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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衙内全文阅读

作者:不信天上掉馅饼     重生之衙内txt下载     重生之衙内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四章 征文方案

    我刚走进家门,正想着该当如何应付老妈的盘问,就被满屋子浓浓的烟雾呛得咳嗽了几声。仔细一看,客厅里坐满了客人。张木林与红旗公社的两位副主任赫然在座。看样子都是老爸在红旗公社的旧日同僚。

    老同事骤然显贵,大家来串个门聊聊家常拉近一下感情,也属正常。

    回想起刚进门时被呛咳嗽的窘态,我不禁有些惭愧。我这杆老烟枪,穿越回来之后,迫于情势,已经有近两年没碰过香烟,眼见得渐渐适应了。这辈子若能不染上烟瘾,也是好事呢。只是身为超级烟民,却未曾想到有一日竟会被烟呛到。

    “妈,我饿了。”

    这话一出口,客人们就有些尴尬,纷纷起身告辞。这不,光顾聊天,倒叫柳主任饿肚子了。我对张木林和红旗公社的其他干部并不讨厌,倒不是刻意逐客,只是肚子确实饿了,一时之间未曾考虑得太周全。

    老爸自然要留客,张木林他们都微笑着推辞。

    那时节没有手机,老爸新搬进二号楼,也还没来得及装电话,提前预约是不成的了,上领导家登门拜访,几乎都是不速之客。耽误了人家柳主任许多宝贵时间,已经很不好意思了,哪能再这么不识相留下来吃饭?

    见客人出了门,我突然想起一事,忙追了出去。

    “张伯伯,请留步。”

    张木林立即转身,笑眯眯地道:“小俊,有什么事?”

    其他人也纷纷驻足,微笑着望向我。

    这孩子虽小。如今已是衙内身份。不好怠慢呢。

    我拿眼睛往其他人脸上一扫。犹豫着不开口。那些人以为是柳主任有甚言语要借我地嘴单独传给张主任。就都识趣地向前紧走几步。拉开了距离。

    “张伯伯。方文惕是你地亲戚吧?”

    “嗯。算是表外甥吧。怎么。他有什么不对吗?”

    张木林不知道我问这话是什么意思。也和大家一样。以为是老爸有话要带给他。只是不知道有啥事情和方文惕扯上了关系。

    我笑了:“没什么。我在红旗公社地时候。他蛮照顾我地。我很感谢他呢。”

    张木林松了口气,笑道:“他年纪大些,应该的。”

    “受人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

    我摇头晃脑抛出一句成语。

    “他腿脚不方便,我也想帮他呢。”

    张木林来了兴趣:“小俊,你打算怎么帮他呢?”

    我笑道:“张伯伯,我是小孩子,哪有什么能力帮他。我是想拜托你帮个忙,给他在老街找个铺子,把他那个修理店开到街上来,应该多一些收入吧。”

    张木林一怔:“这……这是柳主任的意思吗?”

    我笑了笑:“哪里,就是我自己这么想。张主任要是为难,那就算了。”

    我先前满口“张伯伯”,突然改口称呼“张主任”,张木林就觉得有些不对。他认定这是老爸的主意,当即点头:“行,也没什么为难的,这两天我就给他安排。”

    虽是一九七八年,私营经济也未曾全部禁绝。县城里也还是有一些摆摊糊口的无业人员。譬如图书摊、钟表修理摊、卖油炸食品摊之类。张木林是老资格的公社干部,如今又做着红旗公社的一把手,办这么点小事毫不为难。

    他回去之后自然会问起方文惕,不知道方文惕会不会将内情说给他听。不过即使说了,也不打紧。我修好七一煤矿的大电机,受到省里廖主任当面夸奖,这事不要说在向阳县尽人皆知,红旗公社没听说过的还真不多。矿山电机都能修好,修个收音机有什么好奇怪的?

    老实说我也并非那么贪财,非要分润人家方文惕一个残疾人的好处。实在也是有时候太过无聊,得找点事情打发时间。

    孔夫子都说过:不为无聊之事,何以遣有涯之生?

    咱这也算是秉承圣人遗训!

    回到屋里,老妈奇怪地问道:“小俊,你和张主任说什么?”

    “没什么,我叫他帮方文惕把修理店开到街上来。”

    “方文惕?”

    老妈不经常去红旗公社,自然不知道方文惕是何方神圣。

    “是张木林的一个远房亲戚,腿脚有点残疾,在红旗公社开个小修理店自食其力。”

    老爸对这个情况倒很清楚。

    老妈更奇怪了:“那关你什么事?”

    “我在红旗公社的时候,他挺照顾我的。我想帮他一把。街上的生意总比红旗公社要好得多。”

    老爸点头赞许:“不错,知恩图报正是君子所为。”

    见老爸赞同,老妈自然不反对。反正也跟自家没太大关系。我却觉得有必要说明一下情况,一旦方文惕将修理店开到老街,我得抽时间去帮他。现在不和老爸老妈说清楚,行动方面大为不便。

    “是这样的,方文惕修无线电不大在行,我想去帮他修理。”

    “你……”

    老妈正在诧异,猛然想起我修矿山电机的事,将到嘴边的质疑硬生生咽了回去。

    “好,没事的时候去他那里练练手,也是一门技术。”

    老爸虽然当上了县里的领导,对无线电维修仍是有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结。都说“家财万贯,不若一技傍身”嘛。

    我心中大乐,有了老爸这话,今后就可以名正言顺溜出去,不必担心吃老妈的挂落。

    “晋才,我明天就要回莲花公社上班了,等会我去后勤科领点餐票,你们几个,就在食堂吃饭吧。”

    吃饭的时候,老妈似乎很随意地说道。

    老爸看她一眼,点点头。

    老妈的脸色顿时就有些不好看。我明白她的想法,莲花公社离向阳镇几十里地,势必难以每日往返。上辈子我们姐弟几个都是住在老爸的单位,老爸给我们弄伙食。如今情势变化,老爸当上了县革委的二把手,自然没有时间再为我们弄饭菜。老妈就动开了调动工作的心思。

    可是老爸也有难处,总不能刚上任,正经工作还没铺开,就先忙着给自己老婆搞调动。

    我怕他们当场掐起来,忙甜甜地冲老妈一笑,大口吃饭。

    老妈果然心情舒畅一些。她并非不识进退的家庭主妇,很快便想明白了老爸的难处,也就不往心里去。只要老爸能在这个位置上坐稳了,自己换个工作是迟早的事。

    饭还没吃完,又有客人上门。

    老爸立即放下碗,很热情地与来人握手。

    “承彦部长,快请坐!”

    我抬眼一瞟,敢情这个四十来岁,干瘦干瘦的家伙就是崔秀禾的亲信,宣传部副部长李承彦。要不是老爸已叫出他的名字,任谁见了,也不会将他当成县里的领导。太没官威官相了。

    “啊呀,柳主任,我不知道你们正吃饭呢……要不,我等会再来?”

    我更加暗暗一皱眉。

    常委院的位置很独立,最近的筒子楼离这里也还有几分钟路程,李承彦这话明显言不由衷。这会子让你出门去等,合适吗?传出去还不要说是老爸一当官人就阔,不近人情!

    “没关系没关系,已经吃完了,请坐,请坐!”

    老爸给李承彦拉过一张凳子,自己也从餐桌边下来,递给李承彦一支烟。老妈放下碗,给他们倒茶。

    “谢谢谢谢……柳主任,我来是想向你汇报一下这次征文活动的准备工作,这是计划草案,请你过目。”

    征文活动?

    动作挺快的么,昨晚才定下调子,就有了动静。

    李承彦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叠稿纸,双手递给老爸。

    当时打字机很少,电脑更是连影子都没有,最简单的286电脑,也得在好些年后才在向阳县出现。方案计划大都是用手写,定稿后再由印刷厂印刷,盖上大红公章发下去。

    我瞄了一眼,一笔行楷字体倒是满漂亮,也不知是不是李承彦自己写的。

    “唔,方案做得很详细……”

    老爸看得十分仔细,边看边点头。

    李承彦脸上就露出欣喜的神情,跟着老爸一**头,点了几下才觉得不对,这不是自己夸自己吗?幸好柳主任专注于方案,倒没注意自己的失态。

    “嗯,承彦部长,总体来说,这个方案很不错……”

    好不容易,老爸看完了方案,抬起头慢慢说道,不知不觉间打上了几分官腔。我早已吃完饭,将《古文观止》摆上桌面,翻开到李密《陈情表》那篇,做个样子给老妈看,专注地听他们谈话。

    也不是说我不放心老爸,以我的心理年龄,官场事务比书本子对我更有吸引力。既然暂时还不能大显身手捞钱,那么尽力帮助老爸坐稳这个位置,也是好的。

    李承彦连忙点头,奉承道:“都是柳主任领导有方,这个方案,基本上是按照你的思路展开的。”

    “呵呵,那还是靠宣传部的同志们群策群力嘛,我一个人能有多大能耐?”老爸谦虚一句,话锋一转,说道:“不过,有些细节方面,我看还可以补充一下。”

    “请主任指示!”

    李承彦说着,拿出了笔记本和钢笔,摆出仰望的神情,准备记录柳主任的指示精神。这家伙,大约在强势惯了的崔秀禾面前,都是这种孙子姿态。

    其实这是我少见多怪,在官场上,直接上下级谈工作的时候,下级大都是这种恭谨的态度,李承彦只是习惯使然。

    老爸淡淡一笑,很满意李承彦的态度。

    “指示谈不上,就是相互探讨吧……我看呐,这个征文的范围还可以再扩大一些,不要局限于纯理论性的探讨,毕竟咱们是个农业县,真正懂得纯理论的人并不多。只要是实践工作中的模范人物,先进事迹,都可以写,体裁不限,议论文、记述文、散文、诗歌、短小说、地方戏短剧本、快板词都行……”

    “是是,还是主任想得周到……这样一来,征文内容就极大的丰富了……”

    李承彦频频点头,满脸欢喜赞叹。

    “征文的题目嘛,我看也可以改改……就叫作‘向国庆二十九周年献礼’吧,承彦部长,你觉得怎么样?”

    要说李承彦起初还是迫于形势不得不向老爸曲意逢迎,现在可真的有些佩服了。

    李承彦在宣传系统干了二十来年,一步一个脚印爬到副部长的位置,论资历,向阳县宣传干部里不做第二人想。先前崔秀禾仗着王本清宠信,硬是占据了宣传部长的宝座,死死压他一头。李承彦没啥过硬的靠山,也就敢怒不敢言,索性紧跟崔秀禾,亦步亦趋,宣传部的日常工作,事实上都是他在处理的。指望有一天崔秀禾可怜自己的辛劳,卸下宣传部长的兼职,自己便能够顺势向上一步。

    面子上李承彦对崔秀禾极恭敬,实际上心里很瞧不起这个造反派出身的大老粗,觉得要没有自己,崔秀禾不知该闹出多少洋相。而对于靠几篇文章骤然大贵的柳晋才,李承彦更是不服气得很。之所以晚间上门,汇报工作固然是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也是想要让老爸知道自己的能耐。崔秀禾倒台,柳主任难免要搞一朝天子一朝臣,宣传部上上下下都知道自己是崔秀禾的亲信,若不拿出一点真本事,不要说进步,只怕连这个副部长的位置也是朝不保夕。

    谁知柳主任先扬后抑,几乎将自己的方案全盘推翻,可是说得又十分在理,高瞻远瞩,大气磅礴。想想自己拟定的方案,自己都觉得太小家子气。

    “柳主任说得太好了,我这就回家去重写方案,明天上班交柳主任审阅。”

    李承彦心悦诚服。

    “呵呵,承彦部长,也不要太急,该休息还得休息,一张一弛,文武之道嘛。这个方案明天做好,咱们部里再讨论讨论,定下来后,我再请严主任审阅。”

    “好的好的,柳主任真是关心同志啊……”

    李承彦说着,就站起身来准备告辞。

    见他谈完公事就不再啰嗦,不像一些干部找些由头讲奉承话拍马屁,尽量多跟领导亲近,我对他的印象顿时有所改观。看来骨子里,这个李承彦也还算个老实人呢。

    “李伯伯,你的方案里,对征文的字数也要做个限制呢。最好是不要超过三千字,诗歌不要超过五百字,要不有人给你写一个长篇小说过来,还找不到报纸来发呢。”

    我笑着提醒他。

    李承彦一呆,随即满脸堆笑:“谢谢你啊,你是小俊吧?真是家学渊源,虎父无犬子啊。”

    嗨,看来人家早就自己家里的情况都了解清楚了,连我这小屁孩的名字都是随口就叫了出来。这人真不能当官,一当官就全无秘密可言。照这么推理,方文惕到了老街之后,我帮他修无线电可以,收钱还得小心点,可别让人抓住什么把柄来做老爸的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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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小舅登门

    第二天我起得特早。老妈听到响动,迷迷糊糊从卧室探头出来出来一看,发现我已经穿得齐齐整整,准备出门呢。

    “小俊,你做什么,现在还早呢。”

    “我去锻炼身体,保卫科梁科长答应我的,教我擒拿格斗。”

    上辈子我坚持锻炼,身体不错。不过并非狂热的武侠迷,对神乎其神的功夫多少抱点戏谑的心态。梁科长能教我几招实用的防身术当然挺好,学不到也无伤大雅。

    “这么早,你一个小孩子出去,怕不安全。”

    老妈刚当上“官太太”,心态尚未完全调整过来。

    住在县革委大院内,去搞个晨练还会出安全问题,岂不是要让人笑掉大牙?

    “没事,让他去吧,锻炼身体是好事。”

    老爸发了话。

    “那,你早点回家来吃早饭啊,不要太迟,还要上学呢。”

    “哦。”

    我来到昨天保卫科锻炼地草坪。就看到梁科长带着几个年轻人跑步过来。毫无疑问。梁科长是军人出身。纵算只有三五个兵。也是列队整齐。没有半点稀稀拉拉地感觉。将整个县革委大院地安全交到这种人手头。颇为令人放心。

    “梁叔叔。早上好。”

    我笑着给他打招呼。

    梁科长脸上也露出笑容:“柳俊。你好。怎么。真地来跟叔叔练擒拿格斗?”

    “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好一个男子汉大丈夫。既然如此。我可要跟你约法三章。不然地话。我就不教你。”

    我心里就是一滞,暗想不会又碰到一个周先生那样的主吧?拼命往我脑袋里塞东西。读书还则罢了,多少有些底子,这体育锻炼可不是玩的,要见真章!特别是照部队训练新兵的法子,叫你做一百个俯卧撑,不能只做九十九个。

    可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啊,实逼此处,后悔也晚了,只得摆出一副“瘦驴拉硬屎”的架势,硬着头皮说道:“行,师父但有所命,弟子无不遵从。”

    梁科长脸色严肃起来,先一摆手,让几名手下自行练习,这才认真对我说道:“你有这份心,我就好好教,绝不藏私。先头三个月,咱们练基本功,每天半个小时马步冲拳,一百个俯卧撑,先把基础打结实了,我再教你别的本事。”

    我差点当场晕死!

    这这这,真叫自找苦吃啊。

    “怎么,怕了?”

    梁科长嘴角露出一个轻蔑的冷笑。

    我明知他是用激将法,却还是按捺不住。做了一辈子草根,最受不了的就是被人瞧不起。

    “有什么好怕的,你们能做到,我也能做到!”

    “好,现在,双腿分开,平肩,下蹲……”

    ……

    回到家里,我汗透重衣,浑身仿佛散了架子般的,酸痛得不得了。

    老妈见我疲累的模样,大是心疼,嗔道:“锻炼身体也不是这么个锻炼法。简直就是在做苦力嘛。”

    “可不是嘛,半个小时马步冲拳,一百个俯卧撑,比做苦力还累人。”

    我哼哼着,在老妈面前诉苦。

    老爸却笑起来:“不错,照这么练下去,不出两年就长成个壮小伙子了。”

    “是啊是啊,那你就等着做爷爷吧,柳大主任!”

    老妈挖苦道。

    老爸哈哈大笑。

    我懒得理会,哪有儿子才九岁就想着做爷爷奶奶的?这也太心急了些!抓过一个包子一口咬下去,脑海里却不自觉地浮现出严菲秀美的小模样。奇怪,难道穿越之后,真要换老婆?

    张木林动作神速,短短几天时间,就把我托付的事情办妥了。方文惕在老街租了一个小小的铺面,打起了修理店的招牌。

    这一带原本就是老街配钥匙修钟表修鞋子以及修理各种家什的聚集地,多这么一个小修理店,毫不起眼。我得到张木林的通知,正是星期天,跑去看了一下。

    方文惕见到我,又是兴奋又有些抱怨。

    “小俊,你叫我搬到这里来,哥哥谢谢你啊。不过,你可别害我。”

    我不觉奇道:“方哥,怎么叫害你呢?”

    “我初来咋到,人生地不熟,开张一天,还接不到三个客人,总共赚了不到五毛钱。照这样下去,还不得饿死?”

    我笑道:“原来担心这个,没事,你去找一张白纸,一支毛笔来。”

    “干什么?”

    “别问为什么,叫你做什么就赶紧做去。”

    方文惕愣怔一下,还真不敢犟嘴,拖着条残腿,一颠一颠走了出去。也不知和谁赔了许多好话,居然真弄来一张白纸一支毛笔。

    我见他手里还拿着墨水,笑道:“举一反三,果然机灵过人。”

    方文惕将东西往我手里一塞,一副看你到底要怎样的神情。

    我铺开白纸,蘸得墨浓,顷刻之间,一张小“广告”一挥而就。

    方文惕眼睛当时就直了:“修电视机?小俊,你不是开玩笑吧?电视机我连见都没见过。”

    “你没见过我见过啊。”

    方文惕咽下一口口水:“你连电视机也会修?”

    我不愿意在方文惕面前显摆,只是点点头。谁知这小子愣是不放心,又加了一句:“这可不能开玩笑,我的小少爷,人家真拿来,你整不好,要砸招牌的。”

    我心里就憋气。你小子在红旗公社骗人还少?人家的收音机送过来,哪回修好过?不是骗人家没配件就是说烂到没法修,怎也不见你的铺子关门?

    “要不,你随便找台电视机,全拆掉搁这,我再给你装起来看看?”

    方文惕哭笑不得,只好投降。

    “好好好,你是师父,我怕了你。”

    孔夫子说“人之患在于好为人师”。这话在理。方文惕这声师父当真叫得我浑身舒坦。以前我虽然也帮方文惕赚了些钱,还马马虎虎教了他一些无线电知识,可没听他称过师父。料必还是看在老爸的面子上。叫公社副主任的儿子做师父有点不大好意思,叫县里副主任的儿子做师父,那可就是荣耀。

    满大街就方文惕这修理店打出了“广告”,还真有效果。小半个钟头,就有人扛了一台收录机过来,叫道:“你们这里能修电视机?”

    “嗯。”

    方文惕点点头,有些底气不足。

    “那收录机你们有一定能修了?”

    尽管收录机和电视机不是一码事,但大致原理还是相通的,而电视机远比收录机结构复杂,能修电视机的店铺自然就能修收录机了,人家这么推理也很合理。

    那人说着,将手头的大家伙“砰”一声搁到了桌子上。

    我斜眼一瞥,上海产红灯2L1400收录机,重达13公斤,不折不扣的大家伙,和它的主人一样粗壮。

    “喂,能修好吗?”

    “能!”

    收录机方文惕倒不怵,信心满满。

    “不过价钱不便宜。”

    “嘿嘿,只要你能修好,价钱好说。”

    “行,你搁这,明天来取吧。”

    那汉子打量了一下小店铺,有点不大放心,说道:“能修的话,现在就修。我可等不到明天。要不能修,我就去找别家。”

    瞧那收录机的样子,镀层斑驳,有些年头了,估计他不止修过一次。要别家能根治,他也不会找这么一家新开张的小店。

    自然,这话不能宣之于口。有客人上门,难道往外推不成?

    方文惕求援地望着我。

    他知道我的规矩,不大喜欢在人前显摆。在红旗公社的时候,都是他先收货,我抽空躲里间修。心里拿不定我是不是会破这个例。

    我微微一笑:“修个收录机多大的事,还用不着我哥动手,我来吧。”

    “你?”

    那汉子满脸不信。

    “开什么玩笑?”

    我不理他,操起螺丝刀就开始拆机壳。

    那汉子本来想要出声阻止,见我动作娴熟,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也就将信将疑地在一旁坐下来,打定主意要看我怎样拾掇这破玩意。

    “修好不成问题,不过要六块钱。”

    我检查一下,开了个价。

    “那么贵?”

    我这个价格其实开得挺公道,扣除元件材料费,不过收了他三块钱的手工。听他的声音没有一点惊诧之意,就知道他是在装的,以前别家收得可能更贵。里面凌乱不堪的焊疤、乱麻似的线路和一堆乌七八糟加上去的放大,足可证明人家在黑他。

    我也懒得解释,看了方文惕一眼。

    “要换许多元件,你愿意修就修,不愿意的话也不勉强。”

    到索价,方文惕可比我老到,摆出一副听君自便的架势。

    “好,你修。”

    那汉子见这两家伙牛哄哄的,也有心一试。

    我就说了几个元件的名称,叫方文惕去买。别看方文惕腿脚不利索,有钱赚的时候跑得可不慢,很快将需用的配件买了回来。不到半个小时,那收录机就“嘭嘭嚓嚓”发出了声响。

    “行,果然有两下子。”

    那汉子大喜,丢下六块钱,扛起收录机高高兴兴走了。

    也许是因为星期天的缘故,也许是那张“广告”真起了作用,这一日生意兴隆,一共接了七单生意,连中饭都是方文惕帮我去买来吃的。下午走的时候,我兜里足足多了十块钱,连走路都有要飘起来的感觉。

    不过我还算是好的,方文惕简直就乐疯了,拖着一条瘸腿在小店里走来走去,就是不肯坐一会。

    一路哼着小曲回到县革委,看见严菲穿着背带裙在小树林里跑来跑去追赶一只蝴蝶,我心怀大畅,不由分说一把拉住她的手,跑到大院内的小供销社,买了两支雪糕,一人一支慢慢舔着,手拉着手再走回去。一路上碰到的人都笑眯眯地盯着我们看。刚搬到县革委大院不久,许多人我和严菲都不认识,但这并不代表着别人不认识我们。

    严主任漂亮的小女儿和柳主任帅气的小儿子,手拉着手的场景,不知要羡煞多少人呢。

    回到家里,意外发现小舅阮成林也在。

    “小舅,你来了。”

    我心情甚佳,笑着和小舅打招呼。

    “哎。”

    平日里小舅最怕的人就是老爸,如今老爸当了县里的二把手,小舅就更拘谨了。虽说在亲姐姐家里,还是规规矩矩坐着。见我进来,才露出一丝笑意。

    “小舅,今天怎么有空来看我们,外公外婆呢,来了没有?”

    老妈笑道:“你外公外婆没来,小舅是来交稿的。”

    “交稿?”

    我不明所以。

    “县里不是在搞征文活动嘛,你小舅也写了篇稿子,想找你爸修改润色一下。”

    老妈看似是在向我说话,其实不断拿眼睛瞟老爸。

    我就有些奇怪,平日老妈可不是这样的。

    “成林,我说过了,你这篇稿子,我不能看,也不能提意见,更不能修改润色。”

    老爸抽着烟,很严肃地说。

    “嗯,我知道呢。”

    舅紧张地应着,手里捏着几张稿纸,都被汗浸湿了一小半。

    原来是这么回事。

    征文活动由严玉成审定之后,在主任会议上一致通过,以县革委的正式文件形式下发各区、公社和县直机关,立即便掀起了轩然大波。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一个大好机会。文件上可是写得明白,优秀的征文不但可以推荐上省里和地区的报纸发表,作者也可能被借调成国家工作人员。

    这在向阳县,可是前所未有的大事。若搁在以前,兴许大家都还抱着些怀疑的态度,觉得不大可能有这样的好事。但现在却没有一个人怀疑。要知道,如今县里的一二把手,就是靠写文章破格提拔起来的。于是但凡识得几个字的人都心痒痒的,摩拳擦掌想要大干一场。甚至有些人明知自己肚里没几两墨水,也硬着头皮东拉西凑地弄出一篇所谓的文章来交了上去,那是寄希望于万一。万一自己运气好,祖宗显灵,愣是被县里的领导看中了呢?岂不是时来运转,一跃登了龙门?

    舅可是正经八百的高中生,存了这么个心思理所当然。

    在一般人眼里,小舅子写了篇文章,找姐夫修改润色一下,乃是天经地义之事。但老爸作为这次征文活动的最高仲裁者,却不好开这个先例。若被一些别有用心的家伙利用起来,向上面打个小报告,老爸声誉受损还在其次,怕是会影响整个征文活动的效果。

    想明白了其中的关节,我马上有了主意。

    都说娘亲舅大,小舅这个忙可不能不帮。

    “小舅,我帮你看看。”

    我一边咬着雪糕,一边朝小舅伸出右手。

    “小俊!”

    老爸严厉地喝止,看了老妈不愉的脸色一眼,叹了口气。

    “关键不在你小舅的文章写得怎么样,关键在于他是你小舅。如果他的征文入选了,别人怎么看我这个宣传部长?”

    “这么说起来,就是成林的文章写得再好,也绝对不能入选了?别人家里都是朝廷有人好做官,你倒好……”

    老妈更是不愉,气忿忿地道。

    舅比老妈差不多小了二十岁,我知道老妈对这个幼弟的痛爱,如同大姐对我的痛爱一般无二。

    我笑道:“爸,内举不避亲啊!”

    老爸叹道:“你知道内举不避亲,人家可未必知道。”

    眼见得老妈又要生气,我忙劝道:“妈,别生气,小事一桩!”

    老妈气结,怒道:“小事一桩?这可是关系到你小舅前途的大事。你怎么也跟你爸……”

    “跟我爸一个德行是吧?六亲不认!”

    我笑着打断老妈。

    “难道不是?”

    老妈气哼哼的。

    “当然不是。老爸是裁判,这怪不得他,裁判不能徇私。我是裁判的儿子,也要避嫌。可是省报呢?《宝州日报》呢?这些报纸老爸可管不着。”

    老妈不解:“什么意思?”

    “没别的意思。只要小舅的文章先在《N省日报》或者《宝州日报》上面发表出来,岂不是铁定要入选?别人再有意见,也得憋着!”

    PS:签约了!感谢**的编辑老爷和编辑MM!感谢诸位看官老爷关顾!心情很激动,呃……手有点抖啊!第一次在**写点东西,能有这个机会,实在是太感谢了!没啥说的,今晚上拼老命,十二点前再更一章!各位看官老爷赏脸给个推荐或者给个收藏啥的,鼓励一下小的!谢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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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周先生进城

    我随随便便一句话,就解开了这个大难题。非但老妈回嗔作喜,便是老爸也立时愁眉舒展。

    “好小子,这主意不错。”

    老妈喜笑颜开,不过还有些担心:“这省报和地区的报纸,要发表不容易吧?”

    我大大咧咧地一笑,说道:“上《人民日报》我没把握,上个《N省日报》还不是手到擒来?至于《宝州日报》,我还未必看得上眼呢。”

    “你就吹吧,当心把牛皮吹破。”

    老妈压根不信。

    “跟着周先生,别的本事没学到,尽学会吹牛。”

    提起周先生,我与老爸会心一笑。还别说,尽管老妈冤枉周先生“误人子弟”,这件事还真得着落在人家周先生身上。

    “爸,周伯伯什么时候来县里?”

    “嗯,他的事你严伯伯已经做了安排,暂时借调在县剧团,临时工。我给他找了间房子,叫人收拾干净了,这两天就该搬过来了。”

    “那好,小舅你将稿子留下,我……我爸先给你改改。等周伯伯到了,我再拿给他去润色润色,保管能成。”

    直接向报社投稿。不先参加征文活动。老爸就没了顾忌。可以放手为小舅改稿子。便是我也有这个能力。不过做人还是低调点好。不要随便抢风头。经过我和老爸修改。最终由周先生把关。加上周先生在省报地那位编辑朋友。这稿子若不能发。那才叫有鬼!

    舅自然是喜上眉梢。一叠声答应。

    帮助小舅顺利入仕。其实正是我所希望地。只是在日程上。提前了许多。

    原本以为。严玉成应该会在八一年左右才能上到县里一把手地位置上。老爸跟着他。估计能捞个区革委会主任地职务。八一年。严玉成四十三岁。老爸四十一岁。已经不年轻了。尽管在当时。可能还属于年轻干部。但随着中央大力推行干部年轻化知识化。这个年龄地县团级干部。明显后劲不足。正常发展。大约就和上辈子一样。严玉成最终能做到宝州地区行署专员地实权职位。老爸呢。撑死也就是个副专员或者县委书记之类七品官致仕。

    如今虽整整提前了三年。仍然不具备多少年龄优势。而我自己。对进入官场接老爸和严玉成地班。有些信心不足。本质上。我是个懒懒散散无可无不可地家伙。这种性格。不大适合在仕途发展。那么在最亲近地柳家或者阮家年轻人中培养合适地后备力量。不失为上佳之策。

    舅和江友信是很不错地人选。当然。前提是江友信必须成为我地大姐夫。反正征文活动已经展开。江友信地入选是必然地。至于他能否成为柳家地女婿。就要走着瞧了。

    两天后,周先生搬到县城,小舅跟他一起来的,帮他搬家。这个事情,小舅还是做得很有眼色。

    我知道周先生就在这两天要来,居然转了性子,放学后并不到处瞎逛,早早回到家中,抱着《战争与和平》就是一阵埋头苦读。用功之勤,俨然高四学生。周先生千好万好,也有一桩不是,老师的脾性改不了,见面就要考较学问。若被他察出我这些日子毫无长进,怕是会吃挂落。

    原本每晚要到方文惕那里去赚“外快”,也只得改在中午。

    唉,这个衙内其实做得蛮辛苦的。

    这一日刚和严菲手拉手走到二号楼附近,就看见严主任和老爸站在那里说话。

    “好小子,还真打上我家菲菲的主意了。”

    严玉成一见我们小儿女的亲热形态,就笑骂起来。

    “那当然,自己老婆,得看紧点。”

    我腆着脸胡说。

    严菲挣脱我的手,轻轻打了我一下,红艳艳的小嘴撅了起来,赏我老大两个白眼球。经过这些日子相处,我了解到严菲其实是很娇憨的性格,心性和七八岁的小姑娘差不多,与实际年龄有点差距。我对她的喜爱与日俱增,当然,暂时还是饱经沧桑的老男人对天真纯洁的小孩子的那种喜爱,不涉男女之私。至于年岁渐长之后,如何发展,那就不得而知了。

    严玉成开怀大笑。

    “严伯伯,爸,你们在这做什么?现在可是上班时间,你们两位,这叫早退。这样子可不行啊,要以身作则才对!”

    “哟嗬,你小子还教训起老子来了?我们在这等你!”

    饶是我自信满满,闻言也不由一阵发晕。小子何人,得蒙两位主任亲自等候?

    老爸笑道:“周伯伯来了,住在县剧团那里,我们等你放学一块过去看看。”

    “太好了。”

    我欢呼起来。

    “走吧。”严玉成拍拍我的头,往前一指,又转身招呼严菲:“菲菲,你回家去。告诉妈妈,不用等我吃饭。”

    “哎。”

    严菲娇声答应,又念念不舍地望了我一眼,这才向家里走去。

    我游目四顾,不肯迈步:“车呢?”

    “什么车?”

    “两位主任出巡,难道安步当车?这也太寒酸了点。”

    严玉成笑呵呵的:“安步当车,这个成语用的不错。”

    我笑道:“我明白了,领导们是要微服私访,了解民生疾苦。”

    “走吧,就你小子贫!”

    新任革委会正副主任一齐出动去看望一个没摘帽的“反动学术权威”,还是不要太张扬的好。这个道理我倒明白,如果一味避嫌疑求稳妥,甚至应该等到晚上再去。

    自然,我还不至于鼓动他们去做这种没卵蛋的事情。

    周先生的新家安在县剧团宿舍楼三楼的一个单间,筒子楼,房里采光不够,不过收拾得还是比较干净。很显眼的是码在墙角的一大堆书籍。不过我只一瞥,便知道这才是周先生丰富藏书的一小部分。在麻塘湾老家,周先生的书可是差不多堆了满满一间房子。

    我们三个一走进去,本来坐着的小舅就赶忙站起来,低着头,紧张地绞着双手,脸红到了耳根,倒是一个十**岁的青年社员乍见县里一把手的正常表现。

    今天搬家,都是小舅跑来跑去的张罗,周先生很承情。先生学富五车,动手的事却不大来得。

    “成林,坐吧,严主任也不是外人。既然到了我这个小窝,大家都是我的朋友。”

    周先生看出小舅的窘态,出声帮他。

    “这是……”

    严玉成却不认得小舅。

    “我小舅,阮成林。”

    我代老爸答道。

    “哦,那跟晋才就是一家人嘛,坐吧坐吧,不要拘谨。”

    屋子里凳子不够,让严玉成和老爸坐下,我与小舅站着。

    师母抱歉道:“才搬过来,什么都不就手,连口茶都没烧……”

    严玉成忙摆摆手:“师母,别麻烦了,反正也到了吃饭时间,不如大家一起去吃个饭。”

    “哦,又吃大户啰……”

    我雀跃起来。

    严玉成笑着打我一个暴栗:“臭小子,我可不是地主老财,要你来吃大户!”

    我拉住小舅的手,笑道:“严大主任请客,呆会不要给他省钱,什么菜最贵就点什么菜,一回就吃怕他。”

    见我肆无忌惮与严玉成开玩笑,小舅的脸色又有些发白,哪里敢应句?因为紧张太甚,倒没在意我说话的语气和普通九岁孩子大不相同。

    虽然我有心要吃大户,然而一九七八年的向阳县,还真找不出一家饭店,可以一次吃穷县革委主任。做菜手艺最地道的,自然是一招待所。但大家都不提那地儿。若能公然请周先生去政府招待所,又何必安步当车微服私访?其次稍微上得一点台面的,就只有人民饭店。国营的,对大众开放。

    严玉成提议去那儿。

    周先生摇头,淡淡道:“听说老街的牛肉面很不错,是向阳县一绝,我闻名已久呢。”

    严玉成感激地看了周先生一眼。到底是老师,心里向着自己呢,不想给自己添半点麻烦。人民饭店那地儿,还是人多眼杂。这种要紧时候,我倒从不给严玉成添乱,当即赞同:“牛肉面真的很好吃呢,最好是去解放后街,那里做的的牛肉面最正宗。”

    天色微微擦黑,一行人谈谈笑笑,走进了解放后街的牛肉面馆。

    不一会,热气腾腾的红油牛肉面就端了上来。

    我最馋肉,面还没吃,先就风卷残云般将面上的几片牛肉吃了个干净。老爸慈爱地笑着,将自己碗里的牛肉全夹到了我碗里。

    这时候不逢节假日,面馆里没几个客人,清清静静的,倒是蛮适合谈话。

    “周伯伯,我小舅写了篇文章,请你法眼一观。”

    我心满意足地拍拍肚皮,提起了正事。

    “哦,成林还有这个雅好?拿来我看看。”

    周先生脸上泛着油光,兴致颇高。

    这两天小舅的稿子我都随身带着,趁老师不注意就在课堂上做修改。至于同桌的同学,谅必也看不出名堂。两天时间下来,稿子被改得面目全非。原本一千四五百字的文章,愣给改出两三千字来。要不是顾忌小舅的面子,我都想要重新誊写一遍了。幸好先生尚未老眼昏花,勉强也能认得出来。

    “以实际行动向祖国献礼,嗯,题目不错。”

    周先生边看边点头。

    舅一愣,这可不是他原先的标题,疑惑地望了望我,我微笑着点点头。

    这题目是我改的。既紧紧抓住了“实践检验真理”,又扣住了国庆二十九周年这个主题。老实说写这样的样板文章我一点不在行,若不是前段时间恶补了一通纯理论功课,小舅这篇文章到我手头,最多是修改一下辞藻,让语句更通顺一些,说到内容,却帮不上忙。

    “笔!”

    周先生伸出手。

    严玉成忙递上钢笔。那时节的干部,钢笔是随身必备的工具,如同后来的手提电话。

    周先生不愧是大家,随看随改,潇洒无比,何曾似我那般绞尽脑汁?眼看着我改过之后的许多地方,又被先生改得面目全非,我不禁很是惭愧了一阵。

    在改稿子的时候,我还暗暗笑话小舅,如今看来,自家的水平也高不到哪里去。

    稍微有些写作经验的人都知道,改文章是最费力不讨好的事情,原文底子好点还将就,要是底子太差,改起来费力无比,远不如自己重新写一篇来得痛快。不过这条定律也就适用于咱们这种半瓶子醋,周先生如此“饱学鸿儒”,自然不同。再说他做惯先生的,批改作业正是拿手好戏。

    不到半个小时,周先生便将全文批改完毕,微笑着递还给我。

    “誊清一下,按照上次那个地址给我的同事寄过去,应该没问题。”

    我小心翼翼收起稿子,眉花眼笑。小舅又是感激又是惭愧,事情到了这一步,似乎和他都没啥关系了,他只要坐等文章见报就行了。

    虽然事先没有商量过,严玉成何等睿智,见了这个情形,哪有不明白的?见我们事情办得地道,不授人以柄,他也就微笑认可。

    事情明摆着,他也希望能多提起来几个自己人呢。以小舅和老爸的关系,只要小舅能提起来,往后就是绝对信得过的心腹。

    至于他和老爸,那完全不用想,根本就是拴在一根绳子上的两个蚂蚱,谁也跑不了谁。

    周先生喝了一口茶,问道:“玉成,晋才,工作打算怎么铺开?”

    严玉成道:“刚接手没几天,还没理出个头绪。重点落在政治宣传那一块上头。”

    “思路是对的。不过政治宣传固然重要,其他工作也不可忽视。你们俩新官上任,最大的劣势在于根基不稳。不能老在县里呆着,要多下去走走,免得脱离群众呢。”

    老爸点头称是:“是这个意思,严主任和我商量了,这段时间由他在县里坐镇,我下基层去跑一跑,检查宣传工作的落实情况,同时也找各区和公社的干部交交心。”

    周先生微笑认可:“这就好。”

    我突然想起一事,向严玉成道:“严伯伯,我妈在莲花公社上班,爸爸再下基层,家里就没大人管我们了。”

    “对啊,这是个问题呢。”

    严玉成一拍脑袋。

    我微微一笑,不再说话。这是正事,不能和他开玩笑。点到即止,他知道该怎么做。

    PS:第三更来了,绝不敢再求推荐求收藏,只要诸位看官老爷瞧着喜欢,在下便开心不已了。呵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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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收保护费

    “热死了,你这鬼地方,怎么连个风扇都没有?”

    这是在方文惕的小修理店里面的操作间。大约三四个平方的样子,实际是方文惕的卧室。我还是不习惯在外间当着许多顾客的面操刀。被一堆人当怪物般围观着,问个没完没了,味道不大好。

    我已经习惯中午来这里帮忙。毕竟总是太晚回去老妈会生气。打从在牛肉面馆和严玉成提了一下,严玉成挺上心,给吴秋阳露了点意思,就将老妈从莲花公社调回了向阳镇。倒是工作单位让大家都有些出乎意料,居然是向阳镇派出所副指导员。

    老妈开始还有些犹豫,觉得自己一个女同志,又没搞过政法工作,骤然担任向阳镇水陆派出所的副指导员,怕胜任不了。倒是公安局长颜松柏很热心,亲自登门来做工作。似乎老妈是个如何了不得的公安专才,不去向阳镇派出所的话,实在太可惜了。

    大革命时期砸烂“公检法”,多年来政法系统都处于很不正常的状态。这两年有些改善,仍然很不足。当时公安局远不如后来吃香。颜松柏哭着喊着要将老妈调过去,无非是想借此机会傍上柳主任这个新贵。

    我自然是极力赞成,要做“衙内”,强权机关怎能没人撑腰?还有什么人,比自己的亲老妈更靠得住?

    最后还是老爸一锤定音,点头认可,老妈便去了派出所上任。

    这些日子,方文惕的小修理店声名暂起,慕名而来的人渐渐增多,一天不过来,就累积起许多待修理的电器。

    正是六月天气,骄阳胜火。

    方文惕的卧室就一个小窗户,热得蒸笼也似,坐了不到十分钟,我便汗流浃背,不禁大声抱怨。

    “大少爷,你就忍忍吧,你当这是县革委?还想要风扇?”

    方文惕走过来。拿起一把蒲扇给我扇了几下。

    “这样不行。完全没办法做事。得弄台风扇。”

    “嘿嘿。一台风扇几十块呢。我要交房租。要吃饭。拿什么去买?”

    方文惕撇撇嘴。有点看不上我地娇气。

    我毫不在意:“买不起就自己动手做一台。”

    “啥?你要自己动手做风扇?”

    方文惕傻了眼。在他看来,能做风扇的都是大城市的大工厂,我一个小屁孩,居然如此口出大言。

    干就干,实在是热得很了。

    “行了行了,别发傻了。拿五块钱来,我到废品公司去转转,看有没有废马达卖。”

    “你……你真要做风扇?”

    我骂道:“瞧你那点出息,风扇不是人做出来的?”

    方文惕将信将疑,还是给了我五块钱。反正这风扇要真做好了,大多数时候也是他在用。

    向阳镇不大,废旧物质回收公司就在老街过去不远,步行十来分钟就到了。大中午的,门市部没顾客,只有两个三十几岁的中年妇女在聊天,估计是门市部的营业员。见我探头探脑的往里张望,其中一个就喝斥道:“小孩,看什么?想偷东西?”

    什么话?本衙内看上去很像一个贼不成?

    “我来买东西。”

    两名营业员一怔,笑了起来:“小孩,我们这里只收东西,不卖。你走错地方了。”

    “阿姨,我来买废电机。我爸爸是修理工,用得上。”

    我知道自己长得贼帅,加上嘴巴甜点,颇能讨女人欢喜。

    这一招果然管用,营业员的态度马上友善起来,不过还是拒绝了我的要求。

    “不行啊,小朋友,公家的东西不能卖给私人。”

    这倒是实话。那时节的废品回收公司,回收废品的时候可以针对私人,销售却是公对公的。

    “没关系,我照样付钱就是了。反正现在又没人。”

    着,我拿出那几张一元的人民币晃了晃。

    两个营业员果然心动,对视一眼,又四周瞧了瞧,就朝里面喏了喏嘴。

    果真不出我之所料,废品里其实有许多好东西。一大堆废电机里面,至少有五六个是基本能用的。估计有些是赃物,还有一些是工厂管理不善流出来的。做废品卖掉,肥了私人。

    我挑了一个基本完好,连轴承都连在一起的电机走到柜台处,将四块钱放在桌子上,一句话不说,扭头就走了。

    当真是此时无声胜有声,这种私下交易,谁也不愿意声张。两名营业员平白得了一注意外之财,料必要高兴好几天罢?

    方文惕见我真的拿了一台电机回来,就有顿足捶胸的意思。

    他原本只是想忽悠我一把。吹风扇,自己还没有那么娇贵,那是上等人才配得到的享受。他一个没正经职业的瘸子,可不敢这么奢侈。

    “愣着干嘛,去,找一张白铁皮来剪风扇叶片。”

    “怎……怎么剪?”

    “真啰嗦。只管去找白铁皮,到时我给你画出来,你照着剪就行了。另外还要搞一些铁丝,做风扇防护罩用的。呐,这是剩下的一块钱,还给你。”

    原以为五块钱都泡了汤,突然又还回一块,方文惕滴血的心灵得到了些许安慰。无奈之下,只得唠唠叨叨去找我需要的东西。

    别看方文惕瘸着一条腿,做这些事情蛮利索的,也不知用了什么手段,不久之后居然真弄回一张白铁皮和一小捆铁丝,只不过锈迹斑斑,粗细不一,卖相不大好。

    那时我已经将电机整好,正在用一个小木箱子改装机壳。

    方文惕只是不大懂得无线电知识,双手十分灵巧,又是成年人,力气比我大得多,干这些活计正是拿手好戏,不到一个小时,叶片剪好,用砂纸将铁丝打磨光滑,一个像模像样的防护罩也做成了。没有电钻,我就土法上马,叫方文惕用凿子在叶片根部凿出三个小洞,用螺丝钉铆结实,安上防护罩,接通电源,叶片立即疯转起来,一阵阵凉风拂面而来,那感觉就是一个字——爽!

    方文惕本来可惜他的几块钱,如今见电风扇当真做成了,不禁喜笑颜开。争抢着站到风扇前头,肆意享受炎炎烈日下的清凉。

    “哟嗬,瘸子,还整个风扇吹呢,蛮惬意的嘛……”

    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突然在店外响起。

    方文惕抬头一看,脸色顿时就白了。

    店门口,站着三个流里流气的阿飞,领头的穿个背心,理个**头,满脸凶相,一双眼睛斜乜着方文惕,满是挑衅之意。

    “三位大哥……进……请进来坐……”

    方文惕结结巴巴的,脸色愈加白了。

    “谁是你大哥,少他娘的乱攀交情。”

    头身后一个敞开衬衣的长毛挤进来,推了方文惕一个趔趄。还好看在方文惕是个残疾人的份上,没太使劲。

    “这位是强哥,认识不?”

    “是,是……强哥,请抽烟……”

    方文惕拿出一包一毛钱的“火炬”,给几个二流子上烟。

    “去你娘的,什么货色也敢往外掏,当强哥是收破烂的叫花子?也不打听一下,咱们强哥是什么身份,抽你的火炬?你妈的还不赶紧去买几包好烟来,最少也得是大前门。”

    火炬一毛钱一包,大前门三毛五,便是严玉成做了县革委一把手,也不常抽。

    敢情这几个家伙是老街的街痞,在这一带收“保护费”的。

    当然保护费这个词语,要在八十年代港产片大量涌入之后,才在内地流行开来。不过强哥这伙人,干的就是这活。

    强哥摆摆手,止住长毛,阴阴地对方文惕说道:“瘸子,叫什么名字,哪里来的?”

    “我……我叫方文惕,红旗公社来的……红旗公社革委会主任张木林是我表舅……”

    “哟,给我叫字号呢,红旗公社革委会主任好大的官,我很怕呢……”强哥突然一把揪住方文惕的头发,冷笑道:“不要说红旗公社的主任,就是王本清是你表舅,到了老街,也得听我的!”

    我不禁噗哧一笑。

    看来强哥很不关心政治,这都多少天了,他居然还不知道向阳县已换了领导。

    “TM的小崽子,你笑什么?”

    强哥一双牛蛋般的眼睛瞪住了我。

    “没什么,强哥你先放了他,他腿脚不方便,欺侮残疾人没啥意思。强哥有什么事,只管吩咐下来,咱们照做就是了。”

    “哟嗬,小兔崽子,嘴巴子很厉害啊,比这瘸子强……行,咱也不啰嗦,你们在我的地盘上就得听我的,每个月交十块钱,三条大前门烟,强哥我就保证没人敢找你们麻烦。”

    乖乖,这个强哥难道是非洲来的,黑得如此厉害!逮住方文惕这么个小店,就敢往死里要钱,还让不让人活了?

    “强哥,太……太多了……我给不起,我……我一个月都赚不到二十块钱……”

    方文惕吓傻了,居然跟人家讨价还价。你以为这是做生意么?

    “啪”的一声脆响,方文惕脸上挨了一巴掌。

    “你当老子是傻的?你们修电视机呢,那玩意可金贵,修一个不得赚几十块?”

    方文惕又怕又急,脸上火辣辣的痛,却不敢反驳。事实上,到目前为止,还没人扛电视机过来呢。如同强哥所说,那玩意可金贵,也不知整个向阳县加起来,够不够三十台的数。

    见强哥动了手,我心头的火气也上来了。

    前世一辈子草根,标准弱势群体,最怕的是流氓地痞,最恨的也是流氓地痞。

    “强哥,无非就是要钱,用不着动手吧?一时拿不出这么多,宽限两天成不?”

    “小兔崽子,你能作主?”

    强哥斜眼乜着我。

    考虑到好汉不吃眼前亏,我强压怒火,冷冷道:“不过就是十块钱三条烟吗?难不死人!”

    强哥见我年纪虽小,毫不怯场,心里也有些诧异,嘴里却依旧嚣张:“哟,口气不小。好像你家里是什么大人物似的……”

    方文惕张了张嘴,我一眼扫过去,他立即乖乖闭嘴。心里头也慢慢踏实了些。毕竟我后头站着县革委排名第一的副主任呢。

    “好,我就让一步,你们今天先买三条烟来,剩下的,我过两天来拿。”

    强哥说着,放开了方文惕。

    我点点头,对方文惕道:“方哥,去买三条烟来。”

    三条大前门十块五毛,我身上也有,但不方便往外拿。总归那时节,一个九岁小孩随随便便掏出十块钱来,称得上惊世骇俗了。

    方文惕犹豫着,我瞪他一眼,说道:“让你去你就去,算我的。”

    方文惕只得转身出门,料必在心里将强哥的十八代祖宗都问候了一遍。

    “算你们识相!”

    三个阿飞拿了烟,丢下一句话,得意洋洋的去了。

    向阳镇水陆派出所值班室,一名三十岁左右的民警在看报纸。

    我站在门口,敲了敲门。

    民警抬头一瞥,懒洋洋地问道:“小孩,什么事?”

    “我找阮碧秀。”

    “阮碧秀?你找她做什么?”

    民警脸色就开始有些变化,站起身来,带了点笑意。

    成,看得出来是个精明角色。

    我在心里想道。

    “我叫柳俊,是她儿子。”

    “啊……那你,你也是柳主任的儿子?”

    我不禁笑出声来,那民警也知道说错话,不好意思地讪笑起来,脸色却是完全放晴了,忙将我让进值班室,笑眯眯地说道:“啊……这个,柳俊小朋友,阮指导现在不在所里,你有什么事跟我说好了。”

    “叔叔贵姓?”

    “不敢当不敢当,我姓程,叫程新建……”

    “程叔叔好。”

    “啊呀,这个,领导家的孩子就是不一样啊……”

    程新建搓着手,不知该怎么夸赞我才好。

    “是这样,程叔叔,有个小事,刚才在老街,三个流氓敲诈我!”

    “啊?那还了得,这可不是小事!”程新建大吃一惊:“你,你没受伤吧?”

    见他脸色都变了,我知道他是真紧张。县里柳主任的儿子,居然在他的管区内被流氓敲诈,要捅出去可不得了,更别说阮碧秀正是他的顶头上司。

    “伤倒是没伤着,他们敲诈了三条大前门的烟,说过几天还来。”

    “你知道他们叫什么名字吗?”

    “不知道,为头的那个,理个**头,穿个背心,叫什么强哥。”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肯定是赵强那王八蛋!TM的,我看他是活得不耐烦了……”

    我松了口气。看来赵强这人在派出所名头响亮,民警都知道这号人物,找起来不难。

    “这样,柳俊小朋友,你将详细情况说一下,我给你立个案,马上就处理。”

    程新建说着就去拿纸笔准备记录。

    “程叔叔,情况我先跟你说一下,别忙立案,你看着处理就行了,我不想我妈担心。”

    来的路上,我就想好了,不把事情闹大。倒不是害怕赵强报复,谅他一个泼皮混混,也不敢老和县革委二把手的儿子斗气。我只是担心老妈知道这件事情之后,不准我再来老街,可就断了“财源”。

    我算了一下,照这个样子发展下去,每个月保守估计我也能赚到三十块钱左右。老爸做到县革委二把手,每月正工资也才四十二元。最重要的是,我要用这个维修的借口为自己争取更大的自由空间。将一个真正的九岁小孩一天到晚关在家里已经很残忍,将一个四十岁的“小孩”关在家里呢,简直就是惨不忍睹。

    “啊,这样,也成,你说得对。”

    程新建是个聪明人,马上明白我这样处置对他也有好处,立了案就是公事,办得再圆满,也是应该的。私下处理却可以卖我一个人情。我年纪小是没错,但总有一天,柳主任和阮指导会知道这事。他一个小民警,能让柳主任记下名字,可是大大的机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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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陈情表

    “对不起啊,方哥,我不知道派出所程股长是你的亲戚,真正对不住得很……”

    赵强下午就登门来道歉,语气要多客气就有多客气。

    本来我下午该去上学,中午给他一搅和,落下好几台收音机收录机没来得及修。索性跷课。

    赵强上门的时候,我躲在小房间里赶工,闻言探头往外看了一下,赵强左眼乌青,嘴角也裂了,显然吃了些苦头。

    中午程新建急毛急火跑出派出所时,可是带了好几个治安联防队员。所谓治安联防队员,其实大都是各单位奈何不得的刺头,给推荐到派出所来的,以弥补警力的严重不足。

    这些人里面,有许多都是赵强惹不起的大混混。

    程新建为了向我卖好,对赵强客气不了。都说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这种欺善怕恶的小混混,遇到比他更狠的角色,立即就变成了三孙子!

    听赵强这么说,我很满意。这说明程新建很懂事,没泄我的底。满大街流传柳主任的儿子被泼皮混混敲诈,未必是什么好事,不知道会传出什么样的版本来。

    方文惕犹有余悸,不敢过为己甚,干笑着说:“没关系,误会误会。”

    见方文惕这个态度,赵强长长松了口气,将手头的三条烟和十元五角钱都放在桌子上。

    “不好意思方哥,烟我们抽了两包,剩下的都在这里了,望你大人不计小人过。”

    钱也退回来了。烟不是白赚吗?

    方文惕又惊又喜。就起了贪婪之心。伸手准备将烟和钱都收入囊中。

    我咳嗽一声。

    方文惕浑身一抖。慌忙收回手。只拿起钱。讪笑道:“强哥。钱我收了。烟还是你自己拿回去抽吧。”

    “那不行那不行。我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方哥。这几包烟。就当是我给方哥赔罪了。”

    “一场误会而已。强哥太客气了……”方文惕小心地望我一眼。终究忍不住。拿起那条撕开地大前门。说道:“既然强哥这么客气。那这几包散烟我就收下了。”

    赵强脸露喜色。他已经做了“大出血”的心理准备,如今方文惕只拿他几包散烟,实在是意外之喜。

    我闷哼一声,从里间走出来,一把抢过方文惕手头的几包烟,连同那两条完整的,一并塞进赵强手里,冷冷道:“赵强,烟你拿走,就当自己买来抽了。往后不要在这里晃悠。”

    赵强一怔,忙收起烟,点头哈腰,讪笑着去了。

    “方文惕,我警告你,你要再这么贪财,我甩手就走,咱们就当没见过。”

    方文惕见我神情严肃,吓了一大跳,忙陪笑道:“抽两包烟,没那么严重吧?”

    “你懂个屁!”

    我毫不客气喝斥道。

    “这种街痞阿飞,你贪他们一回便宜,他们就会像狗皮膏药一样死死贴住你,甩都甩不掉。你不怕给张木林惹麻烦,我还担心我爸不饶我呢。我是看你瘸了一条腿,活着不容易才想帮你一把。你要是想打着我家的招牌做流氓混混,那就打错主意了。”

    “这,这,小俊……”

    方文惕从未见我如此疾言厉色,顿时慌了神。

    “你给我听着,我能叫人怎么收拾赵强,也就能怎么收拾你,你最好老老实实做生意,别往歪处想。”

    方文惕浑身一哆嗦,知道我这话不是说着玩的,忙不迭地点头,看我的眼神里满是敬畏,哪还有半点对小孩子的轻视之心?

    我其实没有丝毫要在方文惕面前显摆的心思,这个连我自己都觉得好笑的“衙内”不至于做到这般没品,在残疾人面前摆臭架子。只是我想可能以后有些事要依靠方文惕代我出面,毕竟他是成年人而我是小孩子,他出面比我出面要方便。那就必须要敲打敲打他,免得他搞不清状况,胡乱打我家的招牌,对刚刚上位的老爸影响会很不好。

    与我的上辈子相比,方文惕更加草根,更加弱势,任何强权(包括流氓阿飞)都令他打心眼里畏惧。我威胁的言语显然能起到制约的作用。

    “我有一个想法。”

    我示意他坐下,然后慢悠悠地说道。

    方文惕坐到我对面,抬眼望着我。

    “你打个牌子出去,回收旧电器。”

    “做什么用呢?”

    “拆零件用。许多旧电器没有维修价值,但拆下零件来,还能**作用。人家也划算,比卖废品强。”

    其实许多收音机收录机之类的旧电器,废品回收公司都未必收的。

    方文惕人聪明,马上就明白了我的意思,一拍大腿,叫道:“这主意好。去五金公司买电子管这些东西,太贵了,有时还缺货。”

    “是这样。”

    我微笑点头。

    “如果合适,我们还可以自己组装一些电器,当二手货卖掉。”

    “卖?”

    方文惕脑水又不够用了。

    “怎么,你想一辈子守着这个小修理店?真没出息。”

    “可是,那违法的,小俊……”

    方文惕简直不知我小小孩童,脑子里哪来那么多奇思怪想。

    “违法不违法的,我心里有数,不用你操心。我只问你,想不想多挣点钱?”

    “想啊,当然想。”

    一九七八年属于票证时代,许多东西都是凭票供应,钱的魔力远不如后世之盛。身份的高下,主要还是体现在有没有工作,工作单位好与坏这些事情上面。只有方文惕这样的无业人员,才对钱着迷。

    除了多赚点钱,他也没别的进身之阶。

    见我说得笃定,也便将违法不违法的事情抛到了脑后。他原本就并非法制观念甚强的人,只是害怕事情搞砸了被抓进局子里去吃牢饭。

    “听我的没错,回收旧电器,谈价议价的事情交给你,修理和组装的事情我来做。”

    我拍拍他的肩膀,起身进了里间,还有好几台机器等着修理呢。

    今天冒出这个念头,只是想做个尝试。据我所知,在《公司法》颁布之前,私营经济长期以个体户的形式存在,做买卖还可以钻些空子,做实业的话,基本没戏。经营规模、雇员人数都限制得死死的,要做大就必须公私合营,即挂靠政府,成为戴“红帽子”的集体企业。

    然而戴红帽子也危机四伏,最关键的是主体变成了集体所有,一旦政府翻脸,就有被剥光猪的危险。

    一九七八年的时候,尚属于完全的计划经济时代,便是个体户也属于一种非法的存在。我一点不排斥做集体企业,如果条件许可,我有足够的信心将柳家山大队甚至将整个红旗公社在今后十年内变成N省的首富村镇,与北方某个最有名的村镇争夺“天下第一”的衔头。

    然而对我来说,真正的制约源于我的年龄。绝不可能有人会让一个九岁小孩去领导一个大队的集体企业。因而现阶段我也只能小打小闹,开玩笑般的,聊胜于无罢了。

    “小俊,你下午去了哪里?你们谢老师在问呢。”

    回到家里,三姐就问我。

    糟糕,下午逃课,被谢老师盯上了。所幸电话尚未普及,不然只怕告状电话已经打到老爸办公室了。

    “你就说我病了,感冒发烧呢。明天还请一天假。”

    “那不行,我可不能帮你撒谎。”

    三姐断然拒绝。在她看来,向老师撒谎乃是天大的错误。三姐今年十一岁,完全是个孩子。无论我是动之以情还是诱之以利,让她帮我撒谎,都不合适。

    “算了,明天我自己去跟她讲吧。爸爸呢?”

    “爸爸下乡去了。也不知今天回不回来。”

    “嗯。”

    我点点头,看来自己的难题还得自己解决。真要老爸以县革委副主任之尊,主动与老师商量准许儿子逃课的事,怕也不大现实。除非,仍然将主意打到周先生头上。

    不久老妈回来,没有丝毫异色。看来她一点不知道今天发生的事情。

    我见三姐忍了又忍,最终没有将我逃课的事告诉老妈,不由偷偷向她扮了个鬼脸,三姐轻轻哼了一声,扁了扁嘴巴。

    次日一早,谢老师专程在教室门口等我。

    “柳俊,昨天下午怎么没来上课?”

    谢老师脸色还好,毕竟我暂时只逃了一次课,情节不算严重。

    “昨天下午去看周先生了。”

    原本要说感冒发烧应付一下,后来想想不对。谢老师昨天已经问过三姐,如果真是在家吃中饭的时候发现感冒发烧,三姐没理由不知道。

    撒谎也要撒得有水平才行呢。

    “谁是周先生?”

    “我以前在柳家山大队时的老师,他来街上了。”

    谢老师点点头,脸色又和缓了几分,说道:“以后不要随便旷课,马上就要期末考试了呢。考得太差影响不好。”

    我不禁苦笑。大约我上课时从未抬头看过黑板,谢老师认定我底子太差。

    这样下去不行,真得想个办法。

    第一节课是语文课,谢老师在台上写生字,我公然将《古文观止》摆到了二年级语文课本之上,而且摇头晃脑,弄出些声响。

    谢老师忍无可忍,走到我身边敲了敲桌子。

    “柳俊,你在干什么?”

    “看书。”

    我站起来回答。

    “上课不好好听讲,看什么课外书?”

    “看《古文观止》。”

    “什么?”

    谢老师再也想不到《古文观止》会从一个二年级小学生嘴里说出来,有些狐疑地拿起我摆放在桌面上的书一看,可不是《古文观止》是什么?

    “你……看得懂?”

    “看得懂。”

    我没有丝毫迟疑。

    谢老师显然不信:“那好,你将这篇《陈情表》念给我听。”

    “臣密言:臣以险衅,夙遭闵凶。生孩六月,慈父见背;行年四岁,舅夺母志……”

    我张嘴就来,根本就没向书上瞟一眼。

    李密的《陈情表》,乃是周先生的最爱,一早就逼我背熟了的。以我的聪明睿智,周先生居然也整整讲解了一个课时,足见他对这文章的喜爱程度。

    “……臣密今年四十有四,祖母今年九十有六,是臣尽节于陛下之日长,报养刘之日短也。乌鸟私情,愿乞终养。臣之辛苦,非独蜀之人士及二州牧伯所见明知,皇天后土实所共鉴。愿陛下矜悯愚诚,听臣微志。庶刘侥幸,保卒余年。臣生当陨首,死当结草。臣不胜犬马怖惧之情,谨拜表以闻……”

    我尚带稚气的清脆声音在教室内回荡,谢老师目瞪口呆。

    “你……翻译给我听……”

    谢老师兀自不肯服气。三四岁的小孩子,也有会背许多唐诗的。通背《陈情表》不足为奇。但要翻译成白话文,那就不是简单的记忆力好的问题了。

    “臣李密陈言:臣因命运不好,小时候就遭遇到了不幸,刚出生六个月,慈爱的父亲就不幸去世了。四年之后,舅父逼母亲改嫁。我的奶奶刘氏,怜悯我从小丧父又多病消瘦,便亲自对我加以抚养……”

    谢老师终于被打败。

    不看原文,如此流利地翻译《陈情表》,便是她这个师范毕业,教了十几年语文的老师,也有所难能。

    她看了看我,再看了看满教室莫名其妙的其他学生,深深吸了口气,说道:“柳俊,你跟我来。其他同学,抄写生字十遍……”

    我差点笑出声来。每次听到抄写生字多少遍,我都会忍不住好笑。

    谢老师的办公室兼卧室就在教室隔壁。这是老式学校的标准建筑模式。

    “柳俊,《古文观止》你学过多少篇文章?”

    “全部吧……总共多少篇文章,倒没有数过。”

    我挠挠头,有些拿不准。

    “全部?”谢老师又是耸然动容:“每一篇都会背会翻译?”

    “全会背可不行,翻译还可以。”

    我保持着谦恭的语气,她终归是我的老师,而且是我一贯尊敬的老师,上辈子对我很不错的。

    “那,谁教你的,你爸爸吗?”

    对老爸的能耐,谢老师一直很佩服的。

    “不是,是周先生。”

    “哪个周先生?哦,对了,就是你在柳家山的老师……”

    “其实他不是柳家山的老师,他是县革委严玉成主任的老师,以前是省委党校的教授。”

    听说这事还扯上了严主任,谢老师脑袋就不是一般的大。

    “谢老师,事情是这样……”

    我觉得没有必要兜圈子,便原原本本将事情的经过说给她听。听说我居然还学了英语俄语,还会电器维修,谢老师不得不两次打断我的话,停下来宁静一下思绪。

    见她惊讶的神色愈来愈甚,我直怀疑她会不会以为收了一位怪兽学生。

    “……原来是这样,教授毕竟是教授,就是有能耐……”

    我汗,整了半天,原来“神童”是周先生。

    “这些事情,你爸爸都知道不?”

    “知道,电工原理我就是跟他学的。”

    “那他为什么还让你来上学……读二年级……”

    谢老师大惑不解,摇了摇头。

    “我也不明白。大约他觉得我是小孩子,就该上学吧。其实……真的有点浪费时间。”

    “确实是这样,我看你可以直接去读初中了。”

    我不由大乐,谢老师果然是实诚人。

    “这样不好,也太骇人听闻了。要不,谢老师,我跟您提个请求,您看行不?”

    “你说吧。”

    “我爸的意思,大概是不想我太出格。我呢,保留学籍在民主小学,有时间就来上课,考试一定会参加,而且我保证一定考好……嗯,前三名吧。你看怎么样?”

    “前三名?”

    谢老师笑了。对我的低调颇有好感。

    “就是其他的同学……”

    “都是些小孩子呢,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你自己不是小孩子?”

    谢老师看我一眼,又摇了摇头。是小孩子没错,只是这样的小孩子,怕是不多见。

    “行,只要你保证每次考试能考第一,我就答应。但是……”

    我先是大喜若狂,听到这个“但是”不免又紧张起来。谢老师说话,怎么也跟领导同志一样了?喜欢来个“但是”?

    “我得和你爸通个气,听听他的意见。”

    “没问题,没问题,应该的。”

    我长长吁了口气。

    只要学校这边没问题,老爸自然更没问题了。

    PS:更新一般是每天上午八点多一章,方便上班一族的看官老爷们上午消遣一下;晚上七八点的时候再更一章,作为诸位老爷饭后消食之用。每章一般会保证4左右,不偷工减料欺瞒老爷们。在下新手,不懂规则,真的诚心希望各位看官老爷多多指点,举凡人物塑造、情节把握、更新时间等等各个方面,都请不吝指教,在下拜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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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合伙做生意

    老爸带了一堆稿子回到家里看。

    征文活动展开了将近半个月,情况还是很喜人的,宣传部收到了好几百篇稿子。李承彦很卖力气,组织了一帮子人初审,老爸带回家的稿子,都是初审过关的。

    “爸,给我学习学习。”

    老爸笑笑,将看过的稿子往我面前推了推。

    其实我并不喜欢看这种官样文章。我关心的是江友信的情况,想在里头找一找有没有他写的东西。小舅那篇《以实际行动向祖国献礼》投到省报也有些日子了,尚不见音讯,我有点着急。

    要说官场的候补梯队,我第一看好小舅,其次就属意江友信了。这两人都具备了入仕的基础。

    我装模作样的翻了翻,没找到江友信的名字,不免微感失望。不过随之安慰自己,好事不在忙中,大约还在构思罢。他应该不至于不参加这次征文。

    “看那么快?”

    老爸见我又去翻那些他尚未读过的稿子,不觉有点诧异。

    我趁机上眼药:“都平平无奇,没啥出色的。”

    老爸也不以为忤,笑道:“这还只是第一批初选的稿子,佳作自然有限。”

    看来老爸自从在省报上冒名发了三篇文章。眼界见长呢。

    “爸。你先看着。我再帮小舅去写篇稿子。给《宝州日报》投过去。”

    “怎么。急了?”

    我嘿嘿一笑:“娘亲舅大。在老妈面前夸了海口。这事要办砸了。不定怎么收拾我呢。还是多做一手打算地好。一颗红心。两手准备嘛。”

    老妈正在厨房忙活。闻言问道:“你们爷崽崽背后说我什么坏话呢?”

    “嘿嘿。谁敢啊?得罪公安民警同志。岂不是自找麻烦?”

    我调侃道。

    老妈就笑骂了一句,心情甚是愉悦。看来派出所的副指导员做得蛮爽的。

    刚起身,突然响起敲门声。我跑过去问了一句:“哪位?”

    “是我,谢艳华。”

    “啊,是谢老师。”

    我慌忙跑过去打开门,一脸的恭谨。

    老同学来访,老爸自然要十分热情,连老妈也丢下厨房的活计跑出来接待。

    上辈子的时候,我就知道谢老师和老爸关系不错,现在看来依旧如此,谢老师和老爸寒暄了几句,感叹一回,就直截了当说起了我的事情。

    “老柳啊,我看你儿子不用每天来上课了。”

    “啊?是不是小俊在学校很调皮,不服管教?”

    老爸尚未回答,老妈已经着急起来。

    “没有没有,阮姐你误会了。你家小俊就是个天才。”

    谢老师赞叹有加,随即说了我今天的表现。

    自从我拜了周先生为师,老爸就甚少过问我的学习状况。他毫无保留地相信周先生绝不会误人子弟。但听了谢老师的介绍,仍然有些出乎意料。想不到儿子的古文造诣已经超过自己了。

    老妈更是咧开嘴笑个不停。

    “我看,还是让他继续随周先生学习吧,人家是教授,水平比我高得多了。”

    谢老师真心诚意地道。

    “呵呵,艳华,怎么谦虚起来,记得咱们同学的时候,你可是最傲气的一个。”

    老爸打趣。尽管周先生是大学者,总不能当面说人家谢老师不如人吧?

    “什么?我是最傲气的?老柳,你这话有点言不由衷了。要不把所有同学都叫来问问,看谁才是最傲气的?”

    老爸笑着,也不否认。

    我心里却是乐开了花。谢老师果是信人。

    正聊得起劲,又有人登门拜访。都是些我不认识的人,听自我介绍,是台山区的宣传干部。谢老师于是起身告辞,老妈和我一直送她到县革委门口。

    回来的时候,看见楼前的树荫下还坐着好几拨人,不断抬头向上张望。自然都是来拜码头的干部。虽说七八十年代的干部,远比后世要淳朴,跑官要官那一套尚未盛行,但及时与领导沟通联络感情,还是很有必要的。看来老爸这一当官,家里是难得清静了。

    方文惕按照我的吩咐,打出回收废旧电器的招牌,生意不是一般的好。一天之内回收到十几个收音机收录机电风扇之类,五花八门。开始的时候,方文惕还拆开机壳来看看,按质论价,到后来索性就论斤两了,如同废品收购一般,只是价格比公家的废品回收价格略高一点。反正这些东西搁在家里也没用,原本除了废品回收站也没地方去,如今能比公家的价格每斤多个几分一毛的,大家还是很满意。

    再者公家的废品回收站,这些东西都是拆开来收的,只对其中金属部分计价,其它的一概不收,只能扔掉。方文惕这里整机论价,大家都以为自己占了便宜。

    我对方文惕的精明大大赞赏了一番。

    这跛子,还真是个做生意的料,比我强。上辈子没做过生意,不在行。

    我当即动手将回收到的家伙拆开来看,一看之下,不觉苦笑不已。

    都是些什么货色啊?许多机子的电路板整个锈成了一团,还有一两台机子,干脆就连机壳都打不开。

    “方哥,松节油不够了,还得去买点。”

    虽说成色差点,也并非一无是处,拆下元器件来,清洗一下,许多还能用。只是原来准备的那点松节油很快就告罄了。

    方文惕一听就不干了:“不行,小俊,我没钱了。”

    “你的钱呢?”

    “你还说,我统共二十几块钱,都花在这堆宝贝疙瘩上了。现在是身无分文,连中午吃饭的钱都没了,你还得管我的饭。”

    就二十几块钱的本钱,这生意做得寒碜!

    方文惕见我不说话,更是不忿。他知道我有钱呢,这些日子他分给我也差不多有二十块。既然是做生意,赚了我要分红,本钱都由他一个人出,难怪他心中不忿。

    这个确实有些不妥,得改改。

    我掏出钱来摆桌上,说道:“方哥,你过来坐,咱们商量一下。”

    方文惕这才回嗔作喜,一瘸一拐过来,先就伸手去抓钱。我随手操起电烙铁就敲过去,吓得他缩手不迭,瞪眼道:“小俊,你这是干嘛?哄我啊?”

    “话没说清楚,先就只管拿钱,忒没出息了你!”

    方文惕嘻笑道:“这不是穷怕了吗?兜里一分钱都没了,心中不托底。要商量什么事,你说你说。”

    “就你刚才说的那事,合伙做生意,怎么个合伙法,该定下个章程。”

    方文惕正色道:“你还真打算和我合伙做生意啊?”

    我眼一瞪:“怎么,我又出钱又出力,还要动用关系搞定那些地痞流氓,你以为我要干什么?你想剥削我?”

    我只是随口一说,方文惕却吓到了,紧紧张张地道:“小俊,千万别乱说,我……我哪敢剥削你啊?你怎么说就怎么好,我没意见。”

    我才意识到,这时候讲人剥削人乃是极其严重的问题,不能拿来开玩笑的。以柳家现在的权位,我若翻脸不认人,他方跛子就要万劫不复。

    我笑了,缓和一下气氛:“瞧你紧张的,跟你开个玩笑呢。咱们是好朋友嘛。”

    方文惕松了口气:“是是,好朋友好朋友。”

    “这样,本钱一人一半,赚也好亏也好,也是一人一半,行不?”

    “行。”

    方文惕极其爽快,一点犹豫迟疑都没有。他在县城举目无亲,不靠我家的关系,根本呆不下去,一个赵强就玩死他了。

    “从现在开始,你每天都要记账,收入支出,一分钱一毛钱都要记清楚,我没时间整天呆在这里,但我会看账本……晓得怎样记账不?”

    我知道方文惕识字,不过可能没记过账。

    方文惕摇摇头,露出难为情的神色。

    “那你等会去文具店买个账本,我教你记账。”

    方文惕讶然:“小俊,你真的什么都知道呢。”

    上辈子鄙人基本属于生意白痴,只不过做生意要记账这样的常识还是懂的。反正现在是小打小闹着好玩似的,以后做大了,自然要借助专业的财务人员。

    “行了行了,我知道的事情还多着呢,你以后慢慢就会晓得的。快去买东西吧。”

    我挥挥手,很拽的样子。

    方文惕屁颠屁颠的去了。

    记得以前看过一本官场小说,里面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有些人,你把他当个人,他就把你当个鸟;你把他当个鸟,他倒把你当个人”。

    这话真是有道理。

    废旧电器回收的效益很明显,今天帮人家修的两台收音机一台录音机,更换元器件没额外多花一分钱,都是在旧机子上拆下来。十二块钱几乎就是纯赚。要买新的元器件换上去,成本都占到差不多六块钱。

    我将所有废旧电器全部拆开来清理,检测一遍,给其中一台收音机换了个外壳,更换几个元件,那玩意就像台新机子似的播报起新闻来。

    方文惕又惊又喜:“这,这跟新的一样呢。”

    我笑道:“看上去跟新的一样,内里还是二手货,你就按半价往外卖吧。”

    方文惕喜笑颜开:“半价太便宜了,最起码也得六折。”

    “那也随你,反正议价的事情归你管。对了,出售二手电器的牌子也得打出去,不然人家不知道。咱们在这一带也没什么熟人朋友,靠人传人太慢了。”

    “有道理,小俊,你说的话怎么都那么有道理呢?”

    方文惕欣喜之余,还不忘拍我一记。

    “滚你的蛋,少拍马屁。这台收录机卖相还行,就是内里锈成一团了,我得花点时间弄一弄,整好了能卖个好价钱呢。”

    我说的是一台广州曙光无线电厂生产的珠江牌单声道收录机,这在当时是很了不得的好家电,全新的好像要卖到三四百块。今年才出产的新机型,估计是干部家庭结婚时购的时髦玩意,不知道几个月时间怎么就锈成这个样子了,大约房间里湿气太重吧。

    收录机这东西,也就是一两年间才兴起的,在向阳县这样的内陆小县城算是绝对的新鲜物事,一般家庭添置不起。整个老街就三家修理店,没一家专业维修收录机的。估计打开机壳一看,立马就给人家退回去了。那时节无论是厂家还是商家,服务质量都很差,好像也没有保修期的说法。

    方文惕咋舌道:“这也能整好?那可赚大便宜了。”

    “行不行没把握,先试试看吧。”

    刚吃过中饭不久,就有人来问那台二手收音机的卖价。方文惕够黑,居然跟人家开了个七折。对方尚未还价,我已先自脸红耳热,不好意思了。

    双方讨价还价,方文惕咬死六折再不松口。

    “你这收音机是二手货,旧东西,也不知道买回去能用多久,还要那么贵,算了,我不要了。”

    见方文惕死硬到底,对方也有些不乐意。

    我忙插嘴道:“这个收音机,我们是保修的。”

    “保修?什么意思?”

    汗!

    连保修是啥意思都不明白,当时消费者的权益还真是无人过问啊。

    “保修就是三个月内,如果出了问题,只要不是人为损坏,我们都免费给你修。”

    “还有这种好事?”

    “当然了,我们卖出去的东西,一定要负责任的嘛。”

    方文惕见我说得笃定,马上就吹了起来。

    “当真?”

    我说道:“我们给你写个收据,会注明保修事项。”

    “那好,我要了。”

    方文惕大喜,手忙脚乱找收据,却是忘记买了。不得已,只好临时找一张纸代替。好在当时的人都实诚,看了那张非驴非马的“收据”,居然也没异议,还满脸欢喜,觉得捡了个便宜。

    “发财了发财了,一天就把成本收回来了,剩下这些都是白赚的。”

    等人家一走,方文惕高兴得什么似的,捏着新崭崭的票子在房间里跳开了胡舞。

    “小声点,就知道咋呼!”

    我笑着骂了一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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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周先生的提议

    这人运气一好,什么好事都是接踵而来。

    刚放暑假的时候,小舅那篇《以实际行动向祖国献礼》终于在《N省日报》发出来了。在此之前,我毫无悬念地以语文算术双百分的成绩获得民主小学二年级三个班的第一名。

    老妈之前或许尚有一点疑虑,这下子算是彻底服了人家周先生,再不对我逃学跷课的事情说三道四。况且她调到派出所后,工作任务还是蛮繁重的,也没有多少时间来管我。浑不知我每天就去周先生那点个卯,学两个小时便跑得不见踪影了。

    不管刮风下雨,我坚持每天早晨六点起床,跑去梁科长那里“自虐”。梁科长比周先生还周先生,一丝不苟,刻板的不得了。每天半小时马步冲拳,一百个俯卧撑,雷打不动。对这种“自虐”行为,我也不是完全没动摇过。有一次忍不住问梁科长:“梁叔叔,天天练这个东西,有什么用?”

    梁科长看我一眼,一声不吭,找了三块红砖摞起来,扎定马步,深深吸气,猛然吐气开声,一拳下去,三块红砖应声而碎,变成了一堆瓦砾。

    “I服了You!”

    我目瞪口呆,喃喃吐出了星爷的经典台词。自此之后,死心塌地,再不曾质疑过梁科长的“拳威”。以至于他给我每天加一百个仰卧起坐,整得前胸后背每一块肌肉都酸痛不已,也不敢有半点异议。

    做一个能文能武的“衙内”,也不错罢?

    天天坚持不懈,不知不觉间,身体超级结实起来,小舅见我风卷残云般干掉四个包子外加一碗三两的牛肉面,眼睛就瞪了起来,笑道:“小俊,你真想一顿就把小舅吃穷啊。我可是第一次手头有这么多钱。”

    所谓这么多钱,乃是人民的币八元,小舅刚领的稿酬。小舅年轻,还没大见过世面,满心想要感谢周先生,却不敢开口,先拉了我来面馆,也算是犒劳。

    “别心疼钱,我来付账。”

    我笑了笑。一副款爷派头。

    “你付?一块钱呢。”

    舅知道我很得宠。不过还是无法想象我会有太多地零花钱。老爸职位提升不少。工资增长却不多。

    “没事。我有钱。”

    我只是简单地说了句。修理店生意兴隆。先后卖掉了三台二手机。光那台珠江牌地收录机。差不多纯赚一百块。这还不算正常维修赚地修理费。如今我地收入绝对比老爸高出许多。一九七八年够胆子做生意地人不多。向阳县城虽小。养活我们这么一个小小修理店还是绰绰有余。

    不过我一门心思要小舅入仕。这方面地事情不想和他聊得太多。免得他意志不坚定。想要弃政从商。岂不是白花我一番心血?

    见我若无其事地掏出一张五元的人民币来付账,小舅吃惊的神色更甚,不过他还是坚决不肯。他是长辈,又是他请客,最终却要我这个九岁的外甥付账,未免太不成话。

    我笑道:“小舅,你也不要争了,我可没打算让你把那八块钱存了私房,今天得全部花掉。”

    要说小舅以前还将我当普通小孩看,打从给他改过稿子后,这个观念扭转不小。知道不可小觑我说的话,忙问道:“怎么花?”

    “周先生刚搬到街上,师母又没工作,咱们给他卖点面条,鸡蛋什么的送过去。权当是感谢。”

    舅一听,正合心意,忙点头不迭。

    正规门市部,买面条鸡蛋之类食品需要粮票。这东西不能当钱用,但比钱更难弄。好在我早有预见,收修理费的时候,按照两分钱兑一两粮票的标准,收了差不多三十斤N省粮票。反正暂时不用出差,全国粮票却兑得不多。主要是收藏用的。因为我知道日后这些票证都会变得很值钱。或者不要等到这些票证值钱的那天我就会很富有,不过天下的事情谁知道呢?穿越者只是能预知未来,却不一定能把握未来,多做一手准备总不会错。这叫有备无患。

    我们只在供销社的门市部买了面条和一些副食品,鸡蛋没有在门市部买。

    供销社门市部的鸡蛋,都不知道存放了多久,十颗里头有五颗好的就算不错了。那些营业员还摆出一副皇帝女儿不愁嫁的模样,让人看了生气。

    我知道解放后街的角落里有一个小小的集贸市场,非法存在的。可以换到新鲜的鸡蛋。

    前前后后花了十块钱,不但将小舅的稿酬弄个底朝天,我还贴进去两块。不过孝敬自己的先生,原也该当。

    严主任和柳主任特意打过招呼,周先生在县剧团基本没安排什么活计,就是挂个名发份工资,平日里看看书,给老爸审审征文稿子,倒也悠闲自在。

    周先生见到我们,露出高兴的笑容。对我们送来的东西,也没有半句道谢的客气话。

    先生就是这样的人,要看你不顺眼,你说破嘴皮他也还是正眼都不瞅一下,要看你顺眼,就不会跟你客气。

    倒是师母客气了几句。

    舅恭恭敬敬跟先生道谢。

    不完全是因为那篇文章,他可是见识过严主任和柳主任在周先生面前的态度。哪还会像在麻塘湾一样,偶尔随着人家背后叫“周癫子”?

    周先生摆摆手,说道:“成林啊,小俊给你出的这个主意不错。但是一篇文章只怕还不大够份量……”

    我笑道:“伯伯,我前些日子写了篇稿子投到《宝州日报》,用的也是我小舅的名义。”

    在周先生面前,我没有丝毫装模作样的必要,他大约是最了解我“天才”的一个。

    周先生笑着点点头,说道:“小俊啊,伯伯考考你……”

    晕!

    孔夫子曰过:人之患在于好为人师!

    先生这个“好为人师”的毛病越来越变本加厉了,见面说不上三句话,就来这一招。

    “伯伯,要考什么?《古文观止》还是英文?俄文这段时间有点落下,怕是没把握。”

    我打叠精神准备应付,不过还是先打个预防针,省得挨训。

    “不,伯伯今天不考这个。”

    我奇道:“那考什么?”

    周先生想了想,说道:“你觉得,你爸爸这次搞的这个征文活动,还有没有值得改进的地方?”

    敢情先生这些日子一直在考虑这个事情,想要整出点动静,不打算吃闲饭。

    我恍然道:“伯伯,你这就叫‘乘人之车者载人之患,衣人之衣者怀人之忧,食人之食者死人之事’。”

    这是韩信曰过的话。小舅听得晕晕乎乎的。

    周先生笑道:“典故用得不错,略微有点夸大其词……说正事。”

    “嗯,光搞一个征文活动,似乎是太单调了点。”

    周先生眼里闪烁着喜悦的光芒,鼓励道:“说下去。”

    “可以考虑在全县展开大讨论。”

    这是借鉴了其后不久将要在全国展开的“真理标准大讨论”,可不是我的原创。

    “还有呢?”

    周先生不动声色。

    “嗯,还有的话,就要靠伯伯你了。”

    “怎么又扯到了我身上?”

    周先生故作不解,眼里的欣喜之色却是越浓。

    “如果能在省报发一个专刊或者发一个系列,那就最好不过了。”

    周先生哈哈大笑,显然我的思路与他的思路完全一致,稍顷,正色问道:“这些东西,你到底怎么想到的?”

    这个问题实在不好回答。这种炒作的手段,正是二十年后最流行的方式,以娱乐界为最,但政界商界也经常运用,效果挺不错。

    我想了想,答道:“我也说不好,自然而然的就想到了。”

    周先生点点头,不再刨根究底。事实上,他自己恐怕也想不出更好的答案,只能以“天才”来解释了。

    “要省报发专刊或者发一个系列,有一定的难度,自己要先把声势造出来。这个事情,你回去和你爸爸还有玉成说说,看他们什么意见。”

    我理解周先生的意思。县城不比麻塘湾,耳目众多,严玉成和老爸的身份也是今非昔比,不能老是跑到周先生这里来聚会。由我带话就比较稳妥。

    当晚我就拉上老爸去了严玉成家里。

    照例,严玉成家里总有许多客人,解英不在客厅,大约是陪严菲在房间里写作业。

    严菲读书很用功,但成绩一般。只不过很懂规矩,人又长得十分可爱,大家都很喜欢她。嗯,这样一个又娇又憨,还不十分聪明的女孩子,长大了要还能保持这个脾性,娶来做老婆是真的不错呢。

    见柳主任登门,客人都很自觉地起身告辞。

    严家小书房内,关起门来,两位主任认真听我转达了周先生的意思。

    老爸兴奋地一拍大腿,说道:“这个主意好,这个主意好。”

    严玉成也点头认可,不过也有着和我一样的担心:“省报那边,怕没有这么好说话吧?”

    我看了看严玉成,又看看老爸。

    严玉成笑道:“你们师徒俩还商量了些什么,都说出来吧。”

    我笑了笑,说道:“我觉得,应该请周伯伯去省城跑一趟,和他那位任省报编辑的老同事当面谈谈,或许更有把握。”

    “周老师是这么个意思?”

    “我的意思。”

    这话说得老气横秋,不过严玉成和老爸也并未在意。

    严玉成微闭双目,沉思稍顷,说道:“现在就去省城,为时尚早。咱们自己先把声势造出来再走这步棋。晋才,你们宣传部的进展怎样了?”

    “征文截止日期定在七月三号,也就是后天。基本上两三天时间初审工作就可以有个眉目,复审定稿大约要到十五号左右……”

    严玉成蹙眉道:“这还太慢了,再加快点速度。”

    “嗯。”

    老爸点点头。

    他与严玉成之间,无须任何客套。这么一点头,就表示一定会竭尽全力。

    “爸,一共收到了多少稿子?”

    “大约两千出头吧,各种体裁都有,以论述文居多。按照当初文件规定的,每种体裁选前十名,初审也差不多完成了。”

    严玉成露出一丝笑容:“收获还是不少嘛。等讨论展开之后,就不单是宣传部一家的事情了,要发动全县广大干部群众共同参与。”

    我笑道:“主任高见!”

    严玉成笑骂:“又怎么啦?”

    其实我并非每次都要调侃严玉成,这么做也是想要造成一种和谐的氛围,对加深严柳两家的友谊很有好处。

    “大家有事情做,就不会老往你家里跑了。”

    新换了一二把手,下面的干部现在心里一定毛毛乱乱的,急着向严主任表忠心。那些以前与王本清靠得特别近的干部,这会子更是惶惶不安,不知严主任要如何处置他们。而郑派的干部,也未必心安。说白了,大家都在等严玉成和老爸重新洗牌,又都想赶在洗牌之前获得严主任柳主任的信任,至不济也能保住现有的位置。

    这种情形,老爸下基层的时候感觉尤其明显。许多干部成天围着他转悠,变着法子巴结奉承,打听严主任有些什么喜好。自然,柳主任的喜好也是他们严重关注的焦点。

    这其实对严玉成和老爸也很是不利。

    试想一个县里,各区、公社和局委办的主要负责人都无心干工作,整日胡乱猜测上头的意思,局势该是何等混乱?严玉成和老爸刚刚上任,不但下面的干部在盯着,地区的领导们也在看着呢。尤其是王本清、郑兴云这几位,只怕尚未彻底放弃“打回老家去解放向阳县”的念想,盼望着向阳县出点啥乱子。

    严玉成和老爸工作若老是打不开局面,不好交差。

    大讨论一展开,正好借机统一全县干部群众的思想,全县上下拧成一股绳。

    这人嘛,就是这样,只要一有正经事干,乱七八糟的心思就会少很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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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初会江友信

    从严玉成家里回来,我的脑袋依然没法子平静下来,心中对周先生的佩服实在到了顶点。

    举世瞩目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将在今年十二月召开,在此之前,将要展开席卷全国各行各业的,长达数月的“真理标准”大讨论。而讨论的结果,我是知道的。

    周先生是凭着敏锐的洞察力预测出正确的结果,与我的“先知先觉”,有本质的区别。

    在向阳县眼下的权力架构中,严玉成的基础还略好一点,老爸就差远了,根基太浅,基本上毫无人脉可言。依靠踏实的工作逐渐稳固地位固然是正道,时间却未免拖得太长。在这段时间内,每走一步都要小心翼翼。一旦行差踏错,后果将是灾难性的。比较简捷的办法就是借助外力。

    这个时候,提前在向阳县启动讨论,所获得的政治资本将是十分巨大的。如果把这件事情运作好了,严玉成和老爸是否能在短期内再上一个台阶尚不好说,至少稳住既得的地位是毫无问题的了。

    “爸,初审过关的稿子,你都带回家了吗?”

    “没有呢,那么多,一次哪带得了,多数在办公室放着。”

    “那,明天我和你去办公室,我想看看。”

    老爸点点头。

    我对整件事涉入之深,已使他完全默认了我“编外评委”的身份。和他一起去办公室看稿子,虽然违反规定,但以我的年纪而论,别人自然也不会说什么。

    我一直在等江友信的稿子。但第二天去到老爸办公室,翻遍了所有初审入选的稿子,也没见到江友信的名字,不由大为奇怪。难道他落选了?

    “爸。其它地稿子呢?那些没入选地在哪里?”

    老爸有些奇怪:“在宣传部办公室。李承彦他们管着呢。怎么啦?”

    “嗯……你能不能叫他们都拿过来?”

    “为什么?”

    “这样地大事。我想你还是亲自把关地好。再说每个人地观点都不一样。他们看不上眼地。未必就没有好文章。不要埋没了人才。”

    我早想好了应对之策。

    老爸想了想,点了点头。

    我索性进一步挑明道:“另外,这些初审过关的作者,他们的档案履历你都看过了没有?私下里,这些人和县里、区里乃至公社的什么领导有没有关系,也该弄清楚。”

    老爸笑了:“你这是在教你爸怎么当官呢?”

    可以说,这次征文活动在向阳县的意义大致与“开科取士”相当。不但要通过征文活动全面展开向阳县的政治宣传工作,而且复审定稿后入选的作者将要调入宣传系统工作,这批人势必成为老爸的嫡系力量。弄清楚他们的人际关系很有必要。可不能让人家蒙在鼓里,趁机将自己的亲信朋友塞到老爸眼皮底下来。劳神费力老半天,都为人做了嫁衣。

    “放心,这事已经安排人去办了。”

    “哦。”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老爸只是暂时缺乏当官的经验,智商可不低,看来倒是我多虑了。

    “承彦部长吗?我柳晋才啊……”

    老爸抓起桌上的电话打过去。

    “……请你派人将所有收到的征文稿件都送到我办公室来……嗯嗯,我想再过一下细……嗯,好的,我等你。”

    李承彦的动作蛮快,不过十几分钟,就带着宣传部的几个干部抱了一大堆稿子急匆匆赶过来。

    “柳主任,所有的稿子都在这儿,一共一千九百二十四份。”

    看着那堆成一座小山般的稿件,我不由倒吸一口凉气。看来没做过大报编辑的人,对这事还真的没啥印象。以为一篇文章几页纸而已。从未料到两千篇稿子堆在一起如此壮观。

    老爸也有些发怔。

    这些稿子要全部看完,恐怕要好几天时间。他可是答应了严玉成,要加快速度的。不过人家既然送了过来,也不能露怯。

    “辛苦了,放在这里我慢慢看吧。”

    老爸淡淡的道。

    李承彦恭谨地答应一声,也不多问,带着宣传干部们告辞离去。转身前还不忘向我点头招呼,为人倒也精细,哪怕我只是一个小屁孩,亦不愿失了礼数。

    望着一大堆稿件,我们爷俩相视苦笑。

    “爸,你先忙你的,我先看一下,有顺眼的推荐给你。”

    “好。”

    送过来的稿件李承彦已经按照体裁不同,分门别类放好。我原本只是关注江友信,如今却不得不扩大范围。自己出的馊主意,总不能叫老爸一个人顶缸。

    我甑选的办法也简单,先快速浏览。看到文笔较好,词句通顺的放到一边,预备细看,那些读几句就觉得别扭的,直接淘汰。内容方面,我却并不太在意。

    这种政治性极强的征文活动,主题明确,细微处虽有高下,大方向基本相差无几。只要文笔好,思路清晰,总能写出好文章来。当然,这是指在向阳县这样的小地方而言,要想上《宝州日报》或者《N省日报》,那就要狠狠下一番心思了。

    一个上午下来,我头晕脑胀,看见方块字就眼前发花,成绩却很是一般,没挑出几篇像样的东西来。可见李承彦他们也是下了一番功夫,没存多少私心。尤其令我丧气的是,翻遍了全部稿件,愣是没见到江友信的名字。难道穿越之后,出了偏差,向阳县没有江友信这个人?

    又或者,他用的是笔名?

    随即我就否决了这个想法。

    这是实名征文活动,纵算是使用笔名,也均在稿子后面注明了真实的姓名与工作单位或者家庭住址。明知道入选之后有望调动工作,谁会二百五到不留名的地步?

    我越想越是郁闷,匆匆吃完中饭,和老爸打了个招呼,就跑到严玉成家里去找解英。

    “哟,小俊来了,吃过饭了没……来来,吃梨。”

    解英笑眯眯地招呼。

    严菲正坐在餐桌旁小口吃饭,见我进来,露出一个娇憨的笑容。

    我也不客气,接过梨子就吃,问道:“解阿姨,严明哥哥呢?”

    “他呀,一放假就和同学玩去了,也不想想,明年就要考大学了……哎,小俊,听说你考了双百分,是不是啊?”

    我笑道:“碰运气碰的。”

    “这孩子,还挺谦虚的。”

    严玉成听到我的声音,夹着一支香烟从书房走出来,问道:“小俊,找我有事?”

    “没事没事,我找解阿姨。”

    解英奇怪地道:“找我?”

    以往我不是找严玉成就是找严菲,可从没专程找过她。

    “是啊,解阿姨,我想要一份各个中学的教师名单……我爸要的。”

    想了想,还是把这事推到老爸头上。

    “你爸要这个干什么?”

    严玉成有些不解。老爸并不分管文教工作。

    “可能是想挖墙角吧。”

    我一脸坏笑。

    眼下政治宣传工作是重中之重,严玉成全力支持的。宣传部挖教委的墙角,倒也说得过去。

    见严玉成点头,解英就说:“哎呀,这个要去办公室拿,下午下班我给你带回来吧。”

    当然我不想等到那时候,明天就是征文截止日期,得抓紧时间。我决定下午直接去教委找解英要这份名单。正要出门,一眼瞥见严菲留念的眼神,心里一阵莫名的悸动,就走过去附在她耳边说了几句悄悄话。严菲咯咯的娇笑不已,轻轻点头,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流露出一丝羞怯。

    我说的是“我下午给你买套图书,不过你要叫我哥哥。”

    本来这个年龄段的女孩子最喜欢充大人,严菲比我大一岁,居然心甘情愿叫我哥哥,绝不仅仅是一套图书的诱惑使然。可见在她的小心灵中,我的地位确实非同一般。

    莫非她已经认可她老爸要拿我当女婿的说法?

    呵呵,色魔了吧?还早得很呢!

    我的记忆并未出错,江友信的名字赫然在目。

    下午上班不久,我独自到教委找到解英,拿到了那份名单,迫不及待翻到石马中学,也就是向阳县第六中学,高一(三)班班主任兼语文老师正是江友信。

    我决定直接到石马中学去找他。只是现在正放暑假,不知道他在不在学校。料必放假之后,学校也有值班制度。他尚未结婚,又年轻,正是值班留守的最佳人选。

    石马区与台山区紧挨向阳镇,但台山区区公所离向阳镇有十来里地,石马区区公所离向阳镇更近,只有六七里地左右。石马中学离区公所不远,走过去大约一个小时就够了。

    站在教委大门的门道里,望着水泥地上洒满的刺眼阳光,我突然开始怀疑刚才的决定是否过于冲动了。穿越回来快两年了,思维很多时候还停留在二十一世纪。上辈子虽然只是个打工仔,出门多数时候也是以车代步。如今却到哪里去找出租车?

    得得得,看在他前世是我大姐夫的份上,晒一回就晒一回吧。

    走到六中门口,尽管出了一身透汗,却并不觉得十分难熬,依旧步履矫健。这个九岁的身体,经过梁科长近一个月的捶打磨炼,远比我想象中要结实强壮,与上辈子四十岁时外表魁梧内里败絮的体格不可同日而语。

    中学传达室照例有一个老头子管收发。这倒不是电影和小说中的情节,守传达这样的工作,全国各地大都是上了年纪的老头子做的。只有特别重要的机关例外。

    那老头瞥我一眼,问都懒得问一声。

    九岁的小孩,不在他盘查的范围之内。

    “大爷,江友信江老师在学校吗?”

    “应该在呢,今天好像没见他出去。”

    老头的话让我大为高兴,看来推测正确。

    “那他住哪个房间?”

    老头这次却没有直接回答,反问道:“你是哪家的小孩,找江老师做什么?”

    “我叫柳俊,我爸以前是宝州中师的,和江老师是校友。”

    其实这也还是扯不上关系,宝州中师一年不知要毕业多少学生,论起校友的话,当真是遍天下。但老头压根没打算刨根究底,也就是随口问一句。谁会怀疑一个小孩?

    “哦……江老师住在后面宿舍楼四楼,405,房门上有号码。”

    上辈子我在六中读的高一,高二的时候转学去向阳县一中。对六中算是很熟悉。不过那是一九八八年的事情,离现在整整还有十年。十年后的六中,新建了宿舍楼和教学楼,旧楼拆掉了一部分。我现在看到的是未曾改建时的原貌。

    好在六中不大,老头给的指点又甚为详细,我很轻易就找到了405宿舍。

    门是关着的,我先侧耳听了一下,似乎没什么声音,无法判断里面是否有人。

    “江老师,江友信老师在家吗?”

    随即就听到凳子移动的声音,有人过来开门。

    门打开,一张熟悉的脸就印入我的眼帘。没错,是他,江友信,我前世的大姐夫,略高偏瘦的个子,浓眉,棱角分明的脸型,带着一丝书卷气息。

    “小朋友,你找谁?”

    “找你,你是江友信老师吗?”

    “我是江友信,你是……”

    江友信很惊讶,左右一看,没看到其他人,显然我是一个人来的。却不知道我小孩子家找他做什么。

    我笑道:“江老师,让人站在门外,不是待客之道吧?”

    和前世的记忆一样,江友信是个很有礼貌的人,立即抱歉地笑了笑:“对不起啊,请进。”

    我走进去打量了一下,很简单的一间单身宿舍,一床一桌两张凳子而已,床头和桌面上堆了一些书,除此之外,别无长物。

    我饶有兴趣地翻转桌面上打开的那本书一看,是司马光著的《资治通鉴》,不觉微微点头。

    江友信对我的造访十分惊异,搓着手问道:“小朋友,你找我有什么事?谁叫你来的?”

    我没打算跟他拐弯抹角:“我叫柳俊,是县革委副主任柳晋才的儿子,专门来找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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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剽窃

    听到我自报家门是柳晋才的儿子,江友信大吃一惊。

    “你……真是柳主任的儿子?”

    这时候的江友信,还只是刚从师专毕业不久的后生小伙子,应付突发事件的能力不强。他完全想象不出,柳主任的儿子找他做什么。自己可是和柳主任八杆子都打不着。

    我笑道:“这个可不好冒充。江老师,你放心,我没有恶意。”

    江友信这才注意到我的谈吐似乎和年龄有些不相称,显得过于老成了。

    “对不起,我忘了你的名字,你叫……”

    “柳俊。柳树的柳,英俊的俊。”

    自称“英俊”而不脸红,可见我脸皮越来越厚实了。

    “对对,柳俊……呃,柳俊,你找我有什么事?”

    不搞清楚我的来意,他心里总是不会踏实。

    “听说江老师是宝州中师的高材生?我爸也是宝州中师毕业的,你们是校友。”

    “高材生可不敢当。跟柳主任比更是相差万里。柳主任发表在省报上地《三论实事求是》。我都拜读过了。当真是字字珠玑。十足地大家风范。”

    我有些诧异地瞟了他一眼。记忆中地江友信。可不是喜欢奉承地人。或许是我懂事地时候。他已经三十来岁。做一个小科员。绝了在仕途上进地念头。因而也就不必对任何人曲意逢迎。不过他主动提起这个话题。倒省了我不少事。

    “江老师这么说。可见对时事还是挺关心地。为什么不参加这次县里地征文活动呢?”

    江友信脸上露出很惊讶地神色。说道:“我有参加啊。十几天前就交了稿子。”

    听了这话。我比他还更要惊讶。急忙问道:“你十几天前就交了稿子?怎么我翻遍了所有稿件。也没看见你地名字呢?”

    这话已经说得很离谱。纵算我是柳晋才地儿子。这么小地年龄。也不该去看征文地稿件。何况还是“翻遍”?但是江友信惊讶之余。倒没在意我言语中透出地非正常因素。

    “怎么会呢?我明明交了稿,题目叫《源于实践用于实践》……”

    “源于实践用于实践?”

    我吃惊更甚。

    这篇文章我却是见过的,而且在初审过关的稿件中,李承彦作为重点推荐给老爸的。我也仔细读过,确实写得不错,思路清晰,文笔流畅,论据充分。听老爸的意思,如果后续没有更优秀的文章出现,可以肯定《源于实践用于实践》会进入论述文体裁类的前三名。但是文章的作者却不是江友信,而是一个叫“徐海涛”的人,工作单位是石马区大坪公社中心小学。

    我立即想到,江友信的文章被人家剽窃了。因为江友信绝不可能知道《源于实践用于实践》已经初审过关,所以也不存在他会冒名顶替的可能。况且我深信他的写作水平,全无必要去剽窃人家的东西。

    江友信见我发呆,以为我小小年纪,不明白这其中的关节,急忙说道:“我……”

    我伸手止住他,沉吟着问道:“这稿件,你交给谁的?”

    “交给区里的吴干事,负责宣传工作的。”

    这个程序我倒是知道,征文稿件可以直接寄给县宣传部,也可以交到各区、公社的宣传干事手里,再统一转交给县宣传部。六中离区公所近,江友信就便交过去很正常。

    “你交过去的时候,装好信封了?”

    “装好的。”

    “封口没?”

    “这倒没有,又不是私人信件,没必要封口。”

    我在凳子上坐下来。事情发生这样的变化,很是出乎我的意料,必须要好好想一想。

    江友信脸色已经变得很不好看。辛辛苦苦赶出来的东西被人家暗地剽窃,换谁也舒服不了。不过他颇能沉得住气,既然柳主任的儿子亲自找上门来,事情总能搞个水落石出。同时他也有些疑惑,自己与柳主任父子素昧平生,柳少爷的造访也太突然了些。

    “江老师,原稿还在吗?”

    “在。”

    没等我多说,江友信就将原稿找出来交到我手头。我从头至尾看了一遍,就肯定这篇文章确是江友信所作无疑。从密密麻麻的修改痕迹上也可以看得出来江友信狠下了一番功夫。

    “江老师,看来确实有人剽窃了你的稿子。”

    江友信点点头,脸色反倒恢复了平静,并不显得特别的气急败坏。

    我不由大是满意。看来他与我记忆中的一样,遇事颇为镇定,如果踏入官场,倒是个做秘书的好料子。

    “江老师,这个事情依你之见,该当怎样处理呢?”

    江友信想了想,问道:“柳俊,你为什么来找我呢?谁让你来的?”

    汗!

    一下子就问到这个问题,还真是很不好答复。好在我来之前,就已经想好了一套说辞。尽管经不起推敲,希望能敷衍得过去。

    我拿出解英给我的那份名单给他看。

    “这是县教委出的名单……喏,这是你的名字,江友信,宝州中师大专班毕业,石马中学语文老师。我这些天一直陪老爸在看那些征文的稿件,发现有许多老师都写了征文,独独没见到你的名字,觉得很奇怪。所以就过来找你。”

    事情真是如此简单么?

    江友信将信将疑。我的年龄再一次帮了忙,他犹豫了一阵,决定相信我的话。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孩子,料必不会胡乱撒谎吧?

    “你到这里来,柳主任知道吗?”

    我笑笑,反问道:“你希望他知道还是不知道?”

    江友信也笑笑,觉得还真不能将我当成一个纯粹的小孩子看。

    “这事眼下还不好说问题出在哪里,我看你将这份底稿再抄一份,我带回去直接交给我爸,由他去决定。你看怎么样?”

    江友信想了想,说道:“这样也行,不过我看还是直接寄给你爸比较好。”

    我笑道:“对,这样更合乎程序。”

    临出门的时候,江友信叫住我,问道:“柳俊,真的不是柳主任叫你来的?”

    “这个不是问题的关键,关键是你的稿子一定要入选,这对你很重要。”

    江友信的稿子是在征文截止的最后一天下午寄到老爸手头的,立即在宣传部和县革委引起轩然大波。因为《源于实践用于实践》颇得老爸看重,突然之间闹出个“真假美猴王”来,焉得不惊?老爸调出石马区大坪公社中心小学徐海涛的稿子一对照,发现两篇文章基本如出一辙,马上意识到事态严重。

    七月三号整天我都呆在老爸办公室,为的就是等江友信的稿子。他是用邮寄的,虽然都是在县城,我怕邮寄误事。万一要过了最后截止日,不免节外生枝。

    老爸拿起稿子就往办公室外走。

    我知道他是去找严玉成,两人在同一层楼办公,各处一端。

    “爸,等一下。”

    我叫道。

    老爸转过身望着我。

    “先别急着找严伯伯,内部调查一下再说。等事情理出个眉目再汇报也不迟。”

    事无巨细向一把手汇报,尽管可以洗脱“争权”的嫌疑,有时也会很让人烦。老爸如今已是排名第一的副主任,也该有自己的决断。

    这事要查清楚并不难,只须将两名作者都叫来对质就是了。

    这个时候,老爸显现出他强势的一面,当即打电话召来宣传部副部长李承彦,干部科科长童向红,文教科科长王杰。

    三人一进门本来都面露微笑,眼见柳主任神情严肃,不由都紧张起来。

    “你们看看。”

    老爸将两篇稿子递给李承彦,童向红与王杰都凑过来。只一看标题,三人脸色就变了,待到看完,脸上都几乎要滴下水来。

    “柳主任,这……这是很严重的政治问题……”

    我不由暗暗好笑,这个李部长,倒真会上纲上线,一家伙就给扣下来这么一顶大帽子。

    “是啊,很严重呢。”

    童向红和王杰也点头附和。

    老爸摆摆手:“先别急着下结论,把事情调查清楚再说。”

    李承彦道:“那要先把两个作者都叫过来。”

    老爸点头:“这事越快处理越好,承彦部长,你马上叫人去把江友信和徐海涛两位同志找来。”

    童向红迟疑着道:“好像两位作者都是老师,这时候学校都放假了,也不知道能不能马上找到……”说着抬腕看了一下手表。

    现在已经是下午三点多,六中离得近,大坪公社却有十几里地。

    老爸断然道:“派一台车去,无论多晚,都要找到人,我在这里等。”

    “好的,我这就去通知司机。另外,两名作者都是石马区的,要不要让石马区的吴干事也一起过来?”

    大约习惯了崔秀禾的霸道作风,李承彦倒很会顺着领导的思路考虑问题。

    “嗯,叫他也一起来。”

    “哦,有车子坐,我也要去……”

    我装出一副喜爱坐车的小儿女模样,手舞足蹈。

    见老爸并无异议,李承彦自然不会反对。只是在心里略有些奇怪,怎么柳主任的小孩经常在办公室玩耍?这种岁数的小孩子,照理是最不喜欢与严厉的父亲呆在一起的。

    李承彦亲自带队,照路程远近,吉普车先开到石马区公所,大热天的,吴干事没出去,呆在办公室吹风扇看报纸,一杯浓茶,年纪轻轻的倒养出一派官老爷作风,好不惬意!

    李承彦自吉普车上下来,黑着脸叫他去县革委一趟,说是柳主任找。吴干事满脸笑容就僵在脸上,左顾右盼,吱吱唔唔地道:“李部长,什么事?柳主任怎会找我这样的小萝卜头?”

    李承彦冷冷道:“领导的决定,我怎么知道?快走吧,柳主任等着呢。”

    “这,这,李部长,要不我跟徐主任打个招呼再走?”

    “怎么,徐主任不同意你去县革委吗?”

    “这倒不是,你看,现在是上班时间,我总得和领导请个假?”

    吴干事说着,擦了一把汗。不过分把钟时间,他已是满头大汗。

    “不必了,柳主任找你,也是公事。”

    吴干事万般无奈,只得磨磨蹭蹭上了车,仿佛吉普车的座位上有钉子似的,屁股扭来扭去。

    瞧这情形,我心中基本有了底。估计李承彦和同车而来的王杰也猜了个大概,一路上绷着脸,愣是没和吴干事说一句话。

    江友信自然是在宿舍等消息,一找一个准,毫不费事。

    上车的时候,只是和熟识的吴干事打了个招呼,等吴干事介绍了李承彦和王杰的身份,才礼貌地和两位宣传部的领导握手问好,自始至终,都没和我说一句话。

    这就对了,要让人家知道他认识我可不见得是好事。

    车子开到大坪公社中心小学,徐海涛却不在学校。问起其他住校的老师,才知道徐海涛家里是县城的,去年才高中毕业,没能考上大学,通过某些关系安排到大坪中心小学来做代课教师。父亲是肉食品公司的职工,母亲则是百货公司的售货员。

    李承彦二话不说,叫司机立即掉头赶回县城,直奔肉食品公司的宿舍楼。

    一路上,李承彦都黑着脸,谁也不说话,车里气氛沉闷得很。

    起来,此时只有我最为轻松。事情的真相昭然若揭,只要找到徐海涛,就可以水落石出。

    肉食品公司二楼的一间宿舍内,找到了光着膀子穿个大裤衩子悠哉游哉躺在竹凉床上看小说的徐海涛,一个嘴上刚刚长出点绒毛的青皮后生。

    一介绍李承彦的身份,徐海涛也和吴干事一样,满头大汗立即就冒了出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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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水落石出

    事情其实并不复杂。徐海涛在老爸面前答不了十句话,立马露馅。那篇文章虽然背得滚瓜烂熟,里面的一些典故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我暗暗摇头叹息。

    这个假当真造得太没水平了。剽窃人家的东西,多少也做点修改,起码换个题目遮掩一下,哪有这样整的?全文照抄,囫囵吞了下去,连核都不吐。马马虎虎背了下来,却不求甚解。如此造假,若不露馅,是无天理。

    徐海涛大汗淋漓,招认了是吴干事将江友信的文章交给他的。

    这个徐海涛的父母,都是普通职工,也不是啥有权有势的人物,吴干事为什么要这么冒险帮他?

    老爸挥挥手,令徐海涛出办公室外边去等,让李承彦叫吴干事进来。

    瞧着徐海涛从里面垂头丧气地出来,吴干事就知道他什么都撂了。

    “吴军,你为什么要帮徐海涛剽窃江友信同志的文章?”

    问话的是李承彦。

    老爸到任不久,对宣传系统的干部不如李承彦熟悉。

    吴军低下头:“我……柳主任,李部长,我……我错了……”

    “吴军。我现在没问你对还是错。我问地是你为什么要帮徐海涛作弊?你跟他什么关系?”

    “……”

    吴军沉默。额头汗出如浆。

    “你这是什么态度?对抗组织吗?”

    李承彦声色俱厉。

    吴军继续沉默。

    “吴军,你今年多大,参加工作几年了?”

    老爸和颜悦色地问道。

    “我……我今年二十五岁,参加工作四年了。”

    李承彦威望不高,吴军可以不理他。但面对县革委第一副主任的问话,吴军却不敢壮胆不答。

    “哦,很年轻嘛,几年党龄啦?老家哪里人啊?”

    普通区干部不一定是党员,吴军是宣传干事,负责宣传党的方针政策,却不可能不是党员。老爸问了工龄又问党龄,让吴军止不住的心惊肉跳。柳主任新官上任,拿自己开刀立威再正常不过了。

    “柳主任,李部长,我……是徐主任让我帮忙写一篇稿子……”

    吴军权衡再三,知道硬扛下去大事不妙,终于开口说出实情。

    “哪个徐主任?”

    “石马区革委会徐国昌主任。”

    老爸脸色严峻起来,李承彦更是神情复杂。

    石马区革委会主任徐国昌在向阳县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王派的嫡系中坚,进县革委接替一位年老副主任的呼声甚高。若非这次王本清意外调离,徐国昌十有**已经是主管工业的县革委副主任了。没想到这次剽窃事件竟然牵涉到他。

    “吴军,你要以党性担保,实事求是说明问题,不可胡乱推测,主观臆断。这关系到你自己的前途和政治生命,你明白吗?”

    “是,我明白。”

    吴军又擦了一把汗,脸色苍白。

    事情其实并不复杂,徐海涛乃是徐国昌的侄儿,高中毕业后暂时待业,徐国昌便将他安排到大坪公社中心小学担任代课教师。正要找机会转正,恰巧这时候县里展开征文活动,徐国昌认定这是一个大好时机,于是便找到吴军,要他帮徐海涛修改一下稿子,参加县里的征文。

    徐海涛虽然混到高中毕业,却是不学无术,一篇文章**百字写得七扭八歪,前言不搭后语,大都是报纸上抄下来的词句,看得吴军头大如斗,完全没办法下笔修改。吴军索性自己动手写了一篇,自我感觉还不错,正要找徐国昌交差,江友信的《源于实践用于实践》就交上来了。吴军一看,顿时灰心丧气得很。不怕货看货,就怕货比货,原先还觉得自己文笔挺不错的,一比之下,差了还不是一星半点。

    徐国昌交代这事的时候,意思很明白,就是一定要入选前十名,才能十拿九稳给徐海涛转正。至于徐海涛本事稀松平常,却不必担心。只要解决了公家人的身份,以徐国昌的能耐和关系,自然能给他安排一个好去处。

    吴军反复阅读了江友信的稿子,又看了其他应征者的文章,越发觉得自己的文章并无雀屏中选的把握。这事若办砸了,岂不是要得罪徐主任?

    思来想去,吴军索性囫囵剽窃了江友信的成果,基本上原文照抄,交给徐海涛,吩咐他背熟了。又将此事汇报给了徐主任。徐国昌默然稍顷,点头认可。

    至于江友信那头,吴军却不怎么担心。一旦复审的结果公布,《源于实践用于实践》真的中选的话,徐国昌自然会想办法安抚江友信。

    徐国昌是石马区的一把手,江友信不过是石马中学一个才参加工作两年的小小教师,徐国昌的面子焉敢不卖?再说江友信本身已是国家工作人员身份,错过了这次机会,只是不能调入宣传部机关而已,损失不大。徐国昌自有弥补他的法子,让他在六中担任一官半职,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

    听吴军讲完,李承彦头上也冒出了汗水。

    “柳主任,你看……”

    老爸摇摇头,李承彦当即住嘴。却不知柳主任摇头是何含意。

    “你确定抄袭江友信同志的文章,徐国昌同志是知道的?”

    老爸沉吟着,追问了一句。

    吴军一滞,也不知道将徐国昌抖出来是祸是福,然则事已至此,出尔反尔是定然不行的了。

    “是的,我向徐主任汇报过。”

    “嗯。”

    老爸又沉吟起来。

    “吴军同志,你先回去吧。这件事情,组织上会给你一个公正的处理。”

    此事说小不小,说大却也不大,起码还不够案件的格,没必要对当事人采取什么强制措施。

    吴军不敢多说,擦了一把汗,慢慢退出去。

    “这个徐国昌,简直就是乱弹琴!”

    严玉成一听,气得不得了。

    我坐在书房的角落里,却偷偷撇了撇嘴。

    你们两位大主任,还不是靠周先生给你们写的文章?怎么这事到了人家头上就不行了呢?自然这个神情是绝不能让他和老爸看到的。

    这可是两位主任心里头的一个大疙瘩,胡乱拿来开玩笑,非被修理得一塌糊涂不可。

    当然,三论《实事求是》与眼下这事还是很有区别的,一是周先生主动操刀,一是私下剽窃,本质不同。

    “这个事情,确实挺严重。”

    老爸附和道。

    “身为领导干部,公然指使下级剽窃他人的劳动成果,这种行为决不能姑息迁就。这种事情传出去,人家怎么看待这次征文活动?严重的话,只怕会影响随后将要展开的大讨论呢。”

    我的性子是比较谦和的,凡事与人为善,不为己甚,还想着要从旁给徐国昌开脱几句,低调处理此事,听严玉成如此一说,倒觉得不便开口了。

    到底是一把手,看得远呢。

    老爸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处理呢?”

    严玉成皱着眉头,没有回答。涉及到徐国昌这个老资格的区革委一把手,不能不慎重。

    “梆梆……”

    书房的门突然被推开,解英探头进来,说道:“老严,石马区的徐主任来了。”

    严玉成和老爸都是一惊,没想到徐国昌会主动上门,而且来得这么快。

    看到严玉成和老爸从书房里出来,徐国昌站起身来,脸上的笑意略微有点不自然,不大的眼睛眯成一条缝,闪烁出警惕与不安。

    一二把手穿一条裤子,这在地县级班子里非常罕见。向阳县的历史上几乎更是从未出现过。尤以前任王本清和郑兴云为最,公然在主任会议上顶牛。

    像王本清郑兴云那种情形,底下那些想干事的干部不免心灰意冷。而另外一些热衷“斗争”的干部却很喜欢,可以利用一二把手的分歧谋取个人最大的利益。

    徐国昌是王本清一手提拔起来的,“斗争”意识浓厚。如今严玉成和柳晋才铁板一块,严玉成更是将组织人事的大权独揽在手,想要乘间谋利,可就难了。

    两位主任与徐国昌握手都是神情严肃。老爸还勉强挤出一点笑容,严玉成基本就是板着脸。我很识趣,跑到严菲房里去了,只是将房门留了一条缝,方便听他们谈话。

    严菲显然没想到我会进她房间。她已经习惯我一来就同他爸爸和我爸爸躲进书房嘀嘀咕咕。连解英都习惯了,只当是严玉成要刻意培养我,预备将来接班。见我进来,严菲轻轻欢呼了一声,丢下笔,拿出一盒玻璃跳棋,低声道:“你会不会下?”

    “会。”

    丫头更是欢喜,马上拉我到桌子旁坐下,摆开了架势。

    明亮的灯光下,更显得她秀美的脸颊如同白玉般晶莹剔透,我忍不住伸出手去,轻轻捏了一下。严菲“啊”地一声惊呼,娇嗔地瞪我一眼,妙目流盼,美不胜收。

    “严主任,柳主任,我是专程上门做检讨来了。”

    严玉成和老爸心里如何不得而知,我心里先就气不顺。徐国昌嘴里说检讨,语气却并无半分检讨的意思。论岁数,徐国昌比严玉成还要略长,资历自也不在严玉成之下,摆摆老资格也不算离谱。

    “徐国昌同志,这个事情,确实需要好好检讨一下呢。”

    严玉成的声音严肃凝重,没有半分和缓之意。

    “严主任说得不错,确实要好好检讨。”

    徐国昌应答的声音也冷硬起来。

    “这个吴军,实在是胡闹。我只是要他给徐海涛的征文润色一下,提点意见,没想到他竟然做出这种事情来。没有一点党性原则,真是意想不到。作为他的领导,是我疏忽了对他的思想教育工作……”

    出了事情,将下属拉出来做替罪羊,也是徐国昌这种老官油子惯用的手段。良心好点的,等事情过后会想法子照顾替罪羊一下,良心不好的,说不定还要踩上一脚。估摸着吴军回去之后,没敢将实情全部说给徐国昌听。徐国昌底气这么足,可能是还不知道吴军把什么都撂了。

    “徐国昌同志,事情好像没这么简单。根据吴军的交代,他剽窃江友信同志的文章,是经过你同意的。”

    我吃了一惊,手里的玻璃跳棋摆错了位置,让严菲逮住空子,狠狠赏我两个老大白眼球。这个小丫头片子,如今跟我是越来越亲近了,莫非日后真会成为我老婆不成?

    严玉成这么说,不留一点回旋余地,摆明就是不想与徐国昌妥协了。

    嗯,这样也对。上任一个月,为了求稳定,没有做任何组织人事上的调整。但显然要在向阳县真正建立起权威,一味求稳是不行的,干部调整势在必行,只是缺少一个合适的切入点。徐国昌这档子事,倒是适逢其会。

    “胡说八道……”

    徐国昌看来也是崔秀禾之类的人,一着急上火,嘴巴就把不住门。

    “吴军血口喷人,这事我一点都不知道。严主任,柳主任,你们……可以派人调查。”

    “你放心,徐国昌同志,组织上一定会调查清楚的。党的一贯作风就是实事求是。”

    “那好,我等着组织上的调查结果。”

    事情到了这一步,有些话就没有必要再说了,徐国昌起身告辞。

    眼见得严玉成态度强硬,徐国昌也有些着急起来,随后两三天很是找了一些关系,试图摆平这事。然而徐国昌这事确实做得不地道,于公是找不到硬扎理由的,只能通过私下渠道。但严玉成和柳晋才突然上位,就是宝州地区,也有许多人不明白这其中的内幕,不知道严柳二人与龙铁军是何种关系,谁也不愿意在这晦暗不明的时候贸然出面为徐国昌打招呼。

    七月六日,县革委作出决定,徐国昌调任县工商局副局长,党组书记,行政级别仍是正科。给予吴军党内警告、行政记过处分,调离石马区宣传干事的职位,安排至古镇公社担任民政助理员。至于徐海涛,本来就只是代课教师,本质上还是无业人员,也便不存在什么处分,清退回家了事。

    而此事的另一个关键当事人江友信,却是沾了些光,严玉成看了他写的那篇文章,大加赞赏,直接要求组织部长吴秋阳将他调入县革委办公室秘书科。

    为这事,老爸还跟严玉成开玩笑说他“挖墙脚”,自己看上的人不让进宣传部倒进了办公室。

    严玉成哈哈大笑,说道:“你是县革委副主任,办公室也在你的领导之下,哪个人你不能用?”

    至于徐国昌空出来的石马区革委会主任位置,十分顺理成章地落到了资深副主任李勇头上。李勇是郑兴云的得力干将,原本就是要等徐国昌担任县革委副主任后顺序接班的。王本清和郑兴云的突然调离,县里所有的人事调整都停了下来。很明显,严玉成不可能推荐徐国昌进县革委班子,那李勇就得继续在副主任的位置上窝着。不成想出了这档子事,倒让李勇有些不胜之喜。

    对于严玉成提拔李勇担任石马区一把手,老爸很赞成。

    王本清和崔秀禾调离,王派虽然群龙无首,但盘根错节的势力依旧根深蒂固。已经担任地区工业局局长的王本清仍可遥控向阳县的局势。短时间内严玉成与老爸又没办法一下子培植起自己的实力,借力打力就是唯一的选择。将原本的少数派拉拢过来为己所用,有助于迅速建立严柳系班底。

    这些做官的手段,严玉成倒是很老辣。假如性格再深沉一点,就具备成大事的条件了。不过如此一来,他就变成了一个纯粹的政客,骨子里少了那股一心为民的正气,却又是我所不喜欢的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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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利民电器维修服务部

    修理店的生意越来越好,我便正式给店子取了个名字,叫“利民电器维修服务部”。很中规中矩的一个名字,符合时下的大环境。

    开张不到一个月,前后售出了十余台二手收录机收音机,加上修理费,纯利润达到一千余元,我和方文惕一人一半。怀里揣着这笔前所未有的“巨款”,方文惕有时连睡觉都会笑醒。

    生意做到这样子,在当时也算是挺有规模的了。再靠我一个人,无论如何忙不过来。无奈方文惕这人,对读书天生不敏感,无线电原理始终学得十分马虎。只能有样学样,我教他修过什么毛病,他就只会这个,没有理论基础,无法做到举一反三。教了几日,进展甚微,不免心灰意冷,便将拆解机器,测试、清洗元件这些笨活都交给他,我只负责维修与组装二手电器。饶是如此,每日里起码也要有四五个钟头呆在店里,放假还勉强,一旦开学,难不成天天逃学?再说要我镇日将时间消耗在这小小修理店,尽管收入不菲,相比起来,还是很不划算,利用这些时间多学点知识,或许日后更为有用。

    我决定招一个帮工。

    将这个念头给方文惕一说,这家伙却吱吱唔唔的不爽快。

    我稍一沉吟,便即恍然。

    在我们这个组合里,方文惕既无技术优势又无资金优势更无靠山后台,我之所以找他搭档,纯粹是因为年纪太小,要拿他做幌子罢了。倘若招收一个帮工,他差不多就成了多余的人。我随时可以踢开他单干。

    明白了这节,我便笑了起来。

    “没出息。你难道还想靠这个小店活一辈子?告诉你,我心大着呢,只要你不起歪心,咱们一起干,有我的就有你的。”

    这话怎么听怎么不像是从一个九岁孩子嘴里说出来的,倒像是道上大哥的口气。

    方文惕倒是很坦然,认定我将来前程无量。试想我如今就已这么了得,年岁再大点,必非池中之物。

    “行。大少爷。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方跛子这辈子跟定你了。”

    我想来想去。决定叫二堂哥柳兆敏来帮忙。他今年十五岁了。早不上学。在大队每日挣六个工分。还不够自己吃地。

    二哥虽然不读书。却极聪慧。手也巧。做这个修理店地帮工正合适。

    等哪回柳家山来人地时候。就叫他们带个口信。打从老爸当上县革委副主任。柳家山和附近几个大队倒是经常有人来拜访。

    这时候我不由又想起后世地通讯工具来。嗯。也不知道手机是何时开始出现地。具体年份记不大清楚了。估计得是九零年前后。至于大流行。要到九八年九九年去了。还差着一二十年呢。

    赶巧地是。我一回到家里。小舅阮成林也在。手里还拿着一份《宝州日报》。

    我心里顿时就明白了,笑道:“小舅,又来领稿费请客?”

    舅不好意思地笑笑。

    老妈笑眯眯地看我一眼,说道:“你小舅真是出息了呢,刚在省报上发了文章,现在又在《宝州日报》上发了文章,还都是纯理论方面的。”

    我给小舅写稿子的事情,老妈是知道的。不过她自然不会讲出来。关系到小弟的前程,焉能随口乱说?严玉成和老爸的意思,本就是想要在省报上开一个专栏或者出一个系列,征文活动没有结束,暂时尚未动作,小舅这两篇文章,算是个开门红。

    有这两篇文章垫底,小舅的工作就有了相当的希望。

    “小舅,你真了不起。”

    我大拇指一挑,似乎对内情一无所知。装模作样到了这等境界,也算是很见功底。

    舅毕竟脸皮还嫩,搓着手很不好意思。

    “小舅,稿费领了没?”

    “领了。”

    “那还不请客?”

    老妈就敲我一下,笑骂道:“你小舅兜里好不容易有几块钱,你就打主意?今晚上做了红烧肉,够你解馋的。等会去叫解阿姨和严伯伯一起来家里吃饭。”

    严柳两家住得近,关系密切,彼此请家里吃个饭是常有的事。

    一二把手关系如此融洽,在地区以上的大衙门是很犯忌讳的事情,不过县级班子就没那么显眼。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不禁拍了下脑袋,匆匆往外跑。

    老妈叫道:“就要吃饭了,跑出去做什么?”

    “去去就回,很快的。”

    我可是答应要给严菲买套图书的,都拖了好几天,再不兑现要遭人记恨了。想着严菲撅起红艳艳的小嘴唇的娇憨模样,心里就没来由的一阵荡漾。

    一路小跑来到新华书店,幸好尚未关门,不过也没有几个人了。营业员很不友善地盯着我,大约是将我当成来这里混看连环画的小学生了。

    上辈子这个年龄,我倒是经常干这种事。放学后早早跑到新华书店,挑出喜爱的连环画一看就是一两个小时,其中不免会遭到营业员很不耐烦的驱赶。好在混看连环画的小孩远不止我一个,大家又都很有毅力,与营业员斗智斗勇,大打游击战,多数时候能够获胜。

    我很快就相中了一套上海美术出版社出版的《西游记》,全套十册。料来这套连环画严菲会喜欢。我拿出一张大团结到柜台付账的时候,倒是很让营业员诧异,又死盯着我看了一阵。那时节,能随便掏出一张大团结的人可不多。

    见我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营业员终究没有多问。

    回到家里,严玉成和老爸尚未下班,解英和严菲先到了。老妈在厨房里忙碌,解英也就和普通的家庭妇女一般,靠在厨房门框上与老妈津津有味地聊天。

    严菲坐在那里,有些无聊地翻看报纸。

    以她的年龄,党报实在是引不起她多少兴趣。见到我手里的小人书,小丫头顿时欢呼起来。

    “呀,《西游记》,好好看呢……”

    我促狭地一缩手,笑道:“怎么,忘记了咱们说好的事?”

    “谢谢你,柳俊哥哥!”

    严菲小脸笑成一朵花,甜甜地叫道。

    汗!

    原本以为小女孩面嫩,一定会赖账。谁知人家这么老实守规矩,倒整了我个大红脸。眼见解英诧异地望过来,我大是窘迫,慌忙将《西游记》全部塞到严菲手里,别过脸去。

    要是让解英知道我拿几本小人书讨她女儿的便宜,可不是玩的。得罪了老岳父还不要紧,得罪了丈母娘,日子就难熬难过了。

    不一会严玉成和老爸下班回来,两家人围成一桌吃饭。老妈做菜的手艺挺一般的,但是份量历来很足。整整一大盘红烧肉端上来,怕不有两三斤肉,馋得我的口水当众流淌下来。

    解英不是第一次在我家吃饭,却是第一次见到我吃肉时狼吞虎咽的模样,又是吃惊又是好笑。

    “碧秀啊,小俊的胃口比晋才还好呢。”

    “我爸不锻炼,我可是天天随着梁科长练硬气功,每天半小时马步冲拳,一百个俯卧撑一百个仰卧起坐,不多吃点饭,哪里吃得消……”

    我一边含糊作答一边吞了两块红烧肉下肚。

    “嗯,听说这个小梁入伍前就是枫林公社有名的武把式,在部队里当了多年侦察兵,看来确实有些本事,县革委大院的安全保卫工作搞得很不错……吴部长点名将他调过来做保卫科长,很有眼光呢。”

    严玉成对梁科长印象也很不错。

    我笑道:“既然吴部长有识人之明,伯伯你手头的工作也该让他分担点儿。”

    “好小子,越来越蹬鼻子上脸了,连县革委的分工也敢干涉。”

    严玉成笑骂。

    “嘿嘿,就是随口一说。您爱听不听。县革委现在是八个正副主任吧?偶数可不符合组织原则。”

    严玉成一愣,与老爸对视一眼。

    老爸点点头。

    班子成员按惯例必须是奇数,以利于表决。严玉成一直在考虑补一个副主任,一时拿不定主意。吴秋阳以前被划入王派,那也只是和郑兴云比较起来,与王本清的关系更近一点。从来也不是王本清的嫡系。这人比较正直,很讲原则,资历也老。其他县里的组织部长,都是副主任兼任的。将他补入县革委班子,十分顺理成章,也不用担心他心里有什么疙瘩,果然是不错的人选。料来将他推荐上去,地区那边也是准的。

    不过严玉成不愿在餐桌上讨论这么重要的人事问题,笑着转移话题。

    “成林啊,不错嘛,笔杆子挺来得。往后可以成为你姐夫的好帮手呢。”

    老妈顿时喜上眉梢。

    今天请严玉成一家子过来吃饭,原本有这个意思,想要帮小舅讲几句话。毕竟老爸自家要避嫌。谁知严玉成竟然主动提起,听语气似乎小舅借调为国家工作人员已成定局,焉得不喜?

    我原本还有些想法要跟严玉成说说,想想还是算了。目前他们两位履新不过月余光景,布局才刚刚开始,远未到完成阶段。还是一件事一件事抓落实比较稳妥。一下子将摊子铺得太开,难免不出纰漏。我那些想法,主要是发展地方经济方面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尚未召开,市场经济根本未曾启动,这时候急急忙忙搞经济发展,还有点操之过急,搞不好会适得其反。

    咱还是先捣鼓好“利民维修服务部”,权当是探路了。

    次日是星期天,解英一大早就来约老妈去逛街。老妈做派出所的副指导员,工作时间原本不固定。不像教委,星期天是雷打不动的要休息。好在公安局的领导以老妈要照顾柳主任为由,坚持让她休星期天。

    我刚锻炼回来,吃完早餐。

    “柳俊,跟我们一起去玩呀,我家要买电视机呢。”

    严菲穿了套鹅黄色的连衣裙,扎两个蝴蝶结,一蹦一跳的跟在解英身后,甚是兴奋。

    严玉成都当上了向阳县的一把手,家里买台黑白电视机,十分应该。这也就是在一九七八年,要换作十年后,这些东西又何必要解英亲自动手?都不知道会有多少人要争着为她服务。

    “好啊,去哪里买电视机?”

    “我不知道,妈妈知道。”

    解英笑道:“还能去哪里,五交化公司嘛。全向阳县也只有那里有电视机卖。”

    看得出来,老妈有点不大情愿。我家的负担比严玉成家重,眼瞅人家张罗着添置电视机,心里未免有些失落。只是不便扫解英的面子。

    五交化公司门市部新建不久,处于老街的边缘地带,离青山岭不远。在老街和青山岭之间的这个地段,日后会发展成为向阳新城的黄金地段。眼下还是比较偏的。

    柜台里摆了些商品,远远够不上琳琅满目,电视机只有两个牌子,天津产的“北京牌”和上海无线电四厂产的“凯歌牌”,型号也只有两种,12英寸黑白屏和14英寸黑白屏。

    刚上班不久,门市部内顾客甚少,营业员倒是有十来个,大都是中年妇女,也有一两个年轻的。三三两两在一起聊天,我们进门,眉毛都不抬起一点,完全无视。

    计划经济时代,营业员全是国家工作人员,吃皇粮的身份,自觉高人一等,服务的意识那是全然谈不上的。直到我们在电器柜台前站了起码有一两分钟,解英开口询问,才有一个三十几岁的女营业员不情不愿地走过来,很不耐烦地问道:“做什么?”

    解英虽然近四十岁年纪,一直在县城工作,保养得不错,又比较喜欢打扮,看上去颇有风韵。那营业员看她的眼神里,满是嫉妒。

    “同志,凯歌牌的电视机和北京牌的电视机,哪种更好?”

    “都差不多。”

    营业员听说买电视机,语气就客气了些。毕竟能买得起电视机的人,向阳县不多。

    我笑起来。估计这营业员自家也还买不起电视机,确实分不清哪种更好。

    “解阿姨,买凯歌的吧。北京牌虽然牌子老,但上海无线电生产厂家的技术力量比天津更雄厚一些,质量也更有保障。”

    解英笑道:“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他爸以前就是搞无线电的,这些东西倒教过他。”

    老妈笑着解释,有几分得意。

    “那好,就买凯歌的吧,买那台大一些的。多少钱?”

    电视机的规格型号,那会子知道的人不多,解英也搞不清楚12英寸与14英寸的区别。

    “六百四。”

    我吓了一跳,14英寸的彩色电视机,在我的记忆中也才两三百块。不过随即想起,那是二十一世纪彩电价格大跳水之后的事情。当时国内生产电视机的成本还是挺高的。黑白电视机价格反比三十年后的彩色电视机更高,也在情理之中。

    解英点点头,五交化公司属于国营单位,不存在讨价还价的问题。

    “解阿姨,等几天吧。”

    我突然说道。

    “为什么?”

    我笑了笑,说道:“等几天我买的显像管就到了,我装两台14英寸的电视机,咱们两家一家一台……”

    PS:照例讨一下赏,看官老爷如若觉得在下无耻,请在书评区板砖伺候。刚接到**编辑部的通知,8月23日会分类强推,还请各位瞧得起在下的看官老爷们向朋友打个招呼,捧个场赏个脸,去瞧一眼。在下新手,也没别的好回报各位爷,努力更新而已。多多拜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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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五交化公司的风波

    我随随便便说出来的这番话,几乎将所有人彻底打倒,连老妈亦不例外。唯有严菲不为所动。因为她根本对这些事没概念。

    愣了一阵,倒是那营业员最先回过神来。

    她哈哈大笑,是那种刻薄中年妇女特有的尖锐刺耳的笑声。

    “你……你们快来……他……他说要自己装电视机……哈哈……笑死我了……”

    她伸手指着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其他营业员正无所事事,闻言立即纷纷围拢过来。

    “他……这个小孩说要自己装两台电视机……”

    一堆女人马上嘻嘻哈哈笑作一团。

    电视机,那是多稀罕的玩意,上海天津那些大城市才能生产的高端电器,向阳县也就她们五交化公司有几台存货。这个小屁孩看上去不到十岁,竟然如此口出狂言。

    “小孩,你以前见过电视机吗?”

    另一个更为尖酸刻薄的女人讥讽地问道。

    我背负双手。头颅微微扬起。不屑与她们作口舌之争。

    老妈忍耐不住了。虽然她也不相信我能组装电视机。却不能容忍别人这般嘲笑自己地儿子。

    “你怎么知道他没见过电视机?”

    老妈长期在基层工作。不如解英那般会打扮。衣着比较土气些。那营业员以为她是陪同解英来逛街地乡下亲戚。当即冷笑道:“怕是见过一两回。”

    “你倒是天天看见电视机。可惜是公家地东西。”

    老妈铁姑娘队队长出身。转战过三四个公社。如今又担任向阳镇派出所副指导员。什么泼辣角色没见过?那营业员虽说也不是个省油地灯。老妈可不怵她。

    “哟,你们是到这里吵架来了?”

    当初那个营业员瞪起眼睛,气势汹汹地说。

    见人家人多势众,解英马上站出来助拳,怒道:“我们来买东西,是顾客。你们什么服务态度?”

    “我们服务态度怎么啦?啊?你要什么态度?”

    “是啊,买不起就不要在这里充阔气!”

    “就是,这电视机是什么人都买得起的?到我们这里来装什么有钱人啊?”

    一众营业员纷纷上阵,指手划脚,口沫飞溅。

    解英气急,拉开挎包,掏出一大叠“工农兵”(十元人民币的又一称呼),“啪”地一声拍在柜台上。

    “把电视机给我搬下来。”

    这一手果然气派,几个营业员都是一怔,料不到这位真是“富婆”!

    稍顷,电器柜台的那个营业员眉毛一挑,说道:“你有钱也不行。这电视机不卖!”

    解英气急反笑,冷冷道:“为什么不卖?”

    “我说不卖就不卖!”

    营业员耍起了“霸王”嘴脸。

    解英大怒:“叫你们领导来,我就不信,还真无法无天了!”

    “哟,好大的口气!好像向阳县是你家的地盘。我们领导是你想见就能见的?人家忙着呢!”

    眼见解英气得浑身直抖,我拉了拉她的手,说道:“解阿姨,不值得和她们斗气的。五交化公司总有经理吧?跟她们经理反映一下问题就是了。”

    “哼,人不大口气倒不小,跟我们经理反映问题,哼哼……喏,那不是我们经理来了……孙经理,你过来一下,这里有人要找你告状呢。”

    电器柜台的营业员手指门口,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听她呼喝经理的语气,我推断她大约是县里某个实权人物的家属,甚或就是管着五交化公司的。

    五交化公司建了新门市部后,办公楼就在二楼。

    孙经理约莫三十岁年纪,精刮拉瘦,理着时下流行的三七分头,装模作样地慢慢踱过来,打着官腔问道:“蒋姐,什么事?”

    蒋姐手一指我们,盛气凌人地道:“这几个人在这里闹事。”

    解英和老妈都是又好气又好笑,怎么一眨眼间,反映问题变成了告状,告状又变成了闹事呢?这个蒋姐还真是能掰啊!

    “哦?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到这里来闹事?”

    孙经理有些眼色,见解英气质不俗,不像是乡下来的,语气也就不是十分凌厉。

    解英脸一扬,哼了一声,老妈更是扭过头去,懒得理他。

    “我妈妈和阮阿姨带我们来买电视机的,她们不卖,还骂人。”

    一直默不作声的严菲突然脆生生地说道。

    “谁骂你们了,谁骂你们了,啊?”

    蒋姐立即叫嚷起来,随后又嘀咕了一句。声音虽低,我却听得很清楚,她骂的是“小骚蹄子”!

    我勃然大怒。尽管严菲和我年龄还小,我也并未真的将她当成女朋友之类的。但如此清丽秀美的一个女孩,居然被别人冠以“小骚蹄子”的污名,当真是可忍孰不可忍。

    我一脚侧踹过去,“哗啦啦”一阵大响,柜台玻璃碎了一地。

    这一脚的力度和方位都恰到好处,踢在两个柜台的结合处,倒不虞被玻璃割伤。

    蒋姐吃这一吓,顿时一屁股坐倒在凳子上。

    “我警告你,嘴巴放干净点。你是大人,有这么骂小孩子的吗?”

    我伸手指着脸色苍白的蒋姐,冷冷道。

    孙经理气得铁青了脸,指着我叫道:“小孩,你胆子也太大了,敢到这里来闹事?”

    我掏出二十元钱丢在地上,冷笑道:“这是玻璃的钱,我赔!你们五交化公司,招的都是些什么人?有你们这样的营业员吗?孙经理,你们公司真的应该好好整顿一下了。”

    孙经理见我随随便便将二十元钱扔出来,倒也吃了一惊。这年头,身上带这么多钱的小孩可不多。普通工作人员的工资也就是每月三十元左右。

    “你,你们是什么单位的,我要找你们领导说道说道这事!”

    孙经理考虑到不该和我一个小孩子计较,转而又问解英和老妈。

    解英冷冷道:“我叫解英,在县教委上班。她是阮碧秀,在向阳镇派出所上班。这孩子说得对,你们五交化公司是真的该好好整顿一下。”

    “解英……阮碧秀……”

    孙经理喃喃地重复一下,铁青的脸色渐渐转为苍白。

    “碧秀,走吧,这电视机不买了。一肚子气!”

    解英把钱收回挎包,拉起严菲的手,招呼老妈,转身就往外走。

    蒋姐这才回过神来,叫道:“不能让他们就这么走了,他们这是耍流氓呢!”

    “哎哟,我的姑奶奶,你就消停一点吧,惹大祸了!”

    孙经理气得一跺脚,急匆匆跟了上来。

    “等一等,请,请等一等……”

    “什么事?”

    “对不起对不起,解英同志,阮……阮指导……都是我的错,请你们千万别见怪……”

    这声阮指导一出口,我就知道这姓孙的家伙明白了我们的身份。

    解英摆摆手止住他:“孙经理,你们还是认真整顿一下再说吧。这样的服务态度,当真很要不得呢。”

    “是的是的,我们一定认真整顿,认真整顿……解主任,阮指导,那电视机我这就叫人帮你们送到县革委去……”

    解英停住脚步,瞪着孙经理,冷冷道:“孙经理,你要搞清楚。我们今天来买东西,是普通顾客,跟我家老严和柳主任没任何关系。难道普通顾客到了你们五交化公司,就该任打任骂?这个电视机,你们也不必送了,我会到宝州市去买。”

    我暗赞一声。

    这话说得在理,场面上的事,总得撇清一下。要不人家传出去,还说严主任柳主任的家属仗势欺人呢。

    “是是,我们错了我们错了……”

    孙经理眼巴巴地看着我们一行远去,兀自弯腰站在门市部门口。

    电视机没买成,惹一肚子气,解英甚是不爽。老妈也有些不好意思,觉得是我信口开河才把事情搅黄了,不由埋怨道:“小俊,以后别乱说话。”

    我很无辜地道:“妈,我哪里乱说话了?”

    “还没乱说话?难道你真的会装电视机?”

    我笑道:“原来你们都不信啊。我还以为你们信了呢。”

    解英有些孩子气地扁扁嘴:“鬼才信你呢。”

    严菲朝我羞羞脸:“吹牛皮,讲大话,不羞!”

    “对了,小俊,你那二十块钱哪来的?”

    老妈神情严肃地问道。

    解英也望着我,似乎对这个问题很是关注。

    我很随意地道:“我帮方文惕修收录机修电视机赚的。”

    “你收他的钱了?”

    老妈有些吃惊。

    “是啊,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我付出了劳动,理所当然要有报酬。社会主义不就是讲究按劳分配吗?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解英倒不在意这个,她在意的是我真会修电视机。

    “小俊,你……当真会修收录机,还会修电视机?”

    “当真会修。我骗你们干嘛,这又不是什么难事。”

    解英笑起来:“瞧把你能的。那我还真等你给我装台电视机。”

    “一言为定。”

    我信誓旦旦,随即又嬉皮笑脸。

    “不过你要请我吃雪糕,还有红烧肉。”

    我倒不是忽悠解英和老妈,早在十几天前,就已经分别给上海无线电四厂和天津通信广播电视厂汇了一笔款子过去,邮购四个显像管和高压包等相关电视机配件。用的就是“利民维修服务部”的名义。

    那时节,对于流通领域管制很严,但都是面上的事情,实际上有很多空子钻。最大的空子就在于大家思想都比较单纯,没意识到存在“利民服务部”这样需要购买显像管的私人单位,还以为是一个小型的集体企业。维修家用电器倒也用得着这些东西。

    这大约也是我的第一笔“风险投资”,方文惕可是担足了心。直到显像管、高压包等配件平安抵达,他才长长松了口气。

    这时候,二哥已经来到服务部,开始帮工生涯。我和方文惕说好,包吃住,每月给他开二十元的工资。当然,面子上方文惕是老板,我和二哥都是帮工。主要是怕二哥知道了我也是老板之一,心里会有些不平衡。虽是自家兄弟,毕竟我年纪太小。

    这个事情,我和老爸打过招呼,他并不反对。既然自己侄儿不是读书的料,学门手艺傍身也是好的。

    早先我们回收了几台报废电视机,主要是显像管老化。新的显像管一到,我马上动手换了上去。方文惕和二哥在一旁打下手,跟着学点东西。二哥人聪明,接受能力挺快,几天时间就能够干一些简单的拆卸和安装工作了。只是有一桩毛病,和方文惕一样听我讲解理论知识就头痛。看来只有靠积累经验了。

    在五交化公司门市部发生不愉快的当晚,孙经理就领着蒋姐登门道歉。孙经理自然是满脸堆笑,选着好听的话说。那个跋扈的蒋姐,早将尖酸刻薄收了起来,作出一副低眉顺眼的小媳妇模样,不住道歉。却原来她的爱人是商业局的副局长,孙经理的顶头上司,也难怪平日里趾高气扬。

    上门都是客,解英和老妈倒没和她一般见识。但他们提来的东西,却坚决退了回去。在这一点上,严玉成和老爸规矩都很严,内当家不敢擅自做主。

    只是蒋姐骂过严菲,我记着仇呢。当蒋姐笑眯眯地拿出两个文具盒要送给我和严菲时,我抢先一步拉住严菲的手,赏蒋姐老大两个白眼球,转身进了房间,弄得她好不尴尬。

    解英笑着对老妈说:“看来小俊比我还要在意菲菲呢,不容她受半点委屈。”

    想起我在五交化公司门市部当众踢烂柜台,还真有点“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意思。

    老妈笑道:“小俊这孩子,打小认死理。谁对他好谁对他不好,心里有数呢。”

    孙经理陪着笑:“解主任,那台凯歌牌14英寸电视机,我已经给您搬过来了,您看……”

    解英犹豫了一下,说道:“既然搬来了,大老远的也不容易,那就抬进来吧。”

    看来她还是不信我的话。

    我闻言从房间里出来,说道:“解阿姨,不是说好我给你装一台的嘛?”

    解英笑着摸了摸我的脑袋:“小俊啊,别记仇了,啊?人家孙经理和小蒋也是一片诚心。”

    我叹了口气:“解阿姨,可别后悔啊,最多一个礼拜,配件就到了呢。”

    “瞧这孩子,阿姨后悔什么?”

    可是当一个礼拜之后,我当真和二哥将一台14英寸的电视机搬回家时,解英和老妈都傻了眼。老妈愣了一阵才道:“小俊,这……这哪来的?”

    我真是哭笑不得。

    “妈,不是早跟你说了,我会组装电视机的吗?敢情连你也不信自己的儿子?”

    “这真是你自己组装的?”

    我笑道:“机壳是旧的,显像管可是新的,上海无线电四厂的正宗货,不掺一点假。我试过了,效果和新的机子一样棒。”

    解英和老妈面面相觑。

    这孩子,到底还要给她们多少惊奇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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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省报专栏系列

    七月中旬,广受关注的征文活动落下帷幕。一共有四十八篇稿子入选,《源于实践用于实践》拔得论述文头筹。县革委和宣传部兑现承诺,所有入选文章的作者都颁发给获奖证书和奖品,全部借调到宣传口任职。小舅的两篇文章因为早已在报纸上发表,未列为入选文章,但严玉成特批,将小舅借调到红旗公社担任宣传干事。这个倒没有引起什么非议。不管怎么说,省报和《宝州日报》的文章摆在那里,别人就算有意见也不好摆上台面来。

    老爸随之带上江友信,和周先生一道,带着全部入选的文章,亲自去了一趟省城。找到了周先生那位在省报任编辑的老同事赵亮忠。

    赵亮忠见了那厚厚一摞稿件,大为振奋,当即将老爸引荐给副总编常怀义。自然,周先生没有一同前去,毕竟还戴着帽子呢。常怀义原本只是碍于赵亮忠的面子,应酬一下。向阳县这种穷乡僻壤来的副主任,可不放在人家省报副总编的眼里。但略略翻看了老爸带过来的稿件,就有些心动,静下心来仔细听了老爸的计划,眼睛就亮晶晶的了,拍板答应在省报上出一个系列,每期一篇,有分量的理论性文章加注“编者按”。

    省城之行收获甚丰。

    老爸回到向阳县,向严玉成做了汇报。严玉成也大是兴奋,在省报刊发出《源于实践用于实践》的当天,召开县革委全体会议,四十七名县革委委员全部出席。

    省报要给向阳县出一个专栏系列。

    这件事给与会委员们极大的震动和惊喜。

    光荣啊!向阳县建县二十五年,历史上从未有过如此露脸的时候。且不说N省十五个地市,宝州地区并不显眼,就是在宝州地区所辖一市七县,向阳县也毫不拔尖。地瘠民贫,物产不丰,工农业总产值常年列在后三名垫底。其他工作也是亦步亦趋,毫无建树,别看王本清在向阳县威风凛凛,到了地区开会,却是本份得紧。不但在地区领导面前恭谨有加,在宝州市青安县威宁县等同级领导干部面前亦是神态谦和。

    没办法,拿不出像样的政绩,腰杆子硬不起来嘛。

    严玉成一上来就整出这么大动静,让人不得不佩服。难怪敢跟王本清对着干,是个真有本事的。那些县革委副主任和委员们看严玉成和老爸的眼神,就多了许多敬畏和钦佩。

    自然,严玉成召开这个全会,绝非要显摆炫耀,而是借省报的大力支持统一思想,统一部署,在全县开展“大宣传大讨论”的统一行动。

    老爸是县革委第一副主任兼宣传部长。主持会议。宣布了县革委即将要采取地统一行动部署方案。

    “晋才同志已经宣布了县革委地部署方案。请同志们都发表一下意见吧。”

    严玉成双手捧着茶杯。缓缓说道。

    “我说几句吧。”

    严玉成眼睛瞟过去。是唐海天。料不到他第一个主动发言。微微颔首。稍稍露出一丝笑意。

    “同志们。这是大喜事。大好事!”

    唐海天神情有些激动。

    老爸暗暗舒了口气。

    历来县革委的第一副主任,是由地区任命的。唯独这回,地区却没有做这个动作。严玉成硬生生将老爸列名第一,超过其他老资格的副主任,其实是有些僭越的嫌疑。好在上报地革委之后,并未驳回,算是默认了。但默认不等于正式任命,地革委随时可以翻脸不认帐,老爸这个“排名第一”终归有些名不正言不顺。尤其是超越唐海天,更令老爸心中不安。须知便是王本清如此跋扈,亦不曾叫崔秀禾越过唐海天头里去。

    “……同志们,都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政治宣传工作十分重要啊,这次省报对我们这么支持,我们应该紧紧抓住这个机会,在严主任和柳主任的正确领导下,打好这次‘大宣传大讨论’的硬仗……”

    唐海天发言的时候,目不斜视,始终没有向严玉成和老爸瞥上一眼。但话却说得明明白白。作为县革委目前资格最老,排名第二的副主任,唐海天如此表态,无疑给整个会议定下了调子,也明白表示他接受了严玉成柳晋才的最新权力组合,在今后的工作中,将会摆正自己的位置。

    老爸不禁向唐海天投过去感激的一瞥。

    其他副主任何等机灵,眼见唐海天正式易帜,自然纷纷发言表示完全支持。不到两个小时,县革委全体会议圆满结束。大家走出会场的时候,一个个红光满面,信心十足,卯足了劲要大干一场。这可是严主任柳主任上任之后第一个大动作,谁也不想落到后面。

    严玉成刚一回到办公室,那台红色的保密电话就响了起来。通常打进这台保密电话的,都是上级领导。严玉成来不及喝口水就抓起了电话。

    “玉成同志,我是龙铁军啊……”

    “您好,龙主任。有什么指示?”

    “呵呵,指示就谈不上了。你们这次做得很好嘛。刚才钱建军组长跟我通过电话,他对这件事也很支持呢,会向中宣部的领导汇报……”

    “谢谢龙主任。这都是有您和地革委的正确领导啊……”

    其实在老爸上省城之前,严玉成专门就此事向龙铁军做过汇报。至于钱建军那里,是老爸打的电话。这样的大动作,可不能瞒着上级领导先斩后奏。

    讲了几句勉励的话,龙铁军突然语气一转,说道:“玉成同志,这件事你们事先有没有跟培明同志汇报过?”

    严玉成心里一惊,这却是疏忽了。

    “对不起啊,龙主任。这事是我疏忽了,没有及时向培明主任汇报,我向您检讨……”

    周培明是地革委第一副主任,又是王本清的大靠山。确实不该出这样的疏忽。

    “检讨就不必了,没那么严重。往后重要的工作,还是应该先跟培明同志通个气。培明同志经验丰富,是很有水平的领导干部,可以给你们指出工作中的不足嘛。”

    “是的龙主任,您批评得对,今后我们一定会注意,多向培明主任请示汇报。”

    “呵呵,那就好嘛。玉成同志啊,转告柳晋才同志,好好干……”

    严玉成放下电话,沉思一会,抓起电话拨通了周培明。

    “哪位?”

    电话里传来周培明有些阴沉的声音。

    “您好,周主任,我是严玉成啊。”

    “哦,玉成同志啊,你好。”

    周培明的声音依旧阴沉。

    “周主任,有个事情向您汇报啊。我们县里搞了一个关于政治宣传工作的征文活动……啊啊,这个事情您是知道的……对对,我们这次得到了省报的大力支持,省报准备给我们开一个专栏系列……”

    “呵呵,玉成同志,这是好事嘛,说明你们向阳县的政治宣传工作得到了省报的认可,很好嘛……”

    周培明打着官腔,仍然不冷不热。

    “周主任,原本我们是要提前向您汇报的,又怕人家省报不答应,所以不敢先汇报啊……”

    “没关系玉成同志,地区分工,我并不负责宣传工作。你们向龙主任和钟主任汇报就行了。”

    钟主任是指地革委负责宣传工作的副主任钟学伟。

    “是的是的,您是地革委的主要领导,我们的工作理所当然要随时向您请示汇报。”

    自己疏忽在先,桀骜如严玉成者也不得不放低姿态。

    “呵呵,玉成同志太客气了。都是干革命工作嘛,何分彼此……这个省报既然如此重视,你和晋才同志一定要把这次宣传工作认真抓起来,争取出好成绩,出大成绩!”

    周培明的声音起了些变化。

    “是的是的,我们一定会按照周主任的指示,认真抓好这个工作,不辜负周主任和地革委的期望……嗯嗯,好的,周主任,再见!”

    放下电话,严玉成“啵”地呼出胸中闷着的一口长气,略显疲惫。

    看来虚与委蛇这种事,不常做的人偶尔做一次也挺累的。

    县里铺开了大动作,基本上我插不上手。总不能随着老爸到各个公社四处转悠。他纵有那个意思,我还没那个兴趣呢。乡下地方条件太差,我可不愿意陪老爸白天晒太阳晚上喂蚊子。倒是本次征文的“头名状元”江友信成了老爸的专职秘书。照规定,县处级干部是没有资格配专职秘书的。不过规定是规定,实际上该怎么还怎么。只是没有那个名义罢了。一般来说,除了县革委主任的秘书由办公室挑,通常其他分管副主任都会挑自己分管部门的年轻干事做秘书。老爸是第一副主任兼宣传部长,选办公室的秘书随行也很正常。

    江友信对老爸这位前辈学长是极钦佩的,又有知遇之恩,办事很卖力。人年轻,又勤快。倒和上辈子印象中那位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大姐夫有天壤之别。只是如今双方家庭地位相差悬殊起来,他是否还能再次成为大姐的爱人却不得而知了。

    嗯,只要他做了老爸的专职秘书,经常来家里走动,我总能找到机会撮合他们。

    “利民服务部”的生意越发红火起来。组装了三台二手电视机,不到十天就全部卖了出去,每台纯赚两百元,扣除我给自己家里组装那台的费用,我分到手里的也有两百多块。方文惕本来坚持要与我平分,就当那台电视机是孝敬“柳主任”的。我却不愿意做这种事情。

    合伙做生意,最要紧的乃是帐目清楚。大家这么不分彼此的搅和在一起,亲近倒是亲近了,对景时候一翻脸,就是说不清道不明的麻烦事。

    方文惕倒也实诚,帐目上从不马虎。大约是认定要跟我混了。并不因为二哥柳兆敏来了之后有所不同。

    这个事情,自打决定将方文惕搞到县城来,我就一直在仔细考虑。虽说穿越者有先知先觉的优势,但我上辈子没有做生意的经验,更没有与人合伙做过生意,基本上是一个生意白痴,所有关于生意的知识都是间接的。今生看来是不可避免要涉及到这个领域。因而我很重视这个小小的维修部。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摆弄好了维修部的生意经,未尝不是一种经验的积累。真要出了什么纰漏,这么小小的一个场面,也能补救得过来。

    我要做的,就是利用先知先觉的优势来弥补经验不足的缺陷。

    “方哥,我看还需要再买几套电视机的机壳和其他配件。”

    我对方文惕说道。

    向阳县的电视机保有量实在太少,光靠废品回收顶不了大事。我就起了心思,索性购买主要零配件自己组装电视机。黑白电视机的构造比较简单,许多元器件与收录机收音机的元器件都可以通用。只要购买机壳、显像管、高压包等主要部件就行。当时电视机的售价之所以高昂,主要不是原料成本过高,而是人工成本、流通成本过高所致。试想一个工厂,退休人员甚至多过在职人员而在职人员中支援人员又多过一线工人,其制造成本焉能低得下来?至于一九七八年的物流系统,几乎就是一片空白。缺乏有效的统筹安排,流通成本高企也就是理所当然的了。

    记得上辈子在一篇文章中读到,九十年代初期,某南方沿海城市以家庭作坊的方式组成松散的联合体,组装摩托车,生产成本愣是比上规模的国营大厂低40%以上。

    “好,我这就去邮局办手续。”

    方文惕已越来越习惯对我的任何决定无条件支持。眼见炎炎烈日之下拖着一条残腿艰难向邮局走去的方文惕,我在心里问自己是不是太资本家了些?不过方文惕自己一定不这样想,这小子现在劲头比四肢健全的人足多了。

    但是事情偏偏发生了不如意。

    方文惕不久就从邮局回来,满脸晦气。

    “小俊,上海那边说要我们开主管单位的介绍信寄过去才能发货,天津那边也一样。TM的,给钱还买不到东西!”

    方文惕恨恨地啐了一口。

    原来是这么回事,怪我太激进了。一个小县城名不见经传的所谓“维修服务部”,半个月内消耗了两套(上海和天津各两套)电视机配件,马上又要进货,也难怪人家起疑。

    得找一个正规的单位挂靠过去。

    对,挂靠!

    这个概念其实不应该现在就出现,正常情况下,还要等几年。

    我安慰方文惕:“没事,我来想办法。”

    方文惕点点头。他相信我会有办法。

    还没想好挂靠的事,另一个麻烦接踵而至。

    工商局的人找上门来了。

    PS:声嘶力竭讨赏!原本不至于如此无耻,每日聒噪诸位看官老爷。只因今日书评区一位大大,言辞甚是厉害,说道是21万字只得400票推荐,这书只配写给自家看。在下倍受打击,哭得嗓子都哑了。没奈何,再厚着脸皮吆喝一声,有喜欢的老爷赏赐一票!顿首拜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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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投机倒把

    工商局一共来了三个人,为头的是个三十岁左右的瘦高男子,与五交化公司的孙经理有几分相类,三七式分头,只是个子要高一些,脸上线条比较僵硬,不似孙经理那般老是挂着谄媚的笑意。另有一个二十几岁的年轻女子和一个至多二十出头的后生。那年轻女子鹅蛋脸上有几颗淡淡的雀斑,倒也标致,身材也不错。

    “谁是老板?”

    为头的瘦高男子问道,声音冰冷,与他脸上的线条很是相配。

    “我是老板,请问你们是……”

    方文惕迎上去。

    那时节除了军人和警察,其他国家工作人员都没有统一的制服。不过凭架势也看得出来不是普通的顾客。

    “我们是向阳镇工商所的。我姓王。”

    “这是我们王所长。”

    年轻后生赶紧亮明那男子的身份。也不知道是正的还是副的。

    “王所长,你好你好。”

    方文惕赶紧掏出大前门来敬上。如今腰包鼓胀,方老板也阔气起来了。不单是来客人时敬大前门,便是自家,平时偶尔也抽大前门呢,当然经常抽的还是飞鸽。

    王所长伸手推开。冷淡地道:“我不抽烟。”

    这话就是当面撒谎。瞧他右手食指中指地指节熏得焦黄。明显是条老烟枪。不接方文惕地烟。是要摆出公事公办地架势。

    那年轻后生也摆手谢绝。

    “老板贵姓?”

    “我姓方。叫方文惕。王所长千万别叫我老板。就叫小方吧。要不。直接叫方跛子也成……来来来。几位请进来坐。外头太阳太毒了……”

    方文惕点头哈腰地。将几人引进店内。

    无奈店面太小,几个人进来就有点转不开身。更兼连凳子都只有一张,却不知他叫人家坐什么地方?

    “方老板,你这个修理店……啊,对了,叫利民电器维修服务部……办了手续吗?有没有到工商所登记?”

    方文惕愣了,他是真不知道开个修理店还要办什么手续。

    “这个,王所长,我不知道啊……”

    “哼,你不知道?不知道你就敢开张营业?还敢买卖二手电器?”

    王所长语气大是不善,脸色也更加阴沉。大约来之前,他已经基本摸了个底,清楚方文惕没啥过硬的靠山。当然,他不知道方文惕不住拿眼睛乱瞟的那个小孩,就是县革委柳主任的儿子。

    我可是老早跟方文惕说过,不能向别人提起我的身份。当下扭过头去,只做不知。

    方文惕无奈,只得硬起头皮来应付。

    “你们是什么性质的单位?街道办的福利单位吗?”

    王所长步步紧逼。

    “不……不是,我私人的……”

    “私人?嘿嘿,你知不知道,这是投机倒把?要坐班房的!”

    王所长脸色完全黑了下来。

    “啊……”

    方文惕没想到问题居然如此严重,顿时慌了手脚,可怜兮兮的指着自己那条残腿:“王所长,两……两位领导,你们看,我……我一个残疾人,挣口饭吃不容易……”

    年轻女工作人员动了恻隐之心,对王所长说道:“王所,他一个残疾人,也怪可怜的。”

    “哼!”

    王所长闷哼一声。

    “要不是看在他是残疾人份上,早封了他的店,还让他开到现在?”

    听他嘴里这么说,语气根本没丝毫和缓,就知道这小子铁了心要整治方文惕。只不知其中是不是还有什么内情。原石马区革委会主任徐国昌可是调任了工商局的副局长。

    要说区里的一把手调到县里当副局长,也不算怎么吃亏。但那只是对离城区太远的偏僻地区而言,一些偏远的区尤其是公社负责人,在乡下工作时间太长,确是心甘情愿降级调回县城。当时的基层生活,实在是太苦了。然而对于石马区这样紧挨县城的区公所,不存在这个问题。何况石马区又是仅次于向阳镇的重要区镇,历来一把手异动要么升迁要么调任极重要的县直单位,徐国昌这次调动,明显含有贬谪之意在内。我担心他是否得知一点内情,故意唆使这个姓王的家伙来捣蛋。

    当然这种可能性不大,应该暂时没人会注意到我这个小屁孩的存在。更加不可能利用我去打击老爸,我的年龄足以令得任何加诸于我身上的“政治阴谋”完全破产——拿一个不到九周岁的儿童说事,自己先就被钉死了!

    就算方文惕自家承认,也无人相信这个修理店我占了一半的份额。

    要不就是有其他同业的家伙看方文惕生意红火不顺眼,故意使坏。

    打从“利民维修服务部”开业以来,老街其他几家修理店的生意受了不小的影响。毕竟向阳县的市场蛋糕太小,我们多吃一口,人家就要少吃一口。

    眼下还是计划经济时代,不是市场经济时代,无法通过做大市场来整体提升效益。

    相比起前一种可能性,后一种可能性更大。

    想明白了这一点,我暗暗舒了口气。

    这种级数的纠纷,解决起来不太难。

    “方老板,跟我们走一趟吧。回所里去处理一下。”

    王所长说着就抹了一把汗。

    TM的,这鬼天气!热得跟蒸笼似的。

    方文惕迟疑着不肯走。他从未去过“公家单位”,真担心人家马上将他塞进班房,那可就惨了。看来他还缺乏应对这些事情的经验,让他去工商所见识见识也好。

    我转过身低声对他说道:“拖过今天,晚上就有办法。”

    方文惕顿时心中大定,知道我想好了应对之策,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

    “蒋姐,你好。”

    我再次出现在五交化公司门市部电器柜台前,笑眯眯地打了声招呼。

    “啊呀,柳俊小朋友,是你啊……”

    蒋姐认出我来,又惊又喜。

    其他营业员闻声望过来,脸上都露出温柔的笑容。

    柳主任家那个自称会装电视机,一脚踹烂柜台玻璃的小纨绔,眼下在五交化公司可是大名鼎鼎了。严主任柳主任会不会护犊子尚不得而知,解英和阮指导的架势,可是有点纵容。要不,一个小孩子家家的,能眼睛都不眨就掏出二十块钱来丢地上(想来没有任何人会认为这钱是我自己赚的)?

    自然,这二十块钱早就回来了,只不过不是回到我的手中,而是落进了老妈的口袋。孙经理弄清楚了我们的身份,焉敢当真拿那二十块钱去赔玻璃?

    老妈老实不客气落袋,正眼都不瞧我一下,我倒也觉得天经地义,并不郁闷。人家生儿子操心一辈子,我妈生儿子操心两辈子,容易吗?

    “蒋姐,我有事要找孙经理,他的办公室在哪里,能告诉我吗?”

    有事求人,哪怕是很小一件事,我也变得彬彬有礼,不带一丝纨绔的味道。

    “我带你去。”

    蒋姐好不容易逮住表现的机会,焉肯错过。

    五交化公司办公室就在门市部楼上,新建不久的房子,虽然谈不上什么豪华装修,墙倒是刷得雪白,水泥地板平平整整,办公室的门都是刷红漆的,光可鉴人,瞧上去比县革委的主任办公室还气派。

    县革委办公楼建成年头太久,木制楼梯上刷的红漆早就剥落许多,灰蒙蒙的,老气横秋。当然,如果硬要往脸上贴金的话,古色古香这个形容词,也是勉强用得上的。

    孙经理的办公室在二楼最后一间,倒写着经理室的铭牌。门是虚掩着的,站在门外就听到里面还有女孩子咯咯娇笑的声音。

    姓孙的家伙,该不会上班时间公然在办公室与女人**吧?也太胆大了些!须知那年头,干部作风问题和日后的经济问题一样,是最致命的。不要说他一个小小五交化公司经理,便是严玉成这般县革委的一把手,沾上了作风问题也是绝对玩完。

    蒋姐看来就是个傻大姐似的人物,不管三七二十一,也不敲门,直接就将门推开。

    这个动作让我对她的反感消除不少。这种没心没肺的女人,就是市侩一点,刻薄一点,倒也没啥坏心眼子。

    还好,办公室内虽然有一个年岁甚轻的女孩子,乃是坐在孙经理办公桌对面,并无什么亲热举动。不然的话就太尴尬了,我的所谋也必定全然泡汤。

    “孙经理,柳俊小朋友说找你有事。”

    “柳俊小朋友?啊,柳主任的儿子,快请进……”

    孙经理忙不迭往起站,脸上笑容益发灿烂。其实我站在蒋姐身后,他并未看见我。一听我的名字马上就记得我是柳主任的儿子,倒也难能。就凭这一点,尽管他形象欠佳,官场上前途不见得远大,过得几年,却是有可能在商场上大显身手呢。自然,更可能是****,假公济私。八十年代的生意场上,太多这样的例子。

    那个年轻女孩子笑着站起来,瞟了我一眼,袅袅娜娜地出去了。

    “她是我们公司的出纳小佳。”

    蒋姐介绍了一句。也有维护孙经理的意思,怕我回去跟老爸乱嚼舌头呢。

    “孙经理,我有点小事想和你单独谈谈。”

    我开门见山,直言不讳。

    孙经理就看蒋姐,蒋姐扁扁嘴,随即笑嘻嘻地出去了。

    看来衙内的牌子就是好使,哪怕只有九岁,衙内就是衙内。要换作其他的小屁孩这么不给面子,蒋姐还不得当场翻脸,尖酸刻薄一番?

    孙经理先给我倒了一杯水,笑着问:“要不要加点茶叶?”

    大约他以为我小小孩童喝不惯茶叶的苦味,焉知我上辈子不但馋烟、馋茶还馋咖啡呢。只要是能提神的东西,除了毒品,样样不落。

    “好啊,俨一点。”

    孙经理就是一滞,料不到柳衙内的口味蛮重的。

    “说吧,小俊,找我有什么事?是柳主任还是阮指导叫你来的?”

    孙经理泡好茶,随口问道。这人很会顺着杆子往上爬,叫小俊叫得顺溜之极。我却不免起了鸡皮疙瘩。这么亲近的称呼我还不习惯从外人嘴里叫出来。

    “是这样,我家有个亲戚,叫方文惕,是个残疾人,腿脚不方便……”

    我边说边察看孙经理的反应,倒是听得蛮认真的。衙内亲自登门,年纪虽小,说的话总不能轻忽。不定就是柳主任或者阮指导的意思呢。

    “方哥在老街开了个小修理店,叫作‘利民电器维修服务部’,今天被向阳镇工商所的王所长带走了,说他投机倒把,要封店,还要抓他去坐班房呢。”

    “向阳镇工商所王所长,是王学文吧?”

    “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瘦高个子,从来不笑的。”

    孙经理笑了:“就是他。这小子整天板着个脸,是个典型的黑面。”

    我淡淡道:“王所长的原则性蛮强的。”

    “原则性强个屁!他小子就是个变色龙。”

    孙经理笑着骂了一句。

    “小俊啊,你不用担心,这个事我去跟他说一声就行了。”

    我望着他,似乎在掂量这话的可靠性。

    孙经理精奸似鬼,一下子就猜到我的心思:“怎么,不信我的话?”

    我淡淡笑了:“信,要不信我也不来了。”

    孙经理开始心中还有些腻歪,觉得自己三十来岁的人了,和一个小屁孩一本正经说事很可笑。见我神态沉稳,言语一点都不显幼稚,也暗暗吃了一惊,收起了轻视之心。

    “不过我今天来,不是要请你去给我说好话的。我另外有事情要请你帮忙。”

    孙经理笑道:“有什么事只管开口,只要我做得到。”

    “好,孙经理真是快人快语。我想把‘利民电器维修服务部’挂靠在五交化公司,你看怎么样?”

    “挂靠?”

    孙经理不笑了,认真起来。他是有点搞不懂这两个字的含义,以前都没有听说过这回事。

    来之前我已经想好了一套说词,这当儿倒不会卡壳。

    “对。说白了就是挂在你五交化公司的名下,有个公家的名义,好办事。但盈亏自负,绝不牵累你们五交化公司,每个月还可以交点管理费。”

    孙经理皱起眉头,想了想问道:“小俊,这谁的主意?是柳……”

    到这里他识趣地打住。我可是一直都没说是谁叫我来的。这件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关键是不能牵扯到柳主任。

    我笑道:“全县正展开‘大讨论’呢,我爸现在忙得两脚不落地,哪有心思理这种小事情?也就是我见方文惕可怜,怎么说也叫声表哥,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饿死!孙经理要是觉得为难就算了,王所长那里,我叫别人去打招呼。”

    完就作势要起身。

    这话里夹杂的意思,孙经理焉能听不出来?这忙要是帮了,柳主任未必承情,但要是不帮,日后再见面就尴尬了。上回买电视机的事情已经得罪了解英和阮指导,事后虽然做了补救,也不知效果如何。他是热衷名利的人,平日里千方百计想要与县里的头头脑脑拉近关系。不过以他目前的身份地位,攀交情最多也就是到县局局长这一级,像老爸这样排名第一的县革委副主任,以往想都不敢想能攀上关系。如今我找上门来,正是大好时机,岂能错过?

    “别急别急,小俊啊,这事情好说嘛,哈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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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避暑柳家山

    孙经理对王学文的认识果然独到,那家伙的黑面就是装出来的,三杯老酒一下肚,立即原形毕露。

    “哎呀,方老板,你是孙经理的亲戚,怎么不早说呢?”

    王学文夹一筷子鱼香肉丝送进嘴里,拍着方文惕瘦削的肩膀,大声嚷嚷。好在是在人民饭店的包厢里,倒不怕别人听见惹厌。

    人民饭店是向阳县最大的国营饭店,因为对普通老百姓开放,档次上要稍逊于县革委第一招待所。然则也经常会有头面人物前来用餐,所以隔了几个包厢。

    孙经理这人做事地道,既然答应挂靠,索性就将和事佬做到底。免得人情送一半,不咸不淡的,难受。

    “来,王所长,我敬你一杯。”

    有我在一旁壮胆,方文惕也比较放得开。

    “好好,一起干了。”

    孙经理、王学文、方文惕三人都一样的精巴拉瘦,喝起酒来竟都不含糊。菜还没上齐,大半瓶西凤酒便下了肚。孙经理与王学文怎么说都是官面上的人,量大些可以理解。这个方跛子,以前倒看不出还能整酒!

    “王黑面,我告诉你啊,方老弟的‘利民维修部’是我们五交化公司下面的维修部,你小子别搞错了。每天去查,查个什么劲?”

    孙经理借着酒劲,直接就叫开了王黑面。不过看得出来,他们俩平日里关系是真不错。

    “你早说是你孙猴子地下属单位。我哪会去查?”

    “哼。总之你跟我方老弟过不去就是不给我面子。该罚!”

    “好好好。该罚该罚……”

    王学文端起酒杯一仰脖子。又灌下去一杯。

    孙经理十分精细。只说我是方文惕地表弟。闭口不提我地姓名来头。王学文只当我是随方文惕来混吃混喝地小屁孩。正眼都不瞧我一下。哪里会主动问起?

    一顿酒喝得尽欢而散。临走。方文惕各塞给他们两条大前门。两瓶西凤酒。这在当时。已经是了不得地重礼了。孙经理碍着我地面子。死活不肯收。还是我给他打了个眼色才迟疑着接了。王学文却老实不客气。样子都懒得做一下。拎起就走。

    对王学文这种嘴脸,我也并不如何生气。许是上辈子没做过生意,和工商税务部门的人没怎么打过交道,也就没啥成见。既然是自己心甘情愿送的,那么人家毫不客气拎走便是理所当然。时间越往后,情形只有越来越露骨。要想稳步发展,这些门道就得拎清。毕竟不能到哪里都打着老爸的招牌,做“衙内”也有许多种做法的。

    挂靠在五交化公司,次日也签了个简单的协议。言明“利民家电维修服务部”可以使用向阳县五交化公司的名义购进所需零配件,也可以使用这个名义对外销售二手电器。但盈亏自负,不得借五交化公司之名拖欠对方货款。而“利民家电维修服务部”按月缴纳管理费二十元。

    这个协议漏洞颇多,五交化公司承担了许多隐形风险。只不过精明如孙经理,在当时的大环境下,也不曾细想。大家都抱着一个简单的念头:还有人敢坑公家不成?

    至于可能会产生的经济纠纷,更是想都没人想过。做生意就是做生意,和法院有甚相干?

    协议自然是以方文惕的名义签的,就算我想签,年龄上也不够资格。

    我只是提醒方文惕,管理费是否按月缴纳并不要紧,孙经理家里却万万忘记不得。这其中的轻重缓急若拿捏错了,大大不便。

    向阳县五交化公司的招牌着实好使,方文惕再和上海与天津方面联系,就得到了十分肯定的答复。甚至只要见到盖着向阳县五交化公司红戳戳的介绍信,不等款项到帐,那边就先发货了(难怪数年之后,三角债问题席卷全国,都是轻信惹的祸)。我和方文惕将所有家当都掏出来,利用这个时间差,一口气进了十套黑白电视机的主要配件。至于通用的元器件,我们收购了许多废旧电器,拆卸下来尽自够了。还有存货组装几台二手收音机收录机。

    到八月上旬,组装的二手电视机销售一空。由于有保修承诺,均是按七折价格销售出去的。显像管是正宗原配,画质方面一点不比五交化公司出售的正牌子凯歌与北京电视机差,便宜了两百来块,可是一笔不小的款子,一些原本不打算这么快买电视机的人贪这个便宜,咬咬牙就买下来了。加上二手收音机收录机的销售收入和维修费,扣除成本和七七八八的开销,我与方文惕每人净赚一千二百余元。相当于老爸这个县革委副主任两年时间的全部收入。

    方文惕对我除了感激就是满怀感激,除了钦佩就是满怀钦佩,不止一次感叹:“大少爷,真不知道你这脑袋怎么长的,咋就跟别人的不一样呢?”

    我却不理会他的马屁,将脸一板,说道:“你小子也不能老做寄生虫,从今天开始,每天上一小时理论课,二十天出师。不然的话,咱就一拍两散。”

    方文惕惊骇欲死,吃吃道:“小俊,你说真的?”

    “谁跟你开玩笑?”

    “嘿嘿,我……你也知道,我看不来书……”

    “看不来也得看。再有二十天,暑假就过去了,我得去上学,没时间天天呆在店子里头。”

    “这个,这个,实在忙不过来,咱们就少装几台,大不了少赚一点。”

    这两个月变化太大,方文惕思维一下子跟不上来。还是那种小富即安的心思。

    “放屁!做生意最怕的就是断货。断货的日子多了,人家就信不过咱们了。”

    我上辈子虽然没正经做过生意,最基本的道理还是懂得的。

    “这个,这个……”

    “还有,你记不记得我一再跟你说过,心思不能老放在这小小的修理店上,往后的日子,天地宽着呢。这么个小店子,撑死能赚几个钱?”

    方文惕倒抽一口凉气,却原来大少爷心思这么野啊!一个月时间纯赚一千二百元,竟然只是“几个钱”?

    “那,那你还想捣鼓什么?”

    方文惕小心翼翼地问道。

    “嘿嘿,暂时保密,到时你就知道了。”

    方文惕摇了摇头,也不知是什么意思,大约是对我越来越看不懂吧。

    二哥在旁边看得一愣一愣的,他对我与方文惕的合作不大清楚,又没参与前一段的事情,此时更是云山雾罩,不知所云。

    人生有**有低潮,俗话说就是一顺百顺,一不顺百不顺。这话还真是有几分道理,至少用在严玉成和老爸身上十分合适。

    “大宣传大讨论”活动开展以来,在向阳县搞得轰轰烈烈。所谓“大讨论”,呈现一面倒的态势。省报开辟专栏系列,县里一二把手亲自抓,各县直单位、区、公社的头头们焉敢怠慢?自然是大讲特讲“实事求是”,半公开地批评现行的理论方针。谁会这时候做出头鸟和严柳两位主任对着干?

    自然,也不排除有个别脾气比严玉成和柳晋才还犟的干部,出来做仗马之鸣。不过终归是少数,在全县宣扬“实事求是”的大环境中成不了气候。

    七月底,省报进一步推波助澜,派出记者到向阳县采访“大讨论”的情况,发回好几篇采访稿,就和省报的专栏发在同一个版面。《宝州日报》也凑兴,跟着发表了好几篇评论员文章。

    其他县市眼见向阳县风头出尽,心中着急,也闻风而动,匆匆忙忙跟进开展了类似的宣传讨论活动。一时间整个宝州地区都活跃起来。

    八月上旬,中宣部理论动态组副组长钱建军再赴N省,主持召开了N省理论界关于“真理标准”的研讨会,特邀严玉成与老爸参加。这次研讨会,严玉成和老爸分别作了专题演讲,进一步阐述了“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在基层工作中的应用,以及所取得的成绩。

    省省委第一书记皮治平,省委第二书记、省革委主任刘东山,省委书记、省革委副主任廖庆开等省委省革委主要领导人参加了研讨会并做了重要讲话。

    会后,皮治平书记,刘东山主任,廖庆开副主任亲自接见了严玉成和老爸,询问向阳县“大宣传大讨论”工作的开展情况,对所取得的成绩予以充分肯定,勉励他们戒骄戒躁,再接再励,争取取得更大的成绩。

    不久之后,连新华社内参也刊载了向阳县“大宣传大讨论”的情况。

    严玉成和老爸在省城风光无限,我却将严菲拐带回了柳家山。

    是我拐带严菲有点不尽不实,事实是,孩子们都放暑假很长时间了,老妈又想念外公外婆,便鼓动解英与我们一道去柳家山避几天暑。反正严玉成和老爸都不在,两位内当家也就暂时卸下了“照顾领导起居”的政治任务,难得清闲一下。

    解英正闲得无聊,又是外向型的性格,架不住老妈连哄带劝,欣然应诺。

    县革委一共两台吉普车,严玉成和老爸去省城开会带走一台,我们一行七人加司机八个,只好挤在一台吉普车里。好在大人少小孩多,挤一挤也能对付。我趁机将严菲半搂半抱在怀里,狠狠过了一把上辈子没有女儿抱的瘾(天地良心,这时候真没对小丫头起什么歪心)。

    严菲一直在县城长大,农村的青山绿水对她来说是一片全新的天地。

    对小孩来说,农村好玩的东西还真不少。

    严玉成在红旗公社工作多年,威望甚高。听说严主任的爱人孩子到了柳家山,差不多全大队的人都涌到我家来看望。

    自然,也有一点看热闹的心思。

    毕竟县革委一把手的爱人小孩,在淳朴社员的心目中也是了不得的人物呢。

    等五伯赶到,差不多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大都是女人,男人是不敢来凑这个热闹的。一些辈份较高,年岁较长的妇女被请到堂屋里落座,年轻媳妇姑娘就挤在外边,叽叽喳喳的。她们不敢对解英评头论足,只是没口子称赞严菲的秀美可爱。

    五伯笑着将她们都轰走了。

    “五哥,你来了……解姐,这是柳家山大队的支书柳晋文,晋才排行的五哥。”

    “五哥,你好。”

    解英也跟着老妈叫五哥,笑容可掬。

    “解英同志,你好你好,欢迎你到柳家山来做客。”

    解英笑道:“五哥,你还是叫我小解吧。这么称呼也太正式了。”

    “这个可不好……”

    五伯有些窘迫地搓着手。

    “有啥不好的,我和碧秀情同姐妹,她的亲人就是我的亲人。”

    解英在教委办公室上班,待人接物那是一等一的。

    “呵呵,那我就托大了……”

    我拉着严菲的手走过来,说道:“五伯,金银花种植的情况怎么样?”

    一说起金银花,五伯就两眼放光:“很不错呢,插了四五百株苗子,都长得很茂盛,就快可以移栽了。”

    “嗯,那就好,不用到年底就可以收第一茬花了。只是四五百株数量太少。入秋时节还可以再插一两千株苗子,搞得好,明年可以收三茬花。”

    解英奇道:“小俊,这个你也懂?”

    我笑道:“都是书上看的,我有个好老师嘛。”

    提起这个,五伯就赞不绝口:“啊呀,解主任啊,你是不知道,咱家小俊比他爸还出息呢,什么都知道。行,五伯听你的,入秋再插两千株苗子。就是那个稻田养鱼,咱们今年又收了四千多斤鱼呢。”

    五伯终究未能免俗,不大好叫人家“小解”,索性随了严玉成的官衔,叫起了“解主任”。

    我一听大喜,正愁没地方带严菲去玩呢。

    “五伯,还有没捞的吗?我带菲菲去抓鱼玩呢。”

    “有有,还有十亩水田没捞,准备过几天移养到大塘里去,留着过年吃。这样啊,现在日头还太毒,再等两个钟头,太阳快落山的时候,五伯带你们去抓个够。抓多少都归你。”

    我笑道:“五伯,这可不行,这是公家的鱼,无功不受禄。”

    五伯眼珠一瞪:“谁说你无功不受禄?这个金银花搞成了,我们柳家山大队不得增加好几千块钱的收入?就是稻田养鱼,我听说也是你跟严主任和晋才提起的,你是首功呢。”

    “五伯,你就别夸了,再夸我就晕了。”

    解英爱怜地摸摸我的脑袋,笑着对老妈说:“碧秀,这个儿子,你怎么生出来的?”

    严菲却只记挂着抓鱼,不时抬头望天,指望太阳早一点偏西。这时候,七伯带着小青姐也过来了。他是送干鱼来的。

    自从我救了小青,七伯对此事感激不已。只要家里有点什么好东西,总要给我们捎带一点。

    青姐一进门,见了解英和老妈就很拘谨,偷偷拉着三姐的手躲到一边说悄悄话。前年那场急病看来没对她造成太大的影响,身条拔高不少,瓜子脸,眉清目秀,尤其是鼻梁笔挺,尽管身材尚未完全打开,穿的衣服也很土气,却掩盖不住隐隐的美人韵味了。

    好不容易等到太阳偏西,不那么毒了,严菲就纠缠着我要去抓鱼。

    尽管已经是四十岁的心理年龄,对钓鱼抓鱼,杀猪放牛这样的事情,我内心深处仍是充满向往。当下欣然应诺,由大姐带队,提了两个竹罐(一种篾竹自编的捕鱼器具,口大尾小,柳家山方言叫“罐”,不知道学名怎么称呼),背了几个竹篓,一拨小朋友浩浩荡荡杀奔田间而去。

    田间抓鱼实在是一等第一的赏心乐事。水不深,及膝而已,连严菲这样从未玩过水的小丫头也可以放心下到田里,不用担心出什么危险。眼见得半大的鲤鱼鲫鱼在水中惊慌地窜来窜去,用竹罐一堵,几个孩子四下围赶,鱼儿慌不择路,一头就扎进去了。

    抓鱼的时候,我自始至终陪伴在严菲身旁,怕她不小心踩进鱼窝子(有六七十公分深浅),弄成个泥猴。直到几个鱼篓都装满之后,我们心满意足地洗手上岸,才想起小青姐几乎一直默默陪在我身边,帮我提鱼篓,帮我擦汗,就像我照看严菲一样照看着我。

    真是一份沉甸甸的情意。

    PS:诸位看官老爷,下午好!今日**将在下的拙作分类强推,此诚大喜事耳。又逢星期天,故而加更一章,以飨诸位老爷。今晚还是会如常更新。在此要再次感谢诸位老爷对在下的关注,特别是海龙之星、wyboy、引领潮流、一眨眼的青春等几位大大,对在下的支持,铭感肺腑。至于20多万字只得到500多票推荐的批评,也顾不得了。写小说的人,无非一是娱乐自己,二是娱乐读者。一本小说,总是有人喜欢有人不喜欢的,存了太多的功利思想,反为不美。再次拜谢各位爷对在下的关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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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衙内介绍:
一个终日梦想穿越的打工仔终于梦想成真了。
一个羡慕衙内生涯的草根阶层终于成为衙内了。
一个前世穷得响叮当的卑微小人物终于有发财的机会了。
一个对官场望而生畏的人逼不得已进入官场了。
一个终日对着“祸水”流口水的家伙居然后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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