刻把你的脑袋削掉！”
约翰神父缩了缩脖子，嘟囔道：“可我确实就只知道这些了，我跟小镇上的人能有什么区别？无非就是吃喝好因有信众布施，条件稍微好了些，但比起领主老爷可差远了，而领主一家人在三天前就死光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一无所获
李昂皱起眉头，将赐胜之剑收回鞘中。
他带着显而易见的不满神情，质问道：“所以，你就在这教堂里躲了整整半个月的时间，任何有用的信息都不了解？”
约翰神父颤栗着，他在身前画了个十字：“抱歉，我有愧于牧羊人的职责。我必须承认自己绝非善牧，而是卑劣的雇工，没能为天主看放牧好祂的羊群。”
李昂知道这是圣经中的常见比喻。
他们把普通人比作天主的羊群，而神职者与领主便是天主的牧羊人。
善牧指的是能在羊群遭受掠食者攻击，挺身而出，与敌搏斗，甚至为之付出生命的牧羊人。
雇工则指喝羊血，吃羊肉，但遇到掠食者便一哄而散，将羊群拱手让给掠食者的牧羊人。
李昂叹了一口气：“走吧洛迦，在这里呆着只能是浪费时间。”
约翰神父欲言又止，眼睁睁地看着两人离去。
他既担心收留两个异端会触怒天主，又本能地感觉有这两人在身边更为安全。
...
走出教堂，李昂道：“我们去领主府看看吧。”
他们转道去了领主府，这里正大门敞开，各种器具散落地丢在地上，但里面的尸骸却很少。
不过寥寥几具。
这里的领主至少拥有着子爵的头衔，府邸的装潢相当考究，想来这座小镇曾经也十分兴旺。
他们步入领主大厅。
入眼最醒目的便是一座由钢铁打造成的宝座，上面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唯有两面巨斧交叉摆放在宝座正上方的墙壁上，充斥着铁血与剽悍之气。
在阴影中，它像是一只盘踞在黑暗中的恶魔，而反射的森然冷光就是恶魔的瞳孔。
“也不怕斧头掉下来砸破头。”
李昂这样想着。
他来到宝座前，上面瘫坐着一位肠穿肚烂的尸体，应当就是所谓的“领主老爷”了，有黑色的锁链缠绕着他的腹部，将他整具尸体绑缚在了钢铁宝座上。
但他似乎有过拼命挣扎的痕迹，黑色锁链上都沾染了一层暗红色的凝固血浆。
与衣衫连接的地方，磨损相当严重。
冷不防的，李昂突然开口问道：“你觉得约翰神父有问题吗？”
洛迦摇头：“他身上没有恶魔的气息。你在怀疑约翰神父？”
李昂点了点头：“没有恶魔气息不代表就不是恶魔，我曾经遇见过一位叫马丁的神父，他其实早已被转化为狼人，但有特殊手段敛息，致使我没能察觉到异常，差点被他坑死。”
“而且，你相信他所谓的蒙受天主眷顾，所以才没被恶魔杀死的鬼话？”
洛迦赶忙摇了摇头：“当然不！所以他也是恶魔的爪牙，还是说干脆他就是恶魔？”
李昂不置可否道：“这正是我疑惑的地方，如果他跟恶魔有勾结的话，绝对不会表现出如此明显的异常。”
“他一定有着与其他居民某种不同的地方，否则不可能唯独他能幸免于难。”
洛迦思索片刻，试探着说道：“他拉丁话说的好？”
李昂没好气道：“神职者认为拉丁语是最接近神的语言，身为神职人员，他的拉丁语怎么可能很差？”
洛迦尴尬地笑了笑：“我不太擅长这些，抱歉。”
他更习惯凭借占卜的指引去寻找恶魔，这还是他第一次遇到占卜结果模糊不清的时候。
李昂无奈道：“我也不擅长，第一次猎杀狼人的时候，我什么都没发现，是他们找上了我。
但这种事情经历得多了，你就会发现恶魔们可不都是满脑袋肌肉，上来就跟你硬刚的蠢货；很多恶魔甚至于比人类还要聪明。”
李昂又问道：“你觉得这具尸体有什么问题吗？为何这里的领主会被绑缚在铁座椅上？”
洛迦灵光乍现，道：“或许是为了避免让他跑出门！”
之前那些死者大部分都死在了街上，府邸内尸体寥寥无几，即便有，也是倒在向府邸外逃跑的路上。
“所以这意味着什么？”
李昂问道：“是他们在逃避什么，还是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他们？”
“如果是逃避的话，也就是说呆在室内，很有可能会遭受恶魔的袭击；如果是吸引的话，则反而证明恶魔有可能在外面。”
李昂拍手道：“既然是二选一，那我们就分头行动吧，我在室内行动，你在室外行动。”
“怎样？”
洛迦很痛快地答应道：“好啊，我们可以比比谁先猎杀掉那只恶魔！”
李昂摆了摆手，带着些许教训的语气说道：“猎魔可不是儿戏，即便是低阶恶魔也有可能蕴含着能置人于死地的猛毒，所以一旦发现敌情，你要立刻通知我。”
洛迦虚心地点了点头。
“好，那我们便开始搜寻线索吧。”
...
然而直到天色逐渐黑了下来，他们依旧一无所获，恶魔也没有趁着他们落单展开袭击。
事态一时间陷入了僵局。
当晚，他们便住在了领主府邸后院的一座阁楼中，因为除了领主，人们几乎全都是死在室外，所以屋内很干净。
李昂躺在床上稍微小憩了片刻，等到半个小时候起来，道：“洛迦，你也休息一会儿吧，我们等下还要出发。”
洛迦笑着拒绝道：“不用，我都躺了二十年了，以后都不用浪费时间在睡觉上了。老师说，从我醒来后，我的生命便比普通人恒久地多了三分之一。”
李昂问道：“你不会感到疲惫吗？”
洛迦笑道：“当然不会，我只需要足够的灵魂来维持我灵魂的存在，就永远不会疲惫，也不会再死去。”
“这样其实挺好的，无欲无求，不会感到劳累，饥渴，寒冷，以前每年冬夏都很难熬，现在倒是感觉冬暖夏凉。”
李昂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的确让人羡慕。”
“不过我还是活人，所以我需要吃些东西再继续寻找恶魔的踪迹。”
“好。”
李昂用陶罐取了些水，从领主府邸的厨房中取了些腌肉和面包，就着水填饱了肚子。
“我们走吧。”
他和洛迦一前一后走进了夜色中，直到很久之后，李昂用来盛水的那个陶罐噗通一声发出了有重物坠入的水声。
陶罐中的水面泛起涟漪，突兀间，一个森然的幽绿色的眸子自水面上一闪即逝。
第一百四十九章铁线虫
两人都有夜视能力，北欧短暂的黑夜对他们二人造不成任何影响。
之所以选择黑夜出行，则是因为大部分恶魔都喜欢趁黑出动，虽然白天时刚有人死在他们面前。
但这也不一定意味着这只恶魔就肯定在白天出没。
他们的脚步轻且快，仔细聆听黑暗中的声息。
整整两个小时过去了，他们将整个小镇又简单巡视了一遍，可结果与白天一般无二，依旧一无所获。
仿佛从未有恶魔作祟，人们只不过是得了一种突如其来的瘟疫。
两人有些茫然地返回到出发巡逻的起始点——领主府邸。
他们坐在府邸前的台阶上，思索着可能忽略掉的细节。
就在这时，李昂突然看到在那墙角，赫然有一只肥大的螳螂正用后肢撑在墙壁上，前半截身躯随风摇曳着。
它真的很大，目测起码相当于他小臂的长度，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螳螂。
一只老鼠突然快速从它的面前跑过，被它那对强有力的镰刀直接扼住了喉咙。
老鼠挣扎着，逐渐死亡。
随后便是窸窸窣窣的进食声，这只螳螂自老鼠的脖颈处小口啃食着血肉，模样居然还有几分优雅。
李昂看得有些出神。
洛迦循着他的目光看去，惊叹道：“这么大的螳螂可真罕见。”
李昂突然问道：“洛迦，你知道我看到这只螳螂的第一时间，想到的是什么吗？”
洛迦茫然地摇了摇头。
李昂道：“是铁线虫。”
“那是什么？”
“一种寄生在螳螂体内，等到发育成熟后，便驱使螳螂跳入水中，随后再从螳螂尾部钻出的，类似于一根黑色铁丝的恶心虫子。”
洛迦深以为然道：“确实很恶心。”
李昂突然问道：“洛迦，你还记得约翰神父之前说的那句所有小镇居民临死前都会说的话吗？”
洛迦回忆着说道：“好像是‘给我水，有魔鬼的火焰在灼烧着我的内脏，只有水能浇灭它’。但我们不是已经探明了吗，那只是一种错觉，他们的内脏没有丝毫灼烧的痕迹，就是无缘无故便突兀爆炸了。”
李昂又道：“之前我们猜测，要么是屋内有怪物驱赶他们，要么是屋外有东西在吸引着他们。”
洛迦眼前一亮，结合李昂刚刚说的“铁线虫”，他恍然道：“你的意思是，他们在寻找水？但他们的房间里本身就有水，很多人家的院落里，甚至还挖了水井，他们没必要跑出来啊！”
李昂道：“你还记得之前那具倒在小河边的尸体吗？”
“当然，那是我们遇见的第一个死者。”
李昂突然道：“洛迦，跟我来。”
他几乎是一路狂奔冲进了教堂，他一边大喊着，一边搜寻着约翰的踪迹，最终，居然是在一排长椅后找到了他。
约翰神父此时已脱掉了身上的锁子甲，躺在长椅上呼呼大睡着，鼾声如雷，脸上还带着丝丝红晕。
在他的脚下，还斜倒着一个木桶，里面还有些许残留的琥珀色液体，散发着淡淡的甜香味。
李昂色厉声疾地揪住了他的领子，将他晃醒，大声问道：“约翰，你是不是从不喝水？”
约翰神父还有些发懵，但紧跟着便看到了那双下午时曾吓自己一条的金色竖瞳，连忙大声道：“对，我只喝酒喝果汁，但我从不酗酒，这并未违背戒律。”
李昂丢下约翰神父，冷笑道：“破案了，洛迦，恶魔就藏在水中。”
洛迦此时刚刚跟进教堂，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便看到李昂再度风风火火跑出了教堂。
“我们这是要去哪？”
李昂答道：“河边。”
他问道：“恶魔就藏在河里吗？”
“不一定，这只是猜测，但总比在小镇里漫无目的地寻找要好得多。”
李昂也不知道自己的猜测准确不准确，毕竟这些线索中有大量他主管臆测出来的东西，也有很多疑点。
但正如他所说的那样，这总比漫无目的地在小镇内硬找要聪明些。
他们逐渐听到了流水声，片刻后，便来到了河边。
河水很清澈，浅浅的，借助月光一眼甚至就能够看到底。
“就这么一条小河，能藏有一只水生恶魔？”
洛迦有些疑惑。
水生恶魔的体型一般比起陆生恶魔还要庞大，只是这么浅的一条小河，连一条大鲶鱼都养不活吧？
就在这时。
李昂敏锐地捕捉到了掩盖在水流声中，那一声短暂而急促的噗通声。
仿佛有石头坠入水中。
他迅速提高了警惕，一双眸子里反射的绿光，将黑暗中的一切都洞若观火般收入眼帘。
但依旧没有任何发现。
一直等到天亮，他们都没有发现任何东西，顶多只有类似于癞蛤蟆跳入水中的噗通声。
李昂有些疲惫地自藏身之处走出，他的脸上不由升起了一丝挫败：“抱歉，看来我的猜测有误。”
洛迦安慰道：“我倒不这么觉得，或许只是没赶上它来的时候。”
李昂笑了笑，他突然压低了声音，道：“我能相信你吗？”
洛迦愣了下，他连忙道：“当然，我以不死者学派的名义发誓！”
“待会如果发生危险，就要靠你了！”
他拍了拍洛迦的肩膀，蓦然回转过头，看向那清澈的小河，随即，眼神中掠过了一丝苍白的色泽。
洛迦愣了下，他只觉一股浩大宛如神灵般的恐怖气息自李昂体内缓缓升起，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
晴天中，突兀出现了一道黑色的乌云，云层中还闪烁着密密麻麻的电弧。
狂风呼啸，似乎正有一场风暴即将到来。
轰——
滚滚雷音，震撼人间。
“要下雨了？”
洛迦正疑惑着，眼前的一切突兀间被炽烈的白光所充斥了，紧跟着，耳畔便回荡起了剧烈的轰鸣声。
等到轰鸣声逐渐散去时，世界又恢复了之前的模样，风轻云淡，小河流淌。
但与之前不同的是，河面上浮起了一层褶皱的，完全透明的东西。
洛迦惊愕道：“这是什么？水母？”
李昂脚步一个踉跄，扶住了他的肩膀。
第一次施展风暴领主的雷霆，效果实在是有些出乎他的预料，面对这凛然天威，中序列根本没人能硬扛吧？
当然，消耗也同样惊人。
仅仅一下，便抽干了他大半的魔力，使得他有种筋疲力尽，刚刚拤（qia）完了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