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五章元老院
啪嗒——
亨利干瘪的身体被他像是丢垃圾一样丢下，发出轻响。
他伸了个懒腰，猩红的长舌探出，给自己的面部做了一个全面的“清洁”，随后，他拖着亨利因失去水分，而显得轻飘飘的尸体拖到了下水道的井盖口。
掀开，丢入。
他小声吟唱着咒语。
不多时，下水道里便传来了窸窣的声响，一群像是猫儿大小的老鼠，飞速淹没了亨利的尸体，连骨头都啃噬得一干二净。
在以前的外城区，失踪一两个人根本不是什么大事，巡警，纠察们甚至懒于追查。
可现在，正是敏感时机。
卡拉德对于他们这种刚刚转化的魔物而言，既是狩猎场，也是一个随时有可能被抓捕，吊在火刑架上的危险场所。
所以，手尾一定要处理干净。
他抹了吧嘴角，脸上露出了一丝陶醉的神情：“没想到这家伙的血液质量还不错，上贡给始祖大人，一定会得到赏赐吧？”
“你刚刚说，上贡给谁？”
冰冷的女声，在他的背后突兀响起，吓了他一跳。
他回过头，就看到一个裹着黑色风衣，戴着顶渔夫帽，浑身上下遮得严严实实，但依旧隐约能看出曼妙曲线的女人，正站在自己的身后。
他不是个蠢货，作为吸血鬼，拥有着极为出色的五感，但即便是这样，依旧被对方悄无声息摸到了近前。
这意味着，对方很不好惹！
跑！
他几乎没作任何犹豫，掉头就跑，哪怕对方的体内，正传出令吸血生物难以抗拒的处子馨香。
唰——
雪亮的刀锋，划破寂静长夜。
吸血鬼的双腿，直接被平齐斩断。
砰——
一团血雾爆开。
吸血鬼的上半身化作了一堆丑陋的黑色甲壳虫，四散逃去。
芙琳吉拉稍稍犹豫了片刻，举剑于胸前，磅礴的精神力席卷而出，化作风暴，将面前所有的甲壳虫统统震昏了过去。
黑烟袅袅，甲壳虫们凭空消散了。
芙琳吉拉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她下意识回过头去，正撞上李昂严肃的面孔。
“抱歉......”
她有些心有戚戚地说道。
李昂抬起手，双指间，正夹着一只不断挣扎的黑色甲壳虫，而虫子的头部，赫然是一张惨白的人脸。
“不怪你，这是血源法术，上层吸血鬼赐予下层吸血鬼的保命法术——看来，这家伙很得那位‘始祖’的赏识。”
“老师，他口中的始祖是什么？上层吸血鬼？还是仍旧处于深渊的，吸血鬼们的源头，鲜血大君？”
“鲜血大君......”
“你还真敢想，就凭他也配供奉大君？”
李昂有些无语。
嘎嘣——
他将手中的虫子捏得爆炸开来，他随手将其溢散出的灵魂收了起来，指了指芙琳吉拉道：“走吧，先解决掉那些低等魔物，明天晚上，我再带你猎杀这位‘始祖’。”
“好。”
芙琳吉拉将赐胜之剑收回到鞘中，心有惴惴地说道：“老师，下一次，我一定不会再出岔子了。”
“我都说了，这不怪你。”
“该教训你的时候，我可从没嘴软过。”
...
一夜猎魔，斩获颇丰。
不过李昂和芙琳吉拉猎杀的，不过都是一些小角色，顶天了，也就中序列第二阶，胜在量多，在“质”上，就差出很多了。
不过，这只是开胃菜。
真正的“大餐”们，此刻肯定正因自己的小弟们一夜之间，悄无声息便被猎杀了个精光，而惶惶不可终日。
没准，还会召开一场“卡拉德大公会议”，到时候，正好一网打尽。
“这就叫打草惊蛇。”
李昂站在元老院的门外，和芙琳吉拉这样说道。
“那些潜伏在卡拉德的高等魔物，既然能隐藏到连树精长老那种角色，都无法察觉的地步，我们如果要去一一搜索的话，肯定会浪费很长的时间。”
“倒不如，直接让它们联合起来，提起对抗我们的希望。”
芙琳吉拉默默地点了点头，她跟在李昂身边，学到了很多东西，到现在，就连举止，都有些像李昂了。
李昂一度有些担忧，明明是个很开朗，很善良的小姑娘，如果真变成他这样的话——可真够让人讨厌的。
元老院的门外，穿着华贵的上层人们络绎不绝。
经常能看到，穿着紫色长袍，上面缀有麦穗，双头鹰金丝装饰的元老们，成群结伴，走进元老院里。
其中，绝大多数都是普通人。
但魔法大师，和大剑圣，斗气师这样的超凡者，也不在少数。
如果李昂真施展了“魅惑”“精神操控”这样的法术的话，很难有不暴露的可能。
两人稍等了片刻，便看到弗洛希娅女皇，穿着鹅黄色，领口缀有蕾丝的盛装，在侍从的簇拥下，缓缓向这边走来。
她那头乌黑长发间嵌着一顶小巧精致的金冠，脸颊呈现出粉红色，明明是四十岁出头的人了，此刻却显得分外年轻。
这在超凡者中，并不算什么稀罕事。
可弗洛希娅女皇，只是个普通人，只能说，保养得当。
芙琳吉拉有些羡慕地说道：“女皇看起来很会打扮，今天的她，跟昨天比起来，简直就是两个人——她太美了。”
李昂赞同道：“嗯，应该擦了挺多粉。”
芙琳吉拉愕然。
“有吗？”
“哪有老姑娘脸上跟小女孩一样是粉红色的，人类又不是精灵，四十岁按照常理来说，已经是中年妇女了。”
李昂说着，向弗洛希娅挥了挥手。
女皇屏退了侍从，侍女们为她提起裙摆，她加快脚步，走了过来。
“阁下，事情怎么样？”
“很顺利。”
弗洛希娅稍稍舒了一口气，她道：“你们跟着我一起进去吧。”
“好。”
李昂和芙琳吉拉，就这样，站在弗洛希娅身侧，一同踏进了元老院的大门。
一进门，李昂便忍不住感慨道：“这元老院看起来怎么那么像斗兽场？”
“斗兽场吗？”弗洛希娅轻笑道，“呵，很贴切的比喻，站在下面的那些人，可不就是一群野心勃勃的斗兽吗。”
“我这可不是比喻。”
正如李昂所说，元老院的构造很像是圆形大剧院，周围的看台，是呈阶梯状，依次上升的。
坐得越高，地位就越低，能坐在最底层，也就是最靠近看台位置的，无一不是这个帝国的顶层人物。
就比如，昨天他们第一个会面的专制公贝尔特纳。
他此刻，就坐在他们对面，向他们三人恭敬地鞠躬。
第二百零六章臣等正欲死战
随着元老们纷纷入场，气氛变得嘈杂了起来。
弗洛希娅看向李昂，以手遮面，小声说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李昂反问道：“什么？”
“平日里以狂悖著称的贝尔特纳专制公，居然向我行礼了......以前，即使是面对我的夫君，他也向来是我行我素。”
李昂笑了笑，随口道：“人总是会改变的。”
“呵呵，你不愿意说就算了，只要你真能做到你承诺的事情，我不会吝啬赏赐的。”
弗洛希娅明显不信，帝国也有类似于“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的谚语，尤其是专制公贝尔特纳这种人，都已经快要踏入暮年，正该是固执如牛的年纪。
“我现在只想知道，帝国宝库里都藏了些什么宝贝。”
“有很多，像什么逐日之箭，太阳战车，胜利之盾，破晓之剑这类的神器，数不胜数。”
李昂侧过头，深深地看了弗洛希娅一眼，轻声道：“你把我当傻子？”
帝国即便真有那么多神器，也不可能把神器全部锁在宝库里。
神器，在神灵手中是神器。
但若是放在仓库里吃灰，那就是废品。
能当上帝国皇帝的人，可没有这种愚蠢的守财奴，在李昂看来，那些帝国系的守护神们，之所以愿意加入帝国阵营，大概率就是因为帝国拥有祂们想要的资源。
比如说树精长老，无论是从性格，还是掌握的神性来看，都应该跟南方的精灵们更搭才对。
弗洛希娅轻笑道：“我又没说谎——虽然那些神器大多数都已经破损了，大概率只能当古董摆设用。”
“你就没想过，假如帝国宝库里，没有我想要的东西怎么办？”
弗洛希娅掩嘴轻笑：“那就不是我该考虑的问题了。”
“呵呵，你觉得跟恶魔订立契约危险，还是跟异族的守护神，所谓的红骑士订立契约危险？”
“怎么，你想说你比恶魔还要凶恶？”
“我以猎杀恶魔为生。”
“那可真吓人，你要收走我的灵魂吗？”
“我只收集恶魔的灵魂。”
“那我就没办法了，金银财宝你肯定瞧不上眼，神器什么的，我也没有......实在不行，我就只能以身相许了。”
“我对女人没有兴趣。”
“呵，所以，你只对女妖精有兴趣？”
这句话，是斯卡蒂接的。
当初，李昂在阿瓦隆秘境，跟女妖精塞西莉亚滚床单的时候，她在旁边看得一清二楚。
李昂没搭理她。
弗洛希娅看了一眼他身边的芙琳吉拉，疑惑道：“没兴趣还带个漂亮精灵在身边？”
芙琳吉拉根本没往这边看，但脸颊却诡异地升起了一簇红晕，明显听得真真切切。
“芙琳吉拉的天赋很不错，我有心培养她成为我的继任者，这跟性别无关。”
弗洛希娅若有所思道：“我明白了，就像娜莎女士培养你一样？”
李昂皱了皱眉。
娜莎女士虽然给了他一缕火焰神性，但跟培养可不搭边，只是这种传说由来已久，李昂也懒得解释了。
“勉强可以这么算。”
闲聊中，元老院逐渐安静了下来，座位也被坐得满满当当。
弗洛希娅说道：“差不多是到齐了，看来有的人谱很大啊，连我这个现任的巴塞莉莎·奥古斯都都到了，他们才姗姗来迟。”
李昂打量着这一张张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昨天他拜访过的那些人，几乎每一个，都坐在第一排。
当他看去的时候，他们会报以友好的微笑，仿佛他们不经意间，已成了经年的老友。
只听一声悠扬的号角声响起，回荡在宽阔的元老院内，人们纷纷噤声，使得元老院变得越发肃穆。
弗洛希娅女皇调整了下坐姿，使自己看上去更显威严一些，她微抬下颌，示意李昂道：“要开始了。”
穿着紫色绶带长袍的首席元老，径直走到了台上。
他的脸上，描绘着鲜红的油彩，在下眼睑处，用金粉抹出了两道沟壑，在他的手中，还举着一柄酷似雄鹰展翅的金色徽记。
“看上去就像戏台上的老将军，区别在于他背后没插满旗帜。”
李昂默默地想着。
随着他一步步走到元老院的最中央，号角声才停歇了。
首席元老轻咳了一声，道：“各位父老，今天，我们将继续上次的议案，但这次，不再是流于表面的讨论，而是真正做出决定，是否要实行四帝共治法案，选举出另外的一位奥古斯都以及两位凯撒。”
李昂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幕，心想：得亏“各位父老”后面没加一句“乡亲们”。
随着首席元老的话音落下，一只只手臂举起。
有人径直站起来发言：“帝国疆域越发广袤，单靠陛下一个人，很难将事物处理得面面俱到，阿雷尼克斯陛下遇刺，所引发的朝政混乱，也警示我们不该将所有权力放在一个人的手中。”
紧跟着，又有人站起来大声说道：“没错，而且，弗洛希娅女皇有被恶魔魅惑的前科，我认为，她是时候停止摄政，将权力归于帝国的父老们了。”
元老院里，一个个反对派接连站起，像是发起冲锋的先锋队，将子弹统统打在这个位列诸席元老之首的女皇身上。
弗洛希娅面无表情地说道：“让你见笑了，这就是帝国所谓的共和传统——一个天才会被多个蠢材打倒的制度。”
弗洛希娅丝毫没有掩饰话语中的轻蔑与愤怒，但她很清楚，这不过是开胃菜。
率先站出来的这些人，看似雄辩，但实际上不过是些小卒，真正站在他们身后的人，还是这些和自己同样位列第一排的贵族门阀。
元老院在最初的时候，是由组成帝国的各个部族领袖，所组成的决策机构。
但随着时间推移，早已不合时宜。
先皇阿雷尼克斯皇帝，将元老院的门槛调高，并扩充了人数，让所有拥有一百万金磅的贵族豪商，都能进入元老院。
这看似是对贵族们的一种妥协，但实际上，也彻底摧毁了元老院的神圣性，致使元老院逐渐沦为了一个咨询机构。
但哪怕是这样，拥有诸多贵族成员的元老院，依旧保留着一个至关重要的权柄，那就是立法权。
现在，反对派们正在拿着这项自古以来的“权柄”当作“火炮”，向她这个孤零零的保皇党尽情开火。
但就在这时，专制公贝尔特纳站了起来。
小卒子们有些懵逼。
按照他们约定好的，现在还不是这位大佬出马的时机啊。
只听贝尔特纳说道：“我支持弗洛希娅女皇，所谓的四帝共治，是将奥古斯都的神圣称号践踏为一文不值的妄想，它将会为帝国的分裂，埋下无法弥补的祸根。”
他指了指元老院的门外，正东方的位置：“而恶魔正在不断从深渊中爬出，我们的战士们正在和敌人苦战，这时，帝国只需要一个声音，将所有力量统御，团结起来，归于一处——那就是对抗恶魔。”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人们满面懵逼。
臣等正欲死战，皇上何故先降？
要知道，专制公贝尔特纳，可就是他们想要推举出来的贵族门阀的代言人，一个崭新的奥古斯都，也就是另一位正皇帝。
就在此刻，又有一人站了出来。
这个人，李昂还很眼熟，恰巧是曾经跟他订立过契约，换取到了“红色经典”的帝国皇子——拉古道尔。
“可能有人对我很陌生，我叫拉古道尔，阿雷尼克斯陛下唯一的儿子，我也支持贝尔特纳大人的意见。现在的帝国，一切力量，都应该集中起来，用在一处，席隆尼亚的毁灭，也该警醒在座的诸位了。我支持弗洛希娅女皇继续执政。”
好家伙，贵族门阀们商议许久，准备推出，当作傀儡的副皇帝，也临阵倒戈了。
而这还远远不是结束。
那一个个平时吃拿卡要，猥琐丑陋，面目可憎的大贵族们，此刻却一个个显得格外高风亮节，忧国忧民。
有人痛心疾首地说道：“我曾以为，帝国的心腹大患，在于东方的兽人部落，南方的精灵三族，西方的瓦兰迪亚。”
“可现在我才知道，这帝国的心腹大患，就在元老院，在于这一个个只为自己争权夺利，全然不顾国家利益的蛀虫！”
听着这刺耳尖锐的话语，一些了解此人的小贵族们，脸都快被气绿了——以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而且，进了元老院，就没一个人是干净的。
坐得越靠前，身上就越脏！
你好意思说我们是蛀虫？
看着这有些魔幻的一幕，一个个本该是反对自己的中坚力量，此刻却纷纷倒戈，义愤填膺地声讨“四帝共治”派系的成员，也就是自己手底下的小马仔和忠实拥趸。
弗洛希娅的脸上，闪过了一丝茫然，她下意识看了一眼李昂，禁不住喃喃自语道：“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她第一次对这个看起来不过是英俊青年的红骑士，产生了一种浓郁的恐惧感。
第三百零七章圣骑士
接下来的局势，开始呈现出一面倒的状态。
领头的将军们都已丢盔弃甲，那些摇旗呐喊的小卒子们，自然也没了继续鼓噪，反抗的动力。
大局已定！
只是这场景，对于元老院内，几乎所有人而言，都实在是太魔幻，太不可思议了。
没有人会相信这些称得上是“数百年的门阀”的大贵族们，居然会真的在短短的几天时间里，洗心革面，摇身一变，成为了帝国的肱骨忠诚。
他们看向弗洛希娅的目光，从最初的有些不屑，逐渐衍变成了惊恐。
没人能想到这个看似柔弱，不过是继承了夫君遗产，而僭做皇帝的女人，居然还有如此铁腕手段，能在短短几天内，便将局势翻转，压得这群实权大贵族们纷纷低头。
看来，她应该是从先皇手中，继承了某一股了不得的，比起禁卫军还要更加强大的势力。
弗洛希娅走上了台前，开始接受一个个大贵族的跪拜，宣誓正式向她效忠。
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响起，元老们开始高呼女皇之名，他们坚信，这位“铁腕女皇”，必将带领帝国成功击退魔物。
“走吧，芙琳。”
“啊？”
芙琳吉拉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她还沉浸在这种气氛里，有些羡慕地盯着那万众瞩目的女皇。
“这里，已经没有我们的事了。”
“嗯。”
她连忙站起身，跟着李昂，一同走出了元老院的大门。
守卫的禁卫军，丝毫没有阻拦的意思，虽然这样的举动很不符合礼仪，但能坐在女皇身边的人，可不是他们能随意盘问的。
出了门，李昂深吸了一口气。
室内的空气混浊，还吵闹，实在是令他有些不适。
天空中，有黑色的乌鸦飞过，落在元老院门扉上方的麦穗徽标上，轻啄了一下，见啄不下来，就又飞走了。
倒不是说嗅觉灵敏的乌鸦，真的会把徽记当成麦穗，而是因为这种乌鸦喜好收集亮晶晶的东西，经常有人因找到了这种鸟儿的巢，而一夜暴富的传说。
“这可不太吉利。”
弗洛希娅从李昂的身后走来，停在和他并肩的地方。
李昂有些疑惑：“你出来的这么早？”
“嗯，虽然不知道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但是和那些前些天还摆着一副臭脸，如今却又变得忠心耿耿，仿佛一心为国的国之栋梁的家伙，我实在是没什么话可说。”
李昂的笑容有些嘲讽：“身为贵族，还是帝国的女皇，连和别人虚与委蛇都做不到吗？”
“做了皇帝还要虚与委蛇还有什么意思？”
弗洛希娅的神情变得严肃了许多，她用余光打量了下四周，发现没人在一旁窥伺后，才道：“他们这种状况能持续多久？”
李昂也正色起来：“我说过，我没有用精神法术控制他们，他们会变成现在这样，纯粹是良心发现。”
这样说着，但弗洛希娅的耳畔，却突然响起一阵语速极快，仿佛梦呓般的呢喃：“持续到死。”
弗洛希娅面不改色道：“看来，是我错怪这些国之栋梁，帝国肱骨了；想来也是，帝国如今已是危若累卵，如果大家还不能团结起来，大厦将倾，他们手中的富贵，也只能付之东流了，可不管怎么说，我还是要感谢你对他们的游说。”
“不客气，我只希望帝国不要垮得那么快，唇亡齿寒，洛瑟恩和帝国，现在是同一根绳上的蚂蚱。”
弗洛希娅道：“我保证，洛瑟恩将永远是帝国的盟友，第一批魔法支援，会优先供给洛瑟恩。”
李昂笑道：“那可真是太感谢你了，但我们还有些事情要处理，所以陛下，请允许我们告退。”
“什么重要的事，需要我帮忙吗？”
李昂很坦诚道：“卡拉德藏匿了不少魔物，我们昨晚解决掉了一批，今晚会解决掉另一批。”
弗洛希娅挑了挑眉，脸上罕见地露出了一丝愠怒：“卡拉德居然还藏有魔物？那些巡警和法师都是干什么吃的？”
“追捕恶魔可是个技术活，外行人做不到面面俱到也是正常的。不过，城内依旧藏有恶魔这件事，在外城区可远远算不上什么秘密，你连这个都不知道，是不是该考虑增加一些属于自己的‘耳目’了？”
弗洛希娅深吸了一口气，郑重道：“谢谢你，我会记住你所说的话的。还有，你的赏......酬劳，随时可以找我来拿；另外，你替我清除掉了卡拉德城内的魔物，也该有一份酬劳，我允许你在帝国宝库里随意挑选两件宝物。”
李昂也不推辞，道：“解决掉那批恶魔后，我会找你的。”
“嗯，我会等你。”
她深深地看了一眼李昂，随即，带着一众侍从，飘然而去。
李昂目送着女皇离去，芙琳吉拉在一旁说道：“老师，你跟帝国的女皇，是不是有什么特殊关系？”
李昂皱起眉，道：“你怎么会产生这种想法？”
“我总感觉你们最后的对话有些暧昧——她说会等你，可她才刚死了丈夫，这不符合精灵忠贞的爱情观。”
李昂哑然失笑，许久，才开口道：“呵，别想太多，她都是老姑娘了。”
“老姑娘？才四十出头的人类女性，对于据说能永生的半神而言，也算是老姑娘了吗？”
芙琳吉拉有些疑惑，对精灵而言，四十岁才刚刚算是步入少年时期，她今年都一百一十二岁了。
“我今年才二十六岁。”
芙琳吉拉明显不信，皱眉道：“老师，你总说一些即便是傻瓜都不会相信的话。”
“那是因为你现在总说一些没大没小的话，就算我真跟弗洛希娅有什么特殊关系，又是你可以问的吗？”
李昂的语气变得严厉了许多。
芙琳吉拉愣了下，缓缓低下头，诚恳道歉：“对不起，老师。”
“没关系。”
李昂揉了揉芙琳吉拉的脑袋瓜，心情罕见地有些不错：“走吧，今晚带你去见识见识，真正的猎魔人，是如何猎杀魔物的。”
芙琳吉拉眼前一亮，重重地点了点头：“嗯。”
...
卡拉德城的下水道系统，已经使用了数百年，可即便是放在今天，它依旧要比任何城市，包括已经毁灭的席隆尼亚的下水道，都要更加先进。
而此时，在下水道里，一处阴暗的角落里，用砖石堆砌起来，烙印着无数闪烁着幽绿色邪能文字的墙壁后，十余只中序列第三阶的大恶魔们，正齐聚一堂。
它们一个个，脸色阴沉如水，即便是最丑陋，最凶残的魔物，依旧能从它们的脸上，看出一丝人性化的忧虑之色。
“到底是什么人，能无声无息，把我们所有的属下，都杀了个精光？”
一个肥大如猪，酷似矮劣魔，但却有着一张如同野猪的面孔，獠牙尖锐，手持黑色铁枪的恶魔，阴仄仄道。
另一只长着雄鹰翅膀，女人头颅的夜魔，说道：“反正你我之间，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做到，除了还没到场的那只吸血鬼。”
野猪魔沉声道：“你觉得是古拉姆公爵做的？”
女夜魔刚想点头，又硬生生止住了已经在喉咙里的这句话，她讷讷道：“我可没这么说。”
她的神情有些闪躲。
野猪魔也意识到了不对劲，回过头来，就看到了一张苍白英俊，酷似人类贵族的男人面孔。
“古拉姆伯爵？”
它的声调拔高了一些。
男人没有理会它，而是扫视着在场的所有人，随后，它道：“你们真的觉得，你们属下的那些低劣血液，值得我亲自动手？”
不待别人回话，它就继续说道：“不是我做的。敌人很棘手，虽然我很不屑于跟你们这些蠢货联手，但现在的局势，已经不容我们内斗下去了，否则，我们只会被各个击破。”
第三百零八章圣骑士的初次猎杀
弥漫着恶臭的下水道里，男人依旧保持着风度翩翩，身着的风衣，一尘不染，仿佛这里不是肮脏逼仄的下水道，而是一个富丽堂皇的宫殿。
毋庸置疑，古拉姆公爵，是目前藏匿于卡拉德的魔物中，实力最强的一个。
据说，它是鲜血大君的眷者，已经有半只脚踏入了高序列的门槛，只差完成晋升仪式，就能彻底突破，成为半神级的强大魔物。
无论是出身，实力，血统，魔力，在场所有的恶魔都比不上它。
也因此，眼高于顶的古拉姆公爵，从来都不屑于与它们交流，其余高等恶魔们，也默契地不去招惹这家伙。
但这次的敌人，居然能使心高气傲的古拉姆伯爵都服软，来找它们进行合作？
这些高等魔物面面相觑，心中各怀鬼胎，也不知打起了怎样的小算盘。
还是野猪魔率先开口道：“古拉姆公爵，你的意思是，我们要结成同盟咯？”
古拉姆的嘴角，扯出了一缕满怀恶意的笑容：“同盟？”
“你也配？”
公爵的身边，如同鲜血般的邪恶能量迅速组成了一条长鞭，一鞭子甩出，便将野猪魔远远抽飞了出去。
“你什么意思？”
野猪魔翻身站了起来，对于皮糙肉厚的它而言，这一下的伤害不大，但侮辱性极强。
它举起手中的黑色铁枪，暴怒地咆哮着：“还真以为我怕了你这只吸血的杂碎？”
这是用一头成年魔龙的肋骨打造的武器。
无论这根肋骨是从何而来，哪怕是它运气好，凑巧从一头魔龙的尸体上捡来的，能保住这把铁枪这么久，也足以证明它的实力。
“武器不错，但握持它的主人就差远了。”
公爵讥笑道。
一旁的女夜魔冷冷道：“公爵，你刚还说不要搞窝里斗，现在又是什么意思？”
公爵斜睨了她一眼，微笑道：“我直说好了，接下来，你们必须听从我的命令，像我的眷属那样。”
“你想让我们给你当炮灰？”
野猪魔不屑道：“呵，如果你就打的这个算盘，来我们面前耀武扬威，那我还不如直接离开卡拉德。”
“你可以试试。”
公爵的一对眼眸，变得惨白，他的皮肤变得皱巴巴的，覆在那瘦骨嶙峋，仿佛一点血液都没有的身体上。
每一只恶魔的心中，都下意识产生了一种不可名状的恐惧感，仿佛自己被无底深渊下的一只巨兽，盯住了。
砰——
野猪魔像是被拧抹布般，爆出了一大片的墨绿色血浆。
公爵伸出手，面带微笑，将血浆尽数收拢在手中，凝聚成了一个像是小饭团的东西，随后，塞进了嘴里。
他发出陶醉似的啧啧声：“真是美味，没想到这种低等的猪猡，血液却如此甘美，是我品尝的鲜血中，味道仅次于人类的了。”
他的身体，重新变得丰满，白皙的皮肤下，像是有幽绿色的邪能流淌而过，绽出一道道青筋。
他环顾四周，望着那一张张看不出情绪的面孔，一字一顿道：“现在，还有人要离开吗？”
...
转眼，日薄西山。
在卡拉德的外城区。
李昂和芙琳吉拉并肩走在幽暗的巷子里。
每个城市都有它的阴暗面，遍布粪尿，小动物的尸体还有垃圾，太阳照射不到的地方，罪恶皆发生于此。
这条巷子尤其如此，让人难以下脚。
李昂边走，边说道：“绝大多数恶魔都喜欢在夜晚出没，一方面是因为它们捕猎的对象，在夜晚休息时的警惕性较差；另一方面则是因为绝大多数的深渊，都没有太阳。”
“所以，身为猎魔人，一定要习惯在夜晚与恶魔战斗；当然，如果能在白天时找到恶魔的巢穴，提前布置好陷阱，炼金炸药，往往能使猎魔事半功倍。”
“我记住了，老师。”
芙琳吉拉默默点了点头，又问道：“我们现在要找的就是恶魔的巢穴吗？”
“嗯。”
李昂笑道：“看来昨晚的事，真的把那群恶魔给吓坏了。”
如果昨晚就去追捕这群高等恶魔，就像是在黑暗中，寻找一只萤火虫，但现在就不一样了。
在他的感知里，无数只“萤火虫”，已经汇聚到了一起，形成了一盏明灯，指引他前来——索命。
砰——
血肉撕裂的声音响起。
李昂的背后，生出了一对宽大的羽翼，像是白天鹅一般圣洁。
他的身上，萦绕起金色的圣辉，映得他，宛如神灵眷顾的圣骑士一样。
这还是他第一次使用这种来自于白羽恶魔的圣光，果然是卖相极佳。
芙琳吉拉有些惊愕：“老师，你掌握了白羽恶魔的力量？”
李昂将一只翅膀放在了身前，抚摸着——这触感很新奇，就像是......确切来说，就是——长出了新的肢体。
其实摸习惯了，就会发现这跟抠脚一样，没什么区别。
他轻描淡写地解释道：“嗯，正常的猎魔人，只能容纳一只恶魔的灵魂，作为自己的基石天赋，但我不一样。”
“原来是这样。”
芙琳吉拉并没有觉得这是什么值得奇怪的事情，在她眼中，李昂就是猎魔人职业的开创者，他能做到一般人做不到的事情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但她，也绝对没想过，李昂曾经吞噬过那么多的恶魔灵魂。
“走吧，我已经看到他们了。”
李昂伸手虚握，金色的辉光化作长剑，随即在地下一劈，顿时，砖石垮塌，露出了下面的一条隧道。
光影特效极佳，他感觉自己的整个画风都变了。
芙琳吉拉的眼中，露出了一丝惊艳：“如果不是亲眼见到过，我真难想象这居然是恶魔的力量。”
“唔，我也有这种感觉。”
李昂也有些感慨。
猎魔人在中世纪，之所以受人排挤，很大的一方面就是因为他们大多形容诡异，甚至身上还长有畸变的赘生器官，让人一眼看上去，就能产生各种诡异邪恶的联想。
一些经常出没于墓地的猎魔人，更是会萦绕着不散的尸臭味，就像黑死病爆发时的那些鸟嘴医生。
明明不是他们带来的死亡，但因为他们追逐死亡而来，依旧会被视作疾病和死亡的象征。
白羽恶魔，果然才是最适合猎魔人的基石天赋。
只可惜，它们的数目稀少，行踪难觅，而且它们的力量性质还克制猎魔人，正常情况下，即使高一阶的猎魔人，也很难猎杀到白羽恶魔。
金色的圣光，将隧道照的透亮。
这是一处下水道，里面流淌着漂浮着死老鼠，排泄物，毛发，腐烂食物的小河。
芙琳吉拉皱了皱小巧坚挺的鼻子，没有伸手去遮，李昂讲过，猎魔人需要随时保持五感清晰。
而绝大多数恶魔，都有着极为浓郁的体味。
李昂被这气味呛得够呛，捂着口鼻看了她一眼，瓮声瓮气道：“不臭吗？”
芙琳吉拉强忍着不适感，有些委屈道：“怎么可能？但老师你说过，猎魔人要随时保持五感敏锐的。”
“哦，我是说过这种话。”
李昂的脸上丝毫不显尴尬：“但对我而言，我对邪能的感知能力，已经凌驾于五感之上，所以，你继续。”
他说着，便向黑暗中走去。
他的目标很明确，很多个强大的高等恶魔汇聚在一起，即使每一个散发出的气息都很微弱，但在李昂眼中，依旧如同夜晚明灯一样。
第二百零九章好为人师
吱吱——
一群皮毛油亮的老鼠，顺着下水道的墙角迅速跑了过去。
随后。
砰——
在靠近李昂的一瞬间，爆成了一团火炬。
噼啪声作响。
焦糊味令芙琳吉拉有些皱眉。
“老师，这是？”
李昂解释道：“这是为了避免恶魔使用老鼠当作自己的耳目，这种能力对于恶魔而言不算稀罕，等到你的天赋使用比较熟练的时候，也可以尝试操控一些小动物，当作自己的侦察兵。”
“距离目标已经很近了。”
李昂张开手，手心里有水汽汇聚，形成了一个独特的鸟形冰雕。
随后，鸟儿振动翅膀，凭空飞了起来。
他现在所制作的木偶，早已不限于木质，这是实力与眼界都有大幅提升之后，所产生的一种蜕变。
“在猎杀恶魔之前，动用你的所有能力，去探查目标的情况，避免踩入陷阱，也能提前做好针对。”
“比如说，你第一次试炼时，所猎杀的脑魔，在明知道目标擅长操控人心，精神力强大的情况下，还贸然行动，就是一种愚蠢的行径。”
“老师，如果是你会怎样做？”
“如果我是你的话，我会提前在洛瑟恩寻找一些屏蔽精神感知的材料，无论是魔法道具还是炼金饰品。”
“其次，我会尝试利用精灵游侠擅长的弓箭，和超远距离狙杀目标的能力，寻找到目标，并尝试对它发起突袭。”
芙琳吉拉有些疑惑道：“可是借助外物的话，不就背离了试炼的初衷了吗？”
这样做，我到底算是猎魔人，还是精灵游侠？
李昂解释道：“真正的猎魔人，需要比恶魔更狡猾，比恶魔更加不择手段，无论是陷阱，下毒，布置诱饵……怎么阴狠怎么来，猎魔人不是那些已经被时代抛弃的骑士，就连骑枪冲刺都被蒸汽机甲替代了，你怎么会认为使用外物不正确呢？”
芙琳吉拉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眼睛发亮道：“我明白了，可是这次出来，我没带我的长弓。”
“下次注意就是了。”
李昂微微颔首，不说芙琳吉拉，其实就连他自己也一直存在这样的误区，对付恶魔时，往往莽字当头。
要不他怎么经常调侃自己是“莽”派猎魔人呢。
但他跟正常猎魔人有着本质的区别。
一般情况下，同阶猎魔人在基石天赋不够出众的情况下，很难在正面战场上胜过同阶的恶魔。
而他却恰恰相反，跃阶猎魔，对他而言并不是什么稀罕事。
冰雕的鸟儿逐渐消失在了黑暗中。
两人站在原地，默默等待着，气氛有些压抑，芙琳吉拉忍不住握紧了手中的赐胜之剑。
片刻后，李昂开口道：“一共有十二只高阶恶魔，每一个都不是你能对付的了的，所以开战后，你只要注意好保护自己就够了。”
芙琳吉拉显得有些紧张，她重重地点了点头，跟在李昂的身后，亦步亦趋。
两人很快，就来到了下水道的一个死角，前方，是一堵砖墙，上面生满了霉菌。
砰——
李昂一脚踹出，硬生生将这堵墙踹塌了，露出其后，一个个形容丑陋，诡异的魔物。
“白羽？”
恶魔们面露憎恶地盯着这个不速之客，白羽恶魔的独特性，哪怕在深渊千奇百怪的各种魔物里面，也是独树一帜。
“就是你杀死了我的属下？”
宛如野猪般，犬牙呲互的魔怪用恶魔语问道。
白羽恶魔跟其余深渊物种根本就是两种画风，使它们一眼望去，就会油然而生一种不适感。
类似于，大家都是恶魔，凭什么你能既当婊又立牌？
“猜对了，但是没有奖励。”
李昂微微颔首，随即，封闭的空间内，金光大作，仿佛滚油滴落在皮肤上，每一只恶魔都感受到了刺骨的痛苦。
骤然放大的光辉，更是使得它们在短时间内失去了视觉。
随后，是一场屠杀。
李昂利用瞬狱技巧，快速近身。
一只犹如巨型蟾蜍的魔怪，连最基本的反应都做不到，就被李昂从正中间劈开，斩成了两截。
这是一只蟾魔，恢复力极强，即使被斩成尸块，依旧能够自发拼凑起来，就像是LOL里面的扎克。
但圣光，有效抑制了它的恢复能力，使得它根本无法拼凑起自己分成两截的身躯，只能在地上抽搐着。
一只米诺陶斯牛魔高举起战斧，以与它那巍峨身躯丝毫不搭的敏捷，在第一时间便做出了反击。
但是，黑色的火焰缭绕而起，在这封闭的空间里，形成了一道火海，而李昂就潜伏在火焰中，时而如同鬼魅般冲杀出去，时而又藏匿于其中，宛如无形无质的幽灵。
这些高等恶魔们，一时间只感觉头皮发麻。
这种能力千奇百怪，各种绝活儿层出不穷的对手，哪怕是它们这些从出生便开始战斗，存活至今，身经何止百战的高等恶魔，一时间也丝毫找不出应对的方法，只能被动挨打。
一只女夜魔，发出了尖锐的啸叫：“该死的白羽，我们向来井水不犯河水，无缘无故，你找上我们来干什么？”
李昂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他隐匿于火焰中，思索着该如何使用自己新获得的圣光。
李昂对于圣光的运用还很粗糙，新获得的力量，不经过仔细打磨就使用，必定会出现很多疏漏。
但无论这种能量被包裹得再怎样华丽，它的本质是无法改变的，它依旧是一种邪能。
只要是邪能，在运用上，就一定是相通的。
黑色的肉翅张开，一个诡异的身影像是倒映于李昂背后的阴影中，悄无声息握着一把漆黑的匕首向李昂的后心捅去。
“小心！”
芙琳吉拉提醒道。
精神力下意识涌出，化作冲击，如同一把铁锤砸进了黑影的大脑中——然而，接踵而来的反击，却令她反而大脑如受重创，晕眩感使她连站都站不稳，眼前更是天旋地转。
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像是飞一样，腾空了片刻，最终，落在了一个坚实的怀抱里。
“我说过，别做多余的事情，保护好你自己就够了。”
李昂的神情有些不虞，连芙琳吉拉都能窥探到对方的行踪，他又怎么可能察觉不到？
他很讨厌那种好心办坏事的人，就像电视剧里，经常演绎出来的那种女主角。
此时，刚刚潜伏在他的影子里，向他展开偷袭的魔怪，正捂着伤口，缩在其余恶魔们的身后。
它的面容苍白，穿着一件黑色风衣——是典型的高等吸血鬼装扮。
在它的腰间，一道血淋淋的伤口，正萦绕着一道金色光辉，使它的伤口，根本无法愈合。
“这只上不得台面的吸血鬼，就是你们中最强的那个了吧？”
李昂向后退出了一步，身影悄无声息，消失无踪，只在原地，留下了一对燃着黑色火焰的足迹。
轰——
圣光凝聚的大剑横扫，空气被斩出肉眼可见的气浪，尖锐的呼啸声，伴随着血肉被切断的声响，充斥在阴暗逼仄的下水道里。
眨眼间，之前喊话的那只女夜魔便被分成了两段，而现在，分明是最适合它战斗的黑夜。
根本不需要他处理尸体，被圣剑斩断的女夜魔，便被燃烧的圣光侵蚀成了灰烬——这是圣光与邪能产生剧烈冲突的表象。
女夜魔的体魄，根本无法同蟾魔相比。
在圣光下，连留具全尸都做不到。
潮汐声，突兀响起。
在李昂的眼前，天地陡变，从阴暗的下水道里，来到了呼啸着的大海中。
而组成这片大海的，不是水，而是腥臭的血液。
“领域？”
李昂的脸上露出讥诮的笑容。
对于他这种曾亲身经历过多次正儿八经领域的人而言，眼前的这片血海，粗糙的就像个稚童用泥巴堆成的城堡。
看似像模像样，但只要轻轻一推，便会塌成一堆烂泥。
血海中，血液组成了一张人脸，发出尖锐的啸叫：“白羽，你的死期到了。我承认你很强，但是，我已经踏出了那一步，无论如何，你也不可能是我的对手。”
轰鸣声骤起。
天空中，开始落下倾盆血雨，每一滴雨水中，都像是存在了一个个嚎哭着的恶灵，不难想象，要是被这种血雨淋在身上，结果肯定很糟。
李昂没有说话。
圣光在他火焰神性的延展下，化作金色的圣炎，从天落下的血水，还未触及他，便被蒸发殆尽。
他张开双翅，神情庄严肃穆，像是一位被供奉在神庙里的公正神祇，俯瞰世间生灵——说起来，他在洛瑟恩，还真有一座神像。
圣炎汇聚在他的手中，化作一把璀璨的金色圣剑。
他轻声道：“圣剑在手，制裁八方！”
下一刻，炫目的金色光辉，充塞于天地之间，金色的圣剑，宛如齐天之高，一剑斩落，将所谓的领域，蛮横地撕扯了开来。
痛苦的嚎叫声，取代了风浪声。
眼前场景再度变换，他看到那只穿着考究的吸血鬼，正瘫软在地上，浑身上下萦绕着圣炎，发出绝望的哀嚎。
“真是......”
“孱弱不堪呐。”
李昂的身形闪烁，出现在了它的面前——斩首，收魂，干脆利落，一气呵成，断绝了它任何逃生的可能。
他将目光看向其余的恶魔们，嘴角勾起了一丝弧度：“我们继续，可好？”
没人回应他。
最强的古拉姆公爵，已经白给了。
它们觉得现在最佳的选择，就是逃亡。
毕竟眼前的这只白羽怪胎，虽然看上去就像那些半神恶魔一样强大，但到底没有展开领域。
只要没有领域，它们就有逃生的可能。
但这样的结果，已然注定。
哪怕李昂在之前的战斗中，已经消耗了很多力量，继续战斗下去，它们不是没有半点获胜的可能。
但恶魔的天性，使得它们绝无可能在逆风时，团结一致对抗敌人。
屠杀，很快便宣告结束。
李昂指着下水道里，横七竖八的碎尸，问道：“看懂了吗？”
“没有。”
芙琳吉拉的表情有点懵，这就是真正猎魔人的战斗方式？
我读书挺多的，你怎么能这么骗我？
李昂哑然失笑。
他其实也很清楚，正常的猎魔人，根本不可能有自己这样五花八门，层出不穷的能力。
别的不说，单就红骑士的体质所附带的火焰穿梭，以及瞬狱技巧，搭配起来，就能使他比纳斯雷兹姆的空间穿梭，还要更加神出鬼没。
李昂思索了片刻，搜肠刮肚，才想出来了芙琳吉拉能够从这场战斗中学到什么：“这里面有一个很通俗，但却至关重要的猎魔人准则——选定猎杀目标时，最好选择比自己弱小一两阶的。”
“说白了，就是以强凌弱。面对比自己更强大的目标，掉头逃跑绝不是什么可耻的事，猎魔人是个高危行业，要活下来，并不容易。”
芙琳吉拉有些疑惑：“可是我在书上看到过，强者会向更强者挥剑，弱者，只会像更弱者挥剑，所以强者恒强。”
李昂用一种仿佛看傻子一样的表情盯着芙琳吉拉，让她忍不住心中惴惴起来。
“鸡汤喝多了会变傻的。”
“傻瓜有瑟琳娜一个就够了，假如你们两个都是蠢货，死得肯定会很早。”
“作为双人组内的大脑，你需要比常人更加冷静谨慎才行，而不是像个热血白痴一样，嘴里喊着可笑的口号，就向强敌发起冲锋。”
李昂毫不留情地训斥道。
当老师，的确有种莫名的快感，尤其是摆着架子去训斥别人的时候。
怪不得有好为人师这个说法。
第三百一十章守序正神
装潢考究的房间内，亮着一盏明灯。
它的外面罩着一层玻璃罩，下面连接着一座圆台，很像是现代的台灯，但实际上它是由魔力驱动的。
帝国在科技与魔法的融合上向来有一手，蒸汽魔能双驱动的外骨骼机甲，只是它显露出的冰山一角。
李昂和芙琳吉拉离开下水道后，便返回了中央城区，在贝尔特纳专制公的庄园里住了下来。
虽然之前李昂跟专制公只有很短暂的交流，但不妨碍专制公把李昂当做引领他走上新道路的人生导师。
况且，借宿一晚本就不是什么大事。
即便两人没有交情，一位半神打算在他家住一宿，他还能拒绝吗？
必须要承认一点，贝尔特纳的庄园，是他见过最贴近现代人享受的地方了。
李昂躺在宽敞得像泳池的浴池里，像一块浮木般在水中沉浮。
水温很高，水面上飘着袅袅热气，将冬日的严寒驱散了个干净。
虽然泡澡根本比不过“清洁术”立竿见影，低温对李昂也没有任何负面效果，但这过程，依旧很享受。
砰砰砰——
门外响起敲门声。
李昂从浴池里站起，身上的水滴眨眼间便蒸发殆尽。
他披上衣服，才道：“进来吧。”
芙琳吉拉的头发湿漉漉的，走近时，身上散发着甜香的味道。
李昂头也不抬地问道：“奔波了这么多天，好不容易有这样一个休息的机会，还不早点去睡？”
芙琳吉拉笑道：“作为精灵游侠，露宿山林，几天几夜不睡觉是一件很常见的事。”
“嗯，说吧，这么晚了，找我有什么事？”
“其实也没什么事......老师，我就是好奇。”
她的语气有些迟疑。
“好奇什么？”
芙琳吉拉像是下定了决心，飞快地说道：“好奇你到底是怎么做到让那些帝国贵族们一天之间就转了性。”
李昂深深地看了一眼芙琳吉拉，轻笑道：“我都说过了，我最擅长以德服人。”
芙琳吉拉蹙起眉，有些不满：“老师，我是认真的。”
“你就当是一种很隐秘的操控人心的魔法就是了。”
“可是帝都有那么多的魔法师，今天在元老院里，我看到了许多身上的魔法气息极其强大的法师，他们都察觉不到异常吗？”
李昂的语气也严肃了起来：“我说的是你‘就当’而不是，它真的就是‘魔法’，能坐到这个位置，不论他是好是坏，但一定是心智坚韧之辈，哪那么容易被魔法操控。”
“老师......”
芙琳吉拉咬了咬嘴唇，轻声道：“是恶魔的能力对吗？只有恶魔才能做到这么诡异的事情。”
“嗯，算是吧。”
李昂没打算深解释这些，只是随口敷衍着，但当他看到芙琳吉拉的眼神时，又忍不住怔了怔。
那双眸子里，此刻充满了惶恐与不安。
李昂恍然：“我明白了，你以为，我用这种能力影响了很多人是吗？”
他看着芙琳吉拉，沉声道：“包括洛瑟恩的居民，卡莎，贝露丹蒂，艾尼维亚？也包括你？”
“我没有......”
她下意识否认。
但她的眼神明显有些闪躲。
在今晚之前，她从来没产生过这种想法。
但她相信，贝尔特纳专制公还有那些帝国贵族们，也没想过自己悄然于无形间，就被改变了性格。
这种能力，实在是太可怕了。
尤其是她发现自己，越来越敬仰自己的老师时。她就下意识产生了一种怀疑，这是不是也是李昂用恶魔的能力对她施加的影响？
而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要想拔除就很困难了。
所以，她想立刻知道答案。
“其实也不怪你会这么想，毕竟，这种能力对于不了解它的人而言，的确够恐怖的。”
对于绝大多数人而言，无论自己是忠是奸，是正是邪，是贪婪还是慷慨，也绝不希望被人强行改变性格。
那就好比把一个人的灵魂，掏出来加工一番再塞回去。
这个人还能是以前的那个人吗？
想通了其中关结，李昂笑道：“可你就这样找来问我，我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了？”
“我信。”
李昂轻叹了一口气：“所以你大半夜跑过来问我这个问题到底有什么意义？假如我真这么做了，我又不可能告诉你。”
“对不起，老师。”
芙琳吉拉语气微顿，又坚定道：“我只是心中有疑惑，问不清，就会留下疙瘩，但只要你说了，我就会信。”
“好吧，那我告诉你，我从没这样做过。”
芙琳吉拉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如释重负道：“嗯，我知道了。”
李昂有些纳闷道：“为什么信我？”
“因为我觉得老师你骨子里是个很骄傲的人，肯定不屑于说谎。”
“那你可大错特错了。”
无论是小时候骗老师自己作业落家了，还是成为猎魔人后，忽悠得德古拉伯爵小命不保，他说过的谎可太多了。
如果有拔舌地狱，里面肯定给他预备了一席。
“总之，我相信您。”
芙琳吉拉很恭敬地向李昂行了一个洛瑟恩的精灵礼节：“老师，我回去休息了。”
李昂“嗯”了一声，目送着芙琳吉拉离开。
许久，他才哑然失笑地摇了摇头。
真不知道这姑娘到底是问出了个什么结果。
李昂脱掉上衣，久违地躺在柔软的天鹅绒大床上，整个人都陷在了里面。
...
卡拉德，皇宫内。
弗洛希娅倚在光滑的石壁上，有些疲惫地闭目养神着，浴池里，蒸汽袅袅，昨天在元老院会议上的逆天翻盘，使她彻底掌控了朝政。
整个帝国的力量，尽归于她手，她此刻的权柄，比起阿雷尼克斯皇帝，她的夫君在世时还要更加强大。
可接踵而来的，便是无数繁杂的政务，军务——帝国东北部的赈灾，东部边境的防务，联合南部精灵，瓦兰迪亚联邦，斯特吉亚大公国的协议......林林总总，比她曾经要处理的事务，陡增了数倍。
越想做到集权，就越要忍受这份操劳。
“实在想不通，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想要当皇帝。”
弗洛希娅在心中默默感慨道。
“陛下，我来领我的报酬了。”
男声突兀响起。
弗洛希娅睁开眼，下意识环顾四周，见四面空无一人，才恍过神来，没好气道：“你为什么总喜欢挑我沐浴的时候来找我？”
“碰巧罢了。”
那边的声音，很淡然，甚至显得有几分生硬。
弗洛希娅的情绪也缓和了下来，问道：“那我现在派人到宫外接你？”
“不必了，现在的皇城，是树精长老......哦，也就是你们口中的神树王守护的地盘，我如果进去，会犯忌讳。”
“可帝国宝库就在皇宫里。”
“你去就行，我能借助你的眼睛看到事物。”
弗洛希娅的语调猛然拔高：“你不是说你看不到吗？”
她有些羞恼地将身体沉入水面下。
李昂很坦然地回道：“之所以那么说，只不过是照顾你身为人类的羞耻感罢了，实际上，我能看到，但并不会因此而产生任何触动。”
其实，李昂在这一点上又说谎了。
不得不说，弗洛希娅虽然年纪有些大了，但还是很有料的。
只是欣赏归欣赏，他已经过了“一见短袖子，立刻想到白臂膊，一见白胳膊，立刻想到全赤身”的这个时期了。
“算了算了，我真不知道你嘴里到底有没有实话。”
弗洛希娅扯了条浴巾裹在身上，从池子里站了起来，又紧了紧绑带，说道：“我现在就过去？”
“嗯，趁早吧，帝都的魔物已经被我肃清了，继续留在这儿，对我而言已经没什么意义了。”
“你这么快就要离开了？”
“留我这种危险分子在帝都，你不会寝食难安吗？”
“为什么这么问？”
“我能改变那些大贵族的性格，自然也能改变你的。”
“但你肯定不会那么做。”
“为什么？”
“娜莎女士是有名的善神，作为她的继任者，你就算不是什么善神，至少也是个守序正神吧？”
另一边久久没有回话。
弗洛希娅忍不住问道：“喂，你还在吗？”
“嗯。”
“为什么突然不说话？”
“因为没什么好说的。”
“我可是女皇欸，你对我应该有最起码的尊重，哪怕是象征意义上的，总不能让我一个人自说自话。”
“呵，你说的对。”
第三百一十一章天启四骑士
“你能暂时回避一下吗？”
弗洛希娅将手放在了浴袍的系带上：“我要更衣了。”
“嗯，我会回避。”
弗洛希娅没有立刻解开浴袍，而是稍等了片刻，才再度询问道：“红骑士，你还在吗？”
没有回应。
但其实李昂还在，只是将视线挪开了。
窸窸窣窣换衣服的声音响起，片刻后，弗洛希娅说道：“我好了，咱们走吧。”
李昂才重新将视线挪了回来。
此时的弗洛希娅，已经穿戴整齐，她将长发高高束起，穿了一件黑色猎装，裹了一条紫色披肩。
看上去很不正式，就像是要外出狩猎一样。
“宝库不在皇宫里？”
“在，但是要走很久，这样会方便一些。”
李昂有些诧异道：“你不是应该坐轿子去吗？”
弗洛希娅有些好笑道：“皇宫里可没有坐轿子的传统。倒是有台帝国炼金实验室制备的机车，我打算骑它去。”
她说着，便走出了大门。
屏退侍女，她径直走向了停靠在庭院里的一辆小型蒸汽机车——它就像一辆摩托车一样，后面有两根长长的烟囱，在踏板两侧，还安放了两块一眼看去，便觉价值不菲的魔能晶石。
她跨上“坐骑”，发动车子。
顿时响起了如同野兽般的怒吼。
“这声音可真让人怀念。”
李昂忍不住感慨道。
“让你回想起曾经跟野兽搏斗时的场景了？”
“跟野兽搏斗？”
“书上是这么写的，在你成为娜莎女士的虔信徒前，你曾在角斗场里做过角斗士，在第一天，你便赤手空拳，打死了一头棕熊。”
她说着，发动机车，一骑绝尘。
李昂饶有兴致地问道：“书上还怎么描述红骑士了？”
弗洛希娅答道：“红骑士是天启四骑士之一，当祂莅临人间时，战火便会被点燃，它将拉开末日审判的序幕——实际上，在你出现之前，神话学者们都视你为被娜莎女士降服的恶神。”
李昂轻笑道：“其实说的也没错，恶魔的确就要毁掉这个世界了。”
“我坚信，帝国会在我的统治下，赢的这场战争。”
李昂笑了笑，没做反驳，而是岔开问题道：“那除了我以外，另外三个天启骑士分别是谁？”
“骑着白马的瘟疫骑士，骑着黑马的饥荒骑士，以及骑着灰马的黑暗骑士。”
“瘟疫骑士和饥荒骑士好理解，黑暗骑士呢？”
“书上是这么描述的，当祂出现时，日月无光，盲目之人将占据整个世界——似乎是说，它能吞噬掉太阳。”
“可能性不大。”
李昂的语气依旧轻松，在他看来，这不过是些牵强附会的神话传说，中世纪也不是没有类似的天启四骑士的传说，只是跟这个世界大同小异罢了。
“为什么？”
“即便是所有主神还活着，并且同心协力，也不可能吞掉太阳，那是大君级的伟力才能做到的。”
“大君级？”
“你可以理解为，打一个响指，就能使我这样的半神灰飞烟灭的存在。”
弗洛希娅有些不敢置信，在她看来，李昂这样的半神，就属于这个世界里最顶级的人物了。
“真有那种存在？”
“当然，但那样的存在，大概率是不会有兴趣做这种无聊的事情的。所以，如果真有天启四骑士，拿我，瘟疫骑士，饥荒骑士去跟黑暗骑士并列，也未免太高看我们了。”
“呵，传说到底只是传说，等到我们击败恶魔后，我会派人在帝都最中央，为你塑像，并且重新立传，为你正名。”
“希望会有那天吧。”
...
帝国北部，帕多瓦。
这是帝国北部最繁华的城市，曾经与席隆尼亚一南一北，被称作帝国的两颗明珠。
此刻，在帕多瓦的街头，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正拖着一个白色编织袋，驻足于一家店铺的门外。
他的身体因穿着不合身的肥大棉衣，而显得很臃肿。
他趴在店铺的橱窗外，满怀憧憬地打量着里面展示的糕点，口中的哈气，在玻璃上形成了一层白雾。
他用脏兮兮的袖子擦掉了白雾，继续盯着看。
橱窗里，精致的小糕点上点缀着七彩的水果，看上去可爱诱人极了，可他既没有钱，也没有能央求着买上一块尝尝的父母。
自从他父母去世后，他便孤身到来帕多瓦，投奔自己的爷爷。
可爷爷去年也病逝了，自此，他就变成了孤身一人，每天穿行在大街小巷，和那些流浪汉，乞丐们，为了争抢每晚落脚的地方，而斗智斗勇。
看着橱窗里的食物，他下意识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这是他唯一喜欢大城市的地方，这里总有各种精致的，仿佛只有童话里才有的漂亮食物，尽管他从没吃到过。
比起他的家乡，这里就只有这一点值得留恋了。
毕竟，帕多瓦虽然很大，很繁华，但越大的城市，对于他这样的人而言，就越发如同虫豸般毫不起眼。
正在这时，店铺里的老板阴沉着脸，向他走来。
特里尔赶紧拖着编织袋溜了，趁那个脾气很差劲的男人用各种污言秽语辱骂他的家人之前——他很爱自己的家人，不希望听到别人用这种语言去侮辱他们。
结果，在一个转角时，他因为跑得太快，一头撞进了一个一眼看去，便感觉是个大人物的老人的怀里。
“滚开，你这个没礼貌的小臭虫！”
男人的奴仆大声训斥道。
他的主人是巴蒂·冯·森姆尔，曾经做过帝国元老院五百人院的元老，现在则是城里荣耀圣堂的本堂神父。
他刚刚从市长那里申请来了一千第纳尔的贫困人民津贴，每年还会自费资助贫困女孩的教育费，是个顶好的大善人。
见到这一幕，他的那张苍老的脸，皱紧了眉。
“孩子，你过来。”
特里尔有些胆怯，一步步向后退去。
随后，他看到这个老人向他走来，并抬起了手，特里尔下意识转身就跑。
老人僵硬地放下了手臂，将手心里捏着的几枚铜子又揣回了口袋里，不是他吝啬，实际上，他连家里最后的两座银烛台都在昨天当掉了。
“唉。”
“算他运气不好。”
奴仆有些幸灾乐祸道。
如果特里尔没有选择逃跑的话，他大概率能获得四五枚小铜子，甚至于他的嘴巴足够甜的话，多卖卖惨，还有可能从自己这位因为年纪越来越大，而同情心也越发泛滥的主人身上，薅到更多的好处。
但他并不希望自己的主人这样做。
老人膝下无子，孑然一身，奴仆觉得当神父死去后，自己能理所应当继承他的遗产，所以也就越发反感老人如同泼水般将钱财散给那些穷鬼的做法。
这些钱本该是属于他的！
特里尔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他只知道自己必须讨来些食物，但似乎是年景越来越差，就连那些变质的食物，人们也很少丢弃了。
直至深夜，在垃圾桶里，他依旧一无所获。
特里尔不再寻觅食物，而是找了一个避风的角落里蜷缩紧身子，准备入睡，但他实在是太饿了。
棉衣里，塞的那些破报纸，根本就无法带给他太多的温暖，
“好饿啊。”
“真想吃那些橱窗里的点心，妈妈还在的时候，每年冬天，都会做很多小点心给我吃。”
“真甜啊。”
“好想妈妈。”
特里尔咽了一口口水，又将衣角掖紧了。
在饥寒交迫中，他缓缓睡去。
黑暗中，路灯映照下来的阴影，将他的影子拉的好长，显得他的脑袋大大的，身体小小的，仿佛一只在饥饿的驱使下，恨不得吞掉整个世界的粮食的怪物。
...
帝国南部，一座偏远小镇里。
马蹄声突然大作。
人们顺着声音看去。
发现那是一名骑着白马的骑士，他头戴金色的冠冕，身披红色大氅，背负长弓与大剑，胯下的坐骑肌肉虬起，异常雄壮。
他纵马掠过长街，留下了一个个漆黑的马蹄印。
仿佛那匹白马的蹄子，带着极为恐怖的高温，连地面都被灼得焦糊。
但实际上，人们并未嗅到任何糊味。
他们凑近了去看。
有个人揉了揉眼睛，露出了不敢置信的神情，他发现那些蹄印，居然仿佛有生命般在缓缓蠕动！
“这是什么东西？”
下一刻，蹄印飞散。
化作无数密密麻麻，看上去就如灰烬尘埃一般的飞虫，四散而去。
人们被吓得惊慌失措，匆忙逃散开来。
但这些飞虫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这件事闹得小镇里有些人心惶惶，可请来了荣耀圣堂的牧师检查后，却没有发现任何异状。
人们也很快就恢复了以前的生活。
第三百一十二章饥荒
帝国宝库里的藏品，的确丰富。
但绝大多数，都是类似于古董，宝石这类华而不实的东西。
比如李昂现在正在观看的这一把，在这个世界相当著名的神器——“洞穿世界之枪”。
据说是往昔象征公正与怜悯的荣耀主神，没有高举神国，飞升星界时，在人间所使用的神器。
但经过李昂仔细观察，发现它的上面并不存在任何神性光辉。
材质倒还算不错，但还比不上李昂曾经使用的赐胜之剑。
这个世界的主神，虽然依旧相当于高序列第一阶，但无疑已是站在这一领域顶点的存在，这种神器，跟祂的身份明显不搭。
李昂有些狐疑道：“你确定这把骑枪曾经是荣耀主神的神器？”
弗洛希娅将手中的“洞穿世界之枪”放回了武器架上，很坦诚道：“我可没办法确定。距离我当上帝国的女皇，也才只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我明白了。”
李昂放弃了捡漏的心思，他自认眼光还算不错，但也没自以为是到能比其余所有光顾过这里的半神，更高的地步。
在弗洛希娅的指引下，他的目光最终锁定在一把摆在武器架上的银色标枪上。
它大概有一人长，散发着斑驳陈旧气息的木杆只占了一半，另一半，则尽数都是闪烁着鲜亮银色辉光的金属枪尖。
“这就是你之前提到过的逐日者标枪？”
“嗯，据说它能击中你用精神锁定的任何目标，哪怕是太阳。”
“这个据说果然就只是据说。”
李昂仔细打量着这把标枪。
虽然是借助弗洛希娅的双眼，但他依旧能在上面看到那熠熠光辉——这是一把很标准的，具备神性力量的真正神器。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没被挑选走，但它的价值在剩余的这些藏品中，无疑是最高的了。
“就它了。”
李昂很果断地说道。
弗洛希娅点了点头：“可以。”
“把它带出来给我，我们的交易就结束了。”
弗洛希娅笑道：“你忘了我允诺过，给你挑选两样物品的机会吗？身为皇帝，我从不说戏言。”
李昂的声音停顿了片刻，才道：“你可真大方。”
“那当然。”
弗洛希娅很骄傲地昂起头。
孰不知李昂此刻正在心里默默吐槽，这女人可真是崽卖爷田心不疼。
最终，李昂又挑选了一颗品质极高的魔能水晶，他打算拿回去给贝露丹蒂，作为洛瑟恩的护城法阵的新核心。
也算是她当初慷慨赠予他剑鞘的报酬了。
...
李昂和芙琳吉拉离开卡拉德后，并没有立刻返回洛瑟恩，而是继续游历，猎杀恶魔。
他们的效率很高，很快便清剿了十余座大小城镇的魔物。
而今天，他们即将抵达帝国北部，一座名为帕多瓦的城市，这也是他们在北方的最后一站了。
接下来，他们就要一路南下，一边猎杀恶魔，一边返回洛瑟恩。
“这就是所谓的北方明珠帕多瓦？”
李昂皱起眉。
虽然这座城市的建筑的确很繁华。
但很显然，这座城市正面临着严重的饥荒，到处都是衣衫褴略的难民，黑压压地挤在城外，试图进到城里面去。
而城里面的行人虽然衣着还算光鲜，但几乎每个人都是面有菜色，脚步匆匆中透露出一股有气无力的劲儿，明显是许久没有吃饱饭了。
而在道路的尽头，所连接的一座平时举行大弥撒和节日庆典的广场上，则排起了长长的队伍——他们正在领取荣耀圣堂发放的赈灾面包。
荣耀圣堂也算是帝国的主流信仰了，但帝国人很像是古希腊和古罗马人，绝大多数人都不是固定哪位神祇的信徒，而是多多少少，每位神灵都会信一点。
但很显然，对于数目如此庞大的队伍而言，荣耀圣堂的赈济，只不过是杯水车薪。
很快，站在桌子后面，发放面包的神父，便露出了焦虑的神情，而这种焦虑，自然而然也感染了那些排队的人。
他们看到装着面包的布袋，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降低着，终于，有人按捺不住，开始推搡前面的人。
他们试图打破这种固定的秩序，趁着面包还没发完，抢到一份食物。
而站在前面的人，则纷纷破口大骂，坚决捍卫自己排了许久，才到前列的位置。
眼看一场骚乱便要掀起。
刺耳的链锯声，轰得在耳畔炸开。
七名身着铁甲，手持链锯枪的帝国骑士，戴着银白色铁盔，面罩后，只露出一双杀气腾腾的眼睛，成功震住了人们。
李昂没再关注这一幕，而是和芙琳吉拉继续前行着。
他们看到在城外的一角，有难民们聚集在一起。
芙琳吉拉忍不住驻足，许久没有再前行。
“怎么了？”
李昂回头询问道。
“他们真可怜。”
“的确。”
芙琳吉拉沉默了片刻，又问道：“我们能帮帮他们吗？”
李昂微皱眉头，说道：“别做多余的事，芙琳，我们是猎魔人，不是慈善家，泛滥的善心会害死你。”
“但是，老师，求求你了。”
李昂反问道：“即使你做了，你又能改变什么？”
芙琳吉拉愣住了，她想起了之前救过的那个小女孩，她的确使她暂时免于命丧恶魔之口的命运。
可她的结局，却没有因此而有任何改变。
“看来你想明白了。”
“这个世界不会因我们这种人的努力而有丝毫改变，你无法看顾一个人一辈子，你现在送给他一片面包，隔天他可能就会冻死在街头。”
“你什么都改变不了。”
李昂想起了鲁迅的那句“学医救不了华夏人”，同样，这个世界的人们想要生存下来，也不是靠他们运来些粮食，棉衣，就有用的。
恶魔们的威胁，才是这个世界所面临的，最紧迫的难题。
芙琳吉拉的语气，罕见地有些强硬：“不，老师，你是错的。”
李昂的眉头轻轻挑起。
他并没有因自己身为老师的权威受到挑衅而愤怒。
他只是很平静地说道：“那你就证明给我看。”
芙琳吉拉愣了下。
李昂继续道：“比如，前面左转的巷子里有两个流浪汉，你可以试着施舍他们一些钱。”
第一百一十三章猎魔人的本职
“哥，我好饿啊。”
“忍一忍就过去了。”
说话的是个十一二岁的少年，蓬头垢面，裹着件看起来很厚实，覆满漆黑油垢的棉大衣。
他的哥哥看上去比他要大很多，留着杂乱的黑色胡须，骨架很宽大，又罩着件肥大的棉衣，显得跟个成年人也没两样。
两个人蹲在巷子里避风的角落，时不时搓搓被冻得有些发麻的双腿。
“哥，有仙女。”
少年指了指哥哥的背后。
哥哥笑了：“说什么鬼话呢？”
“是真的！”
他回过头，看到一个戴着黑色渔夫帽，帽檐压得很低，只露出白皙的下巴，和丰盈红唇的女人。
尽管看不清相貌，可他很确信这是自己见过最漂亮的女人。
她的皮肤简直就像窑厂里精心烧制的白瓷一样完美无瑕——这是他唯一能够想象到的比喻。
因为他曾经在窑厂里做过一段时间的苦工。
“女士，你有什么事？”
哥哥的语气有些结巴。
这个女人令他有些自惭形秽，不仅是他，还有这条遍布着垃圾与肮脏排泄物的小巷，都应该自惭形秽。
女人的声音很温柔，操着一口带有少许口音的通用精灵语，递过来一只手，摊开：“我这里有些钱，你们可以拿去买些食物和衣服。”
少年看了一眼他的哥哥，见他没说话，少年也不敢伸手去接，只是下意识咽了一口唾沫。
原本他们两个在这城里，虽说也是饥一顿饱一顿，但总归还能活下去。
可这场突如其来的饥荒，使得他们本就紧巴巴的生活，变得每况愈下。
哥哥许久没说话。
他只是盯着这只白皙的手掌，和里面安静躺着的几枚银辉闪耀的硬币——真好看啊，居然能有人的手长得这么好看。
“不要吗？”
女人有些疑惑，动作缓慢地把手收了回去。
“等一等。”
哥哥很窘迫地说道：“谢谢你的帮助，我和我的弟弟很需要这些钱，等我挣到钱时，我一定会还给你。”
女人微怔了下，才笑着应道：“好，我相信你。”
她将硬币放在“哥哥”的手里，又嘱咐道：“小心收好，别被其他人抢走。”
“嗯。”
哥哥重重地点了点头，又道：“再次感谢你，好心的女士。”
女人微微颔首，并没有再开口，而是步伐轻盈而灵敏，精确地踩在秽物中间，如同一只猫儿般离开了巷子。
少年推了一把还在发愣的哥哥，小声嘀咕道：“哥，我们快去买吃的吧。”
哥哥这才回过神来，点了点头道：“嗯。”
...
李昂笑着问道：“帮助他人的感觉怎么样？”
芙琳吉拉的脸上洋溢着笑容：“真的很好，老师。”
“跟我来。”
李昂说着，转身离去。
芙琳吉拉有些疑惑，但还是迅速跟了上去。
李昂走得很快，快到芙琳吉拉甚至都有些追赶不上了，但周围的人，却仿佛根本没有注意到他一样。
最终，他们在一家面包店外停下。
这家面包店虽然还在营业，但客人并不多，而且门口杵着两个凶神恶煞的守卫，看上去不像是面包店，倒像是红灯街，酒馆这类斗殴事件频发的高危场所。
李昂说道：“我们在这里等一会儿。”
芙琳吉拉很好奇为什么要这样做，但她又很清楚自己老师必定是有缘由的，她强忍着好奇，安静地等待着。
就在这时，一旁的小巷里，走出了两个衣着邋遢的流浪汉，一高一矮，一大一小，正是刚刚芙琳吉拉施舍过的那两个。
他们和面包店的老板说了两句，年长的那个被气得脸色通红，最终他们递过去了两枚银币，却只拿回来了一条明显搀着木屑与砂砾的黑面包。
芙琳吉拉瞪大了眼睛，有些生气：“这是怎么回事？”
李昂解释道：“这场饥荒很奇怪，我打听过了，似乎是整座城市，绝大多数的食物和储备粮一夜之间全部都消失了，而且绵延多个附近的村落，小镇；所以粮价已经上涨到了一个非常恐怖的境地。”
李昂看向芙琳吉拉，微笑道：“所以凭借你积攒下来的那点积蓄，你觉得你能帮几个人？”
芙琳吉拉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在洛瑟恩，本来就不是什么商品经济发达的地方，物价也因物产丰富，而被压得很低。
所以即使她身为游侠将军，也几乎没有积攒下来任何积蓄。
因为根本就没必要。
李昂话锋一转，又说道：“不过，我倒是可以私人借你一笔钱？”
他在虚空跳跃者的胃袋里，还储藏着包括德古拉伯爵的积蓄在内，很大的一笔财富。
“只是在这之前，我想问你，拿到这笔钱后，你打算去帮哪些人？”
芙琳吉拉思索了片刻，道：“我会帮那些看上去已经饿了很多顿，已经快要坚持不下去的穷人，妇女和儿童优先。”
“妇女......”
气抖冷。
李昂哑然失笑，自从他穿越后的时间越来越长，他都快要遗忘以前在网上冲浪时，学到的“拳法”了。
芙琳吉拉被李昂突如其来的笑，吓得有些惴惴，连忙道：“有什么问题吗？”
李昂很认真地说道：“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你，这座城里，饿了不止一两顿，已经快要坚持不下去的人，起码占了百分之五十，你能帮几个？”
说着，不待芙琳吉拉回话，他又指向了面包店：“像这样的面包店里，剩余的粮食也不多了，你买下来的越多，那些强忍着饥饿在工作，挣钱，准备下班时给自己家里挨饿的孩子们购买食物的人们，买到的就越少。”
“是的，没错，在这个时候还有工作的人，起码也属于中产阶级，他们不如真正的穷人苦，所以他们就该饿死？”
芙琳吉拉涨红了脸，结结巴巴道：“不，我没这个意思。”
李昂笑了笑，又道：“所以你应该明白你需要做什么了吗？”
芙琳吉拉微怔，思索许久，才试探着答道：“老师，你的意思是，我们应该去追查那些消失的粮食的下落？”
李昂点了点头：“你现在才想到，说实话，我真的很难不感到失望——你觉得这座在帝国北部，举足轻重的大城，居然会突然陷入饥荒之中，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抱歉老师。”
芙琳吉拉有些羞愧地低下了头。
“我说过，猎魔人的本职是猎杀魔物，而不是像修道院的修女一样，走到大街上去施舍穷人。”
芙琳吉拉敏锐地捕捉到了其中的关键信息，追问道：“偷走粮食的魔物？”
李昂摇了摇头：“暂时还没感受到魔物的气息，但想来，也没有哪个擅长空间法术的法师，会做出这种无聊的事情。”
第三百一十四章召唤艾尼维亚
李昂和芙琳吉拉走进帕多瓦的一间旅店，刚一进门，就看到旅店老板向他们挥了挥手。
“我这里也没有食物，你们走吧。”
李昂伸出两根手指：“我们只要两间干净的房间就够了。”
旅店老板应了一声，招呼着两人上楼，一边走一边说道：“你们应该是外来人吧，我奉劝你们早些离开。”
“为什么这么说？”
“总督触怒了饥荒之神，一夜之间，几乎所有的食物都凭空消失了。”
他说着，语气微顿，上下打量着两人：“我知道你们身上应该还携带了一部分食物，但继续留在这儿，这些食物也有可能凭空消失。”
“凭空消失？”
李昂重复着对方的说法，又问道：“你亲眼看到的？”
旅店老板的脸上情不自禁地流露出了一丝恐惧：“没错！前天晚上，我听到厨房里有窸窸窣窣的动静，本以为是老鼠，可走进去一看，就发现那些厨房里储存的食材，正一个接一个地凭空消失。”
“没错，就是凭空消失！”
他又重复了一遍这个单词：“先是一颗卷心菜，随后是一篮子马铃薯，然后是绳子上悬挂的腌肉与咸鱼，就这样毫无征兆，突然消失掉了。”
“没有任何光影变化？”
“当然没有，而且不止是我一个人这么说！”
李昂皱起眉头，有些疑惑。
因为只有特别擅长空间法术的高序列，才能将空间法术施展得范围如此之大，且毫无征兆。
但这种人真的会如此无聊，去做把一座城市的所有食物都卷走的事情？
李昂又问道：“然后你是怎么做的？”
“我能怎么做？拿着汤勺去跟那些无形的魔灵拼命吗？”
“魔灵？你刚不是还说是饥荒之神？”
旅店老板压低了声音道：“有在野神父说，那些来收粮食的魔灵，都是饥荒之神手下的饿死鬼。”
李昂知道，在野神父就相当于乡间的神汉巫婆这类职业，他们说的话，当耳旁风就是了。
“嗯，谢谢你的情报，不过帕多瓦已经变成了这样，你们怎么不考虑离开这里呢？”
“这种事又不是只有帕多瓦发生，附近的几个城镇都遭了神罚，更远的一些城镇，更是闹起了瘟疫，每天都要抬出来好几百具尸体，据说城郊的焚化炉，浓郁的黑烟连天都能遮盖。”
“而在东边，据说恶魔马上就要打过来了，前段时间，每天都有从东边逃难来的，像我们这种人，又能往哪儿跑？”
旅店老板的情绪有些激动，几乎破口大骂了起来。
李昂微怔，下意识回想起弗洛希娅曾经对他说起过的那个天启四骑士的传说。
饥荒和瘟疫，现在好像都有了。
不过这种思绪也就是一闪即逝罢了，因为实在不合常理。
在中世纪也有天启四骑士的传说，只是最后的“黑暗”被“死亡”替代了。
而在中世纪，瘟疫，饥荒，战争，死亡更是充斥在世界的每个角落，也没听但丁老师说起过，这个世界上真有什么天启四骑士。
至于这里，恶魔本来就要毁灭世界了，再搞出来所谓的“天启四骑士”，不是多此一举吗？
又不是玩游戏，还要争着抢着要拿“毁灭世界”的成就。
李昂又同旅店老板寒暄了两句，便和芙琳吉拉一同回到了房间。
这家旅店的环境还算不错，最起码足够干净整洁，和这个世界绝大多数小旅店截然不同。
当然，也有可能是这段时间，帕多瓦的旅店行业变得门可罗雀有关。
他们在房间内坐下。
李昂首先开口道：“按照旅店老板的描述，应该不是擅长空间法术的人类法师干的，但我也很确定，自己没有察觉到任何恶魔的气息。”
以他现在的实力而言，即使是一些擅长伪装的高序列恶魔都很难瞒过他的感知。
但也不是没有。
比如说纳斯雷兹姆这类特别擅长伪装和隐匿身形的恶魔，它们也的确有动机去做这类事情来引发混乱。
但在李昂看来，搬走一座城市的粮食，绝对算不上什么引发混乱的好主意。
而且，依照恶魔的行事作风，比起搬走一座城市的粮食这样“保守”的策略，它们更习惯于一些更激进的手段——比如，每天随即抽取十名幸运居民，进行现场宰杀之类的。
但也不能就此排除恶魔“作案”的可能。
因为是隶属于“混乱邪恶”阵营的恶魔，它们就算做出任何不合常理的举动都是正常，用人类思维，来以己度“魔”，很容易就会出现疏漏。
芙琳吉拉的脸色变得有些沉重：“老师，就连你也没察觉到恶魔的气息吗？”
“嗯。”
李昂的心情也有些沉重，无论做出这件事的究竟是人类还是恶魔，能达到连他都没察觉到半点端倪的境地，必然不会是什么好对付的角色。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李昂反问道：“如果只有你，你会怎样做？”
芙琳吉拉被问住了，犹豫许久，才道：“我需要时间来好好想一想。”
“呵。”
李昂忍不住笑道：“其实很简单，当你发现你的目标很可能会非常棘手的时候，就果断一些，请求支援就是了。”
他说着，在意识中，沟通了链接凤凰王艾尼维亚的锚点——这是他利用契约页的功能，在征求了祂的同意后，才在祂体内留下的。
这能方便他们进行远距离的交流，以及随时请求支援。
当然，艾尼维亚那边布置传送阵也需要时间。
所以不能像精灵宝可梦一样，等到李昂碰到敌人时，喊一嗓子“就决定是你了，艾尼维亚”，就能把艾尼维亚这个半神阶强者召唤出来做打手。
“我已经和艾尼维亚联系好了，祂说稍等片刻，就会直接传送到房间里来。”
李昂看着芙琳吉拉有些发呆的表情，忍不住笑道：“其实不知是艾尼维亚，我还打算把这件事通报到诸神议会，假如我们两个解决不了，就请更多的半神来帮忙。”
第三百一十五章所谓天启
在来到帕多瓦的第七个年头，特里尔依旧感觉很饿。
新年夜，他一个人孤零零地走在街头，寒风瑟瑟，他裹紧身上肥大的，塞满旧报纸的棉袄，提着编织袋，低着头在路边寻觅可以用来换钱的废铁。
但这需要足够的运气，那种阔绰到将锈蚀的铁片随手乱丢的老爷们往往很不常见。
他寻觅许久，依旧一无所获。
最后，他在往年这个时候都会拜访的一座涂抹了白色腻子，有着红色屋顶的二层小楼外面停了下来。
与往年相同的是，房屋里依旧燃着暖色的火焰，有一层薄薄的水汽弥蒙在玻璃上。
他下意识咽了口唾沫，趴在窗户边探头看去。
但与往年不同的是，今年，这户人家的餐桌上没了固定的一只肚子里能塞进一只肥鸭的烤火鸡，菜肴也稀稀拉拉的，只有分量很少，分到每个人盘子里都不足巴掌大小的粗粝黑面包和一只烤鲤鱼。
那个笑起来很好看，跟自己年龄相仿，有着金色卷曲长发的小女孩，此刻也没了笑容。
每个人的脸上都愁眉不展。
往年这个时候，就算这户家庭的男主人每次看到他都捏着鼻子，但也大多都会看在新年的份儿上，给他点食物。
不过想来今天应该是不可能了。
特里尔在心里默默地说道：因为他们看起来连填饱自己的肚子都成了问题。
他们开饭了。
就在这时，那个脸上有着一圈络腮胡，看起来凶神恶煞的男主人似乎是发现了他，起身向外面走来。
特里尔有些想要逃跑，哪怕像蝼蚁一样活着，也不代表他就能对那些辱骂视若无睹。
但或许是心底还有最后的一丝期盼，他还是停住了脚步。
砰——
门被推开，热气从里面涌出。
男人先是做出了一副凶神恶煞的表情，但紧跟着又像是突然被抽干了力气，语气微弱地叹息：“今年，我只能给你一小块涂抹了无花果酱的黑面包，仅此而已。”
特里尔很惊喜，确切来说，是受宠若惊，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男人居然会在这个艰难的时候，施舍给自己一份食物。
他忙不迭地点头，说着奉承话：“谢谢你，仁慈的老爷，来年你的葡萄园必定会有一场大丰收的。”
“但愿吧。”
男人的脸色依旧不好看，但还是返回屋内，将一片如他所说，涂抹了果酱的黑面包拿了出来。
透过这个空隙，他看到桌旁的那个小女孩，对他露出了一丝微笑。
他立刻感觉手足无措起来，心中既幸福又自卑。
这使他接过男人递来的面包片后，只低声道了谢，便匆匆扭头跑开了。
边跑，特里尔边想着。
她可真可爱啊。
...
借着这片面包，他成功捱过了一晚，尽管第二天醒来时，熟悉的饥饿感依旧在提醒他，那根本就不顶事。
他拖着编织袋走上街头，随即便看到了一个满脸泪水，大声嘶吼的男人，被一群凶神恶煞的壮汉推搡着，走向警局。
特里尔认识这个大块头，在棉袄里塞旧报纸御寒的本领就是他传授给自己的。
从别人的议论纷纷中，他能听到这个家伙为了养活自己的小女儿，铤而走险，袭击了面包店，结果被看门的打手三两下便放倒了。
常年的饥饿使得这个大块头只是看上去很凶罢了，实际上他谁也打不过。
特里尔抽动了下鼻子，有些发酸，心中没来由地感觉有些歉疚。
但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他迅速将这一切抛诸脑后，继续寻觅着那些能换到食物的小铁片——他还不知道这个时候，哪怕是金片都未必能够换到食物了。
直至面前，一个黑色的身影遮住了他的视线。
抬眼一看，能看到对方下颌处修建精致的短须，还有笔挺的鼻梁。
这是一个很英俊的男人。
他肯定不是本地人，而且是来自很远的地方，因为他的五官轮廓，跟特里尔见过的所有人都有着细微的差别。
他向一旁绕路走去，但男人再度横跨了一步，挡在了他的面前。
“先生，有什么事吗？”
男人蹲下身子，一对漆黑的眸子里仿佛凝聚着某种魔力，使得特里尔一时间居然愣在了原地。
这个愣神似乎有些久。
当他回过神来时，眼前的景物已经大变。
四下打量，这里早就出了城区，俨然一片空荡荡的荒地，只有枯黄的草木树枝，伴随着凛冽寒风轻轻摇曳着。
那个男人依旧站在自己的面前，像是一堵无法逾越的高墙，或是站在塔楼顶上，戴着冠冕的大主教。
让人生不出任何抵抗的心思。
啪嗒，啪嗒，啪嗒。
马蹄声突兀响起。
像是一阵风，白色的神骏划出一道流光，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男人的身边。
特里尔看的有些愣神，眼神中却没有多少恐惧，更多的，反倒是浓浓的羡慕。
如果有那样一匹马，载着自己像风一样自由地穿行该多好啊。
男人微笑着说道：“想要吗？”
特里尔沉默着点了点头。
“其实你也有。”
就在这时，男人突然对着特里尔的身后说道：“你来的比我想象的晚了些。”
特里尔回头看去，却没有发现任何踪影。
但就在他的视线中，空气里却突然泛起了涟漪，一只手臂率先从涟漪中伸出，紧跟着是整具身体。
他是李昂。
“城里的饥荒是你引起的？”
李昂开门见山地询问道。
他本来还在城里和艾维尼亚，芙琳吉拉一起调查饥荒的根源，结果却不知从哪儿传来了一阵传音，要他一个人到荒野里来，真相自会水落石出。
李昂当然不会贸然孤身前来，艾尼维亚此刻就在一旁等候，随时可以响应他的召唤过来支援。
男人摇了摇头，他指着身前的小男孩说道：“不是我，是他。”
特里尔瞪大了眼睛，他既茫然又慌张地说道：“不，不是我，怎么可能是我做的，我从昨晚到现在，只吃了一小块三明治。”
他说着，还揉了揉自己的肚子。
他还是很饿。
“你不知道，是因为你还没有彻底觉醒，饥荒。”
男人的嘴角微微翘起，像是有几分得意：“我本来以为，‘战争’你会是第一个觉醒的，毕竟，我还沉睡在凡人的躯壳里时，就早已听过你在洛瑟恩苏醒的消息了，但现在看来，好像我才是第一个呢。”
“战争？”
李昂皱起眉头，他隐约想到了什么，但又感觉有些莫名其妙：“你说的是天启四骑士？”
“当然，现在就只差‘黑暗’那个家伙了，不过他向来神神秘秘的，即使是苏醒了，想要找到他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黑暗，战争，饥荒......
也就是说，这家伙就是天启四骑士中的“瘟疫”？
李昂没有第一时间否定自己不是“战争骑士”，而是顺势开口问道：“接下来你打算做什么？”
他很自然地说道：“当然是继续我的职责，我本来还想着要帮‘饥荒’这个家伙觉醒，但仔细想想，倒不如就让你们继续浑浑噩噩下去，等到我完成使命时，再将你们统统吞噬——虽然，那会慢上许多。”
“你的职责是什么，天启？”
天启在卡拉迪亚世界，有末日审判的意思，说得通俗一点，就是毁灭世界。
“嗯哼？”
他挑起眉：“不然还会是什么？”
李昂强调道：“恶魔已经在毁灭世界了，就算你什么都不做，结局也是一样！”
男人的眼神中流露出了一丝讶异，随后又变成了带着几分讥诮的哭笑不得：“哈哈，你还真是什么都不懂啊。我们的使命，难道不就是将世界从恶魔的手中拯救下来吗？”
李昂疑惑道：“你什么意思？”
男人饱含深意地说道：“你似乎搞错了一个概念，卡拉迪亚世界，跟在这上面生活的生灵们，可不是一码事。”
“在卡拉迪亚世界存在的无数年里，有过各种各样的智慧生物诞生于此，他们起起落落，有的如昙花一现，迅速灭亡，有的则苟延残喘至今......但有一件事可以确定，只要世界母亲还活着，哪怕这里变成一片荒漠，在遥远的未来，依旧会有各种各样的生灵，像是雨后春笋般诞生于这片土地。”
李昂的脸色微变，他隐约已经明白男人的意思了。
而男人则继续说道：“所谓天启，就是由我们四人，毁灭掉这些无用的生灵，用他们的鲜血和灵魂，浇铸成我们的无上神躯，最终，再由我们四人互相厮杀，诞生出一个足以与恶魔对抗的唯一真神。”
他的脸上带着浓郁的笑意，凑近到李昂的面前，轻声道：“所以你要快些了，不然，最后幸存下来的那个，可未必是你。”
但话音刚落，他就恍然大悟般拍了下额头：“唔——我险些忘了，你尚且没有觉醒，估计连引导征伐的天赋都没有，那看来，你注定要慢我一步了。”
他说着，打了个唿哨，那匹白色神骏便嘚哒嘚哒向他走来——如他所说的那样，他要继续履行自己的职责了。
第三百一十六章猜测
听起来就像养蛊。
李昂若有所思道：“你既然都说这么清楚了，你觉得你还能就这样轻松离开？”
“难不成你还想拦我？”
乘在白马上的骑士有些诧异地看向李昂，他偏斜过头，脸上带着微笑，轻声细语地说道：“你拦不住我的，不信的话可以试试。”
气氛瞬间凝重了起来，剑拔弩张，空气中响起压抑的嗡鸣，像是有一只在黑暗中窥探的野兽，两只如同灯笼般的双眼遮天蔽日，发出刺耳的啸叫。
不，那不是仿佛。
在李昂的背后，逆光而现的，是被拉长，膨胀，变大了无数倍的恐怖黑影。
屠魔者终成魔。
作为比恶魔更加可怕的魔敌，此时此刻，哪怕还未真正出手，他所显露出的力量也远远超出了寻常半神的范畴。
被称作“饥饿”的小男孩，此刻只是呆呆地看着这一幕，像是完全被吓傻了，但仔细看去就会意识到他的眼底，盛满了立刻就要溢出的饥饿感，嘴角淌落涎水，背后的影子呈现出一个巨大的头颅，撕裂开空洞的嘴巴，仿佛随时都会择人而噬。
“是魔的味道，果不愧是被娜莎女士放逐于地狱数百年的红骑士。”
“未曾觉醒就有如此力量，当真是可怖呀。”
瘟疫骑士的神情迅速变得凝重了起来，倒不是觉得这位红骑士真能留下他，而是忧心于对方如同大山般夯实坚固的基础，即便未曾觉醒，依旧如此强大。
那么，他若觉醒，自己，饥饿，乃至黑暗，谁能是他的对手？
天启四骑士，或者说天启四蛊，最后能存续下来的，似乎只有这位红骑士，可能最大！
轰！
气爆声震耳欲聋，像是天地初开时的巨人砸下铁锤。
他们之间的交手只持续了短短的几个瞬间便分开了，李昂有些讶异，这个对手相较于真正的高序列而言，似乎逊色了不止一筹。
但他刚想到这儿，一股撕心裂肺，恨不得将整个肺脏咳出来的剧烈痛感便涌上心头。
那是非常陌生，自从他跨足超凡境界后便再也没有感受到的不适感。
他生病了！
李昂强行压制住了猛咳的冲动，但咽喉部痒得厉害，极大地牵制住了他的精力。
“这就是你掌握的瘟疫？”
瘟疫骑士面带微笑，轻声道：“还不止呢！”
下一刻，李昂只觉体内不知不觉间居然已经布满了绿色的斑点，感染力超过黑死病无数倍的恐怖疫病正以一种极为恐怖的速度，度过自己的潜伏期，来到了爆发阶段。
“再见了。”
瘟疫骑士潇洒地向李昂摆了摆手，他虽然能用疫病干扰李昂，但从刚才的交手也能看出，此刻他还不是李昂的对手。
他也不想这么早就跟李昂这个他眼中“根基最为雄厚的战争骑士对上”。
李昂也没再阻止瘟疫骑士的离开，他的体表萦绕起暗红色的火焰，高温炙烤得空气都为之扭曲，许久，才将那些连他半神之躯都能侵蚀的恐怖疫病消磨殆尽。
“真是令人作呕的能力。”
李昂皱起眉，看向之前还在原地发呆，此刻却随着瘟疫骑士一同，不知所踪的小男孩儿。
这个被瘟疫骑士称作“饥饿”的小男孩儿，也不知是自己觉醒了，还是被瘟疫骑士给带走了，刚刚他全部心神都放在了祛除体内疫病上，根本无暇顾及。
就在此时，艾尼维亚瞬移到了他的身边，他面带疑惑，问道：“你要单独会见的那个家伙呢，跑了？”
李昂点了点头：“嗯，一时不察，中了招，没能拦住他。帝国南部肆虐的瘟疫，就是那家伙的手笔，据他自己声称，他是天启骑士中的瘟疫骑士。”
艾尼维亚惊道：“天启骑士果然现世了？也对！你不就是代表战争的红骑士吗，只不过你的表现…还有纳莎女士对你的信任，使我从来没往天启这件事上想过。”
在艾尼维亚看来，李昂更像是救世主，而不是灭世的狂魔。
李昂像是看穿了艾尼维亚的想法，他语气莫名道：“艾尼维亚，其实，天启骑士或许真的是救世主。”
比起建立抗击恶魔统一战线，联合全卡拉迪亚大陆的智慧生命抵抗恶魔军团的入侵。
李昂反倒觉得，瘟疫骑士所说的方案，似乎才是拯救这个世界最好的方法——至少比之前更有可行性。
把一整个世界作为炼蛊的器皿，他想象不出最后到底能催生出怎样的怪胎。
这可不就正应了那一句“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对象”，虽然这样的团结方式有些惊悚。
至于这些生活在卡拉迪亚的生命，站在整个世界的角度上，还真就是死就死了，反正再过个几十万年，几百万年，照样又会孕育出一批新的来。
正应了三体中的那句话——“毁灭你，与你何干”，在相当于更高等文明的世界意识面前，所有人类的生离死别，悲欢离合，都显得如此无关紧要。
而且，那些弱小生灵死去，也会使恶魔入侵的兴趣下降，得不到血食，没办法搞风搞雨，掀起混乱的，只有一个恐怖怪胎镇守的世界，即便是恶魔也很难提起兴致来大举入侵的吧？
李昂下意识自言自语道：
“恶魔入侵可不是小孩子过家家，总要有所牺牲的，况且，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能保证这个世界不化作炼狱，沦为新的深渊，就已经是了不得的伟业了。”
但紧跟着，李昂就感觉悚然一惊。
他摸了摸自己的心口，那里依旧在砰砰跳动，但不知不觉间，他的所思所想，与正常人类相比起来，似乎已经截然不同了。
艾尼维亚在一旁接道：“没错，在恶魔入侵面前，我们必定会牺牲很多人，我也早就有了牺牲的觉悟了。”
李昂没搭理他，而是有些忧心忡忡地想道：
“靠吞噬恶魔的力量变强，的确是一条捷径，但对于灵魂层面的负担还是太大了。”
每吞噬一只恶魔的灵魂，他就会失去一部分人性，哪怕微乎其微，但积少成多之下，他仍旧变得越发冷酷无情了。
这是一种潜移默化的过程，如同水润无声，现在再让他回想起刚降临中世纪时，在小镇里目睹少女被绑在火刑架上活活烧死的场景，已经没办法再撩拨他半分心绪。
他眉头紧锁，暗下决心，接下来可不能再像之前那样肆无忌惮吞噬恶魔的灵魂了。
而且，他真的是卡拉迪亚世界所谓的红骑士？
李昂愣在了原地，艾尼维亚也并未开口询问，他能看出，李昂正在思索一件很重要的事。
我可是穿越者，这一生也才二十多岁罢了。
怎么可能被纳莎女士流放到炼狱几百年…
等等！
中世纪世界，可不就是所谓的深渊炼狱吗，只不过是由较为温和的白羽恶魔掌权，才像是个正常世界罢了。
若是自己最初穿越的地方压根儿不是中世纪，而是卡拉迪亚，只不过这段记忆被隐没了，直至自己重新转世，变成里昂·特贝利……这一切又好像说得通了。
就在这时，艾尼维亚的惊呼声打断了李昂的沉思：“里昂，恶魔进攻了。”
李昂怔了下，才反应过来：“在洛瑟恩？”
“对。”
在上一次洛瑟恩保卫战过后许久，这一天终于还是再度到来了。
而且想必有了上次的教训，这一次到来的恶魔军队，会比上一次更加强大无数倍！
李昂询问道：“敌人的成色怎样？”
“据贝露丹蒂的传讯来看，非常强，光半神级别的大恶魔，就达到了十位数。”
他的脸色有些难看，很显然，如此恐怖的力量，根本就不是洛瑟恩，乃至整个精灵族所能抗衡的。
李昂沉声道：“看样子，是时候放出那些沉睡万年的古墓王了。”
“也只能如此了。”
释放古墓王是一场豪赌，但现在似乎也没有更好的方法了。
迟来的通告
先说一下断更这件事，之前我看一本书，是一种打怪合成技能的类型，觉得还挺带劲的，于是设计了这本猎魔人的技能，后来想了想，这应该会有战力崩坏的风险。
我犹豫了下，寻思着这作者都敢写，那我也写，回头看看他怎么圆，我也学习一下，结果这逼太监了。
当然，这其实是玩笑话，归根结底还是感觉这本书后面写的不行，而且是非常不行，换地图，跑异界，路本身就走偏了，战斗力提升速度也太快了，靠山大佬又太多。
说白了就是挂开的太大了…
然后这边又有朋友介绍了写剧本的活儿，就写剧本去了。
唉，太监果然会上瘾，上本书也是太监跑路，所以开的新作者号，我本身也怠惰，更新期间就不够勤快，这里向大家磕几个头，保证很响亮。
这本书还写不写待定，不写的可能性偏大，因为我都快忘差不多了，放下了也就放下了，想捡起来也难。
以后还写不写小说也待定，如果写的话，肯定写中国的捉妖师，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大顺捉妖师，跟猎魔人算是姊妹篇。
最后再给大家磕几个响头，顺带交代一下李昂的设定，他其实不是穿越了一次，第一世就是在卡拉迪亚，后来被纳莎女士收服，成为了红骑士，又因为某种原因，被扔到了地狱——也就是中世纪世界，才有了最开始的故事。
说实话，这本书我最满意的还是最开始猎杀一个个恶魔的桥段，如果写的更细致一点，金手指设定别太猛，最好一共就三四个技能槽，每个等级解锁一个技能槽，感觉会好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