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生我是个高度近视眼。因为贪看小人书和武侠小说。十几岁就戴上了两个厚厚地瓶子底。如今才七岁。眼神自然好得不得了。尽管周先生书房里十分昏暗。倒也难不住我。亏了周先生。偌大年纪。又是近视眼。这么昏暗地环境下。怎么找书?堂堂一位教授。因了一个莫须有地罪名。发配到麻塘湾这鸟不拉屎地地方。穷得点个煤油灯也要掐着指头算煤油钱。当真造孽。
周先生地书分门别类码放。党史哲学归为一类。数量最多。大都是建国之后发行地版本。《选集》四卷摆放在最显眼地位置。也有少数外文原版。我地英文水准太次。辨认不出。但我估计其中一本乃是尼采地名著《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紧挨党史哲学地是历史书籍。二十四史大都齐备。其中甚至还有线装本。第三类是文学书籍。看得出来周先生涉猎甚广。既有大部头地中国古典四大名著和托尔斯泰、伏尔泰以及莎士比亚地著作。也不乏徐志摩等新文化运动时期旗手地代表作。比如《志摩地诗》、《落叶》之类。鲁迅先生地著作也是必不可少地。让我意外地是。居然在里面找到了《聊斋志异》和《搜神记》这类不被正经学问家接受地“异端邪说”。由此可见周先生内心其实一点不古板。思维模式也不至于十分僵化。
便是在前生。我也从未见过私人有如此丰富地藏书。真不知道周先生在炼狱般地政治运动中是如何将这些书保存下来地。大约要搭帮他发配回原籍吧。麻塘湾大队地干部。识字地不多。对书本不重视。要是留在省城。估计这些珍贵之极地书籍怕是在劫难逃。对于周先生这般爱书成痴地人来说。毁了他地书可能真比杀掉他还难受。这就是所谓地“塞翁失马安知非福”了。
要知道此时虽然已经临近大革命结束,可是身处其中的普通老百姓,哪里知道中国行将发生的巨大变化?便是粉碎四人帮之后,真正的大局变化,也还需要几年时间。在一切“以阶级斗争为纲”的年代,沾上右派这顶大帽子,可不是玩的。
我看着这张作息表,两眼发直,小腿肚子直转筋,顺着脊椎一个劲往上冒寒气。这还让不让人活了?要是在西方国家,一准告他虐待儿童。可这是在国内,没有徒弟告师父的先例。而且这个师是咱自家要拜的,刚一行完拜师大礼,马上就反悔,也真有点说不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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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页 第七章 公社严主任
一九七六年九月九日,领导人民整整二十七年,伟大的领袖、伟大的导师、伟大的舵手、全国人民心目中永远的红太阳与世长辞。
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国土上,处处飘扬着沉缓的哀乐,无数朴实的工人农民泪如雨下。
我当时正跟着周先生认真学英语,卷起舌头,口中念念有词,大队的高音喇叭忽然播出哀乐,周先生顿时目瞪口呆,随之顿足捶胸,悲不可抑。
早知先生是性情中人,只是没料到他的反应竟然如此激烈。我不由得大是感叹,他们那一辈的人,对领袖的感情那可真不是盖的。
而师母的反应更是完全出乎意料。
老人家全然不顾脸面,一屁股坐倒在地,双手拍打着黄土地面,一边嚎哭一边念叨。
“这可怎么得了啊?主席逝世了,可怎么办啊?老倌,你的右派帽子,谁给你摘啊?”
原来如此。
周先生一怔,随即喝道:“闭嘴,你怎么敢乱说话?”
“我怎么不敢说?这样的日子,我一天也不想过了,还不如死了的好啊……”
师母也是麻塘湾大队土生土长的人,没正经上过学。周先生的母亲给他定的娃娃亲。先生是个厚道人,坚持糟糠之妻不下堂。
我不由暗暗摇头。都说人到中年。诸事沉稳。其实面临大事。真正能镇静如衡地并不多。周先生这般见过大世面地人物。称得上学富五车。一时间也有些失措。
师母不管不顾只是个哭诉。周先生又气又急。却是止歇不住。紧张地环顾四周。幸好无人在侧。
我见不是了局。忽然说道:“伯伯。有收音机吗?”
我倒不是怀疑这个消息有假。这样地事情。全国没一个人敢拿来开玩笑。但我知道。我人微言轻。正面劝阻断然行不通。当此大事。谁理我这个小屁孩啊?只有行釜底抽薪之计。转移他们地注意力。
“有有。有收音机……”
周先生如梦初醒。连连点头。飞跑去土砖屋里拿收音机。
所谓“秀才不出门,能知天下事”,像他这样的知识分子,哪怕没有夜饭米下锅,收音机是万万不肯当掉的。
也是事急慌乱,周先生竟然忘记他这个宝贝收音机,已经坏了好些日子了,无论先生如何捣鼓,就是不肯发出半点声响。
周先生气急败坏,就要将宝贝疙瘩一把摔了。
我急了,忙叫道:“伯伯别急,给我看看。”
“你?”
周先生顿时瞪大眼睛。
“嗯,我跟爸爸学过。懂得一些原理。”
我笃定地点点头。
周先生将信将疑,抱着姑妄信之的态度,将收音机递给我。
“师母,有剪刀吗?”
估计螺丝刀、钳子之类工具,先生家是不会有的,只有用剪刀将就一下了。
周先生这个收音机,乃是青岛无线电二厂生产的“五七牌”五管半导体收音机。到二十一世纪,堪称古董级文物。好处是结构简单,缺点是特别容易出毛病。
上辈子因为家学渊源,我选择学工科(嘿嘿,有点往自家脸上贴金的意思,其实就是个修理工),在外打工多年,大大小小的电器设备修过不少,手特别灵巧,还是市里业余无线电爱好者协会的理事,整个破半导体收音机全然不在话下。
我用剪刀三下五除二拆开收音机外壳,动作熟练无比,正是积年老手的手段。简单检查一下,因为没有万用电表,无法确定元件是否损坏。只是将线路理了一下,接好两个断头,然后一调试,嘿嘿,竟然就成了,也算侥幸。好在先生对无线电一窍不通,没有随便瞎折腾这个可怜的古董收音机。不然的话,怕是没那么容易修好。
先生和师母见我几分钟就整好了收音机,都是大眼瞪小眼,极为惊异,甚至一时之间忘了悲戚。虽说柳晋才是电管站的技师,小俊可算得家学渊源,只是这个修理工也未免太年幼了点。别的七岁小孩,恐怕只会放牛割草捏泥巴蛋子,连收音机都没见过呢。
见了先生惊讶的神情,我心里微微一笑。原本不想出手的,只是害怕师母如此不管不顾地哭闹,万一被别人听到,可是大大不便。毕竟文化大革命尚未结束呢,都说“黎明前的黑暗”,这时候再惹点啥的不是,却不值得。
修好一个破收音机,固然令人惊讶,想来还不至于让人浮想联翩。
这一招“釜底抽薪”却是大见成效,师母不再哭闹,凑过去与先生一起听收音机里面播报的消息。
先生见我一直规规矩矩站在旁边,就摆了摆手:“小俊,你先回去吧。伯伯今天不能教你了。”
“哦。那伯伯和师母多保重。我先回去了。”
先生虽在悲伤之中,仍朝我点了点头,露出一丝欣慰。他可不像我一样,清楚知道今后时事的走势,如今伟大领袖骤然辞世,只觉得前途一片黯淡。有我这么一个体贴懂事的学生,也算是个安慰。
我想了想,拿起欧阳修的《五代史》,告辞而去。
主席辞世,对全国所产生的震动和影响都是巨大而深远的。但对于柳家山大队这样的偏僻乡村,人们更多的怀着一种朴素的感情来悼念伟大领袖,当然,也有许多彷徨不安的成分。
老爸在次日就赶回了家里。
学校停课三天,以示哀悼。我难得有点空闲时间,好好看看《五代史》。外婆不识字,不知道我看的什么书。但见我认真学习,却是十分开心。
老爸一进门,我便收起《五代史》。老爸是识货之人,我可不想多费口舌去解释学了几个生字之后咋就看起了《五代史》。
往昔老爸只要一回家,家里必定欢声笑语。我们姐弟几个围着他问东问西,便是外公外婆,偶尔也会问上几句。今天情况不一样,外公外婆只是点点头,说一句“回来了”。二姐,三姐更是规规矩矩。却原来大队部有通知,七天之内,不许唱歌不许笑。
这也算是朴素的农民兄弟表达的对领袖最深切的哀悼之情。
我却不理会这许多,管天管地,还管人吃饭拉屎不成?
“爸,我妈呢,没有和你一起回来?”
穿越回来已经有好几天了,还没见过妈妈和大姐呢。怪想的。
老爸微笑道:“妈妈在单位,没有回来。”
“哦……”
“爹,妈,我去看一下周先生。”
老爸对外公外婆说。
咦,怎么老爸一回来就要去看周先生?敢情前几天他们哥俩聊得对路,成了朋友啦?
“爸,我跟你一起去。”
“好。”
出乎意料的是,我们爷俩并非先生家的第一拨客人,在此之前,已经有一位客人在座了。
这是一位中年男子,四十岁左右,穿一身干干净净的中山装,国字脸,儒雅中透出几分威严,看得出是颇有身份地位的人。不过在周先生面前,却是正襟危坐,显见得对周先生比较尊敬。
见到老爸,周先生微微露出笑意,说道:“晋才,来来来,给你们介绍……这是咱们红旗公社的严主任……严主任,这位是柳晋才,在县电影放映管理站上班……”
“你好你好,我是严玉成……”
严主任立即起身和老爸握手。
要搁在二十一世纪,一个乡党委书记在整个县里都算得是个人物。县上事业单位一个普通的职工,哪里当得他起身相迎?
不过那时节,县城与乡下的区别却很大。公社的一二把手,与县里局委办的头头差得可不是一点半点。盖因交通不便,乡村生活条件太差,许多基层领导干部,都千方百计想要调回城里去。哪怕在县城单位挂个闲职也在所不惜。
老爸连忙握住严主任的手,与他寒暄。
严玉成……
这个名字似乎很熟悉呢。
我急忙在前世的记忆中紧张搜索起来。
“小俊,来……”
周先生朝我招招手。
我连忙走过去,鞠了一躬:“伯伯好。”
“这孩子,真是懂事……玉成,这是晋才的儿子,我收的学生呢……”
我忙又对严玉成鞠一躬:“严伯伯好,我叫柳俊。”
“呵呵,伯伯可不敢当。我也是周老师的学生呢。”
严玉成微笑着说道。
周老师的学生?啊……真的是他,几年后向阳县的县委书记!后来更是做到宝州地区行署专员,退休前官至N省人大副主任。也是咱们向阳县的一个牛人呢。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他。
“小俊,你自己看书吧,我们说说话。”
“哦。好的。”
我规规矩矩坐在一旁,翻开《五代史》。好在他们都没注意我看的是什么书。
“唉……如今主席不在了,不知道中央的政策会怎么样呢?”
聊起这个话题,三个人的脸色都沉重起来。话语里,不时透出对今后政局的迷惘,担心后续的接班人挑不起这么沉重的担子。
周先生头上戴着大帽子,更是忧心忡忡,不时叹息几声,师母更是抹开了眼泪。如同突然丧父的孩子,一时间手足无措。
“伯伯,这个字怎么念?”
我突然起身,指着书上的一个字问道。
“Xu。李存勖,就是五代后唐的开国皇帝,庄宗李存勖……”
李存勖的这个“勖”字,我却是认得的。穿越之前,刚巧有关五代的小说大热。我也看过一些。这位李皇帝,可是五代史上一个了不得的人物。
“咦,小俊,你怎么在看《五代史》?”
周先生大是奇怪。
“看着好玩的。”我嘻嘻一笑,紧赶着说道:“伯伯,你给小俊讲这个庄宗李存勖的故事好不好?”
“小俊,别闹,大人们在说话呢。”
老爸喝斥道。然而便算是喝斥,语气中也掩饰不住慈爱。
严主任脸色一动,说道:“老师,李存勖的故事你以前好像也跟我们讲过。很有意思啊。”
周先生点点头:“整个残唐五代,豪杰辈出,称得上极乱之世。当初占据河东的晋王李克用病故,他唯一的亲生儿子李存勖继晋王位,正当后梁建国不久,梁强晋弱,李存勖又从未上阵打过仗,大家都很担忧,认为李存勖不是老奸巨猾的朱温的对手,河东必将覆亡。谁知李存勖深通兵法,骁勇善战,先后打败后梁军队与契丹军队,十多年后,攻破开封,灭亡了后梁,建立后唐。”
大约现在不是讲故事的时候,周先生就简单说了几句,倒像是介绍李存勖的先进事迹。
老爸若有所思:“这么说起来,这个李存勖算得是个好汉子了?”
讲起历史典故,周先生便即精神一振:“是啊,当时谁也意料不到李存勖如此厉害,连后梁太祖朱温都赞叹有加,说生子当如李亚子,李克用为不亡矣。”
目的达到,我笑着说:“伯伯讲的故事真好听。”便坐回自己的小板凳,专心致志看书去了。省得他们围住我问个没完没了。
老爸说道:“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周先生不要担心,你的问题迟早会解决的。”
周先生一怔,随即便省悟过来,连连点头。
严玉成见老爸出口成章,很是赞赏,笑着说:“老柳,真是虎父无犬子,你们爷崽,都很厉害呢。”
“哪里哪里,严主任客气了。”
“既然你是周老师的朋友,也就是我严玉成的朋友,以后有空就到公社我哪里坐一坐。”
“一定一定。”
看得出来,老爸对严玉成的印象也很好,不像是随口敷衍。那个时候,公社干部不吃香。公社上面有区,区上面才是县。公社革命委员会主任一般是副科,极少数资格老的才是正科。老爸虽然是技术人员,参加工作时间不短,行政级别也是股级。与严玉成论交,没有高攀的嫌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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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页 第八章 涸泽而渔
穿越后的日子,倒也过的悠闲。自从拜了周先生为师,上课狂郁闷的问题也得到了较好的解决。咱表面上认真听课,学习生字,实际上课本下面摆着英文原版的《哈姆雷特》呢。前世没考上好学校,主要就是英语累的。高考英语一塌糊涂,将总成绩硬生生扯了下去。
周先生乃是人民大学的高材生,英语底子不是一般的了得。至少教我这个小屁孩毫无问题。机会难得,得赶在他回省城之前,尽量多学点。重生一回,也不一定非要考大学才有出路,但随着时代进步,不管上不上大学,英语却是越来越重要。
这些天我反复思考,计划重生之后的人生道路。在现行的政治体制下,做官无疑是很不错的出路。
在此我要声明,鄙人绝无忧国忧民的大志,与范仲淹先生差了不止一个档次。想想看,咱的前生不过是个打了十几年工还一事无成的草根,为一日三餐忙忙碌碌,什么“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这样的远大抱负,不是每天拎着扳手榔头赚糊口钱能培养出来的。
远大理想和高尚情操这东西,也要先吃饱肚子才能慢慢滋生出来。
我想要做官,无非是因为前生所见的官员,个个威风凛凛,活得滋润无比,心中羡慕而已。若真的当了官,虽不至于贪污受贿,祸害百姓,要“为官一任造福一方”,做个“清正廉明”的好官,怕也难能。
然而做官,却不是那么容易的呢。前世我毫无官场经历,所有关于官场的常识,都是书上电视里看来的,只怕与现实有很大的出入。官场自有官场的规则,尽管有穿越者的先知先觉,知道大致的政局走向,具体到一市一县的组织内部人事调整,也未必能帮得上太多的忙。譬如我知道某位要人会在某个时候成为举足轻重的人物,难道我能跑去跟他说:“领导,请您收留我,我会预测?”那不纯粹找死吗?
在中国做官,不但要有能耐,出政绩,会吹会哄,最关键的还得上边有人。咱老柳家上溯五代,可都是劳苦大众。这个“朝中有人好做官”,与我无关。
穿越者的先知先觉,最主要的还得应用在生意场上。都说信息最值钱,知道今后一段时间内,什么东西贵什么东西贱,什么东西涨什么东西跌,避实就虚,还不是游刃有余?
譬如一九八零年猴票发行,八分钱一张,到时候咱买他千八百张,坐等发财。记得有篇穿越小说里的主人公就是靠这个起家的。八分钱一张的猴票,愣是涨到八百元一张,整整涨一万倍。又比如上海电真空发行时,原始股才不到每股一元钱,还没销路。上交所一开锣,硬是涨到每股一千七八百。咱好好利用一下,何愁不发大财?
只不过那实在太遥远了些。猴票发行,还要三四年呢,等它坐地起价,怕是要到九十年代初期。远水解不了近渴,还是先想想眼前的日子怎么过吧。
眼下咱就是一小屁孩。每天乖乖坐在教室里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放学后还得跑到周先生那“受虐待”。日程表排得满满当当。动弹不得。
我也曾想过偷偷跑出去。随即便摇摇头暗骂自己一声“蠢货”。
能跑到哪去?难不成做盲流?虽然拥有四十岁地心智。却只有七岁地身体。这具身体。实在太脆弱了些。且不要说江湖险恶。人心难测。便是一个小小地感冒发烧。若不及时治疗。也能要了我地小命。还发财呢。发梦差不多!
还是安下心来好好读书。做个乖乖仔。等待时机吧。
凡事不可操之过急啊!
来好笑。咱这些日子想得最多地。居然是如何弄些肉来解馋。
前世吃肉的爱好,绝不因穿越而改变。几天蔬菜拌饭吃下来,当真嘴里要淡出鸟来,看到栏里的肥猪,院里的母鸡,两眼直放绿光,恨不得立即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宰来大快朵颐。
栏里有猪,但那是生产队的,不到过年时节,那畜生断然不肯伏诛。外婆喂了几只鸡,却是比猪的寿命还长,便是过年,也未必肯杀了来吃。塘里的鱼,也属于生产队,不能偷猎。
当然,公社所在地的那条小街上,有一个肉食品站,能买到肉。但是咱又没钱,更没有肉票。
除了满脑子的发财梦,鄙人居然啥都没有。这个穿越整得,真是郁闷。
有没有不要花钱,生产队又管不到的肉呢?
答案是肯定的——有!
河里的鱼就不属于生产队,也不要花钱。
好不容易熬到星期天,在先生那里考完试,得了许多表扬,高高兴兴回到家里,将书包一放,立马跑了出去,实施蓄谋已久的捕鱼计划。
要到河里捕鱼,得有帮手。我一个七岁小屁孩,只能对鱼儿干瞪眼。都说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这话当真不错。饶是咱对今后数十年大势了如指掌,绝对媲美诸葛亮刘伯温“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但搭配这么一个稚弱的身体,干起革命工作来还真是不方便。
捕鱼的事情不能叫二姐三姐,我觉得女孩子不合适。干这事得叫上我堂哥。
我有三个堂哥。老爸两兄弟,伯父过世早,老爸经常照顾伯父的几个儿子。因而我们堂兄弟之间的关系,非同一般。比较而言,小堂哥柳兆和比我大不了几岁,与我最亲近。
“三哥,走啦,我们去堵河坝。”
三哥不喜欢读书,对捞鱼摸虾的事特别爱好。听说堵河坝,想都不想,一口应承。随即看了看我的小身板,又有些迟疑。
“小俊,婶子讲过,不许带你去河里玩的。”
我是家里唯一的儿子,又最小,老妈宝贝得什么似的,生怕出点啥事。俗话都说“欺山莫欺水”,这个水里的勾当,是决不许我去碰的。为此不止一次疾言厉色地告诫过哥哥姐姐们。
“嗨,我又不下河游泳,就是堵个小河坝,有什么关系?不怕不怕,赶紧走吧,要不来不及了。”
三哥今年也不过十来岁,正是好事的年龄,被我鼓动得心痒难搔,顿时将婶子的严令抛到了脑后,提起一个水桶一个脸盆,带着我直奔河边。
前世的时候,我的业余爱好之一就是钓鱼,不过水平不咋的。
柳家山摆明了是“山”,自然没有大江大河,就是两条小河沟,水深不过腰。如果是钓鱼的话,朝河边一坐,鱼儿在水底将鄙人贪婪的丑恶嘴脸瞧得那是一清二楚,还钓个屁?就算鱼儿可怜我几天没吃肉,肯舍身饲“虎”,坐上一个下午,钓三两条不足一两重的小鱼,还不够塞牙缝呢。所以我采取的乃是“涸泽而渔”的法子,找一个小河坝,堵起来,舀干水,将里面的小鱼小虾螃蟹泥鳅一网打尽。运气好的话,也能有一两斤鱼虾的收获呢。
这事前世小时候就干过许多次,算得上轻车熟路。
知易行难,说起来似乎挺容易的,做起来可要费不少劲。
先要挑好地方。
柳家山地界上有两条小河沟,是真正的小河沟,宽不过三数米,水深极少有超过一米的。因为海拔的关系,落差比较大,自然形成了许多小小的河坝。
我指着其中较大的一个河坝说道:“三哥,就这里了。”
三哥笑着摇头:“这里不行。前不久我们已经捞过了。”
“哦?捞了多少?”
三哥奇怪地看我一眼,说:“有两三斤吧。你不是也吃过?”
我一听便啧啧赞叹。两三斤,收获不少呢。可惜那次大饱口福时,我尚未穿越,正在二十一世纪资本家工厂的食堂里享受“大锅饭”。
三哥继续前行,到达一个小点的河坝,看看天色,说道:“就这里吧,这个河坝小……你在边上看着,我一个人就行了。”
敢情三哥根本没打算让我动手,只是叫我做个小跟班,然后坐享其成。
“那不行,我也要做。”
三哥连连摇头:“听话,你就在边上看,婶子说过的,不让你下河。捞到的鱼都归你,好不?”
我一怔,三哥不要鱼?这可有点像“重在参与”的奥运精神了。其实三哥是怕老妈责骂,而且他实在很疼爱我,有好东西情愿让我。
在前世,堂兄弟之间,三哥也一直是与我关系最好的。
眼见得我再坚持的话,三哥就要提起家伙回家去了。我小眼睛一转(我年龄小,所以眼睛也小,可不是电影里的大反派,小眼睛大鼻子),点点头。
三哥见我应承,高兴地一笑,立马开始动作。用水桶自河边稻田里挖一桶泥巴,去堵上游水口,切断河坝的水源供应。
这个工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两三桶泥巴是要的。须知三哥今年也不过十岁,还是个小孩,一桶泥巴二十多斤,提三桶泥巴,消耗力气不少。
好不容易堵住水口,三哥已经累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待水源切断,我立即脱掉鞋袜,端起脸盆跑进河坝中,开始往外泼水。这才是真正的力气活,河坝虽小,大约一两个立方的水总是有的,两个小屁孩以最原始的方法泼水,可不轻松。
三哥见我已经下河,也就不再阻拦,跳下河坝,与我一同泼水。
当时的农村,基本没有任何污染源。晴空万里,河水湛蓝,空气清新得一塌糊涂。两个欢快的孩童在清澈的小溪中挥汗如雨,景色绝美,如诗如画。只是两旁山丘上缺少树木,只有些低矮的灌木和农作物。不免略略有点美中不足。
时间一点点流逝,河坝里的水也是一点点减少,躲藏在水草里石缝中的小鱼小虾惊惶不安地来回穿梭。我和三哥相视一笑,都是心花怒放。
今晚上,可以饱餐一顿煎小鱼了!
“哎呀呀,小俊,你在做什么?快上来快上来……”
恰如晴空一声霹雳,将两个小孩惊得魂飞天外。
糟糕糟糕!
不用回头去看,光凭声音,我就能够听得出来——老妈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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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页 第九章 无线电
“兆和,你怎么搞的?不是跟你说过一万次了,不要带小俊下河?你怎么就是不肯听呢?小俊要是……可怎么得了?”
老妈惊慌失措,连鞋都来不及脱,直接跳入河中,一把将我搂了起来。
我心中一阵酸酸的,竟然有要流泪的感觉。
就是在前世,我也差不多有一年没见过老妈了。总是在外打工,与亲人聚少离多。
河岸上,大姐二姐三姐一字排开,朝我扮鬼脸。
我这才意识到,老妈还在不停地修理三哥。可怜三哥眨巴着眼,提着个水桶站在水里,不敢吭声。
我又是小眼睛一转,计上心来。
再次声明,鄙人成年之后,剑眉朗目,浓眉大眼,乃是帅哥样板。考虑到前世半辈子草根,没什么人待见我,偶尔自恋一把也属应该。各位看官老爷勿要呕吐。)
“妈,你不要怪三哥了,是我自己要来的。”
“小俊,妈妈跟你说过,你是小孩子,不许玩水的。”
老妈将我抱到岸边,从头捏到脚,确定我没有任何伤痕,这才长长吁了口气,埋怨道。
对付老妈。我经验丰富。当下小手一伸。扑到老妈怀里。搂住她地脖子。笑道:“妈。你老不回来看我。我可想你了。”
老妈立即眉花眼笑。将满腔怒火抛到九霄云外。连连亲吻我地脸颊。
“小俊乖崽。妈妈也想你!”
我心下暗笑。这一招用了几十年。百试百灵。
“妈。水都快泼干了。咱们把鱼都抓回去吧。我想送给周老师。他好久都没吃过鱼了。”
这倒不是矫情。我也确实有这个想法。周先生实在是太苦了。再说我总不能跟老妈讲我想吃肉。那会让老妈心中愧疚。前世我这个儿子已经做得很失败。难道重生之后。仍然这么混账不成?
“周老师?”
老妈一时回不过神来。
她还不知道我拜周先生为师的事。
“是啊,我现在每天跟着周老师读书。就是周先生啦。他对我可好了,教我语文算术,还教我学英语呢。”
“小俊真是乖崽,真懂事,真有孝心。”
老妈听我那么喜欢读书,着实夸了几句。眼睛却是直瞄那个河坝。
“妈,你看,很快就能抓到鱼了。这时候放弃,太可惜了。未免为山九仞,功亏一篑!”
这话说得就不是一般的有水平了。倒也不是成心卖弄,只不过在最亲近的人面前没有什么顾忌,冲口而出。一说出口我就有点后悔,好在老妈察觉不出来。
“哎呀呀,瞧瞧我的乖崽宝,才读小学一年级,就会用成语了。”
老妈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我趁热打铁:“这都是跟周老师学的呢。”
“那好,就把鱼抓起,给周先生送去。华子,叶子,你们都去帮忙。”
华子是大姐柳华。
大姐二姐答应一声,卷起裤腿就下到河中。三姐也想去,被老妈拦住了。
“小嫣,你就不要去了。”
三姐还不到十岁,其实玩心也挺重的,无奈之下只得委委屈屈站在岸边,眼巴巴地瞧着。
我微微一笑,冲她猛做鬼脸。
三姐气得不得了,扭过头去不理我。
唉,这都怎么回事。穿越之后,不但身体返老还童,心态居然也变得越来越年轻。该不会是潜意识里有些倚小卖小,刻意装嫩吧?
管他的!咱本来就只有七岁,嫩得滴水的年龄。前世的时候,可是正流行装嫩,据说上海的女大学生,竟有“嫩”到以奶瓶喝水的。比起我现今这点表现,那可惊世骇俗得多了。
大姐二姐一加入战斗,越发进展得快,不到半个小时,小河坝基本干涸,所有鱼虾鳅蟹一体成擒,无一漏网。虽然没有过称,瞧那架势,总有两斤上下。尤其是一条特大号的黄鳝,如同一条小小的水蛇,怕不有三四两重。
尽管堵河坝功劳最大的是三哥,既然老妈到了场,战利品自然归老妈处置。一切缴获要归公嘛,呵呵!
老妈看着水桶里活蹦乱跳的小鱼小虾,很快有了决断。说是一分为三,一份归三哥,一份归自家,一份给周先生。
不愧是做公社干部的,处理事情极有魄力。
老妈只上过两年学。这已经很了不起啦。我记得老妈是四零年生人,旧社会女孩子哪有读书的机会?这两年学还是参加工作之后才上的。老妈自幼特别能吃苦,全国大修水利的时候,担任“铁姑娘队”的队长,依靠扎实的工作硬是招了干,吃上了皇粮。老妈的故事在柳家山,在整个红旗公社,差不多都成为了一个传奇。如果写成小说,便是汉语版《钢铁是怎么炼成的》。
无论前世今生,老妈都绝对是我崇拜的偶像。
我指着那条大黄鳝说:“妈,这黄鳝很补的,留给你吃吧。”
黄鳝营养价值高,老辈人都知道的。
老妈大是感动,摸摸我的脑袋,脸上露出无比慈爱的神情,点了点头。
“伯伯,我给你送鱼来。”
周先生看着大海碗里煎得金黄喷香的小鱼小虾,愣住了。
“小俊,哪来的鱼?”
“我和三哥去堵了一个河坝,抓的。是我妈妈煎好的,可好吃了。”
想起刚才吃过的煎小鱼,我不觉又舔了舔嘴唇,真是嘴有余香啊,仔细想想,似乎两辈子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小鱼呢。
周先生双手颤抖着接过瓷碗。师母更是眼圈一红,撩起衣襟擦眼泪。
碰上这种事,我脸皮就薄,两辈子落下的坏毛病,见不得这个,赶紧鞠一个躬,说声“伯伯师母再见”,车转屁股飞也似跑了。
周先生端着碗,望着我小小的背影,百感交集。
晚饭时分,老爸也回来了。一家人欢聚一堂,其乐融融。说起我捞鱼给周先生送去的事情,老爸大加赞赏。他以前是老师,对“尊师重道”甚是推崇。
老妈就将我搂过去,摸着我的头夸奖道:“我家小俊从小就这么讲礼义,将来长大了一定有出息。”
老爸点点头,深有同感,嘴里却说:“别夸坏了小孩子。小俊,跟爸爸说说,随周先生都学了些什么知识啊?”
“语文,算术,历史,英语……”
“啊?你还学英语?”
老妈吃了一惊。
当时还是“一切以阶级斗争为纲”,英语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一说起英语,不免让人浮想联编,想起“里通外国”这顶大帽子。
老爸不以为意:“小孩子多学点东西总不是坏事。我们一大家子都是贫农成分,十八代祖宗里都找不到一个外国华侨,也不必担心。”
主席辞世不久,“四人帮”尚未粉碎,大革命尚未结束,这个家庭成分还是挺重要的。
这种大事,老妈一贯信服老爸,见他如此说法,也就不再多言。
“小俊,英语学得怎么样呢?”老爸问。
“学了二十六个字母,还学了一些单词。”
我想了想,很小心地回答。
周先生不是专职英语教师,因此教英语的法子有些“蛮气”,见我二十六个字母上手极快,也不讲究什么循序渐进,索性直截了当摁住《哈姆雷特》来硬的。一句一句,一段一段往下学。颇有“见招拆招”的味道。虽然前生英语学得一塌糊涂,多少总有些老底子,碰到这么一位“高手”师父,没奈何,也只能顶硬上。幸而我生理年龄只有七岁,记忆力超好,师父教得硬,学得也不软。尤其让人兴奋的是,周先生口语极佳,十来天时间下来,师徒俩居然可以进行简单的对话了。《哈姆雷特》也学到了第三页,单词记了上百个。至于语法,有莎士比亚先生做老师,那还能错的了?
周先生对自己独创的法子甚是得意,不止一次对我说,什么时候将《哈姆雷特》倒背如流了,英语也就出师啦。
我想也是,真要能将《哈姆雷特》硬背下来,估计考托福不在话下。
这些却不必忙着让老爸知道。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做人还是低调一点好。
“那语文呢,学了多少生字?”
大姐饶有兴趣地问道。
大姐柳华,比我整整大了八岁,是真正的“长姐如母”,据说我小时候是大姐带的,上辈子她对我可好了。这辈子假如真能出息,一定要加倍报答她。
这个问题可不大好回答。因为打从第三天上,周先生就不再教我生字,用的是和教英语同样的法子,直接拿《中国通史》当教材,一章一章往下学。而《诗经》和《二十四史》这些书籍,先生将其当成了我的课外书,允许我带回家自己读,有不明白的地方打上记号,第二天再请教。
“嗯,伯伯现在教我《中国通史》。”
“什么?”
其他人还则罢了,也不知道《中国通史》是个啥东西,老爸却已经满眼小星星了。
我嘻嘻一笑,有些得意。
“伯伯说了,学完《中国通史》,再学《中国文学史》,然后再学……嗯,好像是《古文观止》……”
“等一下等一下……”
老爸伸手止住我的话头,大大喘了口气,平定自己激荡的心情。过了好一阵,老爸才以很不肯定的语气问道:“小俊,这些书你都看得懂?”
“不懂啊……”我故作天真地摇摇头,“不过伯伯教我,我就懂了。爸爸,伯伯学问可大了,什么都知道呢……”
这话倒没有撒谎。跟着周先生学语文,老实说一开始我有些敷衍的心态。不管怎么说,上辈子我也看过不少杂七杂八的书,识字不少。就是《古文观止》,对照注释看的话,也能蒙个**不离十。但随周先生学了几天,便彻底将我所谓的“自信”学没了。周先生不用看原文,就将一部《中国通史》讲得天花乱坠。无论多生僻的字眼和多艰深的问题,只要我问得到,他就答得出,绝无半点迟滞,实乃真正的大家风范。我那点语文底子,和人家比起来,连“半瓶子醋”都远远够不上。
“啊,对了,其实伯伯也有不懂的东西。”
“哦,伯伯还有不懂的东西?你说说看,是什么东西呢?”
老爸来了兴趣。
“收音机啊。伯伯的收音机坏了,就不懂得修。他不懂无线电!”
“啊?连无线电你也知道了?”
老爸看我的眼神,真有点看外星人的意味了。
我撇撇嘴,故意装出不在乎的样子:“收音机上面写着呢,青岛市无线电二厂生产。爸爸,你懂不懂无线电?”
老妈就笑了,笑着捏捏我的脸:“你爸爸是技师呢,只要是电的东西,都懂!”
老爸也是嘿嘿一笑,有点矜持。
我拍手笑道:“那太好了。爸爸,你教我无线电。”
绕了半天,这才是我的目的。无论如何,这个过程总是要的,哪怕是做做样子也好,总要“师出有名”。不然的话,以后我再帮人家修收音机什么的,可真要被当成怪物了。
“好,爸爸明天就教你。”
老妈不禁有些担心:“老柳,小俊还只有七岁,学这么多东西,会不会把孩子累着了?”
“没事。”
老爸大手一挥,说道:“小孩子接受能力强,多学点东西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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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页 第十章 爱因斯坦也是穿越者
我跟老爸学无线电原理,只是装装样子。前世一二十年寒暑之功,可不是白瞎的,要不也做不到台资厂的工务主管。
只是如此一来,却苦了二哥三哥。
老爸觉得既然要教,就不妨多教两个。二哥三哥学习成绩一贯不佳,看样子也不是读书的料,老爸就琢磨着让他们学门技术,也好有个傍身的手艺。
伯父过世早,二哥三哥很怕老爸,不敢不来。
这日我从周先生那里读了一个小时英语回来,满脑子都是歪歪扭扭的外国文字,走在田埂上兀自念念有词。唉,前世要这么用功的话,又何至于落得一文不名。
回到家一看,老爸已经在堂屋里摆开了教徒弟的场子。二哥柳兆敏,三哥柳兆和苦着脸坐在桌子旁,眼睛里满是无辜与无奈的神情。
我不禁偷着乐了好一阵。
见人家受窘就开心,可见我这人天生无良,不是个好人。
放下《哈姆雷特》,我在桌子旁坐下,老爸点点头,清清嗓子,开始授徒。
老爸一开讲,二哥三哥固然满脸迷糊,苦不堪言,我这个始作俑者,却也并不轻松愉快。想想看,电压、电流、电阻这些东西,早已在我脑海里根深蒂固,烂醉如泥时也不会说错。如今却要装作一概不知,睁着一双清澈的小眼睛,崇拜无比地望着老爸,不时点头称是,露出欢喜赞叹的神情,其情形与坐在课堂里念生字磨屁股有何区别?
我原计划最多三个课时,就要将老爸的电工知识榨个一干二净,然后骗取一套工具,直接捣鼓实物。只要老爸认可了我的理论过关,实践时稍稍露出一点“天才”,料必不会穿帮。旁边不相干的家伙假如不识相,硬要表示惊诧的话,咱就当仁不让,赏他老大两个白眼球,斥责他少见多怪。
可是二哥三哥底子太差。光是几个符号就差点绕晕了。老爸反反复复教了N遍。两位哥哥将头摇得拨浪鼓似地。就是两个字——不懂。枉自将老爸气得吐血。也是无可奈何。
眼见得如此学将下去。光是一个电工原理。也不知道要学到猴年马月。我正要施展阴谋诡计。老爸已经甚是不耐。挥了挥手。说道:“算了。你们两个回家吃饭去吧。”
二哥三哥如蒙大赦。立即起身。连个招呼也不打。飞也似跑了。三哥跨过门槛时一个趔趄。差点摔个马趴。
老爸兀自气得呼呼喘息。要不是看在伯父份上。只怕“蠢才”二字。便要冲口而出。其实两个堂哥乃是极聪慧地人。前世地时候。混得都比我强。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只是不爱读书。文化底子差了些。
“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老爸。你继续教。”
我得了便宜便卖乖。
见我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老爸立即转嗔为喜,笑着问道:“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这句话,又是在哪里学的?”
我笑道:“周伯伯每天都不知道要讲多少次,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其实这真是冤枉也哉,周先生那么大学问的人,何曾讲过这种俚语?
“好好好,你记忆力这么好,我教起来就轻松了。”
我微微一笑:“事半功倍。”
老爸咧开嘴,只是个笑。
我并非故意卖弄,前世说话,就是这么个德行,喜欢用些成语装有学问,唬弄打工一族的兄弟姐妹,几十年的习惯,要改也难。再说了,讲几句话就能令老爸如此开心,当真是惠而不费,何乐而不为?
二哥三哥一走,咱爷俩就轻松多了,岂止是一目十行,简直就是一目百行,许多东西,老爸不过提了个头,我就连连点头,表示理解。
自然,我也很小心地注意控制节奏,不要跑得太快,以免引起老爸的疑心。饶是如此,我超强的接受能力和理解能力,已经让老爸又惊又喜,不时拿眼睛瞟我,似乎要重新认识他的儿子。
对于装模作样学习早就滚瓜烂熟的知识,我深以为苦。典型的“揣着明白装糊涂”。这事情又不比泡妞谈恋爱,重复一万次都不嫌多,为了尽快“出师”,小小地引起老爸的猜疑也顾不得了。
咦,我刚才想什么了?……泡……泡妞?
穿越回来,上了几天小学,我差点忘记自己是四十岁的心态了。前世一天到晚念叨的事情,这些日子居然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也不知道在另一个世界,我一顿酒喝趴下之后,老婆孩子都怎么样了。
又或许,那个世界的事情还是一如既往地进行着,我并没有喝趴下,而是继续打工挣钱,养家糊口,没滋没味地混日子。老天爷的安排,谁猜得透呢?
我摇摇头,似乎要将这些剪不断理还乱的事情都甩出去。
这个细微的动作可没能瞒过老爸,他一直仔细在观察我的神情呢。
“小俊,怎么啦,这里不明白吗?”
“啊……不是不是,我要理顺一下思路……”
我吱吱唔唔地答道。
“理顺思路……理顺思路……嘿嘿……”
对于我嘴里不时冒出的**词语,老爸已经见怪不怪。
“这样,今天学得太多,你先休息一会吧。以后再学。”
“别别别,爸爸,你接着讲。”
我急了,连忙求恳。
老爸笑了,慈爱地摸摸我的头:“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不要想一口吃成个胖子,欲速则不达嘛。”
“没关系没关系,你接着讲……嗯,你又不是经常回家,这次多讲一点,我自己再慢慢看书,有不明白的地方,等你下次回家的时候再问……”
前世的时候,鄙人乃是编瞎话的高手。脑袋瓜子转得贼快,一时三刻就编出了个**的理由。
老爸无可奈何地笑了笑,接着往下讲。
“吃饭咯吃饭咯……”
二姐一迭声叫着,往桌子上端菜。
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点了么?这课上得够长的。
“等一下等一下,最后几页,就要讲完了。”
老爸摆摆手,突然之间就愣住了。
最后几页?
整整一本《电工原理》,一百好几十页,一个晚上就讲完了?这也太快了点吧?
见了老爸目瞪口呆的样子,我心中好一阵窃笑。
老爸啊老爸,犯糊涂了吧?不知道这个儿子怎么生的了吧?呵呵!乐一个先!
“小俊,这些你都明白了?”
“不明白。”
我连连摇头。
这要告诉老爸,我全都明白了,那还得了?不是比爱因斯坦还爱因斯坦了?……嗯,爱因斯坦,这个科学史上最牛的牛人,说不定就是从不知什么时代穿越回二十世纪的。要不咋就是他老人家发明了相对论?也许真有这个可能,谁知道呢?
老爸长长吁了口气,又像是放心又像是有点失望。
“那你……”
“嗯……也不是完全不明白,多少懂了一点吧……我先学个大概,慢慢再理解……”
“哼,囫囵吞枣!”
二姐撇撇嘴,打了我一个爆栗。
“不错,囫囵吞枣。叶子,这个成语用得不错。”
老爸开心地大笑起来。
“哇,辣椒炒肉!”
兴许刚才太投入,直到一阵阵肉香扑鼻而来,我才发觉桌子中间,摆了满满一大海碗辣椒炒肉,而且是巴掌大一块的肥肉片子。
刹那间我口水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
“学习用脑多,肥肉补脑。”
老爸抚摸着我的脑袋,慈爱地说。
“唔唔……”
我连连点头,连筷子都不及拿,伸出五爪金龙,抓起偌大一片肥肉,将小嘴塞了个满满当当,肥腻腻的油汁顺着嘴角流淌下来,只觉得世上美味,更无出其右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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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页 第十一章 历史出现偏差
一晃到了十月中旬,红旗公社革命委员会主任严玉成再次来到周先生家里。还拉上了老爸一道前来。在我记忆中,这是老爸从县城回来第一次没有先回家。后来听他们谈话才知道,老爸是严主任直接从单位叫回来的。老爸刚一赶到公社,严主任就急匆匆拉着他来周先生家里。
自从上次在周先生家邂逅,严主任与老爸一见如故,短短一个月时间,两人友谊迅速升温。严主任凡是到县城开会办事,必定要去电管站找老爸聊一会。而老爸也投桃报李,大凡下乡至红旗公社,不管多晚,都要到严主任家坐一坐,喝个小酒。
两人酒量都不大,没酒的时候就喝茶,主要是聊天。两人年岁相当,严主任略长,对时势的看法,对历史的认识都惊人地一致。用老爸的话说就是“臭味相投”。
严主任和老爸到时,周先生与我一老一小正以英语会话,叽哩咕噜,听得两位知识分子一愣一愣的。严主任虽是周先生的学生,修的却是党史,英语不在行。
周先生治学严谨,对严主任和老爸的拜访视而不见,坚持将整段会话练完,夸奖了我两句,这才扭头向两位客人微笑致意。
严主任熟知老师性格,也不生气。老爸自然更没有生气的道理。
“什么风将你们两位吹来了?”
严主任哈哈一笑,却警惕地左右看了看,不说话。
周先生就知道有重要事情要说,脸色也凝重起来,伸手延客进屋。
三个大人在屋里落座,师母奉上清茶。
我笑了笑,拿一本书坐到门口的小凳子上,说道:“伯伯,你们谈话,我在门口看书。有人来的话,我叫你们。”
周先生点点头。
严主任望我一眼。又看了看老爸。摇头叹息一声。
“老柳。小俊才七岁吧。这样地儿子你怎么造出来地?这都成精了。”
“呵呵。眼红了?哎。严主任。你不是有个女儿。年纪好像和咱家小俊差不多吧。怎么样。要不要对个亲家?看在咱俩地交情份上。便宜你一回。”
老爸本来不是这么张扬地性格。不过屋里没外人。也就随口开起了玩笑。
严主任地女儿?嗯。没见过。不过严玉成帅气得很。这么帅气地老爸生下来地女儿想必也不会难看。要真娶了他女儿也不错呢。往后咱就是地区专员地女婿了。哈哈!
明知是玩笑话,我却认真在思考这个问题。
又有谁知道,我实际上已经四十岁了,考虑一下娶老婆的事情也属应该。
但是……我有老婆的。我前世的老婆也是向阳县人,离柳家山不过二十几公里路程。今年该是六岁了吧?前世的婚姻质量也就一般,凑合着过吧。老婆的脾气很暴躁。既然重生一回,我也可以选择另外娶个老婆。但儿子呢?前世我可是有两个儿子,当成心肝宝贝般疼爱。这要是换了老婆,生出来的儿子铁定和前世不一样。这个我却无论如何不能接受。
想想看,那可是我自己的儿子,亲亲的骨肉。要是今后数十年内再也见不到他们,却如何得了?
幸而现在还早,老婆正在茁壮成长之中。等时候到了,咱老实不客气,娶过来便是。谁敢跟我抢,哼哼,老子跟他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正想到凶狠处,严主任开口了。
“老师,大喜事啊,天大的喜事……”
“什么大喜事?”
周先生素知这位弟子的脾性,极稳重的一个人。如今这般喜动颜色,可见真是发生了大事。
“首都那边……动手了。”
我手头虽然拿着本书,其实一直在用心听他们谈话。严主任这么一说,我嘴角露出一个会心的笑容。
一九七六年,注定是要浓墨重彩载入史册的。这一年,在我国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发生了太多的重大事件。
“哦?”
周先生先是一怔,随即也是喜形于色。
“都抓起来了?”
“嗯!”
严主任重重一点头。
“都抓起来了!”
“三个都抓了?包括那个……那个女人?”
周先生兀自不信。
严主任摇摇头:“不是三个,是四个!”
“四个?”
周先生又糊涂了。
“不是江桥姚么?哪来的第四个?”
我知道他们谈论的是党中央粉碎“四人帮”的大事。十月六日,党中央一举粉碎以**、张春桥、姚文元、王洪文为首的反革命小集团。
一九七六年四月五日清明节,首都发生了震惊中外的“四五事件”,热血青年们齐集首都广场悼念敬爱的总理,同时愤怒声讨**、张春桥、姚文元等人的罪行。当时王洪文是党中央副主席,普通群众不了解内情,并未将其与江张姚三人并列。
“还有王洪文。”
严主任轻轻说道。
“啊?他也是?”
“是。”
“什么时候的事情?”
“十月六号。”
周先生点点头:“该出手时就出手,党中央英明啊!”
老爸笑道:“看来中央这次是下了决心。周先生,你平反的日子不远了。”
师母本来一直在旁含笑作陪。这些大事,她不是很明白。听老爸如此说,不由得异常欣喜,连连说道:“真的吗?太好了太好了,这苦日子总算熬到头了……阿弥陀佛……”
正在谈论国家大事,师母突然来这么一句“阿弥陀佛”,三位知识分子都不禁莞尔。
我却暗暗摇摇头。党内某位元老尚未复出,拨乱反正的日子,还要等两年呢。不过这话自然是不能说的,没的扫了先生和师母的兴头。
随着“四人帮”的垮台,也就宣告为时十年的大革命正式结束。虽然改革开放要在一九七八年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才开始,毕竟政治高压的气氛是越来越缓和了。周先生暂时不能平反,严主任却能多给他一些照顾,不必想以前那样有许多顾忌。
周先生难得露出笑容,击节叹道:“如此喜事,当得浮一大白!”
先生平日是不饮酒的,家中也没有余钱沽酒。
老爸立即拿出两块钱,说道:“小俊,去供销社打一斤酒,买些花生糖果来。”
师母忙道:“柳老师,你来我家作客,怎么好意思要你拿钱打酒?”
周先生摆摆手:“老婆子,大家都是知心朋友,晋才也不是小气人,你就不要打肿脸充胖子了。家里哪来打酒的钱?”
“那……还是我去打酒吧。小俊这孩子,一天到晚被你们逼着读书,可有多辛苦?造孽呢!”
老爸笑道:“嫂子你不要惯坏了他。小孩子跑跑腿怕什么?”
我及时起身,笑着说:“是啊,师母,我不怕辛苦。‘师有事,弟子服其劳’,应该我去才对。”
师母眉花眼笑:“这孩子,嘴像抹了蜜糖一样,说出话来就是中听。不愧是柳老师的儿子。”
“呵呵,嫂子,这可都是周先生的功劳,是他教得好啊!”
大人们笑着,最后还是依了师母的意思。
“小俊,你乖乖坐着别动。我去打酒。你小孩子家,不要在路上打了酒瓶子。”
不一刻,酒水糖果买到。还没上桌,师母先就塞了几颗糖果在我手里。
“你们先吃着,我去隔壁五嫂家借几个鸡蛋,炒给你们下酒。”
“嫂子,这里还有几毛钱零钱,就不要借了,跟她买几个鸡蛋吧。”
“没事没事,五嫂是大方人,几个鸡蛋没事……”
“由她去吧。”
老爸还要再说,先生摆摆手止住。
“来,咱们喝酒,好好庆贺一下。”
“来,喝……”
三人酒量都马马虎虎,全是小口小口抿,主要是烘托个气氛。
“玉成啊,这次中央搞了这么大动作,只怕地方上,也相继有许多变动吧?”
严主任就笑了:“老师看得明白。地方上,已经动了。不瞒你们两位说,我这次叫了晋才一道来,一是给老师报个喜,二是有个事情和你们两位商量。”
“什么事?你说吧。”
严主任眼瞅老爸,沉吟不语。
老爸一惊:“怎么,这事与我有关?”
“对。”
于是老爸就很专注地望着他,周先生也满脸关注神色,我更是竖起了耳朵,心里一阵纳罕。这个“四人帮”倒台,固然是大大好事,却不知怎的与老爸扯上了干系。怎么看都不搭界啊!
“晋才,换个工作吧,到红旗公社来怎么样?”
老爸就笑:“怎么,公社要成立电影宣传队?”
严主任蹙眉道:“难道你就想一辈子放电影?”
见严主任没有开玩笑的意思,老爸脸色也慎重起来。
“那你说说,这工作怎么个换法?”
“到公社来和我搭班子,做革委会副主任,主管宣传和文教工作,行政级别暂定副科级,如何?”
革命委员会是大革命期间全国各级政权的组织形式,简称革委会。一九六八年上海一月风暴之后,由群众夺取上海市委和上海各级政府的权力,成立了一个类似“巴黎公社”的大政权机构,张春桥命名为上海公社。全国各地纷纷仿效夺权,政权名称不一。伟大领袖认为上海公社不好听,发了最高指示,说“还是叫革命委员会的好”。于是全国各级政权,自省以下直至学校、工厂,政权机构全部改称“革命委员会”。
革委会实行一元化,即党政不分家,党委与政府合为一体。革委会主任是名副其实的一把手。当然,有些地方在一九七二年前后又再次恢复了县级和区乡级党委会,但在N省,地方党委会恢复行使职权的工作比较滞后,宝州地区和向阳县直到七十年代末才恢复党委会,各级革命委员会转变为纯粹的政府机构,到八十年地初期改称人民政府。
我情不自禁地转过身来。
老爸更是慎重,问道:“合适吗?我现在是普通干部,而且是技术干部,没抓过行政方面的工作。”
严主任笑道:“技术干部不是更好吗?能文能武。行不行,你给句话吧。”
“我的级别也不够啊。”
“嗨,这个你就别操心了。我了解过,你是一九五八年的兵,到现在有十八年工作经验了吧,上个副科级有什么大不了的?县里组织部那里,我已经打过招呼了,绝对没问题。现在就看你本人的意见了。”
那个时候,政府部门事业单位和行政单位的性质界限不明显,只有国家干部和集体干部的区别。老爸正经是国家干部,只要县里组织部同意,工作调动毫无问题。
老爸沉吟不语。
“晋才,这是好事啊。”
周先生劝道。
“怎么,难道你放不下城里人的生活?”
严主任就有些不耐烦。平日瞧样子,他并不是那种急毛急火的性格。大约这里没有外人,因此也就不必装模作样。
老爸笑起来:“什么城里人的生活,向阳县城那也叫作城里?我是担心小孩的教育问题。原本打算明年就把孩子们都转到县城去读书。毕竟县城学校的师资力量要雄厚一些。”
严主任板下脸,有点不高兴。
“你这个同志,就是这么个思想觉悟?光顾小家不顾大家!实话跟你说,我要你来搭班子,看重的不是咱们的交情,看重的是你的才华。咱们国家搞了这么多年运动,折腾来折腾去,将老百姓都折腾得穷到家了。你瞧瞧周老师……哼,再不抓生产促发展,国民经济就要崩溃了……社会主义不是叫老百姓受穷的!”
我望着一身正气的严主任,满是敬仰之情。什么叫真正的GC党员?这就叫真正的GC党员。
难怪几年后他能当县委书记,乃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爸,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我突然轻轻冒出一句。
三个大人都笑起来。
“你啊你啊,觉悟还没有你儿子高呢!”
老爸笑道:“我也是担心做不好这个工作。毕竟以前没搞过行政。”
周先生连忙打气:“只要行得正站得稳,心里装着人民群众,多开动脑筋,什么工作都能做好。至于子女教育问题,你放心。只要我还呆在麻塘湾,依照小俊的接受能力,我保证半年时间让他达到小学毕业的水平!”
严主任大笑:“瞧瞧,瞧瞧,这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周老师正经是教授,给你儿子一个人开小灶,还怕教不出一个大学生来?”
这个时候,说起来,最紧张的居然是我。
因为我发现,历史的轨迹已经开始出现偏差。至少在向阳县,在红旗公社这个小小的局部出现了偏差。在前世,老爸一辈子都没做过行政干部,到老也就是个技师。
如果老爸答应,这个偏差就会成为事实。也就意味着,在我重生的世界里,他的人生道路将发生巨大的变化,不但是老爸一个人,包括我们一家子的人生道路,都将出现意料之外的变化。
“好,我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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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页 第十二章 十五岁考大学
“你怎么就答应了呢?我不同意!”
老妈得知老爸答应回红旗公社做革委会副主任,立即明确表示反对。
眼见老妈斩钉截铁的态度,我脑袋“嗡”地一声,变得乱糟糟的,心下暗暗叹了口气。什么偏差?也许压根就只是我的幻觉,历史,还是会一如既往地按照固定的轨迹前进。
这样的大事情,老爸历来很重视老妈的意见。
“回公社工作也没什么不好嘛,到哪都是革命需要。”
老爸也不急,慢条斯理地说道。
听老爸这么说,我倒安下心来。越是如此不徐不急,大将风度时,说明老爸的主意拿得越稳。上辈子数十年父子相处的经验,不会错的。
“去去去,少跟我讲大道理。讲这个我比你在行。”
老妈一脸不屑。
这倒是实话。老妈参加工作的时间虽然不如老爸那么长,却一直在基层公社工作,整日里大会小会,对上级对下级,听的讲的,都是教科书似的宣言,正是耳熟能详,都不用经过脑子,张嘴就是一套一套的。
“那好,我们就来算算细账。我现在工资是三十六块五毛,如果到公社上班,行政级别提了半级,工资应该也会涨几块钱。还有一些七七八八的补助,每个月要多出十来块钱呢。”
当时地十块钱。绝对是个大数目。相当于后世一千元以上。我记得到县城上小学后。一个学期交五块钱学杂费。到期末还可以退还几毛钱呢。这几毛钱完全归我支配。正是最开心地时候。
“哼。十块钱是十块钱。可是也不划算……别人都是削尖脑袋往城里钻。你倒好。好不容易到了城里。偏偏又要跑回乡里来……”
老妈依旧不高兴。但是语气明显缓和许多。这倒也不怪老妈势利。一大家子地吃喝拉撒。开销不小。都在她脑袋里打转转呢。压力能小得了?这一家伙每个月多出十块钱来。手头立即要活泛不少。
我暗中偷笑。不提防被老妈逮个正着。
“小俊。你笑什么笑?小孩子懂得什么?”
老妈一辈子没对我真正生过气。我从来也不怕她。当下笑嘻嘻地说道:“妈。工资高了好。工资高了我每个月能多吃几餐肉!”
话一出口,我便在心里强烈鄙视了自己一把!真是没出息,好不容易穿越一回,整日念叨的就是个吃肉!
谁知这么随口一说,差点将老妈的眼泪引了下来。
老妈一把将我搂在怀里,歉疚地说:“苦了我的乖崽宝呢,妈妈明天就去买肉来吃。”
我吓了一跳。哪有儿子逼着妈妈要肉吃的,这也太不成话了。
“妈,我跟你开玩笑呢。爸爸前几天买了肉回来吃。我吃了五六块呢,都涨肚子了!”
“小俊乖,真是个懂事的好孩子。”
还别说,我这么一插科打诨,原本紧张的气氛,马上便缓和下来了。
老爸笑着说:“我知道你担心什么呢,小孩子读书的事情是吧?”
“你知道就好。”
老妈其实已经开始倾向于同意老爸的选择,只是还有点抹不下面子。
“这个问题我也仔细想过了。华子过两年上高中,如果那时我们还没有调回县城,就让华子读寄宿。叶子明年上初中,就在红旗中学读好了,我也可以就近照顾她……”
老爸依旧是有条不紊,好整以暇。
呵呵,这个副主任还没正式赴任,就把领导架势摆下了。
“那小嫣和小俊呢?”
“小嫣还在读三年级,早呢。至于小俊,就更不用担心了,周先生说了,依照小俊的接受能力,他至多用半年时间,就能将小俊教到小学毕业的水平?”
“什么?半年读完小学五年级?”
老妈顿时瞪大了眼睛。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依我看周先生的估计还是很保守的……”
老妈撇撇嘴:“你就放肆吹牛吧……”
“我一点都没吹牛。告诉你吧,小俊用一个晚上的时间,就学完了整本《电工原理》,一百多页呢。如今他还可以用英语和周先生对话了……”
“当真?”
老妈又惊又喜。
“当真!”
老爸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
“小俊乖崽宝,真是个天才。”
老妈再次搂住我,就是一顿狠亲。
我只得微微侧过脑袋,躲闪着老妈雨点般的亲吻,心中又是幸福又是无奈。唉……我这个老妈啊,真是十足可爱。她才不管儿子的天才从何而来,只要这个天才的家伙是她阮碧秀的儿子就成了。
“小俊,跟妈妈说说,你有什么打算?”
老妈狠亲一阵,笑眯眯地问道。
我想了想,很认真地说:“三年小学,三年初中,两年高中,十五岁考大学!”
完我就挣脱老妈的怀抱,往后退开两步,省得老妈又搂住我亲个没完没了。
“考大学?国家停止高考很多年了。上大学都是推荐的。”
一直默不作声在边上旁听的小舅突然开口说道。
妈妈有兄妹六个,三男三女,小舅是最小的,年龄比妈妈小十七八岁,比大舅小整整三十岁。大舅和大姨的儿子,也就是我的两个表哥,年纪都比小舅大好几岁。因了这个原因,小舅在老爸老妈心目中,也就和小孩子差不多。在家里商量什么事情的时候,小舅历来是只听不说话的。
老妈不由怔愣一下。
舅说的是事实,当时推荐上大学,叫作工农兵大学。需要根红苗正,表现优异者,才能获得这样的特别青睐。
老爸却摆摆手,很笃定地说:“四人帮垮台了,中央的政策一定会变的。一个国家也好,一个民族也好,要富国强民,终归要靠知识。”
我立即点头赞同,心里对老爸狠狠仰慕了一把。
果然是秀才不出门,能知天下事。严主任调老爸去公社主管宣传和文教工作,还真是选对了人。因为一九七七年,也就是明年,那位党内元老一复出,教育战线头等大事就是恢复高考。老爸虽然没有穿越者的先知先觉,却是凭着对国家大势的分析作出了正确无比的判断。
“你还别说,我以前没做过基层行政工作,心里还真是没底呢。严主任说了,组织部近几天就会找我谈话,很快调令就会下来。”
老爸说道。
嘿嘿,瞧不出老爸玩起这种谈话的把戏来也是很有水准呢,不显山不露水,轻轻松松就将话题引到自己的意思上来了。
看来老爸从政,大有潜力可挖。说不定咱今后很有可能成为柳衙内呢!
一念及此,我又开始鄙视自己。人家都是望子成龙,到我这居然成了望父成龙。真有点像《笑林广记》里面说的那个问“封君与公子孰乐”的家伙了。(所谓封君是儿子做了官,父亲沾光得到朝廷封赠,公子则是父亲做官,儿子享受。《笑林广记》记载某人问“封君与公子孰乐”,别人回答“封君虽乐,年齿已高,不及公子之乐也”,那人急忙买了一大堆书跑回去,叫他老爸去考进士。)
老妈立即上当,大大咧咧地一挥手,说道:“这有什么为难的?做基层工作嘛,最主要的就是领会上级精神,吃透党的政策。尤其你是负责宣传工作的,更要弄懂弄透,千万不能出现偏差。只要大政方针不出差错,底下的工作很好做。有多少事情,要轮到你这个副主任亲自去动手的?”
“嗯,多总结经验,多树立典型,多正面宣传。”
“对啊,这不条条是道吗?”
老妈一拍手掌,望着老爸的眼里,充盈着浓浓的爱意。
老爸老妈一辈子感情甚笃,相亲相爱,是我们这个大家庭和睦幸福的根基所在。
老爸笑笑,不说话。
这个“三多”的经验总结,可不是随口说说的。自打接受了严玉成的邀请,准备出任红旗公社革委会副主任,老爸可着实下了一番功夫。尽管参考资料少得可怜,他还是尽最大努力找到一切能找到的各种报纸,文献仔细研究,力图掌握宣传工作的要点。
“主席教导我们,不打无准备之战。”
这句话,老爸一直都挂在嘴边的。
既然大局已定,我也就不再随意插言。关于党的宣传舆论导向,今后十几年内,一直存在着保守与改革的两种意识形态的冲突,时急时缓,但从未止歇过。许多干部,不单是宣传口的干部,包括许多重要的党政领导,都在这种意识形态的冲突中付出过严重的代价。直至首长南巡,发表了著名的“步子再快一点”的讲话,意识形态的冲突才逐渐淡化。
在这一点上,无疑我肯定能助老爸一臂之力。因为每次较为激烈的冲突,从诱因至论战过程至最终定论的时间与方式,我都一清二楚。老爸如果一直负责宣传工作的话,大的方向错误是绝对不会犯的。
当然,我也不希望老爸一辈子主管意识形态的工作,毕竟这个方面出不了实实在在的政绩。不过这却不是我能够左右得了的。
我早思考过,穿越者的先知先觉,在官场上应用要受许多约束。
最后小舅说了一句话,老爸调任红旗公社的事情就算尘埃落定了。
舅有些兴奋地说道:“姐夫,你到我们公社工作,我们这些亲戚都跟着沾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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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页 第十三章 与师公斗法
“小俊,七伯家请了个师公呢,说是要给小青姐捉鬼,现在正在作法,我们看去。”
这天刚吃完晚饭,我拿起《哈姆雷特》准备好好用功,三姐就神秘兮兮地跑了过来。
“捉什么鬼?”
我一时回不过神。
“哎呀,小青姐这几天不是病了吗,师公说是厉鬼作祟,今晚上做法捉鬼呢。”
啊,原来是这么回事。也难怪我一时怔愣,实在太久没听说过“师公捉鬼”的事情了。所谓师公,乃是我们这里对“神汉”的称谓。二十一世纪,装神弄鬼的巫婆神汉已逐渐无容身之所,但在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却是大行其道。广大乡村文化落后,群众缺医少药,生了病不去医院,往往请巫婆神汉来捉鬼驱狐。
见我发呆,三姐不耐烦起来。
“你去不去。你要不去,我和二姐去了。”
“我去。有热闹看,为什么不去?”
“好好,一起去,快走快走。”
“外面黑乌乌的,看不见路,怎么走啊?”
“啊呀。你真是地。读书读傻了吧?二姐和小舅在点火把呢。”
我晕!
敢情连个手电都还是奢侈品呢。晚上走夜路要靠火把照明。
二姐举起一个干松树皮做地火把当先开路。小舅也点了个火把押后。我和三姐走中间。原本小舅要走前面地。但二姐怕鬼。不敢断后。就和小舅对调了个位置。
是火把。其实很暗。基本上看不清路面。好在熟门熟路地。何处有沟何处有坎。都清清楚楚。倒也没有摔跤之虞。
柳家山总共有三个大姓。一柳二阮三周。上百年繁衍下来。队上地人大都沾亲带故。七伯是父亲地族房兄弟。说来也巧。按照族谱排行。老爸在他们那辈是最小地。排行十二。而目前在我这辈。我也是最小地。也是排行十二。考虑到老爸今年已经三十七岁。他地族房兄长们年岁都比他更长。一不小心再给我添一个同宗兄弟地可能性不大。这个老幺地位置基本上我是坐定地了。因此上别看我年纪小。叫我幺叔地大侄子可不少。过得两三年。甚至会有称我幺叔公地。
呵呵,那叫一个爽!
七伯家在柳家山大队与麻塘湾大队的交界处,比较偏僻。但是我们到达的时候,屋里屋外居然都挤满了人,瞧那架势,有点和看露天电影相仿佛呢。
只怪农村娱乐活动实在太少,一个“师公捉鬼”也能吸引这么多人看热闹。
我人小个子矮,拉着三姐的手,泥鳅般从人缝中挤了进去,到了屋里。小舅和二姐挤不进去,只能站在人堆外踮起脚尖朝里张望。
我的性子其实不喜欢凑热闹,只是很想见识一下“师公捉鬼”的手段。看看他到底以什么招术来哄骗这些老实本分的乡民。毕竟在前世年幼之时,会捉鬼的师公在我心目中乃是了不起的角色。
七伯的堂屋里点了两盏煤油灯,光线昏暗。堂屋正中用两条长凳搭起一张门板,一个面黄肌瘦的女孩子蜷缩在破棉絮里,不住呻吟呼痛。
“这是小青姐吗?”
我低声问三姐。
三姐点点头,“嗯”了一声,有些奇怪地看了我一眼,似乎这问题问得很笨。从三姐的神态分析,我应该认识小青姐才对。柳家山大队不过两百来户人家,年纪相当的小孩经常在一起玩耍,相互熟识也在情理之中。也许是记忆太久远,我对童年玩伴大都没有多少印象了。
看起来,小青姐也就十三四岁的样子。不过当时农村的人普遍营养不良,小孩子发育较慢,小青姐又蜷缩成一团,看不真切,或许有十五六岁也不一定。
堂屋中另有一人,大约三十几岁,面相凶狠,体魄粗壮,手持一把木剑,大约就是今晚的主角——师公。装饰倒也并无特异之处。如果不是那把木剑,可分辨不出他的身份。
师公面前也摆了一条长凳,摆放着一碗米,两碗水。白米上面插着三根点燃了的香。师公拿眼睛四周一扫,脸上露出几分得意,然后竖起木剑,左手捏了个剑诀,嘴里念念有词,开始作法。
师公旁边不远处另有两名头发花白的中年男女垂手侍立,神态恭谨。应该是七伯和伯母两口子了。
“天灵灵地灵灵,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我暗暗点头。看来这位师公还是道教门徒,这个切口倒是念得不错。谁知道接下来师公翻来覆去就是个“天灵灵地灵灵”,再没有第二句。
我不禁哑然失笑。
不知道是他自己学艺不精还是拜的师父本来就有问题,敢情就只学会了这么一句。这也太扯了一点吧?光凭这么一句切口,一把黑不溜秋的木剑,就能骗吃骗喝,哄人钱物?
这师公做得,也太不敬业了!
想来他就是靠着一个师公的名头在招摇撞骗。对于这样的不学无术的半吊子神汉,我毫无兴趣再看下去,料必他也没什么高明的障眼法。
“三姐,我们回去吧。一点不好看。我还要复习功课呢。”
我故意说得很大声。
屋里的人眼光一下子都集中到我身上,包括那位只会一句切口的师公。见我公然搅局,眼神就有些恶狠狠的,神情大是不善。
我毫不客气盯了回去。
三姐吓了一跳,连忙呵斥我:“别乱说话。”
这个时候,蜷缩着的小青姐忽然大声呻吟起来,捂着肚子在门板上打滚,豆大的汗珠自蜡黄的脸上滚滚而下。
糟糕,瞧这样子,该当是急腹症发作。如果不及时治疗,后果大是堪忧。
七伯和伯母也急了,赶紧央求师公继续作法。
师公“哼”了一声,扭过头去,举起木剑,又开始念那句“急急如律令”。
“七伯,别听他念经了,赶紧送小青姐去卫生院吧。再晚就要来不及了。”
人命关天,我也顾不得师公的脸面了,大声喊道。
“小孩子不要在这里胡说八道,快出去!”
师公忍无可忍,逼近两步,恶狠狠地喝道。
我冷冷看着他,冷冷道:“谁胡说八道了?你又不是医生,会看病吗?”
“你……她不是生病,她是冤鬼附身,祸害她。等我捉住冤鬼,自然就好了。你小孩子懂得什么?”
此时小青姐痛得更加厉害,声音都有些嘶哑了。
“你才胡说八道。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哪里来的什么冤鬼?小青姐明明是得了重病,不赶快去卫生院,要出了人命,你负得起这个责任吗?”
见他还在装神弄鬼,我也忍无可忍,也不管人家会怎样看我这个出口成章的七岁小孩,指着师公的鼻子直斥其非。
“你……”
师公气得握紧拳头,脖子上青筋暴涨,瞧这架势,我要不是小孩,他恐怕要一拳挥过来了。
“这是谁家的小孩?家里的大人呢,在哪里?”
“啊呀,小俊……”
七伯认出是我,急忙走过来,想要拉我出去。
我伸出手,止住七伯,缓和了一下语气,对师公说道:“师傅,我不管你是谁,救人要紧。”
“哟嗬,口气不小啊。你一个毛都没长全的小孩子,也敢在这里教训我?出去……”
师公恼羞成怒,扯住我的衣领就往外推。
我一耸肩,抬手将他的手推开,冷冷道:“你不管你是哪里的师公,我告诉你,这里是柳家山,我爸是红旗公社革委会副主任柳晋才。你要是敢动我一根汗毛,今晚上你就别想完完整整走出柳家山大队!不信的话,你就试试看!”
师公顿时愣住了。
虽然他未必听说过柳晋才的大名,但柳姓是柳家山第一大姓,他却是知道的。若真打了我这个小小孩童,只怕当真走不出柳家山大队。
“啊呀,小俊,你别在七伯这里捣乱……师傅,师傅,他小孩子不懂事,你别跟他计较,求你赶紧作法捉鬼吧……我家小青快要不行了……”
七伯急得有些语无伦次了。
师公“哼”了一声,说道:“柳七哥,不是我不肯帮忙。小孩子在这里捣乱,作法都不灵的。”
“啊呀,小俊,你快回家去吧……”
七伯是个老实人,见我一副丝毫不为所动的样子,连忙又去叫三姐。
“小嫣啊,你快带弟弟回家去……”
正吵闹间,只听得“噗通”一声,小青姐从门板上滚下地来。
我顾不得和师公斗嘴,急忙跑过去。只见小青姐脸色惨白,牙齿紧紧咬着下嘴唇,都咬出血来了。
“小青姐,你哪里痛?”
“这……这里……”
青姐一只手紧紧捂住右下腹。
可能是急性阑尾炎。
我当即掀起她的衣服,伸手摸到阑尾的位置,用劲压下去:“是不是这里痛?”
青姐痛得啊的大叫一声,有气无力地说道:“是……是这里……”
应该是急性阑尾炎了,痛得这般厉害,估计可能穿孔了。前世虽不是医生,这点医学常识倒还是有的。
“是急性阑尾炎,要马上手术。赶紧送卫生院……”
“小俊……”
这回是七伯这个老实人忍无可忍了,大喝一声,气呼呼地冲到我面前,脸色紫涨。
“你不要在这里捣乱了,快回家去。改天我告诉你爸爸,好好打你一顿!”
我叹了口气,说道:“七伯,我是你的侄子,小青姐是我的堂姐,我会害你们吗?”
见我装模作样愣充大人,还在这里大打亲情牌,七伯又好气又好笑,结结巴巴地说道:“小俊,你一个小孩子家懂得什么……听话啊,快回家去……师公好作法……”
我登时气结。都说年轻是本钱,可是太年轻了,也未必见得本钱雄厚。明明真理在握,愣是没人肯听。我想了想,当下慢慢走到满脸傲色的师公面前,说道:“师傅,你说句老实话,小青姐真是冤鬼附身吗?”
“我……”
“你可要想好了,人命关天不能开玩笑的。我就在这里等你作法捉鬼。假如今晚你捉不住这个冤鬼,治不好小青姐的病,出了人命的话,我一定叫我爸爸把你抓起来,判你的刑!”
“你……”
师公顿时有些色厉内荏,不敢接口。须知文化大革命大力宣传破四旧多年,师公巫婆这类人员正是打击的对象。平日在乡间招摇撞骗哄哄群众也就罢了,当真被革委会抓去,可不是玩的。
“还不出去?真想坐牢吗?”
我知道为今之计,唯有釜底抽薪。先将这个师公赶走了再说。
“好好好,我走。柳老七,今天可不是我徐虎对不起你。往后你们柳家山大队再有冤鬼作祟,可别找我……”
师公一跺脚,挤开门口的人群,狼狈而去。
呵呵,不愧是老江湖,倒驴不倒架,临走还要讲几句狠话充充门面。
“哎哎,徐师傅……你等等……”
七伯慌忙追了出去。
我不去理会,冲门外叫道:“小舅,你快点叫几个人,抬小青姐去医院。”
舅挤进来,拍了一下我的脑袋,笑骂道:“小家伙,还想指挥小舅啊?”
“哎呀,小舅,这时候还开玩笑。快点救人吧。要是让我爸知道你见死不救,看他骂不骂你?”
我知道小舅平时最怕老爸,说不得,只好抬出他的招牌来了。
这一招果然见效,小舅脸色一变,高举双手:“行行行,我抬我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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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终日梦想穿越的打工仔终于梦想成真了。
一个羡慕衙内生涯的草根阶层终于成为衙内了。
一个前世穷得响叮当的卑微小人物终于有发财的机会了。
一个对官场望而生畏的人逼不得已进入官场了。
一个终日对着“祸水”流口水的家伙居然后宫了!
只要穿越,一切皆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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