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魔临
夜深了，当晚他们便留宿在酒馆后院的客房中。
李昂休息了片刻，只觉浑身精力充沛，丝毫没有半点困意，干脆便来到走廊。
他其实很想去跟但丁先生聊会天，但万一撞到人家的好事，就不好了。
猎魔人都是人形打桩机，估计他要运动到天明了。
刚出门，就看到伊妮莉就站在走廊里，倚靠着墙，像是等待他良久了。
“伊妮莉，这么晚了你在这里做什么？”
伊妮莉仔细打量着李昂，发现他皮肤现在细腻得宛如赛丽斯的丝绸，忍不住打趣道：“小白脸，要你管我啊？”
“怎么还叫这个绰号？”
“我喜欢。”
“那你随意吧。”
李昂无奈道，面对伊妮莉，他总感觉自己被诸般压制，这女人就像个野性难驯的雌豹，着实令人难以招架。
说实话，他更喜欢东方女性那种小鸟依人的作风。
不过人间都要变成深渊了，他现在属实也提不起谈情说爱的兴致。
伊妮莉问道：“明天我打算去一趟女巫集会，要一起吗？”
李昂点头道：“好，我之前去过立陶宛的女巫集会，那边的野猎人和女巫居多，收获寥寥无几，只希望奥斯陆的集会能更丰盛些。”
“对了，威廉呢？”
“威廉不去，他明天就要回基辅罗斯了。”
“怎么这么突然？”
“那边又在打仗了，据说是莫斯科公国为了和基辅罗斯争夺罗斯各王公领袖的地位，他放心不下他的族人。”
“也就是说，只有我们两个去？”
伊妮莉向前迈了一步，和李昂贴的很近。
“当然，你不愿意吗？”
李昂连忙摇头：“我可没这么说。”
她有一米七左右，扬起下颌挑衅般盯着李昂：“里昂，我现在都是中序列了，你还在担心什么？”
李昂被她这咄咄逼人的眼神盯得有些发毛，他刚想说话。
伊妮莉的眼神却突然软化，她轻声细语道：“明天见，错过了那次机会，想要再爬上我的床就难了。”
“哼。”
转身，离去。
房门重重关上。
李昂有些错愕地回过头，看到但丁先生正轻笑着看向他，脸颊忍不住有些发烫：“但丁先生。”
“这可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但丁先生微微一笑，轻声感慨道：“年轻人，就是要做一些像年轻人该做的事。”
李昂有些无力道：“可我什么都没干。”
“嗯，我相信你。”
他伸手示意道：“既然没能爬上小姑娘的床，就来我这儿坐会儿吧，我也很想听听你这几个月的经历。”
李昂有种被公开处刑的尴尬：“好。”
......
结束了和但丁的谈话，李昂回到房间，此时天色已渐明，奥斯陆虽然同样未曾抵达北极圈，没有极昼，但夏季依旧是昼长夜短。
他躺回床上，打算稍微休憩片刻。
昏沉间，有低声呓语响起。
李昂心中微惊，虽说抵达中序列后，所听到的深渊呓语将会变得越来越频繁，但自己才刚刚突破啊。
果然，在他的意识中，无数道紫色的光芒汇聚而来，形成了一具巍峨如山岳般的魔神。
它的出场方式很像是之前的那位黑狱之王，充斥着浓郁的威压，至少也是一位高序列的存在。
如果是常人，很轻易就会被其震慑意识，升出顶礼膜拜的想法。
“我是伟大极寒地狱之大公爵，卑微的人类，你已被我选中。”
“我将赐予你无尽的财富和力量，但交易是等价的，你必须付出你身上的任一器官来从我这里换取。”
李昂顿时如释重负。
这个问题，比当初那位自称黑狱之主的骗子还要蠢，简直就是萌新骗子，立刻暴露了对方的水准。
实际上绝大多数猎魔人所听到的呓语正是由这些表层深渊的高序列传递而来的，只有相当倒霉的才会撞到那几个真正堪称“不可名状，不可念诵其名，不可听闻其声”的底层深渊的魔神。
祂们是真正沉睡于底层深渊，超脱于高序列的恐怖存在。
即便只是无意间溢散出的一缕意志，也能使任何听闻其声的人，瞬间腐化，变成失去心智的怪胎。
李昂问道：“赞颂伟大极寒大公爵，我想用我的头发换取金银吗？”
“不行。”声音变得有些不耐烦，“毛发怎么能算是器官！”
它出来做诈骗行业的第一天，便遇到了万恶的白嫖党。
李昂又问道：“那我希望用我的指甲来换取无可匹敌的力量。”
“不能！必须是你身上不可再生的部位。”
它的语气变得急躁了起来，宁搁这儿找BUG呢？
它的意图很简单，便是一步步诱惑与它订立契约者典当自己的全部器官，直至连灵魂都被它收取。
到时候它所付出的一切，都将被连本带利一起收回。
和恶魔做生意难道还想有的赚？
李昂又问道：“那我想用我的阑尾向您换取一个神格，使我能够位列您的麾下，成为属神，更好的侍奉您。”
“......”
尴尬的沉默持续良久。
那声音再度响起：“必须是等价物，你的要求太高了。”
李昂又问道：“那阑尾到底能换什么？”
那声音斟酌良久，阑尾当然屁用没有，但对方分明是上钩了，如果不放鱼饵，自己很有可能被识破骗子的本质。
可要是签订这样的契约，自己第一笔生意可就做的亏本了。
要知道，自己莅临人间的不过是一缕意识，本身威能就有限，再做几笔亏本生意，还不立刻分崩离析？
它必须有所收获，才能将这笔收获变现，赐还给这个人类。
正在这时。
桌上摆放的斯卡蒂女神像蓦然间亮起了淡淡的白光，随后，便听到一声凄厉惊惶的惨叫声。
“神性？”
“你怎么可能会有神性？”
“你在骗我！”
这一由游荡在深渊间的夹缝中的魔念，就这样被吞噬殆尽。
李昂有些莫名其妙地睁开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他也注意到了斯卡蒂女神像的变化，它此时正散发着淡淡白光，空气中弥漫着凛冽的寒意。
“是神像的效果？”
“这具神像......还活着？”
李昂微微蹙眉。
古神们早已陨落，这是已经被确定的事情，但为何斯卡蒂的神像还能显露出威能？
难道说依旧有人信奉，并祭祀着这位神明，使得它逐渐开始复苏？
第一 二十一章女神
李昂开始重新打量起这座神像。
它此刻正散发着淡淡的荧光，一眼望去，仿若看到了一片白雪皑皑的极地世界，在神像底座上还镌刻着两行不认识的卢恩神文。
斯卡蒂是北欧神系中的冬之女神，狩猎女神，以及山岗女神。
很显然，祂的位格比起绝大多数作为神侍的瓦尔基里们要高，起码处于高序列的第一阶段。
作为绝大多数都处于高序列的神灵们而言，要想死得那么彻底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只要还有信众存在，即便祂们连神魂都被抹去，凭借曾留在人世间的“锚点”，依旧有重新复活的可能。
当然，这样的可能极其微小。
因为斯拉夫神系的信仰直到现在也没完全被天主教和东正教取代，依旧还存在着相当基数的信众。
却也没听说过有哪位斯拉夫古神复苏的传闻。
他觉得斯卡蒂的存在更像是玛纳加尔姆，祂同样早已彻底陨落，只是遗留下来的神性还残存着本能。
一种敌视恶魔的本能。
因为古神们陨落于深渊的诸多恶魔手中，祂们被恶魔们拉下神座，掠走神格，这是血海深仇。
感受到恶魔的气息自动发起攻击也属正常。
不过这座雕像的力量的确在增强，假如吞噬了足够多的恶魔，祂或许也有机会借由这一丝神性复苏。
只是复苏而来的是寒冬之神蒂斯卡，还是一个被魔力扭曲的邪神就不得而知了。
当然，这些都是猜测。
毕竟古神们陨落已经有一千多年了，祂们到底是一群怎样的存在，根据流传至今的神话故事去揣测，必定存在许多错漏。
为了验证这种猜测，李昂开始释放出自己的魔力，使其凝聚成一个墨绿色的邪能球。
女神像顿时躁动了起来，一股隐隐散发出来的怨念牵动神性，使得房间内的气温迅速降到了冰点。
神像底座的卢恩神文散发出强烈的光芒，一个半透明的白发女神自神像中凝聚。
祂的眼神空洞，没有半点神采，机械性地抬起手，弯弓搭箭，想要射杀李昂。
强烈的威胁感涌上心头。
他连忙散去手中的邪能球，半透明的白发女神也停住了手中的动作，化作淡淡的白光重新融入神像中。
“果然是这样。”
李昂试着传递出自己的意志，与斯卡蒂残存的这一缕神性进行沟通。
回应很淡，很浅，若有若无。
但他很确信，斯卡蒂的女神像的确能够回应自己的呼唤。
他开始振奋起来，他拔出赐胜之剑，这一瓦尔基里女武神的佩剑在靠近女神像的瞬间，绽放出无比明亮的光彩。
它的剑身上同样亮起如出一辙的卢恩神文，仿佛尘封的已久的武器被拭去灰尘，锋芒毕露。
白发女神的虚幻影像重新凝现，这一次，她那呆滞的眸子里有了些许神采。
她带着浓郁的疲惫，开口问道：“被恶魔侵蚀的凡人，你怎么会有兰蒂格瑞丝的佩剑？”
声音浩荡，仿若天威。
李昂面不改色地答道：“这是我母亲赐予我的武器，至于您口中的兰蒂格瑞丝，我从未听说过这个名字。”
白发女神轻叹道：“想不到大名鼎鼎的盾牌破坏神，如今也已被凡人遗忘，诸神威仪，果真是一朝丧尽。”
盾牌破坏神？
难不成自己这把赐胜之剑的原主居然还有这样一个称号，怪不得这把剑是如此锋利无双。
李昂道：“您便是斯卡蒂女神吧？”
“嗯，凡人，你特地将我唤醒，所为何事？”
李昂没有丝毫拐弯抹角，开门见山道：“我希望得到您的神格或者神格碎片，我将以此铸就一把神兵对抗恶魔。”
似乎被凡人的恬不知耻与狮子大开口所震撼到了。
白发女神沉默良久，嘴角才微微牵动，露出了一丝充满鄙薄的笑意：“神格在恶魔手中，你去深渊取啊。”
李昂问道：“哪只恶魔？”
反正但丁总想着带自己下深渊副本，即便是领主，有但丁在他也有信心从它手中将神格夺回。
困难肯定是会有的，可只要能打造出凛冬领主的统御之盔，就绝对不算亏。
白发女神稍稍流露出了些许惊讶：“你还真想去找？”
“人间危若累卵，古老的修行法要么遗失要么就是不再顺应潮流，我需要力量来守卫人间。”
“呵。”
凡人的口出妄言实在是太可笑了。
她轻声道：“连作为人类的保护者——诸神都在和深渊的战斗中失败，就凭你们人类还想妄图反抗？”
李昂面不改色道：“当然，总不能束手待毙——并且我已经在做了，您应该能够感知到，死在我手中的恶魔不计其数，我正在用恶魔的力量来对付恶魔，但这远远不够，我需要别的力量来源。”
白发女神微微有些失神，片刻后沉声道：“用恶魔的力量来对付恶魔......真是勇气可嘉，但迟早，你也会变成恶魔。”
她怅然若失：“没有人能够抵御恶魔之力的侵蚀，所以干脆放弃那无用的勇气吧。”
李昂的神情变得严峻起来：“照您所说，您刚刚才吞噬了一只深渊恶魔的意念，这是否意味着您也将被恶魔之力侵蚀？”
白发女神不置可否道：“或许吧，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我就回去了。”
李昂无奈道：“我愿意同您做一场交易，只要你您将神格的位置透露给我，我会为此付出等价物。”
白发女神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微笑：“对嘛，各取所需才是和神灵打交道的准则。”
李昂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这家伙，即便只是一缕神性，也这么难忽悠的吗？
终究还是自己没沉住气，先掀了底牌。
他开口道：“我需要寒冰系神灵的一块神格碎片，不拘于您的，我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白发女神沉思片刻，答道：“只是碎片的话，我的确还存在着感应，那应该是我当初被恶魔领主击碎的部分神格，很幸运，它并未被恶魔领主带离这片世界。”
她看向李昂，沉声道：“你愿意为它的消息付出怎样的代价？”
第一百二十二章插满旗帜
“我不知道您需要什么，谈何付出代价？”
李昂沉声道：“倘若您不需要，即便我进贡成吨的黄金与白银，它们也如同废土；倘若正好如您所需，即便我进献一堆粪土，您也会向我付出酬劳。”
他毫不客气地将沙包又踢了回去。
作为神灵，祂的根本诉求肯定是复苏，即便祂之前表露出的情绪再怎样淡然，也改变不了其实质。
实际上，斯卡蒂的这缕神性所能讨价还价的余地相当有限。
毕竟，寒冰系神灵也不止祂一个。
李昂需要的也不是完整的神格。
即便是他先掀了牌，也不代表他就在接下来的交易中丧尽优势。
白发女神很显然也很清楚这一点，她淡淡道：“我不会提出你无法完成的任务，你处于高级战士的阶段，那便为我准备十只高级恶魔的灵魂作为祭品吧，我们可以签订契约，事成之后，我便告诉你神格碎片的所在地。”
高级战士？
也就是说中序列？
李昂面无表情道：“这个交易没问题，事实上前不久我才刚刚一次性杀死了十余只高级恶魔？”
“但我想知道的是，您为何不试图让我帮您找回神格碎片，然后借此复苏？事实上神格碎片对我而言也不是必需品，倘若您能付出其它能使我变得更强的酬劳，我不介意改换酬劳。”
这当然是试探，和恶魔签订契约要百般小心，但对诸神，李昂也不认为能够放松戒备。
白发女神淡然道：“神格不过是承载神职与信仰的载体，信众都没了，要神格又有什么用？更何况只是碎片，即便复苏，我也弱小的可怜。”
“好，那我们便签订契约。”
白发女神张开手，淡淡的冰霜便自桌面上凝聚成了一行卢恩文字。
她在落款处签下了自己的名字，随后看向李昂：“轮到你了。”
李昂摇头道：“我不认识卢恩文，换成拉丁文吧。”
白发女神微微颔首：“可以。”
她伸出纤细的手指一点，桌面上的文字立刻被冰霜覆盖，随后重新形成了一行拉丁文。
李昂拿出前世看合同的架势，仔细打量了好几遍，发现并没有陷阱和漏洞，便用意念操控冰霜，将自己的名字也烙在了上面。
刹那间，李昂发现自己和眼前这座神像间构筑起了某种淡淡的联系。
白发女神若有所思道：“原来你的力量跟我同源，怪不得你会试图寻找我的神格碎片来铸就神兵。”
“没有重要的事，就不要打扰我了，虽然吞噬了那头传说级恶魔使我恢复了少许力量，但我仍旧需要休息。”
“您请自便。”
李昂微微点了点头，见那光影消散，便打了个响指。
一个巨大的野兽头颅在身边凭空显现，黑洞洞的口腔仿佛连接着一个次元空间——这不是仿佛。
这就是次元空间的入口。
他将神像存放在里面，随即离开了房间。
即便签订了契约，他也不敢确定这凛冬女神斯卡蒂的残余神性是否怀有恶意。
因为他本身就没安好心，要铸造凛冬领主的统御之盔，需要的材料也包括了这座蕴含神性的神像。
他早已打算做好过河拆桥的准备，所以对斯卡蒂的残余神性自然也心怀提防。
...
此时，天色已经大亮。
伊妮莉穿了一件黑色皮质外套，下半身则穿了条棕色长裤，腰间则别着一长一短两把剑鞘。
比起以前少了些英气，多了些妩媚。
她在李昂面前转了一圈，笑道：“怎么样，好看吗？”
李昂点了点头：“好看。”
伊妮莉不满道：“这么敷衍的吗？”
李昂连忙重新组织语言道：“确实很好看，难道你不这么觉得？”
她从鼻腔里发出可爱的哼声，轻飘飘回了句：“算你还有点眼光。”
李昂道：“我昨天跟但丁先生打听过了，女巫集会在今天上午召开，持续全天，所以我们先送威廉离开——对了，他什么时候走，还坐船吗？”
伊妮莉道：“应该快了吧。还乘昨天那艘船，他们运送了煤炭和刀剑等货物，要拉到里加港去贩卖。”
不多时，威廉便出来了，他有些不好意思道：“你们两个怎么都在啊。”
“当然是送你。”
他挠了挠头，憨笑道：“我本来想偷偷走的，怕耽误你们的约会。”
伊妮莉哼道：“别瞎说，哪来的约会，我们只是顺路打算去女巫集会上采购一些物资。”
威廉笑道：“行吧，你就嘴硬。”
他又看向李昂，嘱托道：“伊妮莉的脾气有时候不太好，你多担待，好好照顾好她。”
李昂点头道：“即便你不说，我也会这么做的，毕竟我们可是曾经一同并肩作战，出生入死的战友。”
“那我走了啊，你们就别送了，都是大男人，依依惜别的样子可太丑陋了。”
伊妮莉翻了个白眼：“说谁是大男人呢？”
威廉笑了笑，他拍了拍李昂肩膀，又拍了拍伊妮莉肩膀，道：“真的不用送了，等到我解决掉家乡的事，就回来找你们，到时候我们还一起并肩作战。”
“不要说这种宛如戏台上的老将军的话啊。”
李昂有些无奈道，这种插满Flag的语句实在是让人忍不住提起担忧。
威廉愕然道：“什么意思？”
李昂解释道：“总之，不要说这种话，听起来总有种不祥的预感。”
威廉哈哈笑道：“你多虑了，我的家乡那边很少有超凡者的，即便有，大多也都处于低序列，而我现在可是中序列了，在那边已经能横着走了。”
伊妮莉道：“就是，我们现在也是中序列了，整个超凡世界才有多少中序列？他不会那么倒霉的。”
“越这么说我才越担心好吧。”
李昂嘟囔了一声，不由分说，将次元空间里储备的【恶魔炼金炸弹】取出了一批，递给了威廉。
“这是什么东西？”
“我的一种储物手段，不必在意，你带好这些炼金炸弹，怎么使用应该就不用我教你了吧。”
“当然。”
他们曾经一同并肩作战的那段时间，李昂没少使用这种虽然威力有限，但价廉物美的道具。
这种炼金炸弹虽然很难威胁到中序列，但短暂将其击退还是有把握的，对于低序列恶魔的杀伤效果也十分突出。
他本来打算拿到女巫集会上贩卖掉的。
毕竟对现在的他而言，这种道具已经显得十分鸡肋了，就跟最初杀死矮劣魔获得的【破魔箭头】一样。
李昂道：“客气的话就不用多说了，你多保重。”
威廉咧开嘴，露出那标志性的笑容：“好，那我就先走了，记得在队伍里给我留个位置，别等到我回来后，就发现你们的猎魔小队已经人满为患了。”
“放心。”
威廉笑了笑，拖着大箱子的渐渐远去。
到了街巷的末端拐角时，他又停下脚步，回过头来向他们挥了挥手，随即才彻底消失。
不知为何，李昂心中居然涌现出了一种经此一别，此后永远也不会再见的错觉。
他张了张嘴，试图叫住威廉，但又很清楚这不过是自己心血来潮的想法，就凭这个便阻止威廉回去保护他的族人，这个傻大个儿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况且，生活不是漫画，即便插满Flag也不代表就是命中注定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女巫集会
在奥斯陆峡湾与奥纳河交汇处，屹立着一座石拱桥，舟船自桥下驶入奥纳河，有种安静祥和的气息。
此时，正下着小雨，奥斯陆笼罩在薄薄的雾气中，略显阴郁。
街上的行人很少，奥斯陆虽然是挪威王国的首都，但常住人口也不过数千。
也因此使得奥斯陆比起那些中世纪大城市，少了几分臃肿与陈旧。
李昂和伊妮莉冒着小雨走到石桥边上时，有人突然从桥墩中冒出——就是那种字面意义上的突然出现。
他的装束很像是猎魔人，斗篷下鼓囊囊的，很显然藏有不少武器。
看到李昂和伊妮莉，他下意识将兜帽向上拉了下，以避免被窥见真容。
随后脚步匆匆地登上了恰巧驶来的一座小船，交付船资，顺流而去。
紧跟着，便又有两名健壮男子从桥墩中跟了出来。
看他们的气息，大概处于低序列巅峰，算是猎魔人中的上游水准了。
他们看向李昂和伊妮莉，很客气道：“两位刚刚有没有看到一个人从集会中出来，他偷了我们的东西。”
李昂摇了摇头，道：“没注意，我们也刚到。”
他倒不是想给小偷打掩护，而是因为短时间内他无法断定他们是否在说谎，还是袖手不管为妙。
两人也没敢纠缠，向李昂和伊妮莉点头致意后，便寻了个方向匆匆追去。
猎魔人不是蠢货，李昂和伊妮莉也没掩饰自己身上中序列的气息。
中序列的猎魔人跟低序列，已经完全是两个概念，在但丁未曾出现以前，中序列便是猎魔人的顶点了。
基本上不会有不开眼的人胡乱招惹他们。
李昂若有所思道：“没想到奥斯陆的女巫集会居然设在秘境里面，不怕有人闹事吗？”
伊妮莉笑道：“这里可是拉文克劳学派在北欧的大本营，常年留有一位高序列的女巫坐镇，哪个不开眼的会在这里闹事？”
拉文克劳拥有不止一位高序列女巫，算得上当今超凡世界最强大的女巫学派之一。
秘境入口的桥墩上萦绕着淡淡的巫术气息，会令普通人下意识忽略这一片场景。
所以李昂和伊妮莉也没避讳，直接当着行船的面，将从凯瑟琳女士手中获取到的邀请函，放在了桥墩上，顿时消失无踪。
而行船果然对此视若无睹，继续摇着橹，向前驶去。
...
这是一处类似于女巫之森的小秘境，入眼便是一连片茂密的森林，隐约还能看到远处的群山中，有灯火通明的城堡建筑屹立在斜风细雨中。
而前方不远处，便是一座富有生活气息的小镇。
穿着各异，千奇百怪，但大多都是超凡者的行人们在小镇中穿行着。
街头巷尾到处都是店铺，还有人沿街摆摊，挂着木板用拉丁文写着自己需求与出售的物品。
这座小秘境或许在大小上无法与女巫之森相比，但这里可热闹多了。
李昂和伊妮莉饶有兴致地逛着，这些人售卖的货物可谓是千奇百怪，但材料的价格往往被压得很低，成品的价格反而格外高。
这是因为当今超凡世界相对上古已经萎靡了许多，粥多僧少，或许一些珍稀材料只会更贵，但绝大多数材料都显得便宜了不少。
就好比李昂服用的那瓶完美品质的龙血药剂，材料基本上不值钱，连主材棘背龙血都是自产自用。
但只要拿到集会上便能摆出天价。
科技果然在什么时候都是第一生产力，而原料供应只能跟在后面喝汤。
这对李昂而言既是好事，也是坏事。
因为他这次来本身就携带了不少恶魔身上的材料，想要售出高价弥补亏损的钱包大概是不可能的事了。
但李昂需要的东西大多也都是原材料，相反伊妮莉只需要成品，要大出血一波了。
所以两人一同支起了个摊位，一边出售自己的货物，一边提出自己的需求。
李昂留下伊妮莉守着摊位，自己则开始有目的性地在其余摊位和店铺中购买着需要的材料。
这里的物资丰沛程度远不是立陶宛女巫集会能比的，李昂很快便收集到了大部分巨龙木偶所需的材料，只余巨龙骨架与龙皮这两件主材。
但也因此付出了大把金币，来到女巫集会的大部分都是行家，想捡漏成功的可能性不大。
至于凛冬领主的统御之盔，暂时还一无所获，许多人甚至压根儿就没听说过其中的材料名。
他只得一遍遍不厌其烦地描述其材料特性，最终只能颓然返回摊位上。
却发现伊妮莉正和一个穿戴着巫师袍的女巫交谈着。
李昂快步赶来，发现女巫手中捧着的一块金属，正是铸造凛冬领主的统御之盔所需的“极寒冻金”。
女巫相貌很普通，她的语气淡淡的，声音却相当尖锐：“虽然寒冰陨铁的价值有限，但我敢肯定，在这个女巫集会上你无法找到另一块了，所以至少一百枚意大利大金币，一枚都不能少。”
伊妮莉冷冷道：“但也只有我们会收购你手中的这块寒冰陨铁了。”
女巫顿时炸了毛：“谁说的，寒冰陨铁拥有最稳固的结构，不仅防御力超强，还能抵御魔法和精神冲击，是最佳的防具材料！”
寒冰陨铁应该是极寒冻金的别名，总之也别指望人们能将这些不常见的珍惜材料起一个公认的名字。
伊妮莉轻描淡写道：“但极度稳定也就意味着它很难被塑形和加工，即便是有霜巨人血脉的大工匠，我看充其量也不过只能将其铸造成最粗粝的小圆盾。而且你告诉我，现如今还有哪位霜巨人大匠存在？”
女巫轻描淡写道：“没有霜巨人大匠师，你们就不能寻找炼金术师帮忙炼制吗？”
伊妮莉冷笑道：“呵呵，它就这么丁点的个头，即便是铸造一件头盔都嫌不够，我们还要为此去专门寻找一位炼金大师？”
两人唇枪舌剑，一番讨价还价。
最终，将价格定在了五十枚意大利大金币这样的双方都能接受的价格。
除了极寒冻金以外，李昂便没能再收获其它凛冬领主的统御之盔的材料了。
不过其余材料如何获得大多已有眉目。
神格碎片需要献祭斯卡蒂女神像；恶灵的怨念核心他打算寻找卡塔琳娜讨要；蜈蚣魔的几丁质甲壳他本来就收集有一份。
至于霜冻巨龙的龙血，挪威恰巧有一座驯龙牧场，位于极北的斯瓦尔巴群岛，大概率能在那儿有所收获。
只是他现在手中的钱财有限，未必能买得起龙骨，龙皮，以及霜冻巨龙的龙血。
第一百二十四章见婆婆？
将摊位上的材料兜售一空后，他们重新开始逛街，为伊妮莉购置装备。
伊妮莉早在很久之前就做好了打算，她需要购买一件能提高防御力的软甲，并且为自己惯用的长短双剑进行附魔。
另外还需要购买一件恒固了“身轻如燕”或“力量爆发”巫术的小道具，来提高自己的即战力。
而这一逛就停不下来了。
尽管伊妮莉看起来不像个普通的女人，但只要是女人，就一定会热衷于逛街。
她们平时的省吃俭用，很有可能便是等待着一次性将其消费一空。
足足逛了整整一个上午，这个抠门的守财奴货比十家，用最实惠的价格，将所有积蓄挥霍一空，成功为自己完成了换装大业。
反倒是李昂，除了购买材料以外，他连一件成品都没买。
回去路上，伊妮莉信心十足道：“今晚我们按照老规矩切磋切磋，你肯定会大吃一惊。”
李昂点头道：“好呀。”
老规矩就是只比拼剑术。
以往在和伊妮莉切磋的时候，在不使用瞬狱的前提下，他往往会被伊妮莉刁钻的双剑术打得苦不堪言。
但现在他有血妖剑魔的大师级剑术加持，神经反射强度也更胜她一筹，这场切磋结果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
李昂突然皱起眉头，有些疑惑道：“这里怎么还有狼人？不管的吗？”
只见在前方，五六名有着灰色毛发的狼人正结伴而行，时不时还会跟摊主大声询问价格。而旁人也都是一副见惯不怪的模样。
伊妮莉仔细看了看，道：“应该是格罗夫兄弟会的狼人，他们是凯尔特的德鲁伊在挪威组建的猎魔组织，跟芬里尔和恶魔可没什么关系。”
“其实查洛特拉先生创立野兽学派时，也在一定程度上借鉴了德鲁伊的修行方法。”
说到这儿，伊妮莉有些失望道：“我本来以为查洛特拉应该是一位富有智慧，风度翩翩的长者，谁曾想居然......”
李昂接道：“谁曾想他居然这么暴躁易怒，简直就像一条疯狗对吗？”
伊妮莉犹豫了下，似乎觉得这样说实在是大不敬，但李昂说的也是事实。
李昂道：“其实查洛特拉先生的本性不是这样。昨晚但丁先生跟我解释过，查洛特拉先生因为卡在中序列第三阶的巅峰太久了，所以已经濒临失控，所以他现在已经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了。”
伊妮莉若有所思道：“原来是这样。”
李昂轻叹道：“据但丁先生所说，查洛特拉先生最迟也会在明年进行突破的尝试了，到那时，但丁先生会亲自监督他，一旦他突破失败，但丁先生会趁他还没畸变成恶魔的时候，送他上路。”
伊妮莉惊讶道：“查洛特拉先生的状况已经糟糕到这种地步了吗？”
李昂点头道：“嗯，我们猎魔人本来就是这样的倒霉鬼，需要时刻警惕着被侵蚀，越是强大，所听到的深渊呓语声便越多，即便是曾站在猎魔人巅峰的查洛特拉先生，也无法避免遭受这样的厄运。”
回去的路上他们包了一架马车，满载着收获向库尔德勒酒馆驶去。
毕竟是在外面，他需要避讳大张旗鼓地使用次元空间。
正在这时，他看到前方的雨幕中的酒馆门口，有个熟悉的身影正默默驻足。
听到马车驶来的动静，她转过头，看向坐在马车上的李昂，脸上缓缓绽放出温和的笑容。
“妈妈！”
李昂瞪大了眼睛，明明相隔万里，他怎么也没想到安洁莉娜女士居然就这样突兀来到了他的面前。
伊妮莉有些紧张地抓紧了衣摆。
这位就是李昂的妈妈吗？
真的好年轻，好漂亮！
怎么他好像从来都没提过？
安洁莉娜眉眼间满怀笑意，有些戏谑道：“怎么，妈妈打扰到你和小姑娘的约会了吗？”
李昂连忙解释道：“不是，我们刚刚去了女巫集会，采购了一些物资。”
安洁莉娜女士笑着将手覆在李昂的脑袋上，将被雨水打湿的头发打理好，才道：“都离开这么久了，也不想着往家里寄一封信，如果不是但丁先生通知我，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你已经抵达了奥斯陆。”
李昂有些歉意道：“抱歉妈妈，我忘记了。”
安洁莉娜女士摸了摸李昂下颌的胡茬，轻叹道：“一定很辛苦吧，无论是风餐露宿，还是跟那些魔物们搏杀......你变憔悴了好多。”
李昂有些疑惑地摸了摸脸颊：“哪有？”
实际上，他昨天才刚刚突破完，应该只是变帅了，哪里有变憔悴？
安洁莉娜女士哼道：“我说有就有，你才突破到中序列，就要迫不及待地学你姐姐开始反驳妈妈的话了？”
李昂：“......”
安洁莉娜女士又看向伊妮莉，语气温和道：“这位就是但丁先生在传讯中提起过的伊妮莉小姐吧。”
“是的，很荣幸见到您。”
伊妮莉局促不安地硬着头皮行了个淑女礼。
安洁莉娜女士心中暗暗皱眉，虽然这个猎魔女的相貌还算出挑，自这道自眉骨处延伸至鼻梁的疤痕，还是显得太彪悍了。
还有这个礼节，做的也太别扭了，估计是从哪个小山村里冒出来的野姑娘。
女孩子一定要淑女一些才好。
满意度大幅降低！
她轻轻扬起下颌，做足了贵妇人的姿态：“你可以称我为安洁莉娜女士。”
伊妮莉连忙生硬地称赞道：“您的名字简直如同夜莺的歌声般动听，而且还和传说中的女巫之神同名，想必您也一定是位非常强大的巫师。”
安洁莉娜女士眼睛一亮，鼻腔里挤出了一丝轻哼，很受用道：“算你有眼光。”
满意度稍稍增加！
她看向马车上载满的收获，略一打量，便轻蹙娥眉：“有我在，买这些拉文克劳的废品做什么？”
“看这魔文的刻录水准，简直糟糕得一塌糊涂，我怀疑这只是拉文克劳的二年级生的作品。”
伊妮莉瞪大了眼睛，这分明是拉文克劳一位擅长制作巫术道具的中序列大师的作品。
第一百二十五章头衔
安洁莉娜将这枚伊妮莉斥巨资购买的十字护符拿在手中翻看着，就像打量一副稚子临摹的拙劣画作。
她毫不客气地评价道：“虽然恒固了身轻如燕的魔咒，但魔咒效果有限，充其量能使你自身体重减轻两成，持续时间不超过十秒。
而且连续使用三次后就需要再次寻找中序列的巫师为它充能，据我估计，它可以承受的充能次数最多不超过十次，再多，就会导致这枚护符产生在使用时破碎的风险。”
她轻哼道：“总之，这的确是一件不入流的作品，拉文克劳学派的女巫们的附魔水准真是越来越低劣了，简直侮辱了拉文克劳女士的名字。”
伊妮莉的脸上挤出了一丝尴尬的笑意，她暗暗腹诽里昂的母亲真是好大的口气。
就算是出自与拉文克劳对立的斯莱特林女巫学派的炼金大师，也不会将对方的作品贬低到一无是处的程度。
因为视对方为势均力敌的对手，才更不会随意贬低对方。
她的心情变得有些忐忑了起来，因为这位自己心目中未来的“婆婆”，似乎并不是很好相处的样子。
安洁莉娜女士将十字护符交还给伊妮莉，露出得体而优雅的笑容：“你们现在到了中序列，能够使用的巫术道具也越来越多了。
来之前我特意为你们各准备了一套‘抵抗恶魔’护符，能够为你们有效提供针对邪能的防护，对其余伤害也有不菲的削弱效果。”
她微微蹙眉道：“对了，我记得在但丁先生的传讯中，你们应该还有一位叫作威廉的同伴吧？”
李昂解释道：“就在今天早晨，威廉已经乘船离开奥斯陆了。”
“那可真是不凑巧。”
安洁莉娜有些失望地将两枚卵形吊坠递向两人，嘱托道：“只要佩戴在身上，无需触发，它们就会自动生效。”
李昂顺手便将吊坠挂上，笑道：“我就不道谢了。”
伊妮莉连忙道：“这实在太贵重了。”
虽然“抵抗恶魔”咒符，是她闻所未闻的东西，但能针对恶魔的邪能进行有效防护的巫术道具，对猎魔人而言，绝对是很稀罕的保命道具。
李昂笑道：“收着吧，对我母亲而言，这没什么贵重的。”
安洁莉娜女士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又取出一枚吊坠对伊妮莉说道：“这枚是准备送给威廉的，就暂时放在你手中代为保管吧。”
伊妮莉连忙感谢道：“感谢您的慷慨。”
这时，车夫开始催促李昂付钱了。
安洁莉娜轻笑道：“好了，我们也别都在这里杵着淋雨了，进去说。”
酒馆内依旧是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
安洁莉娜女士熟门熟路地来到吧台上，向侍者要了三杯淡啤酒，拿起其中一杯放到嘴边。
她顿时皱起眉头：“味道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糟糕。”
李昂诧异道：“妈妈，你以前来过这儿？”
安洁莉娜女士点了点头道：“以前在耶阿特人遗迹中探险的时候我常来这里喝酒，这里的主人好像是叫查洛特拉，一个和我一样热衷于探险的猎魔人。以前他还在一个遗迹中冒犯过我，被我狠狠教训了一顿。”
教训查洛特拉先生？
伊妮莉瞪大了眼睛，她突然冒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她有些结巴道：“您...该不会就是那位传说中的女巫之森的主宰，诸神遗迹的探索者，彩虹桥的执掌者，世界树的守护者，瞬息万里的巫师之神，冠绝天下的魔药大师，爱奥尼亚海的无冕之王——安洁莉娜女士吧？”
安洁莉娜微笑着颔首：“没错。”
李昂瞠目结舌，安洁莉娜女士的头衔么长的吗！
这让他下意识联想到了某位眉毛精女士。
这时，查洛特拉恰巧从后院中走来。
这位暴躁的猎魔人正以鹰隼虎豹巡视领地的眼神扫视着酒馆，突然神情骤然凝固，下意识想要转身离去，但手放在门把手上时又硬生生止住了脚步。
他犹豫良久，神情变幻不定，终究还是挤出了一丝僵硬的微笑。
他几乎是一路小跑着走来，很恭敬地说道：“女士，时隔多年，没想到您居然再次莅临库尔德勒酒馆，这是我的无上荣耀。”
安洁莉娜女士微微蹙眉，没心情理会他的吹捧，轻声道：“实话告诉我，你距离失控还有多久？”
查洛特拉愣了下，苦笑道：“明年应该就是最后期限了。”
安洁莉娜女士又问道：“要拼一把吗？”
查洛特拉点了点头道：“是的，到时候但丁会帮我看着，如果出问题，他会第一时间斩断我的头颅。”
安洁莉娜女士微微颔首：“嗯，那就好。我希望你能保持一个世界守护者的骨气，不要成为这个世界新的灾难。”
她以一种平淡的语气说道：“这个世界的灾难已经足够多了。”
这一刻，她褪去了身为母亲的光辉，展露出那传奇人物的威严。
即便是在但丁面前，依旧桀骜不驯的查洛特拉，此时也低下了头，恭敬道：“谨遵您的教诲。”
安洁莉娜女士有些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好了，和我谈话如果有压力的话，就去忙你自己的吧。我虽然称不上宽宏大量，但也不至于特意从西西里赶来跟你算一百年前的旧账，毕竟那时我也教训过你了。”
酒馆中的人议论纷纷，他们听不清这边的谈话，但也知晓库尔德勒酒馆里来了一位能让狂龙俯首的大人物。
她至少也是一位高序列的神话级人物，这样想着，连嘈杂的谈话声也变得细微多了。
查洛特拉恭敬道：“感谢您的宽宏大量。”
他半弓着身子，匆匆退去，脸上闪过了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
没人比他更清楚眼前的这位看着就像一位年轻贵妇的女人，真正发起火来究竟有多么恐怖，即便是但丁，也未必是她的对手。
伊妮莉凝视着这位传奇人物的美丽侧脸，那洁白的下颌勾勒出完美的弧线，就像神界的仙女。
明明是抱上了大腿。
但她却丝毫没有感到喜悦，因为她意识到自己和李昂身份间的鸿沟越来越大了。
他不光是但丁先生唯一的学生，前无古人的拥有十三天赋，未来几乎可以注定成为高序列的猎魔人，还是世界上最强女巫安洁莉娜女士的儿子。
而自己呢？
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学派猎魔人，唯一值得骄傲的容貌和身材，似乎也根本就不值一提了。
安洁莉娜女士微笑着看向自己的儿子：“里昂，待会儿便跟我回女巫之森吧，拉盖娅很想你。”
说到这儿，伊妮莉的淡蓝色眼眸顿时黯淡了下来。
李昂犹豫了下，摇头道：“我在挪威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而且返程我也打算凭自己走回去。”
安洁莉娜女士蹙起好看的眉，一瞬间，李昂的心脏突的一下揪紧了。
她恍然，带着歉意道：“抱歉，妈妈忘记控制情绪了，但是我想知道为什么，青草试炼不是已经结束了吗？”
她有些不解道：“我不认为将宝贵的时间浪费在枯燥乏味的赶路上是一件有意义的事。”
李昂尴尬道：“我需要收集材料打造一件传说级的装备，并且在来时的路上我结识了一些朋友，回去路上我想顺道拜访他们。”
安洁莉娜女士很随意道：“需要什么材料，妈妈替你取来就是了，拜访朋友，我用彩虹桥亲自带你去就是。”
见李昂有些犹豫，她有些好笑道：“怎么，跟我难道还有什么张不开嘴的地方吗？”
第一百二十六章哈拉尔德
安洁莉娜女士的眼眸温润无暇，她注视着自己的独子，期待着他提出要求。
但李昂拒绝了，他有些不自然地垂下眼睑：“妈妈，我今年已经二十五岁了，不是什么事都需要您代劳的时候了。”
他下意识不想亏欠别人太多，因为他无法心安理得享受自己鸠占鹊巢获得的一切。
并且，在可以预见的未来，他将不再能依靠现在看来，仿若无所不能的奥洁莉娜女士和但丁先生。
正相反，他那时将变成所有人心目中的希望。
他将带着他们活下来，自深渊领主和大君的魔爪中逃脱。
安洁莉娜女士的情绪变得有些低落：“抱歉。”
“我错过了你生命中最漫长的前二十五年，这使得我一时间都忘记了你已经是一个成年人了。”
李昂连忙道：“没关系的。”
安洁莉娜轻轻抚摸着李昂的脸颊：“妈妈不该试图掌握你的一切，你应该有自己认定，并为之践行的准则，真正的猎魔人必须要有此信念。”
她肯定道：“你做的很好，你比你姐姐坚强很多，未来，我们都有依靠你的信心。”
李昂有些腼腆地笑了笑：“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我的确有件事想要您帮忙。”
安洁莉娜眨了眨好看的眸子，笑道：“是什么？”
李昂轻声道：“霜冻巨龙的龙皮，龙骨以及龙血——我听说在挪威最北的斯瓦尔巴群岛，有一座驯龙牧场，但我不知道那里有没有霜冻巨龙，也不知道该付出怎样的代价才能得到它们。”
凛冬领主的统御之盔需要龙血，木偶巨龙则不仅需要龙血，还需要龙骨和龙皮。
当然也可以用其余材料替代，但效果就会差很多，充其量制作出一头空有其形的巨龙当做代步工具。
就别指望它还能喷吐龙息，用坚不可摧的身躯在空中与敌人搏杀了。
如果那样的话，他还不如退而求其次，制作一具狮鹫木偶，花费更少，而且飞行速度也不慢。
安洁莉娜女士微蹙娥眉：“霜冻巨龙？我从未听说过这样的名字。”
李昂描述道：“那是一种能喷吐出冻结万物的龙息，有着如同大海般深蓝色鳞片的龙种，它们有翅膀，能翱翔于天际，也能将其收拢起来，潜入无底深渊。”
安洁莉娜女士若有所思道：“听起来像是与火龙对立的一种真龙，位阶不会低于小温琪。”
“总之，我带你先去一趟驯龙牧场吧。那里的主人跟我也是老相识了，或许能忍痛割爱。”
没错，巨龙也会死亡。
他只需抽取一些龙血，并且获取一具龙骨和覆着龙鳞的龙皮。
这应该算不上什么过分的请求吧？
李昂有些不自信，安洁莉娜女士该不会是想带着自己去抢劫吧？
安洁莉娜女士看向伊妮莉，微笑道：“伊妮莉小姐，在这里稍等我们片刻，很快我们就会回来。”
...
斯瓦尔巴群岛。
碧海蓝天，晴空万里。
积雪覆盖的海岛中央，躺着一具白森森的巨龙骸骨，哪怕早已躺在这里无数岁月，历经风吹日晒，雨打冰霜。
巨龙的骨架依旧在阳光下倒映出莹白的色彩，仿佛最上等的玉石。
它散发着淡淡的温度，使得附近的积雪尽数被融化，形成了一条小溪。
李昂和安洁莉娜女士站在巨龙骸骨的口部，目睹着这具巨兽遗骸，依稀能够想象出它生前的凶威。
当然，和李昂曾经亲眼目睹的海中巨兽利维坦相比，它就显得小巫见大巫了。
它的大小与巨齿鲨相仿，大概属于陆行龙或者海龙。
李昂没有在它身上找到翅骨，不然他就可以考虑直接把这具龙骨偷走作为巨龙木偶的主材。
龙皮和龙鳞对于巨龙木偶而言并非必须品。
龙骨才是整具木偶的核心材料，用替代品诸如钢铁，兽皮之类的材料，也就是失去一部分防御力，飞行起来更为缓慢罢了。
当然，以这具龙骨的庞大，他想要将其彻底活化过来，即便此时已是中序列，也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在龙兽张开的巨口中，有嶙峋的龙牙掩映着黑洞洞的幽深洞穴，其中仿佛链接着异次元通道，一眼望不到尽头。
“这是一头起码有着一千年寿命的古老巨龙的骨骼。”
“龙兽死去的怨念盘踞在其中，被驯龙牧场的主人哈拉尔德勒令于此，守护着驯龙牧场的入口。”
安洁莉娜女士介绍道。
李昂问道：“那我们怎么进去？”
安洁莉娜女士笑道：“常规情况下，我们应该沿着这具龙骨的喉咙前进，只要解决掉龙兽怨念，便能进入驯龙牧场了。”
“当然，我们并不需要使用常规办法，彩虹桥能穿透一切禁制，我们可以直接闯进去，只是这样不太礼貌。”
李昂疑惑道：“那怎样才算是礼貌？”
安洁莉娜女士微微一笑，并不作答。
淡淡的威严缓缓弥漫开来，她那披散的乌黑长发飘扬而起，整个世界仿佛顷刻间陷入凝滞，万物无声。
她神情严肃，像是威严的女帝，缓缓开口道：“哈拉尔德，出来见我！”
刹那间，海浪翻涌，仿佛有一头无与伦比的潮汐巨人，自大海中挥动百吨重的铁锚，劈波斩浪。
煌煌天威，连整个海岛都在震颤。
鸟兽哀鸣，群鱼奔逃。
片刻后，自巨龙的遗骨的口中，跑出了一个有着满头蓬乱金发，身形瘦削宛如皮包骨的中年男人。
他的脸上带着一丝惶急，但看到安洁莉娜女士的身影时，脸上的惶急便转成了无奈。
他气道：“女士，我又怎么招惹到您了，值得您纡尊降贵，跑到咱这个鸟不拉屎的极北海岛亲自登门？”
安洁莉娜女士轻笑道：“哈拉德尔，你和五十年前相比真是一点没变？巨龙血脉可真是厉害，说起来，你今年得有四百多岁了吧？”
四百多岁？
李昂有些惊讶。
难道他真是传说中挪威的那位第一任国王？
哈拉德尔摆了摆手：“和您相比，在下不过是虚度岁月，痴长年纪；闲话也不多说了，我还要回去给小米拉接生。您有什么要求就直说吧，我会尽力完成。”
他说完，不着痕迹地看了眼李昂，但并未开口问候。
还是安洁莉娜介绍道：“这是我的儿子里昂，他需要以霜冻巨龙的骸骨和龙血，龙皮，作为一件传奇武器的主材，希望你能忍痛割爱，我们将会付出让你满意的代价。”
哈拉德尔的胡须颤抖了下。
即便早已做好了被狮子大开口的准备，但这样的要求还是使得自己心脏一颤。
他的声音颤抖着：“什么样的传奇装备需要这么多材料？这些材料都能打造出一件神器了！”
安洁莉娜女士笑容恬淡道：“看来还真有，那就没问题了。”
哈拉德尔差点没背过气去，气急败坏道：“没有，就算龙种都生活在冰天雪地中，也没听说过存在不喷火，而喷冰的龙。”
第一百二十七章进击的伊斯卡伯爵
立陶宛，西奥利艾草场。
挥舞着弯刀，来去如风的草原轻骑冲入乱糟糟，四散奔逃的农兵队伍。
人头像被割掉的麦子一样飞起。
粘稠的血浆沿着地表的沟壑流淌。
这些无力购买赎罪券，希冀能通过参加十字军而赎免罪孽的穷人们，纷纷倒在了异国他乡。
骑兵们酣畅大笑，嘲笑着这些远道而来的日耳曼人的软弱无能。
此时，立陶宛人、萨莫吉希亚人和斯米伽联人组成的联军已经将利沃尼亚宝剑骑士团赶入绝境。
联军的骑兵将这群正在撤离立陶宛的十字军骑士们与自己的仆从军分割开来。
在投石索与弓矢的打击下，他们正一步步踏入死亡的深渊。
兵败如山倒！
但是这群信仰笃诚的骑士们并未产生向这些野蛮的多神教异端投降的想法。
他们排成密集的方队，与战友肩并肩，高举起骑枪准备发起决死的冲锋。
就在这时，立陶宛联军的骑兵队伍中突然有人发出惊惶凄厉的咆哮。
人们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瞳孔发散，深深的绝望涌上心头。
连坐骑都蒙着白色罩衫，披着锁链甲的骑士们排列整齐地出现在了山坡的另一边。
他们的胸前统一描绘着白底黑十字的徽记，头戴生有两根蜿蜒犄角，如同公牛般的头盔。
这是普鲁士的条顿骑士团。
他们沉默着背对太阳列阵，排列成密集的冲锋阵型，光影将他们的身形渲染成了恶魔。
随后便在一阵高亢的号角声中，条顿骑士们以排山倒海之势倾泻而下。
在他们的侧翼，同样身披白底黑十字罩衫的长矛军士和轻步兵们组成方阵，紧跟着骑士们冲锋的步伐杀来。
宝剑骑士们发出酣畅淋漓的大笑声，从战场的另一边向着立陶宛联军们冲去。
连日来惨败的怨气在此刻被倾泄一空。
这些骑士们在一轮冲锋过后，便丢弃了骑枪，换以狰狞的钉头锤。
一锤下去，便如砸烂了一颗西瓜，锁链甲和内衬的皮甲根本无法阻挡这种凶器的威力。
局势瞬间逆转。
喊杀声从下午响到黄昏，随后，便成了一场赤裸裸的屠杀。
上万名立陶宛联军的精锐战士死在这片草原上。
而兵力占少数的两大骑士团的成员，同样也死伤惨重，当然，死的大多数都是农兵和仆从军。
这些未经训练，全靠信仰支撑的底层士兵，在面对训练有素的职业军人时，就像孱弱的羔羊，只能任人宰割。
“敌人很厉害啊。”
“但很可惜，他们已经没有机会了。”
佩戴金色项圈的奴隶像猎犬一般殷切地跑到伊斯卡伯爵的马下，跪伏下来。
伊斯卡伯爵踏着他的脊背，跃下战马——他便是这支条顿骑士的领导者。
现如今，条顿骑士团的大团长是勃兰登堡霍亨索伦家族的阿尔布雷希特，条顿骑士团的主力也依旧还在普鲁士。
这里只是他所率领的一支分部，班底实质上还是他温莎堡的士兵。
伊斯卡伯爵带着迷醉的表情亲吻着被血液浸湿的地面，他大声赞颂道：“我们又为天主夺得了一场胜利。”
“兄弟们，你们将获得所有战利品的支配权，而我，分文不取。”
骑士们还以欢呼，大声赞颂他的仁慈与慷慨。
而伊斯卡伯爵则在内心中狞笑道：“魔鬼，把你的力量给我，这里三分之一的灵魂都将归你所有。”
这位波西米亚的实权贵族在带领麾下十余名骑士，上百名骑兵加入条顿骑士团后，立刻便摇身一变，成为了骑士团波西米亚分部的领导人。
而且，他马上就能吞并掉利沃尼亚的宝剑骑士团，成为他们的领袖，他麾下的军力和地盘都将得到扩充。
因为，在之前的苏勒战役中，宝剑骑士团的大团长就已经殒命于联军的手中。
此时的十字军队伍中，没有人的爵位和地位比他还要显赫。
“至少一半。”
冰冷的声音响起，带着浓郁的贪婪。
伊斯卡伯爵冷冷地拒绝道：“不行，条顿骑士团是天主的武装，他们所屠杀的异端灵魂，会去往何处，没人比你更清楚了不是吗？”
“截胡三分之一给你，对我而言已经要担负相当大的风险了，你应该清楚，我们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我如果被发现了，谁还能提供给你如此多甜美的灵魂？”
他的左襟前描绘着红色的巨龙，中间才是白底黑十字架，条顿骑士团的徽记。
罕有贵族会以龙这种常与撒旦划为等号的恶兽作为家徽，但伊斯卡家族一直崇拜着这群传说中拥有无上伟力的巨兽。
只要拥有足够的力量，善恶又有什么所谓？
异端裁判所也不会因为这种小事，就敢对他这样一个实权大伯爵下手。
“成交！”
“我会赐予你力量，使你拥有万夫莫当的勇力，但是，你也需向我保证，未来将向我进献十万个鲜美的灵魂。”
伊斯卡伯爵有些不耐烦道：“恶魔，当我成为条顿骑士团的大团长后，我会在立陶宛铸造属于我的铁王座后，加冕为国王。到那时——你的祈求我自会一一应允，但在这之前，你需要先付出诚意。”
“祈求？”
冰冷的声音变得啼笑皆非。
伊斯卡伯爵冷哼了一声。
恶魔立刻改口，它第一次用恭敬的语气说道：“没错，伟大的伯爵，未来的国王陛下，请您铭记我的祈求，与您的允诺。”
伊斯卡伯爵下意识涌出一丝志得意满。
看啊，连常人讳莫至深，恐惧无比的魔鬼此刻也要跪伏在我的脚下，我便是天命君主。
我将从勃兰登堡的那个懦夫手中夺取条顿骑士团大团长的位子，在此建立国家，加冕为王。
我还将遥领神罗，法兰西，英格兰与卡斯蒂利亚的王位，整个天主世界都将膜拜于我的脚下。
到那时，巴伐利亚的奥托公爵又算什么？
那个冷酷傲慢的中年男人只配亲吻我的铁靴。
至于卡露莲娜，我亲爱的妻子，我要你跪下来，祈求我的宽恕。
我要将你的情夫吊死在绞架上，让乌鸦与夜鸮啃噬他的皮肉，而你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伊斯卡伯爵的眼神中闪过了一丝怨毒，丰沛的魔力开始在他体内扎根，茁壮，使得他的气息变得越发威严。
第一百二十八章龙偶
“真的没有？”
安洁莉娜面无表情地凝视着哈拉尔德的双眼，并未因他明显的欺骗而动怒。
她也无须通过发怒来彰显自己的威仪。
仅是平静目视，便足以令世人震怖万分。
哈拉尔德他低下了顶着乱糟糟金发的头颅，轻声道：“您的要求真的令我很为难，那是我的心头好。”
安洁莉娜女士面无表情道：“这是我儿子请求我为他做的第一件事。”
哈拉尔德不敢直视这位女巫之神的眼眸，浅灰色的眼眸灰败而黯淡，他轻叹道：“请跟我来。”
他挥手示意李昂与安洁莉娜女士跟着自己，走进了巨龙口中那黑暗幽邃的甬道。
他在黑暗中，将一盏油灯点亮，火焰顿时在巨龙骨架上蔓延而起，眼看着就要烧到李昂身上。
哈拉尔德的声音传来：“无需惊慌，龙火会带我们抵达牧场。”
强烈到仿佛太阳就在眼前的光芒闪过，他们便来到了一个新世界。
这里拥有连绵起伏的山峦，皑皑白雪覆在青松冷杉上，时不时有悠扬的龙吼自群山中传来。
而眼前，只有一座小木屋，并未有所谓的牧场围栏。
事实上，这里也绝不需要围栏那种可笑的圈养牲畜的东西。
哈拉尔德指着群山，语气自豪地介绍道：“在这里栖居着近百条巨龙，我便是它们的共同主君。”
诚然，拥有这种权柄的哈拉尔德，地位已经远远超出了世俗国王的范畴。
莫说连国王都需要向丹麦借的挪威，即便是成为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也远不如统治一群巨龙更值得骄傲。
安洁莉娜女士语气平淡道：“我要的霜冻呢？”
哈拉尔德的声音恢复低沉，斩钉截铁道：“没有霜冻巨龙了，最后一头已经死于十年前，但我恰巧保留了它的一瓶血液。”
安洁莉娜女士讥笑道：“老哈拉尔德，不止一瓶吧？”
哈拉尔德低眉顺眼地看向李昂，恭敬道：“如果殿下您需要更多的话，就不止。”
他的语气中透露出了一丝狡黠，他露出轻快的笑脸：“但问题在于女士，您愿意为此付出怎样的代价？”
先前伪装成的不快尽数消散。
亏我还以为我们真的是在仗势欺人，而你不过是个强权压迫下的孤寡老人。
李昂皱眉道：“只需要一瓶就够了，但我还需要它的龙骨和龙皮。当然，也不拘于霜冻巨龙，只要是飞龙就可以。”
老哈拉尔德的笑容更浓郁了，他舔了舔嘴唇道：“我需要十瓶龙血药剂，还有另外十种能够延寿的魔药。”
安洁莉娜女士的脸上笼罩了一丝强烈的不快：“准有虫豸沿着你的鼻孔钻进了你的脑袋，使你得了蠢病。”
她毫不客气地骂道：“你的贪婪，简直就像在粪坑中刨食的蛆虫一般令人作呕。”
老哈拉尔德讪笑道：“正常情况下应该是我漫天开价，而您则慢慢还价。”
安洁莉娜女士微笑道：“呵呵，如此离谱的价格，实在令人怀疑你的诚意——你应该知道我也有一条龙吧。”
老哈拉尔德的神情微微凝固。
紧跟着便听安洁莉娜女士问道：“里昂，如果把寒霜巨龙换成棘背龙可以吗？”
李昂有些为难道：“温琪先生可是我和姐姐的朋友，杀了他做材料，我们会很伤心。”
看似是顺着哈拉尔德的方向说话，但实际上，对于哈拉尔德这种人而言，“朋友”两个字实在是没有什么含金量。
哈拉尔德急了：“有现成的龙尸，何必要屠宰掉一头活龙，活着的龙的价格，可比死龙贵重百倍！”
安洁莉娜女士面无表情道：“但你开出的价码，比活龙还要离谱。”
哈拉尔德沉默不语，似在思索。
而安洁莉娜女士已经冷笑道：“延寿药剂和龙血药剂，已经证明你的时日无多。想要活下去，再服用那些低品质的魔药已经用处不大了，事实上在你开出这种价码之后，就应该很清楚你已别无选择。”
哈拉尔德长叹了一口气，坦诚道：“事实上就算您不来，我也打算带着几头海龙到西西里去拜访您。”
“您作为西西里海域的无冕之王，要想征服海权，需要这些海龙的帮助。”
他抬起头，诚恳地祈求道：“我愿满足您的一切需求，只希望您能慷慨赠予我延寿的药剂。”
安洁莉娜女士冷冷道：“我从来不是个吝啬的人，如果你第一次开出的价码稍稍有一丝诚意的话。”
“而我征服大海，不过是为了寻找海神殿顺手做的小事，我根本不在乎，更不需要海龙。”
哈拉尔德伸出一根手指，哀求道：“只要一瓶龙血药剂和一瓶延寿药剂，我需要使体内的血脉得到提升，不然作为半龙人，我很难再活过下一个百年。”
安洁莉娜女士冷冷道：“材料你出，交货时间我定，放心，总会在你死之前给你的。”
哈拉尔德长叹了一口气，沮丧道：“女士，我为我刚刚的贪婪与无力表示忏悔。”
安洁莉娜：“老哈拉尔德，我确信你在空无一人的孤岛上活成了蠢材，敢提出这样无礼的要求，就要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
她不快道：“现在，立刻带我们去取我们需要的东西。”
“请跟我来。”
哈拉尔德领着他们，走进了小木屋后的森林里。
在一片空地间，他们看到了一具莹白色的巨龙骨架。
气温明显骤降了一个档次，到处都凝聚着寒冰，松散的积雪都被冻成了顽石。
它并不算大，只有六米长，大概。
“二位稍后，我这就将龙皮取来。”
哈拉尔德又匆匆跑开，片刻后，他气喘吁吁地捧着叠在一起，足有五米高的深蓝色龙皮抱了出来。
“龙鳞都在上面，我并未损毁这件华美的衣衫。”
李昂看向安洁莉娜女士，道：“妈妈，请把我存放在您那里的材料取出。”
安洁莉娜女士好奇道：“你要做什么？现场使用炼金术将它炼制成你想要的甲胄？”
“没错，但并非甲胄。”
李昂点了点头，他将覆着深蓝色鳞片的巨大龙皮抖开，蒙在了透着凛冽寒意的龙骨上。
随即，李昂伸出手，按在龙骨的头顶。
汹涌澎湃的邪恶魔能如同潮汐般流淌而出，带着浓郁的恶念，沿着这晶莹如玉的骨架迅速流淌。
被无形力量裹挟，操纵的材料，一件件飞起，在黑色的复仇之焰中得到煅烧。
它们逐渐变成肮脏的粘稠液体，相互汇聚，融合在一起。
其中时不时还会弹出一根触须，仅是肉眼去看，便能感受到浓郁的精神污染，令人作呕。
如此不可名状的混合物，就这样自巨龙的头颅出涌入，它们如同血肉般迅速增殖，将森森白骨填充丰满。
龙皮被混合物中探出的触手黏合在龙骨上，眼眸所处的地方，燃起两团暗红色的火焰。
它即将从死中复生！
“恶魔的力量。”
哈拉尔德的眼神中闪过了一丝忌惮。
便是安洁莉娜女士也微微蹙起娥眉，她被誉为女巫之神，可直到今年，才刚从自己儿子口中得知世界的真相。
恶魔，的确是一种无法形容的恐怖魔物，居然还有着这等使死物复苏的能力。
第一百二十九章巨龙雷加
恐怖的邪恶气息在死去巨龙的遗骸中氤氲着，附近的植被迅速枯萎，死去。
远隔数十里，栖居在深山中，峡谷中，海水中，峭壁上的龙兽们几乎是同时扭动那狭长的蛇颈，看向了这一边。
它们金色的眸子里闪烁着惊异的神采，龙类本能告诉它们，这种邪恶气息代表着极度危险。
龙吼声接连响起。
有些龙类忧心于居住在此的哈拉德尔的安危，振翅飞向天空，匆匆赶来。
但很快哈拉德尔便吹响了高亢的号角声，他安抚着这些视他为父兄的龙兽们，命令它们回到原地，以避免冒犯，惊扰到尊贵的客人。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那因只蒙了一层龙皮而显得有些干瘪的龙骨重新变得丰盈了起来，诡异的不可名状之物代替血肉，填满了它的体腔。
它蓦然间昂起如同蛇般的颈子，眼眸中闪过转瞬即逝的迷茫，随后便被浓郁的猩红色彩取代。
吼——
一声比起寻常龙吼，嘶哑难听无数倍的龙吼声蓦然响起，直接压下了那此起彼伏的龙吼声。
宛若君临！
但紧跟着，这些不服输的巨龙们便像是受到了挑衅般，集体发出了比之前更响数十倍，并且更为饱满的咆哮声。
雪山中响起一阵滔天巨响，积雪和顽石带着庞大的动能从山顶滚落山间，发出剧烈的轰鸣。
整个世界仿佛都在震颤。
一时间，生灵涂炭，不知多少飞鸟走兽受了池鱼之灾。
而此时，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精力的李昂，有些疲惫地将按在它头颅上的手掌收回。
他抬头凝视着这具新鲜出炉的巨龙木偶，嘴角勾起了一丝浓郁的笑意：“差点就没完成。”
哈拉德尔在一旁小心翼翼地问道：“殿下，这便是您所想打造的传奇装备？”
李昂微微颔首：“只是其中之一。”
此时此刻，哈拉德尔的眼神中不再有看二世祖般的鄙夷，他开始发自内心地敬畏这个年轻男人。
使死龙复活，这是怎样可怕而又邪恶的能力啊！
猎魔手札哗啦啦掀开，活化木偶的技能描述中多出了一个子模块，将下面的复仇之焰挤到了下一行。
你制作出了高品质木偶：霜冻飞龙【史诗级】
唯一定义：【霜冻巨龙】
描述：雷加可能是霜冻巨龙家族中最后的成员了，但很可惜，它并不为脾气暴躁的火龙们接受，更不愿同它交配。
它在无法传宗接代，延续种族的孤寂中郁郁寡欢，直至死去。
被你活化的它，几乎保留了生前的所有能力，并且依靠其中残存的灵魂，衍化出了初步的自我思考能力。
评价：【它将成为你那耸人听闻的可怖传说中浓墨重彩的组成部分。】
警告：【该木偶尚未永久化，一旦驱动其活化的魔力消耗殆尽，便会重新化作一具枯朽的骨架。】
李昂脑海中此时冒出的第一个想法是：照雪可以光荣退役了。
第二个想法则是，我即将转职成为和草莽英雄，亡灵骑士，天人合一并列的龙骑士了。
至于为何不将雷加直接永久化，则是因为他短时间内实在抽不出更多的魔力来完成这个漫长的过程了。
他打算将这个“永久化”的过程拆分开来，在以后的日子里一步步将其完成，而不是一蹴而就。
“里昂，恶魔的力量都如此诡异吗？”
安洁莉娜女士的眉眼间未露惊讶，反而显得有些忧虑。
李昂的力量来自于恶魔，他能办到的事，恶魔自然也能办到，也就是说古往今来所有死去的龙兽，都有可能成为恶魔的爪牙？
李昂点头道：“对，恶魔的力量属性千奇百怪，单纯毁天灭地的蛮力与魔法的确可怕，但恶魔们拥有的绝不仅仅只是如此。”
“瘟疫，剧毒，幻术，使死者复生，使人心剧变，它们几乎无所不能。”
“和它们为敌，是一件相当危险的事。”
他沉声道：“但您也不必因此而太过忧虑，您的儿子正在迅速成长，未来，将由我守护您和姐姐。”
安洁莉娜女士既欣慰又难过地摸了摸李昂的脑袋，有些失落道：“或许真的是妈妈这些年来太过怠惰了，危险临头，居然还要我那才二十五岁的幼子来守护。”
二十五岁在正常情况下当然不算幼子，可与安洁莉娜女士漫长的生命相比，无疑还十分稚嫩。
哈拉德尔的神情惊悚，仿佛听到了何等不可思议之事。
他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道：“女士，您预言到了某种危险吗？难道是恶魔们终于要大举入侵人间了？”
恶魔曾击败诸神，只要是知道这一点的人，心中无不怀有对恶魔入侵的忧惧。
但整整一千年过去了，恶魔们依旧未曾大举入侵，这也使得他们逐渐放松了警惕。
他们哪里知晓恶魔们根本就没选择野蛮的入侵，而是选择了一种和平演变的方式。
不知不觉间便在世间根深蒂固，便连人们自诩的人间世界，也早已变成了最表层的一层深渊。
安洁莉娜女士看了他一眼，微微颔首：“没错，恶魔们即将占据整个世界。”
他紧张兮兮道：“什么时候？”
安洁莉娜摇头：“不知道，或许就在明天，也有可能就在下一刻。”
哈拉德尔松了一口气，轻松道：“女士，抵抗恶魔我也算是有生力量，您不考虑多资助我两瓶魔药？”
显而易见，没有明确时间的讯息，对哈拉德尔这种人就没有任何意义。
恶魔早就说要入侵，诸神都被它们肃清了。
然而都一千年过去了，恶魔大军依旧还没到来，只有零散的魔物肆虐在人间，不过是疥癣之患。
就算它们注定会来，天知道那个时候自己还活着吗？
安洁莉娜女士轻描淡写地吐出了一个单词：“滚。”
哈拉德尔不以为然地笑了笑，恭敬地躬下身子道：“殿下，我为您取来那瓶龙血。”
李昂笑着点头道：“好，多谢。”
他并不觉的哈拉德尔的态度有什么奇怪的，实际上，当永昼深渊的白羽恶魔选择以和平演变的方式来统治人间时，就注定不会有多少人会站出来抵御恶魔。
因为根本没多少人在乎。
世界八成不会被毁灭，人们也大多只是换一层道德观与价值观，生活反而有可能变得更好。
都说匹夫不可夺其志，但这个世界的绝大多数人，不过只是想要活着罢了。
巨龙雷加将头颅垂落，寒冰凝聚成通向它脊背的阶梯，和上面那一座晶莹剔透的王座。
李昂站在阶梯上，向安洁莉娜女士伸出了手，做出邀请。
第一百三十章试飞
安洁莉娜女士望着李昂递过来的手，笑得眼睛弯成月牙：“这是在邀请妈妈体验你的新玩具吗？”
“算是吧。”
李昂牵着安洁莉娜女士的柔软细腻的手，引领她登上雷加脊背上的冰晶王座。
丛生的狰狞冰刺迅速软化，向两边蔓延而去，组成锋锐的尖刺阵，簇拥着两人，将他们包在其中。
李昂将双手分别握在两根冰锥上，伏低身子，像极了在骑一辆摩托车。
“说实话，我是第一次飞行。”
李昂没掩饰自己的紧张，他并没有特别明显的恐高症，前世站在摩天大楼顶层向下看也不会晕眩。
但他还无法规避人类对于高空本能的恐惧。
安洁莉娜女士轻笑道：“没关系，如果你掉下来，我会接住你——但是无需龙血，它便能彻底复活吗？”
“龙血不是用在这里。”
她疑惑道：“那是在哪？”
李昂道：“我的魔力赋予了雷加——就是这头霜冻巨龙的尸骸活着的特性，所以它不需要龙血。”
“龙血是为了铸造一顶蕴含寒冬魔力的头盔！”
“头盔？你真的会锻造学？”安洁莉娜女士饶有兴致道，“这也是从恶魔那里学来的？”
锻造学需要花费的精力比起魔药学不会少到哪儿去。
最杰出的霜巨人铁匠，往往毕生都在与锻锤和熔炉打交道，这才能磨砺出千锤百炼的锻造学造诣。
即便是安洁莉娜女士在锻造学科的造诣也不高，她更擅长炼金术，直接用魔力和材料，通过合成阵列，合出自己想要的道具。
李昂摇头道：“与其说是锻造，不如说是献上祭品，换来成品的装备。”
猎魔手札给予的装备合成，很显然便是这样的道理——献祭材料，换取成品；而非真正的打造。
“向谁献祭？”
安洁莉娜女士的神情变得警惕起来。
献祭是一件很危险的事，因为你无法知道与你交易的对象究竟是怀揣着恶意的魔鬼还是善良守序的正神。
而这个世界早已没有了正神，献祭对象很可能是披着正神伪装的恶魔！
李昂微微摇头道：“妈妈，你放心，身为猎魔人，我很清楚献祭的危险，但最起码这个，应该不具威胁。”
如果猎魔手札对他有害，他自从来到这世界后便已身受诅咒。
他也曾在但丁和安洁莉娜女士面前打开过猎魔手札，但他们都无法目睹这只存在于他意识中的虚幻之物。
这意味着即便猎魔手札真的是一种诅咒，他们也对此无能为力，所以干脆便不要说出口就是了。
安洁莉娜女士并未追问，只是点头道：“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
交谈着，李昂的心情逐渐放松，他大声道：“雷加，飞起来！”
霜冻巨龙应声发出了一声沙哑的嘶鸣，它开始振动双翅，裹挟着碎冰碴的狂风呼啸而起。
连接地面的寒冰阶梯砰得一声，碎成了无数冰晶。
紧跟着，强烈的冲击力迫使他整个身子都贴在了雷加的脊背上，他的身体几乎与地面呈现垂直。
雷加在迅速爬升，转眼间他便来到了数百米的高空！
他的视线与云端平齐，几乎产生了一种下一刻就会坠入大地的恐惧感。
雷加终于爬升到了一个合适的高度，开始平稳飞行。
李昂壮着胆子向下方看去，覆着积雪的森林，林中小屋，湖泊，深谷......一切事物都变得越发渺小。
安洁莉娜女士温柔地从背后环住了李昂，阵阵暖意传来，她轻笑道：“需要我屏蔽掉气流吗？”
李昂没有开口说话，艰难地摇了摇头，他觉得自己一张嘴就会被肆虐的狂风灌进去。
远方的天空突然出现了几个小黑点，它们迅速放大，向这边靠近，逐渐显露出那庞大的身躯。
“是风神飞龙，它们没有喷吐龙息的能力，但速度极快，肉搏能力也很强，我们可能冒犯到它们的领地了。”
安洁莉娜女士介绍道。
这种龙类很像是大号的翼龙，尖锐的嘴巴里密布着锋锐的小齿，翼展撑开，起码有十余米。
它们的体型比起雷加而言，要显得纤细一些，但明显更加修长。
这群风神飞龙的速度的确很快，它们围在雷加身边逡巡着，却并未显露出攻击的意图。
它们同样是龙类，智慧接近人类，并非单纯的野兽，在它们的大脑中，仍旧记得这头不合群的霜冻巨龙。
在雷加生前，它们也从未发生过矛盾，甚至因为共同被火龙们敌视，还有过短暂的合作。
尽管如此，排外抱团的风神飞龙们也并未接纳一头霜冻巨龙，成为自己的一员。
风神飞龙们好奇地发出尖锐的鸣叫，似乎在发出询问“你为何死而复生”，但很显然雷加并不能做出回应了。
它们渐渐失去了兴趣，将目光凝聚在骑乘在雷加背后的两个人类，眼神中掠过了显而易见的好奇。
一头风神飞龙试图飞近些，安洁莉娜女士已然轻启红唇，寒声道：“律令·震慑！”
风神飞龙们顿时像是目睹了何等恐怖的凶物，发出尖锐的鸣叫，四散而逃。
“滚开，你们这群蠢货，岂敢冒犯我尊贵的客人。”
怒骂声突兀响起，是哈拉尔德的声音。
自地面上，有一道迅捷的身影迅速拔高，来到了天空中与雷加平齐的高度——赫然是一个身上覆满青色鳞片，有着一对龙翼的人形怪物。
这就是半龙人？
李昂默默地想到，感觉似乎很方便的样子，不需要坐骑就能凭借自己飞起来。
而且平时还能保持正常人的模样，不会畸变成怪胎。
“女士还有里昂殿下，没想到雷加居然真的还能飞起来，简直是一场神迹。”
哈拉尔德看向这头唯一的霜冻巨龙，他的神情中流露出了些许欣慰，当初雷加郁郁而终，他也难过了好一阵。
事实上，整个驯龙牧场中的龙类，都被他视作子嗣，他对这些异类们倾注了所有的心血。
他曾经也为雷加介绍过许多伙伴，但由于天性相悖，绝大多数都是火龙的龙兽们，没有一个族群愿意接纳孤零零的霜冻巨龙雷加。
风神飞龙们带着些许委屈的情绪，纷纷飞到了哈拉尔德的身后。
牧场的龙类均视哈拉尔德为父兄，因为它们都是哈拉尔德亲手自龙蛋中繁衍出，并照料成年的。
即便它们中有许多龙类的实力早就超越了只不过是半龙人的哈拉尔德，但它们依旧很听他的话。
李昂传递意念，令雷加着陆，返回原地。
哈拉尔德紧跟着落地，他有些激动地抚摸着雷加的鳞甲：“雷加真的是个很棒的小伙子，在刚刚，我甚至以为它从未死去。”
李昂指了指自己的内心，他道：“我能感受得到它曾经的孤寂与悲伤，它不属于这里。”
哈拉尔德声音有些低落：“是的殿下，它在这里没有寻找到朋友，只可惜它没能早些遇到您。”
李昂微微摇头：“现在也不晚。尽管早已死去多年，但在未来，它残存的灵魂依旧有机会复苏，到那时，雷加才算是真正死而复生。”
哈拉尔德点头致意：“感谢您。”
李昂连忙摇头：“您这样说大可不必，我只是为了自己，空荡的躯壳还需我分神操控，我也希望它能恢复自己的意识。”
“如果真有那天，我希望您能将它当做朋友，而非奴隶。”
李昂点头道：“我会的。”
哈拉尔德将怀中抱着的水晶瓶递出：“这是雷加死后，我从它体内取走的血液。”
李昂接过水晶瓶，凛冽的低温自瓶身传来，里面承载着湛蓝色的血液，在瓶壁上凝结成大片的霜花。
“感谢您的帮助。”
哈拉尔德尴尬地笑了笑，摇头道：“可不敢受殿下的感谢。”
他又看向安洁莉娜，搓了搓手，显得有些猥琐：“女士，您需要什么材料，我立刻取准备。”
第一百三十一章剑中妖魔
安洁莉娜女士列出了密密麻麻的清单，哈拉尔德没有丝毫犹豫，便忙不迭地跑去准备材料了。
可怜的温琪先生险而又险地躲过了一劫。
安洁莉娜女士微微蹙眉：“这老家伙，可真是惜命啊。你敢相信昔日他曾是以敢打敢拼而著称的金发王吗？”
金发王哈拉尔德，据说是曾统一挪威诸邦，建立起挪威王国的传奇君主。
直到现在，他的名字还被诺尔斯人口口相传，并且伴随着维京人，诺曼人的南下，被传播到欧洲列国。
李昂：“可以理解。拥有如此美好而又年轻的生命，守护着宛如世外桃源一般的驯龙牧场，若是我，也不会甘愿死去？”
安洁莉娜沉默了片刻，轻声道：“可人终归是会死的，即便是具备神性的高序列，也会有走向衰亡的那一天，更别说中序列了。我倒是不担心你，我只担心拉盖娅，她未必有突破高序列的资格。”
李昂苦笑道：“现在去忧心寿命的事也太早了，我只希望我们都能活到寿终正寝的那一天，而不是在这之前就被恶魔们杀死。”
狩猎女巫的运动并非从一开始便有，教会建立于一世纪初，他们与女巫们相安无事地相处了一千多年。
直到近百年来才展露爪牙，开启了对女巫们的猎杀。
尽管现如今，风浪还波及不到他们，但这不代表教会就永远都会容忍他们这些超凡者的存在。
“抱歉妈妈，我又说到这么沉重的话题了。”
安洁莉娜女士轻笑道：“没关系，你说的很有道理。”
正在这时，哈拉尔德匆匆奔来，他用木箱装满了各式材料，从瓶瓶罐罐的龙血，到龙骨碎片，珍惜药草，应有尽有。
安洁莉娜女士接过箱子，将其收入次元空间戒，道：“既然事情已经办妥，我们便告辞了。”
哈拉尔德讶异道：“那怎么能行？尊敬的女士和殿下，请允许我至少请二位吃一顿便饭。”
安洁莉娜女士毫不留情地问道：“你这里有什么可以招待我们的食物吗？”
哈拉尔德语塞，支吾道：“有卷饼，三文鱼，熏肉，山羊奶酪......还有大麦酒。”
越说他越是心虚，这些食物对平民而言已是相当丰盛，但在安洁莉娜女士面前，自然上不得台面。
安洁莉娜女士微笑着看着他，并不作答。
李昂倒是不介意食物的优劣，但是他突破到中序列后，已经不需要频繁的进食来补充能量了，他现在更想回去好好休息一会儿，以恢复体内空荡荡的魔力。
李昂很客气地拒绝道：“感谢您的盛情邀请，但我们还有要事，就不多作叨扰了。”
哈拉尔德连忙道：“殿下如果他日有空到挪威，一定要来驯龙牧场作客。”
李昂微笑致意道：“我一定会的。”
虹光闪过，两人已消失在了原地。
哈拉尔德怅然若失，有些忐忑道：“也不知道安洁莉娜女士什么时候才能将魔药送来。”
他轻轻抓挠着脖颈，扣下了一枚半圆形的鳞片——他已经步入暮年，连鳞片都开始脱落了。
其实他不怕死，他只怕驯龙牧场离了他，这些被他视若子嗣的龙们没人照料。
...
在库尔德勒酒馆外的小巷中，虹光闪过，两道人影突兀出现。
周围的人们没有丝毫注意到他们，自顾自地走过。
此时，连绵细雨已经停歇，街巷中的石板路里积满了污水。
安洁莉娜女士问道：“你还打算在挪威呆多久？”
李昂思索片刻，答道：“最多一个月吧，然后我就会返回西西里，有了雷加作为代步工具，我这次返程会快很多。”
雷加被他收入了次元空间，那里自然不是什么宜居的地方，但雷加也并非活物，蜷缩起来，也勉强能呆。
“好。”安洁莉娜女士微微颔首，“那我也不在这里久留了，还有一锅魔药等待着我去调配，你做完自己的事，就尽快回来吧。”
李昂笑道：“您放心。”
即将分别，李昂的心中也涌现出一丝不舍。
尽管相处时日不长，但安洁莉娜女士的确已经被他认可为自己的母亲了。
她轻轻抱住李昂，柔声道：“妈妈其实很欣慰于你在外面这段时间的成长，你所作出的一切成就，都令妈妈感到骄傲。”
“但答应妈妈，无论做出怎样的成就，都要以保护自己的生命为第一准则，我无法想象失去你我和拉盖娅会有多难过。”
李昂斩钉截铁道：“您放心，我一定会的。”
“好。”
她轻轻吻了一下李昂的额头，深深地凝望着他的脸颊，在流光溢彩中，身影渐渐淡去。
...
李昂回到库尔德勒酒馆的时候，伊妮莉却消失无踪了。
他在房间里休息了一个下午，直到黄昏时她才归来。
刚返回，她便兴致勃勃道：“我今天回去见了我的老师，他赐予我了狼学派的高级猎魔人徽记。”
狼学派的大本营也在奥斯陆，事实上，只有熊学派特立独行，将大本营设在了基辅罗斯。
李昂问道：“这个徽记有什么用？”
她道：“算是一种身份的认可吧，有了它，我能优先接取很多委托；而且它还被固化了清醒术，能够减小使用恶魔变身的负担，整个狼学派也只有三枚这样的徽记。”
李昂诚恳道：“恭喜！”
清醒术虽然不如安洁莉娜女士给予自己的多种增强精神力的药剂有效，但对防备深渊呓语和魔力的侵蚀还是有一定成效的。
她亮出长短双剑，经过附魔的剑刃上镌刻着细小的金色魔纹，使其无论是坚韧度还是锋利度都有所提高。
她郑重道：“那么接下来，就让我们开始今天约定好的决斗吧。”
李昂有些诧异：“这么正式？”
伊妮莉轻哼道：“怎么，怕被我打败了丢人？”
李昂点头道：“当然，我可是十三天赋的天才，输给你个区区一天赋小猎魔人，实在是太丢人了。”
被李昂的态度撩拨起火气的伊妮莉咬了咬牙，冷冷道：“先赢了我再说这些大话吧！”
“好！”
李昂收起笑意，他将赐胜之剑亮出。
两颗魔眼宝石下意识睁开，散发出森然冷光，仿佛食物链顶端的掠食者，一股毛骨悚然的诡异感自伊妮莉心中升起。
他们分别在后院的前后端站定，李昂问道：“开始？”
“嗯。”
在伊妮莉应声的一刹那，赐胜之剑上蓦然间亮起猩红的色彩，粘稠的血浆蔓延其上，自剑中妖魔手中夺取而来的力量，刹那间爆发而出。
他的双腿发力，承自金刚巨猿魔的恐怖力量使得他即便没有施展瞬狱技巧，依旧爆发出了无与伦比的速度，俨然一架轰鸣着前进的战车，势要碾碎挡在车轮前的所有敌人。
“身轻如燕！”
伊妮莉果断触发了护符的咒语，矫健的身姿在此刻爆发出超乎常人想象的敏捷，长剑势大力沉，如同陨星，直取李昂脖颈。
短剑如盘踞在沙海中的眼镜蛇，掺杂在攻击中，时不时刺向李昂的小腹，下肢和手臂。
这一刻，她表现出的速度还要凌驾于李昂之上。
金铁相交的嗡鸣声不绝于耳。
李昂的攻势被迅速遏制，他站定于原地，挥舞手中武器不断格挡着仿佛来自于四面八方无数敌人的进攻，仿佛只剩下了防守的力气。
而且每每只差一丝便会被伊妮莉迅捷的双剑突破防御，但这一丝却每次都险而又险地被他力挽狂澜。
伊妮莉逐渐变得焦躁了起来，她的体力开始迅速下滑，而李昂依旧如同海中礁石，任风浪拍打依旧岿然不动。
终于，李昂瞅准时机，赐胜之剑自伊妮莉双剑攻出的缝隙中刺出，精准地抵在伊妮莉小麦色的修长脖颈上。
那令人头皮发麻的诡异气息，令她不禁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我赢了。”
李昂露出了一丝笑意，他从未低看伊妮莉，事实上，她的速度的确让自己有种难以招架的感觉。
在不使用瞬狱的前提下，即便他叠满了风暴骑士的Buff，依旧无法在速度上与伊妮莉争锋。
他能赢，全凭血裔剑妖那堪称是大师级水准的剑术。
伊妮莉有些不甘心道：“你的速度明明没有我快，你的剑术明明以前也没有我好！”
李昂收回赐胜之剑，伸出手揉了揉伊妮莉的脑袋，安抚着张牙舞爪，愤怒的小母豹。
“我有十三项天赋，其中之一给予了我堪称人间之巅的剑术，事实上，在猎杀那头剑妖的时候，我也差点就翻了船。”
那头血裔剑妖，的确是他所见最难缠的一只中序列魔物。
伊妮莉眼眶泛起了一丝红晕，罕见地流露出了一丝委屈的情绪：“我什么都比不过你。”
李昂讶然：“为什么非要跟我比，我们不是同伴吗？”
他有些难以理解，如果把世界当做一款游戏，那他就是氪金大佬，而伊妮莉则是肝帝。
越到后期，肝帝和氪金大佬的差距就越大。
“可我就是要跟你比！”
伊妮莉拍掉李昂的手，怒气冲冲地转身跑开了。
只留下李昂一人感觉莫名其妙。
难道又是亲戚来了？
亲戚来了怎么办？
多喝热水！
李昂打定主意，决定去烧点热水送到伊妮莉的房间里去。
第一百三十二章冰川世界
砰砰——
李昂敲响了伊妮莉的房门。
“什么事？”
“给你带了点热水。”
“只是水？”
伊妮莉打开门，感觉有些奇怪，人们只会喝热汤，很少会喝单纯的热水。
李昂尴尬地笑了笑。
草率了呀。
他问道：“你肚子疼不疼？”
伊妮莉奇怪道：“为什么会肚子疼？你又没戳到我。”
我就说，以伊妮莉的身体素质，痛经这种事怎么可能发生在她头上？
李昂抽出桌案前的乌木椅坐下，很生硬地转移话题道：“伊妮莉，今晚我在酒馆里接了一个猎杀恶魔的委托，地点在挪威东北部和瑞典交界处，目标时常会离开巢穴，到城镇中去觅食。据当地的同行判断，最低也是中序列第二阶的水准。”
伊妮莉惊讶道：“你怎么接到的？”
在挪威，瑞典和丹麦三国，猎魔人想要接到委托是很难的事情，因为这里是猎魔人和巫师们的大本营。
绝大多数巫师学派和猎魔人学派都位于此，恶魔一旦跨界而来，很快就会被猎杀，即便是中序列恶魔也不例外。
李昂微笑道：“是我从查洛特拉先生那里争取来的，他对我很照顾。”
他又补充道：“怎样，要和我一起去吗？”
伊妮莉微微扬起头，轻哼道：“那么远，还要深入冰川雪山中，我才不去。”
李昂干净利落道：“赏金五五分成。”
伊妮莉瞪大了眼睛：“你把我当成只要给钱就可以收买的婊子吗？”
“四六。”
“呵呵。”
“三七。”
伊妮莉下意识道：“好。”
完后才后知后觉地感觉有些丢人。
她脸颊发烫地补充道：“赏金什么的无所谓，主要是成为中序列后，我觉的自己需要历练。”
她发誓自己绝不是因为贪财！
“我当然相信你。”
李昂露出了令她恼羞成怒的笑容，被她推搡着赶出了房间。
她说道：“我跟你说过，错过了那一天，你再想爬上我的床就没有机会了。”
李昂张了张嘴，有些莫名其妙。
“我只是想跟你聊聊明天出发的细节，有些事需要提前告诉你，免得你太过震惊。”
“我发誓，我真的没想上你的床！”
伊妮莉的声音因为最后这句话而变得越发暴躁：“我成为猎魔人的时间远比你要长的多，不需要你提醒我准备什么！”
李昂摊开手，无奈道：“好吧。”
第二天，当伊妮莉在奥斯陆城外的小山坡上，看到那雄壮威严的龙兽时，她的大脑一瞬间陷入了宕机。
她看向把自己裹得非常厚实，出门前还被自己嘲笑过的李昂，又看了看衣着单薄的自己。
李昂幸灾乐祸的笑声传来：“我本来想提醒你来着。”
…
雷加宽厚的翅翼鼓荡起狂风，自千米高空中掠过。
他们此时已经进入极地的范畴，昼极长，而黑夜几乎不存在。
下面便是绵延的雪峰与斯堪的纳维亚山脉，自南至北，贯穿了整个挪威与瑞典的边界线。
天空中的温度很低，李昂的眉毛上都结了一层霜花，但所幸还在他的承受范围之内。
就是不知道伊妮莉怎么样。
他突然感觉到一只冰凉的手从后面挤进了自己的腋下，紧跟着是第二只，冰冷的身体悄悄贴近了过来。
他有些好笑道：“喂，过来一点。”
不服输的执拗声音响起：“我不叫喂。”
你叫楚雨鲟？
李昂心底默默吐槽着。
他解开扣子，不由分说，转身将浑身冰冷的伊妮莉拉到了自己的怀里，用大衣将其裹紧。
一股冰凉的触感顿时自胸膛蔓延开来，他能感受到伊妮莉的身躯在微微颤抖着。
果然是冻坏了。
活该！
他乐呵道：“大家都是江湖儿女，不用拘束于这种小节，待会看到村镇我们下去再买两件厚实的毛料大衣就好了。”
“嗯。”
伊妮莉没有反驳的力气了，她把身子往里面蜷缩了点，紧挨着李昂火热的身躯，苍白的脸色上涌现出一丝红晕。
...
到第三天的时候，他们终于抵达了斯堪的纳维亚山脉的东北部，这里已彻底化作一片银装素裹的冰雪世界，连方位都很难辨别清楚。
他们在上空盘旋了好几圈，才将任务目标可能存在的大致方位锁定。
他们下了坐骑，李昂命令雷加在上空盘旋，警戒敌人，自己则和伊妮莉一同在冰川中搜索了起来。
阳光被积雪反射得有些刺眼，寒风夹杂着大片的雪花刮在他们脸上。
李昂感觉自己迫切需要一面墨镜。
他们行走在狭窄的山道中，履着薄冰，一步踏空，就有可能跌入深渊。
挪威本就是个多山国家，高原，山地，冰川占据了整个国家三分之二的面积，北部领土终年都是这副模样。
也唯有这样严酷的环境，才能磨砺出维京人这种强势好战的民族。
李昂默默感慨：金发王哈拉尔德能将这样地形的挪威统合成一个国家，也足见其手腕与智计之出众。
正在这时，李昂脚下突然一个踉跄，差点跌入一座冰窟。
幸好伊妮莉眼疾手快，及时抓住了他的手臂。
这里连年积雪，但新降的雪往往还没被冻实，盖在冰窟窿上，看上去是道路，但一步踏出就有可能跌落深渊。
她将李昂拉了回来，有些后怕地向下看了一眼。
下方是一座深不见底的峡谷，冰窟窿周围没有冰壁，岩壁等借力的对象，如果他真的掉下去，恐怕就会直接跌入谷底了。
而由于雷加体型太大，很难在这座狭谷中飞行，也未必能接应到他。
没办法，中序列虽然是超凡者，但除了掌握了浮空术的巫师以外，绝大多数都没有飞行能力。
况且，就算是巫师，处于刚刚那样的环境下，也很难静下心吟诵出浮空术的咒语。
伊妮莉叮嘱道：“小心些。”
“嗯，这次多亏你了。”
李昂点了点头。
其实只要不是面对刚刚那样的极端环境，他即便是掉下去，也能用赐胜之剑在光滑的岩壁冰面上借力，以那恐怖的怪力重新攀爬回来。
况且，就算真的跌入深渊，他也摔不死。
有德古拉伯爵的鲜血不死躯在，他的生命力可谓是极度顽强，到时喝上几瓶高等治愈魔药，就能恢复过来。
不过过程就会极度惨烈了。
很难想象未来会有只是普通人的身体素质的探险家们专门到各处冰川去攀登。
第一百三十一章邪神祭祀
他们来到了一处并不平滑的冰壁前，像是有瀑布从上方垂落又瞬间被冻结，形成了一层寒冰门户。
李昂凑到了冰壁最中间的位置，在那呈现出洁白色泽的水花冰层后，他看到了一个被冻结在其中的男人。
男人的面貌模糊不清，唯有橘黄色的乱发十分醒目。
李昂道：“我嗅到了血腥味，但是很淡，你呢？”
伊妮莉摇头道：“我什么都没闻到。”
“你退后些，我把这面墙打开。”
“小心雪崩。”
“放心，我没打算使蛮力。”
李昂伸出手，按在了那森然冻手的冰层，一缕复仇之焰缓缓升起，逐渐融出了一个能使他们钻过去的洞穴。
进入冰壁后，是一片很宽敞的岩窟世界，两旁分别立着一排青铜火盆，里面还剩些凝固的油料。
冰壁宛如水帘洞，将这片岩窟世界完美地掩盖在了后面。
进入岩窟世界后，原先还很淡的血腥味顿时变得刺鼻了起来。
李昂回头看向那被封在冰层里的男人，他的后背裸露在冰层外，已经被风干，肌肉与皮肤紧缩，像是外表正常，内里早已腐烂的苹果，令人看上去有种异样的恶心感。
李昂评价道：“他的衣着风格看起来像是大海盗时代的维京人。”
伊妮莉补充道：“能在这种低温下烂成这样，起码有几百年了。”
李昂皱眉道：“我们是不是走错了，那只恶魔才出现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伊妮莉不置可否道：“也许它曾在此被封印了几百年，最近才破封而出？”
“有道理。”
在猎魔过程中，他们两个人绝不会起半点争执，即便有分歧，也会投票选择其中一项。
这是职业操守，也是对自己生命和队友生命的负责。
他们沿着甬道前进，初时还挺宽敞，越走便越是逼仄，狭窄，到了最后，李昂都需要屏住呼吸，才能从岩缝中通行。
他挤过岩峰，猜测道：“应该还有个正门，这么狭窄的地形，那只恶魔可进不来。”
正要往前走去，突然听到伊妮莉有些幽怨的声音从后方传来：“你能不能别光顾着自己？”
他回头看去，发现伊妮莉居然不知什么时候，被卡在了岩缝间，脸颊通红，怎么使力也挤不过来。
他的目光停在那丰盈之处，又迅速挪开，连忙走上前将她胸口附近的岩石捣碎，把她拉了过来。
他有些忍俊不禁：“对不起，我真的没想到，我以为我能过来，你也能过来的。”
伊妮莉哼了一声，没理会他。
两人继续往前走，到了这时，血腥味已经变得极重，地面上覆了一层暗红色的由鲜血凝固而成的冰晶。
复行数十步后，便来到了一座宽阔的大厅，温度也明显升高了一些。
李昂和伊妮莉的神色微变，此时，在半空中倒吊着一具具被剥掉皮肤，呈现出暗红色泽的尸体。
人尸和牛，羊，鹿等牲畜尸体混杂，上面还被刷了一层宛如蜂蜜般透亮的凝固体。
地面上到处都是被剔掉血肉的人骨，混着牛羊类牲畜的头骨，被摆放在大厅正中央石质圆台的四周。
有密密麻麻的白烛被插在石质圆台上，依旧燃烧着。
冒出来的浓烟熏黑了墙上的金色壁画，隐隐能看到一个巍峨雄伟的神祇轮廓，似乎正在俯瞰万物。
即便是模糊到了这种地步，壁画依旧令人一眼望去，便生出顶礼膜拜的冲动。
李昂道：“这里一直还有人在祭祀，可惜画面太模糊，根本分不清是北欧神话中的哪位神灵。”
伊妮莉补充道：“也不一定就是人在祭祀，或许是恶魔们在祭祀魔神。”
这里所谓的魔神可不是底层深渊的那些统治者，而是与诸神同级的高序列恶魔。
“但是这里积攒的尸体可不像是短时间内能凑齐的数目，以挪威北部那稀薄的人口而言，起码要数百年，才能积攒出这种数目的祭祀品。”
李昂吸了吸鼻子，有脂肪燃烧的淡淡臭味传来。
这一点不足为奇，中世纪的蜡烛都是以动物脂肪炼成的。
但在这邪恶的场景中，他下意识产生了一种这些白色蜡烛尽数都是从人体内提炼出的脂肪的错觉。
伊妮莉问道：“你的意思是说，我们误打误撞，没找到恶魔，反倒来到了一座邪神信徒祭祀邪神的场所？”
李昂摇头：“我觉得把我们两个的猜测融合在一起最靠谱，这里原本是邪神信徒们祭祀的场所，后来被恶魔们鸠占鹊巢，取它代之。”
李昂指向壁画。
虽然依旧显得高贵，但那壁画却并未给李昂目睹斯卡蒂女神像同样的感觉，明显已不具备神性。
但在这之前，壁画中应该是存在着神性的，只是不知道被谁拿走了，他推测被恶魔们拿走的可能性最大。
李昂又道：“恶魔们在一千年前，击败诸神后，带走了他们所有的神格，这意味着他们能从神灵的遗物手中得到资粮，神性也一样，这只邪神大概率是还没彻底成长起来，就被恶魔鸠占鹊巢了。”
李昂掐起一簇黑色火苗：“我的复仇之焰没能感受到怨气，这些死者们当然不可能都是心甘情愿的，这只能说明他们的灵魂已经被夺取，而生者灵魂同样是恶魔们最喜欢进补的资粮。”
除了代表混乱的生物恶魔以外，即便是邪神也不敢吞噬如此多的灵魂来强大自身。
他提醒道：“所以要格外小心才对，能杀死邪神，意味着它本身就不弱。”
“吞噬了邪神，又进补了这么多灵魂，这只恶魔肯定会变得越发强大。”
伊妮莉皱眉道：“照你这样说，我觉得我们还是撤离比较好，目标既然有可能涉及高序列，已经不属于我们能处理的范畴了，需要查洛特拉先生亲自出马才行。”
李昂摇头道：“也不必过于如临大敌，对方强肯定是很强，但是高序列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具备神性，是中序列向高序列蜕变的一道难关。
但也不是说只要具备神性，就能向高序列蜕变的。
而且，他人的神性对于自身而言，也未必就是好东西。
否则，像斯卡蒂的女神像这类道具，但凡能增加一丝突破高序列的可能，也会立刻被炒成天价。
第一百三十四章邪神祭司
李昂突然神情凝重道：“我感觉有些不对劲。”
他的视线从那一具具倒吊的剥皮死尸上掠过，又看向壁画，烛台，满地骸骨，最终依旧是一无所获。
伊妮莉问道：“怎么回事，有发现吗？”
李昂摇头：“没。”
她问道：“那我们现在是留在这儿守株待兔还是继续探索这里？”
“先摸清这里面的结构，动静轻些，也许那只恶魔还没离去，我们悄悄接近，或许能杀它个措手不及。”
李昂这样说道。
根据他的猜测，冰瀑壁应该是后门，那么他们现在应该处于最里层，向外摸索出去，很可能撞到那只恶魔。
他们在大厅最西侧找到了一处虚掩着的石质门扉。
推门而出的一刹那，李昂突然心有所感，下意识回头望去。
这一望，顿时看到那一具具被倒吊的剥皮死尸，俱数无风自动，转向了李昂这边，血淋淋的空洞眼眸死死地盯着这边。
伊妮莉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回头看去，被这一幕吓了一跳，小声道：“这是...闹鬼了？”
李昂有些惊异道：“不可能啊，我明明没感觉到怨气，难道这些死尸压根儿没死？”
他联想到了华夏的僵尸，而在这个欧洲，应该被称作还魂尸的怪物。
但还魂尸明明是非洲伏都教的东西，怎么可能远跨重洋，来到挪威？
伊妮莉猜测道：“鬼也不都是怨灵，也许他们是自愿献身给邪神，所以纵使经历了种种折磨，灵魂依旧守卫在此，充当邪神的忠诚卫兵；就像一些苦修士，他们折磨自己，以肉身的痛苦来印证自己的虔诚。”
“有这种可能！”
李昂觉得伊妮莉的猜测很可能已贴近事实。
伊妮莉道：“那我们干脆把这座大厅的尸体都烧掉算了，免得它们有活过来的可能。”
李昂摇头道：“还是算了。”
现在烧大厅，是为了避免那些尸体们诈尸归来，使得他们腹背受敌，但这样做也有可能导致打草惊蛇。
他解释道：“我觉得还是那些可能存在于暗中的恶魔，对我们的威胁更大，先继续探索吧。”
“好。”
他们将石门关闭，沿着甬道继续前进。
道旁的火盆中有着一层浅浅的凝固油脂，呈现出黑灰色，似乎依旧还能点燃。
往前走了一段距离后，地面开始变得整洁干净了起来，由白色条状石板组成，道路两旁整齐码着两排骷髅头，空荡荡的眼眶整齐划一地朝向道路中央，像是虔诚的信众在恭迎某位伟大存在的到来。
伊妮莉小声道：“被这堆骷髅盯得我有些头皮发麻。”
李昂点了点头，补充道：“有种极度压抑，疯狂，邪恶的气息，偏偏又给人一种神圣的感觉。”
伊妮莉道：“我想到了被绑在火星柱上烧死的女巫，和那些在看台下欢呼鼓掌的人们。”
“确实很像，但我感觉更可怕。”
他组织了下语言，将自己的感受说出：“他们像是自愿献身作为祭品，哪怕只剩了具骷髅头，依旧在狂热地赞颂着邪神。”
穿过这条隧道，他们来到了下一座大厅。
这里不再有遍地的剥皮尸和骷髅头，整个大厅空荡荡的，唯有十余名跪伏在地上，头戴牛角盔，身穿半身皮甲的维京战士。
他们面对着墙壁，尸体被冻得梆硬，但由于靠近烛台附近，裸露出的面孔和皮肤已经变得干瘪发黑。
墙面上依旧是一幅充满威严的壁画，这一次，它只是稍稍有些褪色，可以清晰地看到一袭银装素裹的威严女性神祇，正用陶壶向下方跪坐的白袍祭司倒水。
李昂问道：“倒水是什么含义？”
见多识广的伊妮莉猜测道：“或许是表示神灵在赐予他们力量，也或许是在赞颂神灵赐予他们水源。”
李昂仔细打量着这一具具尸体，诧异道：“赐予力量怎么还死在这儿了。”
他们简单搜查了一遍，依旧是一无所获，便继续前进了。
下一节甬道里空荡一片，只有两排隔三差五的火盆，很快便来到了下一间大厅。
这里比起上一间大厅还要空旷，仅有一具圆形高台，上面盘坐着一个穿着白色盛装的女子。
女子的尸体没有任何腐烂的迹象，依旧栩栩如生。
李昂盯着她看了半晌。
伊妮莉道：“好看吗？”
李昂点了点头：“确实还可以，但我总感觉这个人好像有点眼熟。”
女人面容惨白，嘴唇却是红润无比，微垂眼眸，头戴金冠，确实是极美。
伊妮莉听他这么一说，刚要开口讽刺，突然向前凑近了几步，她端详片刻，斩钉截铁道：“她就是刚刚那座大厅壁画中，托举陶罐自邪神手中接水的女人。”
李昂顿时恍然：“怪不得。她应该是邪神的祭司或者是传承者，总之，能出现在壁画上，在邪神信众中的地位肯定很高。”
他也向前走近了几步，突然发现女尸两座峰峦之间的衣物，赫然突出了一块，显得分外不和谐。
绕到后面一看，才发现此时正有一把诡异邪恶的魔剑，自后方刺入了她的脊背，那突出的一块，应当就是剑尖了。
它的剑柄由两条首尾相连的毒蛇组成，通体黑紫，像是浸满了猛毒，与整个大厅的画风截然不同。
“这是一把来自深渊的魔剑。”
李昂和伊妮莉能清晰地感知到其中蕴含的如同狂暴火山般的恶魔气息。
伊妮莉道：“正如你所猜测的那样，这里不光有邪神还有恶魔，但他们并没有勾结在一起，恶魔们在谋夺邪神的力量。”
李昂道：“看起来，恶魔应该是用这把魔剑杀死或者封印了邪神的祭司。”
伊妮莉道：“我觉得她应该还没死。”
“为什么这么说？”
她道：“如果她死了，恶魔们绝不可能放任这一把魔剑插在一具尸体上，我倾向于她是被魔剑封印了，而一旦拔出魔剑，她就会死而复生。”
李昂恍然：“没错，这把魔剑一眼就能看出蕴含着不俗的力量，它的主人肯定相当看重。”
伊妮莉问道：“那现在的选择就很简单了，是把魔剑连同这具女尸一同毁掉，还是继续寻找那只潜在的恶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