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江友信有何所指,既然郑重其事交代过了,陈立有可不敢怠慢,将“老街”和“利民维修部”记得死死的,次日一早,安排了一名副局长和一名办公室的干事陪同两位专家下乡调研,自己一个人屁颠屁颠跑到老街来寻人。
我比他还早,带上两箱中华蜜蜂和一叠养蜂的资料,拉上梁巧,直接奔赴枫树大队去了。打从和梁巧同床共枕相拥而眠之后,尤其是听了她的亲口表白,我已经在心里完全将她当成了我的女人。唯一所缺的,只是时间,如同梁巧所说,等我长大。其实我也需要等她再长大一点。毕竟我的心理年龄是四十岁,这个坎,不是说越过去就能越过去的。
眼见得我呆在维修部的时间越来越少,而生意已经做到了宝州市,对二手机的需求量越来越大,方文惕觉得光指望我已经有些靠不大住了。前不久和我商量过后,又再请了一个帮工,是他舅舅的儿子,嫡亲的表弟,渡头镇人,叫严红军,十八岁,读过初中。
我自然不会反对。事实上,等我忙过老爸的“工农业大发展方略”,就要下力气来整一整维修部的事情了。照我看来,维修部发展到如今的规模,也已经碰到了瓶颈的问题,如果不能加以突破,往后的发展便很有限。
见我又是割肉又是买鱼,又是烟酒,又是糖果饼干的一大堆,梁巧也不阻拦,笑盈盈的提着篮子跟在我后头。只有当我还要再买几斤面条的时候,这才咬着嘴唇,轻轻提醒了一句。
自打利民维修部挂靠在五交化公司。我每个月都要和孙经理打上一两回交道。当然大多数时候是给他送些好处。这家伙倒也坦然。收受柳主任家公子地“贿赂”时一点不手软。算个角色!
我当即板下脸来,淡淡道:“孙经理,别怪我没提醒你啊。前几天老街的一个小痞子,叫赵强的,打我姐的主意,现在还在收审所关着呢,满嘴的牙齿都没有了,十根手指头也给我踩坏啦!我叫黑子在五号监好好招呼他。估计他从看守所出来得爬着走。”
孙经理原本只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才不得已跑这一趟的,听我说起眼前这个英俊得一塌糊涂的年轻后生,居然是副连级干部,战斗英雄,特等功臣,不由肃然起敬,收起了小觑之心。
愣了好一会,我才走过去打开养蜂的资料,和梁国成父子讲解起来。梁国成文化程度不高,听起来有些吃力。好在梁经纬极其聪慧,又有高中毕业的底子,理解这么个东西倒不怎么费力。他的假期还有好些日子,应该足够教会他老爸老妈伺候这两箱子宝贝疙瘩了。
“是这样,国成叔,省农科院的两个养蜂专家,已经到咱们向阳县来调查研究大范围推广养蜂的可行性方案。过两天我请他们到枫树大队来,你有什么疑问,可以当面问他们。”
谁知这么一句玩笑话,数年之后竟然成为事实。略微有点出入的是,看上梁经纬的不是师长的女儿,而是副军长的千金。也正因为如此,才有一九八七年年仅二十九岁的梁副团长回向阳一中做报告。
梁巧这时候正拿着几个煮熟的鸡蛋走过来,听我问起烤面包机,马上就意识到这是为她买的。我说过,要给她开个烤面包店。不由朝我轻轻一笑,露出白玉般的牙齿,我也报以一个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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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页 第九十三章 开导陈局长
陈立有终于在下班时分见到了尘土满面的柳衙内。
骑在摩托车上跑了二十几里乡村公路,任谁都得灰头土脸。也亏得陈局长眼力好,本衙内这般模样,他居然还是一眼便认了出来。
“啊……柳……柳俊小朋友……”
陈局长不是结巴,只是考虑了一下该怎么称呼我。鄙人乃是小学生,没有任何职务可供尊称,一九七九年也不比后世,可以满大街毫无顾忌地乱叫公子少爷。想来想去,只好整出“柳俊小朋友”这么一个五字称呼,差点就成了日本人。
“咦,陈局长?”
出这声惊叹的不是本衙内,而是司机同志孙经理。孙经理人精似的,交游广阔,农业局虽是清水衙门,陈局长他却是识得的。
“你是……啊,孙经理,你好你好。”
陈局长未曾想会在这里碰到熟人,忙上前与孙经理握手寒暄。
“你这是打哪来?风尘仆仆的。”
“喏,送这位小同志去了一趟枫林公社。”孙经理朝我撇撇嘴,苦笑道:“临时被拉了壮丁。”
“得了吧孙哥,就你那身板,还壮丁呢。一阵风来就把你刮跑了。”
我撇撇嘴。不屑地道。
“陈局长。你找我吗?”
“呃。是啊……”
陈局长有点闪烁其辞。不住拿眼睛瞟孙经理。孙经理这人。可是向阳县有名地包打听。有些事情。还是不要让他知道地好。谁知道会给传成啥样子?
孙经理多精明地人?马上就知道自己再不走会惹人厌了。
“呵呵。陈局长。你们聊。我就不打扰了。小俊。再见。”
“再见,谢谢你啊,孙哥。”
“没事没事,小事情而已。改天有空再去你家去玩啊。”
我不禁暗暗好笑,这个孙猴子,鬼精鬼精的,什么时候都不忘抬高一下自己的身价。他也就到过我家一次,还是登门道歉来着。在陈局长听来,却是显得跟我家熟络得很呢。
陈局长也不去理会老孙的显摆,过来微微弯腰,拉住了我的手,笑呵呵地道:“我在这里等了你一天了。”
这话有点口不对心,不要说我了,就是老爸,怕也不能让他等上一天。不过一位四十来岁的局长,以这种巴结的口气跟自己说话,听着可着实受用。
“陈局长有事吗?”
看在省城同行一趟的份上,我对陈局长印象还不错。
“呃……”陈局长四下望望,笑着说道:“小俊,你还没吃饭吧?要不一起吃个饭?一招待所还是人民饭店由你定。”
“人民饭店吧。一招待所天天去吃,有点腻了。”
我为陈局长找了个借口。他一个农业局局长,好歹算得台面上的人物,颠颠的请一个十岁小孩吃饭,哪怕这个小孩是柳晋才的儿子吧,被招待所的人看见传出去也有点掉份——这老陈,想升官想疯了!连小孩子的马屁也拍。
见我如此善解人意,陈局长感激不已。
“行行,就是人民饭店,这就走吧?”
“等一会,叫个朋友一起去。”
陈局长便有些尴尬。
“放心,这个朋友绝不会乱说话的,无论什么话都不会传出去。”
“小俊,上来洗把脸……”
梁巧在三楼推开窗子,探出头来。
“不了,你下来,一起去吃饭。”
“哦,就来。”
梁巧就是乖,只要我说的,什么都行,绝不多问。
待俏丽无比的梁巧袅袅娜娜站到面前,饶是陈局长年过四旬,阅人无数,也有刹那间的怔愣。而我和梁巧对视时那种缠绵的情意,他是过来人,如何看不出来?不由心头一阵暴汗!
柳主任这个小儿子,也太过了吧?这才多大一点,居然就泡起妞来?而且是这种堪称极品的“祸水”。看来不是柳主任的家教出了问题,就是江友信的推荐当真有几分道理。
这个小孩,只怕不简单。
在人民饭店的包厢里坐定,我也不客气,随口吩咐了服务员几个菜,显见得是来惯了的。那时的饭店,吃饭都要先买票,然后自己去窗口端菜。人民饭店的大厅亦是这个规矩。只有包厢是点菜形式的。服务员一个个眼睛雪亮,什么人有资格坐包厢,心里头有底得很。
对我这个隔三岔五就跑到这里来大吃二喝的小屁孩,许多服务员都已经认识了,闲来无事时,不免暗暗揣测我是何方神圣。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我家老子,必定来头不小。
等酒菜的空档,我问道:“陈局长,今天叫我来,有何指教?”
陈局长讶异于我的老练,笑呵呵地道:“在省城的时候,没请你吃过饭,很失礼啊……”
我笑了,眼睛眯缝起来,淡淡道:“你去找过江科长?”
陈局长大吃一惊:“这个……”
“行了,别这个那个了。江哥跟我又不是外人。我一个小屁孩,值得你这么待见?我估计就是他要你来找我的。别人也不会向你推荐我。”
陈局长的惊讶简直无法形容,在我这个小孩子面前,顿时有无所遁形的味道。
“嗯,我知道了。你是想打探一下我爸的意思,对吧?”
到了这个地步,陈局长索性放弃一切抵抗,认真将我当成盘菜来对待了。想想也是,人家都已经一眼就将自己看穿了,还能去在意他的年纪吗?
“小俊,既然你什么都知道了,那我也不多说了。柳主任有什么意思,能告诉我么?”
陈局长讪讪的道。
这个时候饭菜上来,热气腾腾的,如同红烧肘子是一招待所的名菜,红焖羊肉就是人民饭店的招牌。各擅胜场。
“先吃饭吧,吃完再说。羊肉一定要趁热吃,凉了就不好吃了,有股子膻味。”
料不到这小家伙对吃的东西也还蛮讲究的,当下连连点头。
食不厌精,脍不厌细!
这可是孔圣人遗训。对孔老夫子,我一贯是蛮佩服的。
再说,菜不能凉,人是一定要凉一凉的。人家一开口,您这就竹筒倒豆子,也忒没城府了。须得藏头露尾,官场上就兴这一套。
“喝点什么酒?”
上了菜,陈立有自然而然提议喝酒,随即便透出不好意思来。公然引诱十岁小孩饮酒,陈局长罪莫大焉。
“呵呵,我是小孩,不能喝酒。陈局长想喝什么,只管自便。”
见我说话一套一套的,陈立有彻底收起了小觑之心,谨慎地道:“小俊不喝,我喝个什么劲?一起吃饭吧。”
饭桌上不喝酒,全无气氛。何况这个吃饭的组合也奇异,一位年届四旬的农业局长带两个小孩子,连个黄段子都不能讲,气氛之沉闷可想而知。
梁巧不理会这些,全副心思都放在我身上,为我夹菜,添饭,擦汗,剔鱼骨头,忙得不亦乐乎。纯粹将人家陈局长当透明的。
见了这种情形,陈立有妒嫉得眼睛滴血。敢情自家这四十多岁年纪,都活到狗身上去了。瞧人家柳衙内,过得那叫一个滋润。
心头有事,陈立有胃口不佳,扒了一碗饭,就放下了筷子。我才不去管他,一口气吃了三大碗饭,干掉多半羊肉,然后抹抹嘴,舒服地喘了口气。见我吃好了,梁巧起身为我和陈局长倒了杯茶水,这才端起碗筷,正经吃饭。
陈立有心细,发现红焖羊肉的盘子里,剩下的羊肉块子虽然不多,却全是瘦肉,大凡经经络络的,肥腻腻的,我都先消灭了。梁巧一小口一小口的,吃得甚是香甜。
陈立有颇有耐心,我不说话,他就不说话。
嗯,这人不错,用得好了,能帮上忙。
“陈局长,其实我爸的意思,你应该是明白的了。”
我慢悠悠开口说道。这个时候,梁巧刚好吃完,尺度把握得还算合适。
提到柳主任,陈立有更加了几分小心,选择着字眼,谨慎地道:“昨晚江科长有交代,柳主任的意思是要在全县范围内推广蜜蜂养殖,叫我们农业局拿出一个具体的方案来。”
“这不就结了?江哥这话说得够清楚啊,陈局长还有啥不明白的?”
“是的是的……只是,怎么个推广法,我心里没底啊……”
“这陈局长应该去请教农科院的专家,问我干嘛?”
陈局长就尴尬地笑。心说我吃饱了撑的,等了一整天再装一个晚上的孙子,就等来你个小屁孩这么两句屁话?这柳主任上位时间不长,怎么连他家小子的脾气也这么见长啊?
我暗暗叹了口气,心说架子端得也够了,瞧在人家这么诚心诚意的份上,也该掏点真家伙出来。
“陈局长,其实应该怎么推广,你确实该去请教农科院的专家。在这个方面,他们是权威。不过……”
陈立有脸露喜色,立即竖起耳朵来。
官场上说话,这个“不过”后面才是关键啊!
“……你们农业局要将考虑的重点放在后续的销售问题上,抓住这个做做文章。”
陈立有若有所思,却似乎又还是有些不大明白。
这也难怪,眼下的干部,思维实在是太僵化了,习惯了上级怎么说自家就怎么干。上级没有交代,那就歇着,别没事找事。陈局长茫然也属正常。毕竟像严玉成和老爸这样敢于自行其是开拓创新的基层干部,实在是太少了,简直就是凤毛麟角。
陈立有一个坐衙门的官老爷,哪会去想什么蜂蜜的销售问题?
后世的许多领导干部,搞政绩工程的时候,是典型的“三拍政策”:拍桌子做决定;错了拍大腿懊丧;最后拍屁股走人。
上辈子九十年代初,向阳县大面积种植金银花销售无门导致农民血本无归的事情,就是这种“三拍政策”的生动诠释。领导拍屁股走人了,所有闷亏全是农民背着,哭都找不到坟头。
如今是老爸当政,决不能出现这种情况,被父老乡亲们指着脊梁骨骂。
“陈局长,一旦大面积推广蜜蜂养殖,就会生产出许多蜂蜜来,是不是?”
我耐下性子一点一点给他解释。这既是帮他,也是帮老爸。
陈立有点点头。
“那么,你有没有想过,这么多蜂蜜都卖给谁啊?”
“当然是卖给供销社了。”
陈立有诧异地答道。
我开始有抓狂的冲动了。不过想想也不能怪他,计划经济体制下的机关干部,任谁也会将商贾买卖的问题归到人家供销社头上去。毕竟供销社才是该管的衙门。
“那供销社又卖给谁呢?”
“卖给人民群众嘛。”
陈立有略微有些不满了。自己好歹也是堂堂局长,四十出头的人了,被一个小屁孩这么揪着耳朵审问似的,算个什么事?
晕死!
人民群众?连个“顾客”的概念都没有啊,就更别说市场观念了。
都说学生选老师,老师也要选学生,这话我算是明白了。然则眼下就这么个学生,你做老师的又待如何?
我挠挠头,苦笑道:“陈局长,不是这样子的。如果人民群众消费不了这么多蜂蜜,那又怎么办?供销社卖不出去,就不会再收社员的蜂蜜。社员们怎么办?自己吃掉吗?”
陈立有总算有点明白了,露出着急的神情。
“那,那就糟糕了,群众会闹起来的……”
怕闹?
怕闹就是好事啊!
我终于舒了口气,榆木疙瘩也要开窍了。
“所以,这个销售问题就是个大问题,应该未雨绸缪。你们农业局搞的方案,要将这个作为重中之重。假设这个销售问题你处理好了,那可是大功一件。”
听到“大功一件”,陈立有立马精神一振。不过也仅仅只是一振而已,接下来又愁眉苦脸的了。
“小……小俊啊,那你能不能告诉我,县里是打算怎么解决这个销售问题的呢?”
如果我心脏不好,恐怕有骤停的危险!
这都哪跟哪啊?县里要已经有了方案,还用得着找你?你当每个人都和你陈局长一般悠闲?唉唉,这种体制下培养出来的干部,思想不是一般的僵化啊!
“陈局长,这个方案要你来拿的。如果县里已经有了方案,直接发个文件给你们农业局就得了。不过到那时候,也就没你陈局长什么事了。”
我又好气又好笑,禁不住轻轻拍了拍桌子。
陈立有情不自禁地挺直了身子,仿佛面对的就是柳主任本人而非柳衙内这个小屁孩!这种神态让我比较受用,决定当真教他一招。
“陈局长,你们局里,可以考虑成立一个专门的蜂蜜销售公司,就挂靠在农业局下边,算是你们的下属单位好了。还有蜂蜜也要取个名字,嗯,就叫‘向阳园’吧!”
考虑到陈立有基本就是一个市场白痴,我不得不教得深入细致一点。
呵呵,“向阳园”!貌似这名字挺响亮的。一九七九年,像我这样有品牌意识的人,应该不多吧?
“我们自己成立一个销售公司?这,这合乎政策吗?”
我彻底失去了耐心,淡淡道:“陈局长要是觉得不合适,就当我没说。这个销售公司的事情,我找供销社的吴主任去商量。”
“不不不,小俊,你千万别误会,我不是那个意思……”
陈立有吓了一跳。找供销社吴主任,那就真没农业局啥事情了。辛辛苦苦跑省城,辛辛苦苦陪着专家搞调研,到头来大桃子轻轻松松就给供销社摘了过去,陈局长不郁闷得吐血才怪!
“行,你怎么说我就怎么干,全听你的。”
梁巧咬着嘴唇,瞟了我一眼,浅浅一笑。这个小男人咋那么厉害啊?一番话硬是把这个什么局长收拾得服服帖帖,等长大了还得了!
我在桌子下伸出手去,和梁巧的手缠在一起,对陈立有说道:“陈局长,这些日子你还是耐心陪省农科院的专家考察调研,等专家的调研报告出来了,你再根据他们拟定的养殖规模,做一份详细的方案,记住,关键是销售那个环节要特别注意……嗯,这份方案你搞出来之后,给我看看。”
PS:正在想要推荐票的借口,还没想出来!诸位看官老爷帮忙想想好不?呵呵,无耻地笑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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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页 第九十四章 衙内扎堆
从人民饭店的包厢出来,我昂首在前,梁巧落后半步,却是跟我手拉着手的,陈局长殿后。快到拐角的时候,却听到一个包厢里传来一阵争吵之声。
“不行啊,你们不付钱不能走的……”
这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听起来比较年轻,有些惊恐,料必是饭店的服务员。
“怎么啦,记账不行啊!”
一个同样很年轻的男声,拍着桌子叫喊,气势很足的样子。
“不,不能记账的……”
服务员的声音越发惶急。
我不觉略感奇怪。一九七九年,敢于吃霸王餐的人可不多见。因为所有饭店基本都是国营,最次也是集体的。私人性质的非常之少,要有也就是个小排挡。人民饭店可是向阳县规模最大的饭店,正经国营单位。
得上纲上线一点,在人民饭店吃霸王餐,就是跟县委县革委过不去,搞不好要进局子里头去的。谁吃了豹子胆在这里闹事?
想来一顿饭钱都掏不起的人,就算有点背景,也大不到哪里去。
“我说记账就记账,跟你说不清,叫你们经理来!”
这时候两个男人急匆匆上楼来。瞧穿着打扮该是饭店地厨师。其中一人手头甚至操了根擀面杖。另有一个三十几岁地中年男人站在楼梯口。
这个中年男人我不认识。陈局长却跟他打了个招呼。
“徐经理。”
原来是人民饭店地徐经理。据说跟原石马区革委会主任。现任县工商局副局长徐国昌有些亲戚关系。向阳县地情况。就是这样。一个地方通常都是三两个大姓聚居。因而徐经理和徐国昌之间地这个亲戚关系。也不知道远近。
“陈局长。”
徐经理点点头。眼睛直盯着楼上。显见得没心思与陈局长寒暄。
我摇摇头,微微一笑,没打算去理会,拉着梁巧准备下楼。却只见另外一个包厢的门打开一条缝隙,我刚抬起的一只脚又慢慢放了下来。
陈局长也站住了,征询地望着我。
我微微一笑,淡淡道:“看一下。”
陈局长自然不知道我为何忽然改变心思。原因很简单,我在另一个包厢里看见了徐国昌。这老小子一脸坏笑,正陪着一个四十岁出头,穿中山装的干部模样的人在包厢里说话。
徐国昌这鸟人,乃是王本清的铁杆亲信,因为指使手下的宣传干事为自己侄儿剽窃江友信的文章东窗事发,被严玉成从权力很重的石马区主任位置上拿了下来,放到工商局做了个副局长,算是结下了梁子。倒要看看,今天这事情里,有没有他的首尾。
“怎么,要打架吗?哼哼,谁怕谁啊!”
先头一直在闹的小子口口声声要叫经理进来,不成想进来的是两个五大三粗的壮汉。
“你们是什么人,敢在这里白吃白喝不给钱?”
为头的厨师粗门大嗓嚷道。
“谁不给钱了?记账!”
“你哪个单位的?记账?哼,一句记账就想吃白食?快给钱,不然对你不客气!”
这个厨师也是个狠的!几句话一说,就上前推搡。
“你敢打我?你TM的敢打我?你知道我爸爸是谁吗?我爸爸是方金德,县检察院方检察长……”
呵呵,方检察长,果然是个有来头的。没想到他儿子在这里吃霸王餐!
包厢里乱了一下又恢复了平静,显然那厨师不知道这些吃白食的混小子里面,有一个居然是方检察长的儿子。方金德担任检察长有段日子了,算得向阳县政法系统的积年老手,地方上势力不弱。
“怎么,怕了吧?告诉你,这里的人没一个是你惹得起的。你知道他爸爸是谁?他爸爸是唐华勤,财税局的唐局长……”
又是一个狠的,不想里面都是一帮子衙内啊!
这时候徐国昌陪同的那个干部轻轻“哼”了一声,皱着眉头道:“不像话!”
人民饭店的包厢隔音效果也就一般,隔壁吵吵闹闹,这边听了个一清二楚。
徐国昌微笑着说道:“小孩子胡闹,不值得当真的,杨部长不必生气。”
杨部长?
我眉毛微微一挑。
陈立有此时也看到了徐国昌和那位干部,脸上顿时绽开笑容,推开门走了进去。
“哎呀呀,是杨部长啊?什么风把你刮来啦?”
那杨部长握着陈局长的手,有些诧异地向着徐国昌道:“国昌,这位是……”
“哦,是我们县农业局的陈立有局长……陈局长,你怎么也在这里吃饭啊?”
陈局长笑道:“和朋友一道吃个饭……杨部长,幸会幸会!”
听陈立有的语气,这个什么杨部长该当是地区下来的了。地区下来的干部,通常是在一招待所用餐。当然,也不排除人家换换口味的可能性。不过今天这个情形,看来是徐国昌私人招待杨部长,论的是私交不是公谊。这也很正常,官场上的人谁没有几个关系户?
奈何我总觉得这里面有些蹊跷。
徐国昌的笑容实在是太暧昧了。
“……他爸爸是文化局的周局长……”
包厢内方金德的小子还在狂报字号!
站在楼梯口的徐经理忽然重重咳嗽了一声。
“砰”地一声,那厨师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喝道:“你哄谁呢?小孩,我警告你,不要以为知道几个局长的名字就在这里胡说八道,乱充字号!吃饭给钱,天经地义!快给钱!”
“就是,什么周局长唐局长,哄鬼的吧?你爸爸真要是这些局长,会连顿饭也吃不起?快点给钱,我们收拾一下要下班了……”
那个服务员这时也插了进来。一开始只有她一个人在包厢里的时候,声音怯怯的,如今来了后援,语气立马就不一样的了。
“……男男女女混在一起喝酒,像什么样子?跟街上的流氓差不多,还局长呢!”
“你骂谁呢?啊?你骂谁流氓?你个**,你才是流氓……”
里面随即又吵成一团,间或有碗碟摔碎的声音和女孩子尖叫的声音。
“不像话!”
杨部长一拍桌子就站了起来。
“别吵啦……”
包厢里响起另一个年轻的男声。
“我告诉你们,我叫严明,我爸爸是县委书记严玉成!我们今天同学聚会,到这里来吃饭,忘了带钱,明天给你们拿过来行不?”
我猛然一惊。
严明也在?
因为包厢的门一直关着,我看不到里面的情形,严明一直不出声,我不知道他也在里面。不过听这声音,我就知道确然是他。
他不是在上高二么?眼看就要高考了,怎么还到这里来喝酒闹事?
“哟嗬,严书记的旗号也敢打?告诉你,不管你是谁的儿子,今天不给钱就休想出这个门!”
“就是,哄鬼的呢。这个女的,我知道是老街的混子,什么学生?哪有半点学生的样子?哄谁呢?胖头,别听他们吓唬人,徐经理已经打电话给公安局了,治安大队的同志马上就到……哼哼,吃白食还打人,就叫他们尝尝吃牢饭的味道!”
“好啊,治安大队的人来了更好,我看谁TM吃了豹子胆敢铐我!”
方金德的小子还在叫嚣。
“方奎,别说了……”严明的声音有些紧张:“师傅,我们真的没骗人,是确实没带钱,要不,我们叫一个人回去取行不?”
严玉成家教甚严,要是让他知道自己的宝贝儿子居然混吃混喝,还跟社会上的女痞子混在一起,非得抓狂不可。
严明自然知道这事闹大了给严玉成知道的后果。
“这时候知道怕了?告诉你,迟了。嘿嘿,小子,我看你也太胆大了,连严书记的儿子都敢冒充。严书记能有你这样混吃混喝的儿子?笑话!”
那厨师根本不为所动。
隔壁的杨部长本来是想要过来干涉一下的,听严明报出了严玉成的名字,又慢慢坐了回去,一言不发了。无论财税局长、商业局长还是县检察院的检察长,自然都不可与县委书记相提并论。这事既然涉及到严玉成的儿子,不管真假,都不合适随便插手了。
我暗暗蹙眉。
那厨师说严明胆大,我看他胆子也不小。严明已经服软了,愿意叫人回去拿钱结账,他还是这么不依不饶,铁了心要闹大,万一对方真是严玉成的儿子呢?
严玉成真要动了肝火,他一个小小的厨师,焉能抵挡得住?
恰在此时,楼梯下一阵纷扰的脚步声响起。
“徐经理,什么事?谁TM敢在人民饭店吃白食不给钱?活得不耐烦了,看老子怎么收拾他!”
我一听声音就笑起来。
程新建也来了。
敢情徐经理还真报了警。
看到程新建大踏步上楼来,后面跟着那几个我熟悉的联防队员,我脑海里灵光闪现——明白了!
这根本就是故意的,布好一个局叫严明去钻,连程新建也搭在里面。这个事情只要闹大,不管结果如何,严玉成都会脸上无光。这个杨部长不知是何来路,但徐国昌特意请他到这里来看戏,想来在地区是说得上话的角色。他亲眼见到严玉成的儿子在人民饭店胡闹,回地区一传,一个“教子无方”的大帽子便稳稳戴到了严玉成头上。说不定还有些更难听的话会传到地区领导们的耳朵里去。
尤其要命的是,严玉成不知道有杨部长这号人物“适逢其会”,假如一怒之下对徐经理或者人民饭店的工作人员做出什么处分,那么“纵容儿子横行霸道”、“打击报复革命同志”的罪名更是难以推脱。人家借此做点小文章也不是没有可能的。就算严玉成不做这号混账事,也难保方金德和唐华勤这几个局座大人不溺爱儿子,做点什么出格的事情出来,给徐经理穿个小鞋之类的。传扬出去,这笔烂帐自然都会记到严玉成头上。
谁叫他是县委书记呢?
至于程新建不明就里,傻乎乎闯到这里来,秉公执法就得罪了严玉成等一大帮子实权领导,要私下放水,须放着杨部长和徐国昌就在隔壁,指责他纵容包庇那是一定的了。
两头不讨好!
只不过徐国昌千算万算,可也算不到本衙内恰恰也在这里吃饭。
杨部长是“无巧不巧”地碰上了,本衙内那也是无巧不巧就碰上了!
“程叔!”
“咦,小俊,怎么你在这里啊?”
程新建就吃了一惊,以为我有牵涉其中。
“别忙着进去,有人给你下套子呢。”
“什么?”
“严书记的儿子在里边,还有方检察长、财税局唐局长、文化局周局长的儿子都在里边。”
我压低声音说道。
“啊?”
程新建当时冷汗就下来了,狠狠瞪了徐经理一眼,那眼神毒得,直似要将徐经理千刀万剐!
“怎么,程队长想包庇纵容这些小混子吗?我告诉你,地区组织部杨部长也在隔壁吃饭哦!”
徐经理板下脸来,冷冰冰地道。
“你……”
程新建又气又怕。
哦,原来是地区组织部的部长,估计是副的。正部长该是地委委员,副厅局级干部,焉能和徐国昌这类角色混在一起,玩这种不三不四的小儿科游戏?
我冷笑一声,说道:“徐经理,有那么严重?不就是吃饭没带钱嘛?告诉你,我哥在里面呢。多少钱,我给了!”
完,也不待徐经理有何言语,一脚将包厢门踹开……
PS:不找借口要票了,小俊弟弟现在要去救人危难,需要精神上的支持,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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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页 第九十五章 破局
包厢里一片狼藉,破碎的杯盘和残羹冷炙溅了一地。屋子里一共十一个人,两个是刚才进去的厨师,另一个年纪略大些的估计是服务员,剩下五男三女,年纪都在十**岁左右,该当就是严明他们那伙食客(其实吃饭不给钱,该叫作白吃客)。
严明坐在主位上,看来就算是小年轻聚会,这帮衙内对排名也还是很有讲究。沾染上了官场的臭毛病。
门被一脚踹开,每个人脸上都露出诧异的神色。严明的神情诧异中夹杂着惊慌,待看清楚是我,又大感意外。
“小俊?”
“哥,你也太大意了吧?出来吃饭,钱包都不带。解阿姨让我给你把钱送过来。”
我背朝饭店的人,朝严明猛使眼色。
“是啊是啊,你看,我真是太粗心了,连钱包都忘记带了。要不,也不会为了这二十七块五毛钱在这里丢人现眼了。”
严明如蒙大赦,马上就接过了话头,并且点明一共是二十七块五毛。严玉成的儿子,毕竟不是笨蛋。他见我小屁孩一个,生怕我带的钱不够。
TNN的,这些家伙也真是能整。二十七块五毛,严玉成半个月的工资呢!一句记账就想走人,还真将自己当大爷了。不要说人家成心算计,便是有意巴结,也得掂量掂量。这么一笔“巨款”,不是说抹掉就能抹掉的。那时节的干部,胆子可不如后世的肥!
还好遇到了本衙内这位“向阳首富”,不然还真不大好搞。
都说“钱是英雄胆”。自打有了钱,一两百块现金是从不离身的。
我随即从口袋里抓出一把“大团结”来。甩到桌子上。
“结账!”
厨师和服务员面面相觑。顿时有些手足无措。大约他们奉了徐经理地指示。来演这出戏地时候。徐经理并未告诉他们。如果有人付账该如何处置。
为头地胖厨师就东张西望。自然是想要找徐经理了。无奈那混账居然不见人影了。
“怎么。都傻了?结账都不会?”
我冷冷地扫了他们一眼。
尽管我人小个矮,这一把“大团结”甩出来的气势可不小。
“嗯……这些,这些打烂的碗碟怎么算?”
胖厨师憋出一句。
“嘿嘿,你说怎么算就怎么算好了。打烂多少东西,我赔!”
“那不行,东西是他们打烂的……”
方奎,就是方金德的小子又叫嚷起来。
“闭嘴,你给老子消停点!”
我对他这种光知道打老子招牌的草包,可是一点好感都没有。
被我冷冷的目光一扫,十**岁的方奎咽下一口口水,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严明,居然不敢吭声。
“这个,这个,我做不了主,我,我去叫徐经理来……”
“行,你赶紧去叫吧,我等着!最好把你们商业局的局长也叫来,我好找他评评理,你们饭店殴打客人,是个什么规矩!”
着,我找了把椅子,施施然坐下来,又将一双脚都搁到另一把椅子上,斜眼乜着这一干混蛋。
“不过,你们俩不能走……”我指了指那两个厨师:“你们是打人的凶手,跑了怎么办?要叫,你去叫!”我又伸手指了指那个女服务员。
“你……小孩,你是什么人啦?可别乱说啊,我哪有打人?”
两个厨师急了。
“我是什么人,凭你还不配问。”我冷冷“哼”了一声,朝方奎他们几个说道:“你们说,他们刚才打人没有啊?”
“打了打了……”
这几位衙内此时哪有不借机起哄的道理。
“他们不但打人,还耍流氓,把我衣服都撕破了……”
方奎旁边一个十**岁的年轻女孩子,涂着厚厚的雪花膏,两片嘴唇红得像血一样,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货色,扯着自己的上衣领口往下撕了撕,露出小半个白白的馒头来。
对这种女人,便是上辈子潦倒的时候,我也看不上眼。不过这时候倒正需要她的配合。饭店方面只有三个人,严明这边是八个,硬要编排人家打人,有点经不起推敲。这个“耍流氓”正好派上用场。
两个厨师脑袋里“轰”的一声,冷汗就下来了。
搁在当时,耍流氓是个可以上纲上线的罪名,弄不好就能将他们的铁饭碗砸了!
“好啊,你们不但打人,还耍流氓,这还了得?你们到底是人民饭店还是人民黑店呐?”
“对对,他们就是人民黑店!”
方奎几人哄笑起来,连声附和。这帮小子,平日里没事还要去欺负人呢,今日被人家摆一道,憋屈得厉害。如今占到了理,岂肯善罢干休?
照说,要不是牵扯到严明,我才懒得理会他们的死活。说不定还要在程新建跟前烧烧阴火,好好整治一下这些混蛋。
“程队长,现在有人报案,人民饭店的工作人员耍流氓,殴打客人,你们公安局的同志看着处理吧。”
我扬声对门外叫道。
程新建早憋得难受,应声进门,手一挥,喝道:“抓起来!”
几名联防队员如狼似虎般冲进来,当场扭住了两名厨师。
“哎哎,程队长,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一直躲在门外的徐经理终于躲不住了,站了出来。
“切,有什么好说的?现在有人报案,我们这是执行公务。”
程新建本来和徐经理关系还不错,要不也不会徐经理一个电话就屁颠屁颠跑过来。不成想这小子竟然玩阴的,叫自己去抓严玉成的儿子,摆明就是想害死自己。当真是可忍孰不可忍!无论从前有多少交情,那都是一笔勾销,不剩下一星半点的了。
我微微一笑,说道:“程队长,这位好像是人民饭店的徐经理,他们饭店的工作人员耍流氓,殴打客人,他也有责任吧?”
“对!徐经理,请你跟我们回局里协助调查。”
程新建反应挺快的,一伸手就抓住了徐经理的腕子。
“住手!”
徐国昌皱着眉头走出包厢。
“你们这是干什么?为啥胡乱抓人?”
“哦,徐局长,你好。”
在这位向阳县曾经的风云人物面前,程新建倒也不敢托大,连忙放开了手。
我对方奎使个眼色。
“什么叫胡乱抓人?我们现在报案,人民饭店的工作人员耍流氓,殴打客人。我们都是受害者!”
方奎见机挺快,马上叫嚷起来。倒也并非完全的草包。
“明明是你们赖账在先,怎么这么冤枉好人?”
那服务员见经理和徐局长都出面了,杨部长也站在一旁,顿时胆大了起来,叫道。
“我们赖账?你眼睛瞎了,这不是钱是什么?笑话,我们会赖账!我们本来吃饭吃得好好的,这几个家伙就冲进来打人,耍流氓调戏妇女,你们说是不是啊?”
方奎立即指着桌子上一大摞钱,神气活现地道。这小子,不枉了他老子是检察长,串供的本事不错。其他几个得了眼色,马上也跟着起哄。一口咬定是饭店的厨师耍流氓。
“徐局长,不好意思啊,既然现在有人报案,我们就得处理。徐经理,走吧!”
“你……你怎么能单凭一面之词,就说饭店的工作人员耍流氓?”
徐国昌急眼了。徐经理是照他吩咐行事的,这要被整进局子里去,也太对不住人了。
程新建将脸一板,说道:“徐局长,真相如何,我们自然会调查清楚,秉公处理。请你不要妨碍我们执行公务。”
要搁王本清在位的时候,自然是徐国昌说一就一,说二就二,哪有程新建说话的份?如今情势大不相同,身后就杵着严明和柳俊两个衙内呢,孰轻孰重,程新建掂量得可清楚。更别说方奎这一干小子,背景也非同一般。徐国昌一个过气的副局长,程新建自然不会过分怵他。
徐国昌气急败坏又无可奈何,扭头去看杨部长。却只见杨部长已折返回包厢里面去了。
我不由大乐。
地区组织部的副部长,再笨也有点官场常识,哪会真掺和那么深?你把事情做漂亮了,他帮你去上头传传话,散播点风言风语啥的,勉强可以。叫他赤膊上阵纠缠到县里的具体事务里去,直接和现任县委书记打擂台,那还是省省吧,你老徐脑子进了水,人家可不奉陪。
我从椅子上一跃而下,笑嘻嘻地道:“徐局长,你要是觉得人民饭店的人冤枉,那你可以去公安局帮他们作证啊。”
“你是谁?”
徐国昌这才想起,就是这小屁孩来了之后,一切才突然逆转的,顿时死死盯住我,犹如要将我生吞活剥一般。
“我是谁并不重要。徐局长,你知道,你为什么老是吃瘪吗?不是你运气不好,也不是你水平不够,而是你的人品太差!”
“你……”
“你什么呀你?有本事直接找严玉成和柳晋才的麻烦去。算计人家小孩子算什么本事?真丢脸!”
徐国昌一张脸顿时成了猪肝色,气得呼呼喘息,却也不敢真个扑上来打我。
我懒得理他,转身收起桌子上那一摞钱,抽出三张在徐经理面前扬了一下又丢回到桌子上,其余的揣回口袋。
“徐经理,麻烦你,开个收据吧,到时可别说我们没给钱。”
“对对对,开个收据。”
方奎一干人又跟着起哄。
我一眼扫过去,吓得他们赶紧闭嘴。这个小屁孩,随随便便口袋里一掏钞票一大摞,指使公安局的人好似自家亲戚,再几句话将徐国昌训得跟孙子似的,实在让人不服不行。
我朝程新建点点头。
程新建就说道:“你们虽然是报案人,按规定,也要跟我们回去做个笔录。一起走吧。”
方奎他们几个自然不怵,倒是严明有些犹豫。
我走过去,低声道:“这个程队长是严伯伯提起来的,不必担心。”
严明这才放下心来,舒了口气,也压低声音道:“小俊,谢谢你。”
我微微一笑,朝他做了个没关系的手势。
“哇……”
刚刚出门,方奎几个就一声怪叫。
“好漂亮……”
我顿时就沉下脸来,大步走出去,果然这几个混蛋盯着梁巧移不开眼睛了。
“方奎,你下次再敢盯着我姐看,我打断你的腿!”
我拉起梁巧的手,眼望方奎,冷冷地道。
方奎吐了吐舌头,乖乖下楼去了。到了楼下,我听他低声在问严明:“明哥,这小孩是谁啊?”
瞧他年纪比严明大了两岁,居然叫“明哥”,可见也是个会见风使舵的家伙。
严明扭头瞥我一眼,说道:“我柳叔的儿子,柳俊。我告诉你,别看他小,可厉害了,我爸都经常夸他。你千万别惹他。”
方奎又吐吐舌头,笑道:“原来是柳主任的儿子,难怪口口声声叫你哥呢。你放心,我可不敢惹他。”
这件事以和解收场。人民饭店向几位当事人赔礼道歉,当事人宽宏大量不予追究。方奎和文化局周局长的儿子原本有些不甘心,见严明点了头,也就不说话了。说到底,是他们想吃白食在先,颠倒黑白也要有个度,太过了不行。毕竟地区杨部长也在场呢,太过了容易授人以柄。
严明倒没考虑那么长远,他怕的是闹大了让严玉成知道。
但严玉成还是知道了。
我告诉他的。
严明和方奎几个年轻人吃点苦头原本没什么,但这事既然涉及到地区组织部的副部长,就不能瞒他。
严玉成黑着脸听我说,等我说完了,他的脸也黑得像个锅底。老爸这个陪客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
“好啊,竟然用到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了,不错嘛!”
严玉成从牙缝里嘣出一句。
我笑笑,说道:“严伯伯,其实这事你也不必生气。都过去了。”
“我不生气。自己儿子不争气,我生气有什么用?”
严玉成深深吸一口气,再重重呼出来,随即露出笑脸。
“好小子,这事处理得不错。好手段!”
“跟你学的。”
“跟我学的?我啥时候教过你?好像没印象……”
我笑道:“言传身教,身教重于言传。我在伯伯身上,着实学到不少东西。”
这就是公然溜须拍马了。好在他以本衙内的岳父自居,拍拍自家岳父的马屁,也不算过分罢?
老爸淡淡道:“严书记,统计局还差一个副局长。”
严玉成同样淡淡道:“你是革委会主任,革委会下属局委办的人事调动,你看着办吧。”
呵呵,统计局!
PS:上次三江申请没过,我很天真地认为,是因为申请时间不对(周三),这次早早就申请了,谁知还是不过。在下只能慨叹,**有水准的作者太多了,咱实在是不够班啊!罢了罢了,死了这心,老老实实写书吧。套用一句很俗的话就是:写自己的书,让别人去推荐吧!气馁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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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页 第九十六章 忽悠五伯
五伯的犟脾气发作起来,还当真不好说话。
“联产承包责任制?不行不行,坚决不行!”
五伯听我一说这个意思,立即将那颗花白的头颅摇得如同拨浪鼓似的,摇了一阵,就开始批评我。
“小俊,你小孩子家怎么老想些稀奇古怪的事情?”
我装出大惑不解的神情:“五伯,怎么叫稀奇古怪的事情。联产承包责任制,早在五十年代就搞过了的呀,实践证明,那就是正确的办法。”
“你懂个什么?”五伯很不客气地道:“这是搞‘工分挂帅’,是被批判的东西,要犯错误的。不行,绝对不能搞。”
五伯这个态度确实有点出乎我的意料。像他这种坚持原则惯了的老党员,要彻底改变他脑子里的思想,绝非易事。
“五伯,其实全国很多地方都已经搞起来了。”
五伯望我一眼,笑道:“小俊,你哄你五伯呢。这个东西,全国很多地方敢搞?要真敢搞,报纸上怎不见报道呢?”
我顿时语塞。五伯可是坚持每日看《N省日报》的。
别看去年搞“大宣传大讨论”,N省走在了全国的前列,轮到“联产承包责任制”这样的现实问题,N省又瞻前顾后,缚手缚脚,一直在持观望态度。
我想了想。决定换一个方式跟五伯交流这个问题。
“五伯。先别说犯不犯错误地问题。咱们客观地来看。生产责任制是不是确实能提高生产效益……呐。五伯。您是长辈。可不许讲假话哄我小孩子!”
五伯笑骂道:“给五伯下套子呢?好。我实话实说。联产承包责任制确实是些好处。这人都是顾自家地。这田分了。地分了。牛马农具都分了。下死力气耕种自家那一亩三分地。你说地那个……那个生产效益确实是能提高呢……”
“那不就行了。有好处地事情。为什么不做?”
“慢着。我这才说了一头呢。还有另一头啊……东西和田地都分到个人了。还要集体做什么?往后再有修路。修水利这些公家地事情。谁给你出力气?”
我搔搔头。说道:“给钱啊。谁出工就给谁工钱。只要有钱。还怕没人干活?”
“说得轻巧,钱从哪来?”
“提高生产效益,自然就有钱了。”
“那也是私人的钱,不是公家的钱。”
我叹了口气,觉得自己的理论水平确实不咋的。连五伯这样一个只读过两年私塾的老人家都没办法说服。
“五伯,那我问你,集体生产搞了十几年,怎么公家还是那么穷呢?”
这军将得厉害,五伯呆了好一阵子也没说出话来。
“总之犯错误的事情不能做……”
五伯咕哝道。
“五伯,我看呐,你就是害怕。”
请将不如激将,我决定激一激五伯。
“胡说八道,我害怕什么?”
“你就是害怕搞了生产责任制之后,大家各忙各的去了,再没人理你这个支书了。”
五伯浑身一震,怒道:“他们敢!只要我还活着一天,柳家山谁敢不听我的?”
“对啊,那你怕什么?无论到什么时候,五伯你老人家在柳家山都是说一不二的角色。”我趁热打铁:“我跟你说五伯,你就把这个联产承包责任制搞下去,让人家放手去干。一天到晚管着几亩田地,你不嫌委屈我还嫌委屈呢,多少大事等着你去管。”
五伯笑道:“你五伯一个土农民,不管田地还能管什么?管工厂?”
“对,就是管工厂。”
“你说什么?”
五伯大吃一惊。
“我说,你应该去管工厂,不要老盯着这几亩地,地里长不出金子来。”
“好家伙,我倒是想管工厂啊。问题工厂在哪呢?从地里冒出来?”
“嘿嘿,只要你从几亩地里抽出身来,我就给你建一个工厂。”
强攻不行,我决定对五伯进行利诱。
“什么?”
五伯正要骂我“癞蛤蟆打哈欠”,抬眼看了看远处田垄里隆隆作响的三台制砖机,硬生生将讽刺的话咽了回去。这个侄子,年纪是小点,却不能小看呢。每次给自己出的主意,都搞成了。这次说不定又有什么新点子。一念及此,五伯换上了笑脸。
“小俊,又有啥好主意?”
“五伯,你得答应我,把‘联产承包责任制’先搞下去,我才告诉你。”
我眨眨眼,卖起了关子。
“好家伙,你这是要挟你五伯啊?这联产承包责任制和搞工厂有啥关系?”
“你不将田地分了,一天到晚忙乎出工收工的事,我就是把工厂搞起来,也没人管。要是交给别人,我又不放心。”
我倚小卖小,索性胡搅蛮缠。
“好,只要你说出个名堂来,五伯就依你。”
五伯一拍大腿,发了狠话。
我大喜过望:“五伯,这话可是你亲口说的,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可不许反悔。”
五伯认真地道:“只要你说得有理,我绝不反悔。”
呵呵,五伯又中了我的“奸计”。
“是这样的,五伯,我想在柳家山建一个加工厂,专门生产制砖机。”
“什么?专门生产制砖机?你这不是自己抢自己的生意吗?这制砖机多了,我们自己的砖还怎么卖得出去?”
五伯大惑不解,以为我脑子出了毛病。
我笑道:“五伯,你这就小家子气了。红砖这个东西,并不是很值钱的。一个制砖厂的辐射范围,也就方圆三五十里地。再远,光运费就不划算了。”
五伯虽然没有现代营销知识,脑袋可不笨,想了想,说道:“是这个理。”
“再说,这个东西有个市场饱和度的问题。眼下咱们制砖厂烧出来的砖,光一个火电厂都还供应不了。你想想,这段日子,附近那些公社,到咱们这里来买砖的人不少吧?”
五伯又点点头。
大革命结束三年了,向阳县老百姓的生活水平也逐渐在提高,建新房子的人家渐渐多了起来。
“今后啊,人民群众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好,各种建设也会越来越多。需要用砖的地方那可是太多了。与其让他们去外省外市买制砖机,千里迢迢运回来,还不如咱们卖给他们。制砖机是个大家伙,运费不便宜。能少走一里地就能省一块钱的运费。”
五伯越想越对,连连拍着大腿说道:“有道理有道理。可是小俊啊,建个制砖机厂子不容易吧?咱柳家山可是既没有钱有没有技术。”
要说投资建工厂的硬件,柳家山可真没一样够格的。没有资金,没有技术,没有厂房,交通不便,诸般不利因素倒占得十分齐全。但柳家山也有一样好处,是别的地方绝不具备的。那就是这里有我绝对信得过的人。我年纪小,不适合出头露面搞工厂,若是投资在别的地方,交给不熟悉的人去负责管理,还真不放心。
“这个你就不要操心了,都有我呢。不过五伯啊,都说亲兄弟明算账,咱们嫡亲叔侄,话也要先说清楚。”
五伯认真地看着我,点头道:“这个当然,你有什么话,只管说,五伯听着呢。”
“工厂的厂房就由大队来建。红砖是现成的,不用买。水泥石灰房梁瓦片这些东西,我掏钱买,劳力和地皮都是大队出……”
我开始筹划建厂的细节问题。这个事情,其实早就在我的计划之中。
“房梁木料不用买,我们山上有。”
五伯说道。
“嗯,那就好,可以省一笔钱。加工用的机床我来买,师傅也归我去请,工厂就交给你来管,登记也用柳家山大队集体企业的名义。至于怎么占股,怎么分成,五伯你是长辈,你说一句话就是。”
五伯笑道:“钱都归你出,大队只出个地皮劳力,怎么分成,还是你来说吧。”
我也不客气,说道:“那就五五开,集体和我个人各占一半。但是有了盈利之后要先还我的投资成本,等回了本才能分红。”
“这个当然,还用说?”
“另外,在用人方面和经营策略方面,都要以我的意见为主。”
五伯想了想,说道:“这个也行。反正外面的世界,你比五伯知道得多。不过怎么用人,还是要听我的。柳家山那个勤快那个懒,那个灵泛那个蠢,你可没有我清楚。”
我笑了:“内部用人我不干涉。我说的是销售人员和财务人员。这两方面的人员安排,需要经过我的同意。”
五伯淡淡道:“怎么,信不过五伯?”
我笑道:“五伯,不是这么说的。要是连五伯都信不过,我还坐在这里说什么屁话?我说的是一种制度,往后五伯你退休了,交给别人来管这个工厂,只要制度定了下来,无论交给谁管,问题都不大。”
五伯点点头:“嗯,也有道理。”
如同我跟五伯说的,这不是斤斤计较,而是一种制度。无偿的援助,有时未必能起到最大的促进作用。引进这个合作的机制,有我这50%的私人股份掺杂其中,就能起到监督和激励的作用。再说我也不是盖茨,钱多得没地方摆,建个基金会到处做慈善。我辛辛苦苦赚来的创业资金,自然要生出利润来才叫合理。
人民饭店那事,对我的刺激不小。别看严明年纪比我大,背后还靠着严玉成,可是一文钱难死英雄汉。光有个衙内的牌子还不行,还得会使用这个牌子,再加上自己的实力,这个衙内当起来才有味道。
何谓实力?一曰权力二曰金钱三曰人脉,缺一不可。
和五伯仔细敲定建工厂的事,我离开柳家山来到红旗公社找到担任宣传干事的小舅,跟他说了老爸的意思。小舅心领神会,马上就去其他大队进行宣传鼓动,当然是私底下进行的。小舅现在今非昔比,是正式的国家干部身份,大家又都知道他是柳主任的小舅子,琢磨着他说的话可能就带有柳主任的意思呢。这一番鼓动定然能凑效。不久之后,联产承包责任制的风潮便能迅速在向阳县的各个角落蔓延开来。搞好了这个联产承包责任制,向阳县农村的改革开放才算是正式拉开了帷幕。
至于建工厂所需的机床和技术人员,我早就看好了张力。次日和江友信一道,提着大包小包的礼品到他家里去拜访。听我提出每个月三百元的工资,张力目瞪口呆之余,立马动心。不过还是有些舍不得农机厂副厂长这个铁饭碗。当时尚无“停薪留职”这个说法。
所幸这一节,也早在我算中。
我跟他说,不一定要他天天去柳家山上班,工厂组建那一段,他可以请一两个月长假去帮忙。反正农机厂基本处于半停产状态,请假不难。诸如机台购置、安装、调试这些事情,都需要他亲自把关,随后熟练工人的培训,技师的招聘,也离不开他。
这个张力倒是一口答应,然后开始计算成本。眼下我存折上有四万块,机器全买新的,完全不够瞧。张力便提出淘旧货,向阳县有好几个窝在山旮旯里的兵工厂,张力人头熟得很,淘几台旧机床不成问题。通算下来,加上五伯那边花销,四万块基本够用。
我长长舒了口气。倒不怕囊中羞涩,到得月底,火电厂一结帐,花用的钱还是不愁的。
张力也曾试探地提出和农机厂合作,我只是笑笑,不吭声。农机厂厂房、机床、技师等等倒都是现成的,能省不少事。奈何人家是国营厂子,与私人合作,不合规矩。眼下省事了,将来麻烦不少。在上辈子的记忆中,貌似有许多风光一时的大老板,因为和公家的产权纠纷没处理好,被剥了光猪。官司打到最高人民法院,在我穿越之前都还没有结果。想想真够恐怖的。
做事情,还是要将眼光放长远些。
PS:因了在下发几句牢骚,诸位大大如此关照,当真好生过意不去。没啥说的,还有第二编辑组的大大们给小的撑腰呢。咱努力码字,编辑大大自会关照,读者大大更会关照。顿首拜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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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页 第九十七章 被认同的感觉真爽
出了人民饭店那档子事,严明被他老子生生从一中拽回来,死死关在家里,除了上学,哪也不许去。严玉成发了狠话,若是严明考不上大学,就给他搞到部队里去。
“地方上教育不好,就交给部队去教育。”
眼看就要高考,这么点时间严明再努力,估计考上大学的指望也不大,八成是要给搞到部队去了。
难怪每次看到严明,都是愁眉苦脸的样子。
这个事情我却帮不上忙。做人要知进退,眼见得我才十岁,便已显现出非凡的才华,两相对比,严明这个大小伙子越发的不成话,严玉成郁闷着呢。我若老在他面前聒噪,那叫不识相。
其实就我的本心来说,严明去部队混几年也好。一则磨去些纨绔气息,二则也算镀个金,回来好安排工作。再是县委书记的儿子吧,总得有个正经事做。不然迟早出问题。
方奎那小子见严明指望不上了,没事老来聒噪我。我估摸这小子绝非惦记上我爸的权势,而是眼红本衙内口袋里的钞票。不管怎么说,他还是个高中生,打着方金德的招牌招摇撞骗混个吃喝有时还碰钉子呢。见了我这样的“大款”,还不赶紧傍上来?最关键的是,这个“大款”年纪小,貌似很好忽悠。
看在他老子是检察长的份上,我有时也会搭理他几句。次数多了,就很腻歪。
“你小子一个高二生,眼看要考大学了,不好好上课,一天到晚瞎混什么?”
我板着脸教训道。
“嘿嘿,我现在是高三生。”
那时节地高中只需读两年。这个高三。就是复读生了。NN地。我还从未见过一个复读生这么得意洋洋地。不由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这人脸皮也忒厚实了些。
“我也知道读书上大学好啊。上了大学回来显摆……”
我无语。这小子都已经认定上大学地目地是为了显摆。那就不要说读个高三。就是连高四高五高六都一并读了。基本上也没啥指望。
“……奈何我就是不想读书。谁也没辙。”
果然。方奎主动招供了。
“那你老子不会给你搞到部队去?”
我随口问了一句。
方奎大惊失色,叫嚷起来:“俊哥,可不兴这么害人的,搞到部队里去,还不得要了我的小命啊?”
我顿时鸡皮疙瘩掉了一地。这小子比我大了差不多整整十岁,居然叫我“俊哥”?也亏他叫得出口。
“得得得,我又不是方检察长,你去不去部队关我屁事?走,请你吃饭!”
方奎笑得嘴都裂了。
他也并非这般没出息,吃顿饭就乐成这个样子。大约是想,我既然请他吃饭,就是有将他当朋友的意思了。往后便可以名正言顺粘上来,混吃混喝,说不定还能骗个小钱。
前景美好啊!
至于我忽然改变主意请他吃饭,是看在方金德检察长的身份上,日后或许能用得上方奎。先请吃个饭打下基础也好,省得临时抱佛脚。
“去哪吃?一招待所还是人民饭店?”
我问道。
“都听俊哥的,你说去哪就去哪。”
又是俊哥?这小子故意恶心我还是怎的?仔细看他的神情,倒也不像是作伪。顿时心里就腾起一股自豪感。方奎虽然上不得台盘,好歹算个成年人。终于有成年人肯完全认同我了。这感觉不是一般的好。
“要是依我说,还是人民饭店的好。”
方奎边瞧我的脸色边试探着说道。
“行,依你。”
我也担心去一招待所碰到县委县革委的熟人呢。一个小屁孩带着个小混子胡吃海喝,被人家一刁状告到老爸那里,怕是会遭修理。
再见到我和方奎,人民饭店那帮子家伙才有趣,包括徐经理在内,一个个屁颠屁颠的,狗腿得很。要知道如今柳俊柳衙内在人民饭店可是大名鼎鼎了。
七天后,省农科院的两名专家结束在向阳县的调研考察。次日陈局长就约我到人民饭店吃饭,拿出一份蜜蜂养殖的方案来,请我“斧正”。
方案的前半段是照抄专家的调研报告,列举了向阳县适合蜜蜂养殖的五个公社二十四个大队,枫林公社枫树大队榜上有名,倒和我此前的判断颇为一致。建议推广养殖。两位专家治学严谨,在调查报告末尾指出要预先筹划好蜂蜜销售的问题。免得闹个细脖子咽不下。
我微微点头,做学问的人考虑问题果然全面。比起所谓的“三拍干部”来,要认真负责得多了。
陈局长见我点头,便脸露喜色,以为我在赞许他的报告写得好。
“怎么样,小俊,还过得去吧?”
我淡淡一笑,说道:“还没看完呢。”
心说就是这份报告,也未必是出自你陈大局长的手笔,只怕是办公室干部代劳的。这个话却不必说出口来,老陈毕竟是第一个主动投靠我的局长,宜为其稍存体面。
以我的年龄,叫人家堂堂局长主动示好不容易呢。
看到农业局成立销售公司的那部分,我的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除了我给他说过的那个“向阳园”的蜂蜜牌子,和销售公司的基本架构,其余基本就是空白。倒是结尾的时候,大段大段的空话套话,占了差不多一页半纸。不要说经营方针和销售策略全无内容,便是公司的架构也很不完整。
这么一份报告交上去,估计能将老爸气出病来。
我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掏出几张写满字的信纸来,扔给了陈局长。
陈立有满脸疑惑打开来看,却原来是一份蜂蜜销售的策划书。我早料到他们农业局整不出像样的方案来,前几天的一个中午在梁巧的小房间内花两个小时写了个简单的方案。
虽说做策划案十分枯燥无味,且也并非我的强项,好在有美相伴,亦不算太难熬。只是写出来的东西交给陈局长看,有些不忿。假使农业局能派一个美女来和我洽谈,或许能令本衙内斗志昂扬亦未可知,呵呵。
尽管只是个简单的方案,架构和经络都是十分明了的。甚至包括销售公司的名字我都给想好了,也叫“向阳园”,公司与产品名称一致,有利于宣传推广。经营方针和销售策略说得尤其详尽,怎样收购、怎样定价、怎样包装、怎样推广都点了一下。自然,更具体的细则,需要他们自己去完善。
倘若我做到了这个程度,农业局仍不能搞出个入得了老爸法眼的方案来,我就直接建议陈立有去投河自杀算了。
看了我写的策划书,陈立有又惊又佩,如获至宝,小心翼翼地折叠好,放入了贴胸的小口袋里。再望向我的目光,就完全不同以往了。
江友信叫他来找我,他是抱着姑妄听之的态度,试探着约了我一下,反正也就是一顿饭钱,招待柳主任的独子也算不得扔进了水里。当晚听了我一席话之后,对我便有刮目相看的意思,待到见识了我大闹人民饭店,当面直斥徐国昌,将徐经理搞得灰头土脸,心下已然十分讶异,觉得这小孩也厉害得过分了。
见了这份策划书之后,陈立有那是死心塌地的敬服。从他的眼神就可以看得出来。
这当儿的向阳县,有几个人懂得品牌战略?又有几个人懂得营销策划?这些被陈立有当成“天书”的东西被一个十岁小孩几页纸写得明明白白,叫他怎能不衷心佩服?
“陈局长,你回去之后,不要怕辛苦,连夜将这个方案完善一下,争取明天交给江哥。他一定会尽快安排你去向我爸汇报的。记住,这个东西你一定要自己先弄懂了。不然我爸问起来,你答不上话,可要出洋相。”
陈局长忙道:“这个当然这个当然,我一定牢牢记在心中。”
我摇摇头:“不是叫你死记硬背,而是要弄懂吃透,这才可以随机应变,临场发挥。”
陈立有连连点头。
瞧他有些茫然的样子,我心里亦不大托底。不过暂时也只能这样了,难不成我钻进他肚子里去?
“省农科院的专家,还没走吧?”
“没呢,还住在一招待所。”
“那就好,你安排一下,让他们再多休息一两天,最好是能跟他们一起向我爸汇报。他们是专家,许多专业性的问题由他们来解释更有说服力。咱们县农业局,主要管推广和销售的问题。”
这时候的陈立有对我简直就是言听计从,我说什么都忙不迭地点头称是。
“再有一个问题,也是很关键的。”
“什么问题?”
陈立有忙问,脑袋自然而然向我面前凑过来,带着巴结的笑。
“人才。”
“人才?”
“对。这个销售公司,必须要挑选一个精明干练,懂得操纵市场的人来主持。不然的话,再好的经也给歪嘴的和尚念坏了。你们农业局有这样的人才吗?”
“嗯,这个,我得好好想想。”
陈立有这个态度让我满意。无论如何,这样的事情是应该谨慎一些,多想想,仔细挑选,总好过信口开河。向阳县如今的局面,不需要拍胸脯写血书下保证的干部,需要的是脚踏实地努力开拓进取的干部。
“这个人是得好好挑选。最好汇报时能一并带上他。”
两天后,汇报会在县革委小会议室进行。参加听取汇报的不但有老爸,还有县革委常务副主任马智宽和分管农业的副主任蒋立群。蒋立群四十岁左右,中等身材,戴副黑框眼镜,是这次调整县委县革委班子时由地区分派下来的,原先在地区农业局担任副局长,也算得陈立有的老上级。县革委办公室秘书科副科级秘书江友信负责会议记录。
陈立有和一名约莫三十岁的壮实男子偕农科院的两位专家走进会议室,发现县酒厂的颜厂长和李副厂长居然也在。却不知汇报蜜蜂养殖,这二位“酒神”来此作甚?
三位主任笑眯眯地起身相迎,先和农科院的两名专家握手问好,然后才是陈局长和那位壮实男子。老爸握手时很热情,连对陈局长亦是如此,反观马主任,却表现出几分矜持,只是伸出手与陈立有搭了一下,意思意思,官架子搭得挺足的。
陈立有便有些感慨,觉得还是柳主任平易近人。其实却不知道乃是他那份报告起了作用。比他先到的颜厂长和李副厂长便没这般待遇。
老爸先代表向阳县委县革委对省里的专家表示感谢,然后请专家们介绍了本次考察调研的结果。由于调研报告早就交了上去,两位专家亦未饶舌,简单说明了一下情况。
马主任和蒋主任边听边翻阅着专家的调研报告和农业局方案,不时点头。等专家介绍完了,马主任笑着说了一句:“想不到咱们向阳县,还藏着这么大一个蜜源呢。”
专家忙即点头附和:“是啊,向阳县的蜜蜂养殖大有可为啊,特别是县农业局的同志们,做了大量细致的研究工作,尤其是成立‘向阳园’蜂蜜销售公司的方案,立意新颖,操作性很强啊。”
陈立有朝专家投去感激的一瞥。
基层的同志,能够得到省里专家的夸奖,很不容易呢。这些做学问的专家学者,可不习惯溜须拍马那一套。
老爸兴致很高,笑着说道:“立有同志,谈谈你们农业局的具体方案吧。”
陈立有便站起身来,抖擞精神,谈起了“向阳园”。这家伙将我的话全听进去了,狠下了一番功夫,不看材料,讲得条条是道,说到兴奋处,甚至扬起双手,比比划划,大打手势,浑忘了这是在县革委做汇报,不是在农业局下属单位作报告。
农业局的报告,老爸自然早就看过了,十分赞赏。这时仍是带着很欣赏的眼神看着侃侃而谈的陈局长。让陈立有在这里临场发挥,一是必须走的程序,二则也想让他在马蒋二人面前露个脸,好好表现一下。
陈立有如何不知?眼见得三位主任和专家们听得频频点头,心里益发对“小俊”充满感激。
陈立有牢记我的吩咐,自己讲完大的方案之后,又将那位壮实汉子推了出来,介绍道是农业局办公室的副主任魏宏博,准备由他来担任“向阳园”公司的首任经理。魏宏博也站起来汇报了具体的工作方案和销售策略,虽然不如陈立有那般天花乱坠,却是相当实在,要紧处交代得十分清楚。
“好啊,讲得好啊,立有同志,宏博同志,辛苦啦……”
老爸带头鼓掌,会议室内掌声一片。
陈立有涨红了脸,浑身都微微颤抖起来,未曾想到柳主任会这般赞赏,这可是他陈立有入仕以来从未有过的荣耀啊。
马智宽和蒋立群也即兴发言,做了热情洋溢的讲话,对农业局的工作和成立“向阳园”公司的思路给予了充分的肯定和表扬。
“立有同志,宏博同志,好好干,一定要为我们向阳县的社员群众办好蜜蜂养殖这件大事情,争取让人民群众早日脱贫致富……”
陈立有和魏宏博忙又站起来,信誓旦旦地表态一定不辜负柳主任和县革委的信任。
“嗯,很好啊,干革命工作,就是要苦干加巧干,脚踏实地,开动脑筋,多想些好办法出来……怎么样,颜厂长、李厂长,农业局的这份方案,对你们也有启发吧?”
老爸眼光一抡,就将酒厂的两位负责人抓住了,脸上虽然仍是笑吟吟的,眼神却变得严肃起来。
两位厂长这才知道柳主任要他们列席这个蜜蜂养殖会议的原因,慌忙站起身来,红着脸表示受益匪浅,回去之后,一定开动脑筋,搞出一套振兴酒厂的新方案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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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页 第九十八章 班底亮相
人民饭店的包厢里,陈立有举起酒杯,神情激动。
“小俊,什么都不说了,我先干为敬。”
着,也不待我有何言语,一仰脖子,将满满一杯茅台酒倒进了嘴里。
“好,陈局长痛快!”
程新建连连鼓掌。
我笑道:“陈局长,我可是小孩子,不会喝酒。”
“你喝茶你喝茶。”
陈立有将杯底朝我一亮,笑眯眯地道。
“陈局长,小俊不能喝酒,我陪你一杯。”
程新建早就馋了,找个借口端起了杯子。他前不久又提一级,成为公安局治安大队的副大队长兼一中队队长,亦算得有头有脸的人物了,茅台酒却也不是经常能喝到的。当时的茅台酒,产量远不如后世之大,是真正的紧俏商品,限量供应的。人民饭店都没得卖。这两瓶茅台,还是我请江友信去一招待所搞来的。
陈立有正高兴,自然来者不拒,又端起杯子,邀请江友信道:“来,江科长,一起干一杯。”
江友信微笑着端起酒杯。和他们一碰。一饮而尽。这份豪气。倒让我吃了一惊。在我记忆中。上辈子地大姐夫可不擅饮酒。想来如今这般豪饮。都是进入了官场地缘故。
陈局长本来只邀请了我和江友信。算是感谢。程新建是我打电话叫来地。这三位。就是目前本衙内在向阳县官场地基本力量了。论亲疏地话。自然是江友信与我最亲近。我们之间。基本无话不谈了。绝大部分事情也没有隐瞒他。不过梁巧是个例外。就算再亲近。就算他当真成了我姐夫。梁巧地事情暂时还是不能说给他听地。若让他知道我小小年纪。居然就“金屋藏娇”。怕是要对我规劝一番。
可没有人愿意听别人说教。
其次是程新建。我师父梁国强调任公安局长之后。县委保卫科地晨练场子搬到了公安局大院内。好在两处距离不远。我每日还是坚持去“自虐”地。一年下来。擒拿格斗地招式学了不少。练起来也像模像样。所差者功力不够而已。这个却急不来。程新建自打第一回帮忙收拾赵强。一年之内连升数级。由一个小小地派出所片警一跃成为手握实权地治安大队副大队长。又得知了梁国强和我地师徒关系。自然也是心甘情愿跟着我这个小屁孩混了。
陈立有职位最高。年龄最长。经历了前些日子地事情。亲眼见证了我地实力。心中原有地一点疑惑和顾虑也都抛到九霄云外。我特意叫程新建过来。除了亮明班底。让他们以后多亲近。也有借程新建最后压一压陈立有地意思。
瞧瞧。不只你一个人上了小屁孩地“贼船”!
照我自己拟定的人生计划,十四岁或者十五岁那年上大学,最少还得在向阳县呆四五年光景(老爸工作如果有调动算是例外)。这几年时间,可不能糊里糊涂混过去。渐渐拉起自己的班底来,既为了自家过得舒适些,也可以助老爸一臂之力。
除了龙铁军,老爸和严玉成在上头再没有过硬的后台。接下来的几年,国内社会各个领域都将会发生剧烈的变更,须得好好抓住这难得的机会,靠实实在在的政绩升官才是硬道理。
大家都是自己人,这酒喝得格外来劲。
席间,陈立有几次提起话头,要拍一拍我的马屁,都被我及时拦住了。既然是自己人,这种刻意巴结讨好的客套话,我就不喜欢听了,没的影响心情。
见我皱起眉头,略有不悦的表示,陈立有才有些尴尬地打住了这个话题。江友信和程新建就发出善意的笑声。
“哎,我说诸位,你们有没有合适的人选推荐一个出来。”
我突然说了句没头没尾的话。
“什么人选啊?干什么用?”
程新建贪图茅台酒的醇厚,多喝了两杯,舌头开始打转了。
“来接手这个饭店啊。娘卖X的,徐经理这个家伙,不是个玩意。”
我冒出一句粗话。
江友信有些诧异地望了我一眼,不过没说什么。
“对,这混蛋最不是东西!”
程新建一拍桌子。提起徐经理,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陈立有露出吃惊的神情,小心地道:“老徐管这个饭店也有好几年了呢。”
这就是提醒我说,这个徐经理也是个见过些风浪的人物,怕是不好动。
我冷笑一声:“不要说他一个小饭店的破经理,就是徐国昌又怎么样?还不得乖乖去统计局呆着。他要是再敢作怪,老子就彻底收拾了他。”
听到这种阴森森的话语,而且一个小屁孩自称老子,陈立有就是一滞,随即微笑道:“小俊你真要动他,我倒有个人选……”
“说嘛,别吞吞吐吐的。”
“人民饭店是商业局管的,如果要换经理,最好也是商业局系统里面的人。”
江友信不温不火地提醒了一句。
对于我在严玉成和老爸面前的影响力,他是了解得最清楚的。因而见我心意已决,便即从技术角度开始考虑问题。
陈局长一拍大腿,笑道:“这人正是商业局的,叫肖庆安,商业局业务股的副股长……”
江友信也笑了,淡淡道:“我知道呢,肖志雄科长的本家堂哥。”
“这人选不错。”
我笑着说道。
肖志雄是严玉成的秘书,他的本家堂哥自然也是靠得住的,算是自己人吧。向阳县谁不知道严玉成和老爸穿一条裤子?尤其要紧的是,这人也是商业局的干部,还是业务股的副股长,放到人民饭店来当经理,算是内部调动,再正常不过,任谁也无话可说。
我起心要拿下徐经理,倒不全是因为他与徐国昌合伙算计严明和程新建,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在于日后我来人民饭店吃饭的次数越来越多,跟我关系密切的人也会一一亮相。身边放着这么一个不对路的家伙,心里腻歪得紧,说话都要加几分小心。可是这人一上了酒桌,几杯酒一下肚,嘴巴就把不住门的人多了去了。
自然这个话不必说出口来,让程新建领我一个顺水人情也是好的,惠而不费。
“这个肖庆安能力如何?”
江友信摇摇头:“没怎么打过交道,不清楚。”
陈立有夹起一块羊肉放进嘴里嚼着,笑道:“还行吧,能做业务股副股长,起码不笨。”
想想也是。反正眼下的国营饭店,基本上做的是独家生意,暂时不要面临什么竞争压力,只要不是完全的笨蛋,给他个经理还能当不下?
后世不是有句顺口溜叫作:XX党的官,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说你不行你就不行,行也不行。
“就是他了。赶明天江哥你给商业局那个谁……”
江友信微笑道:“吴局长。”
“对,给吴局长带个信,叫他换换人吧。就说是我爸的意思。”
江友信点点头,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陈立有暗暗叹了口气。都说官大一级压死人,老徐苦巴巴的熬了这么些年,一件事做错就要被发配到不知哪个角落里去了。商业局下属单位多,闲得无聊的位置也多。
这个老徐也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去得罪严玉成干嘛?
程新建不解,问道:“干嘛江科长去说?肖志雄去说不更好?”
大伙都笑了。
程新建是个老粗,打打杀杀的活干得不错,社会上的混子也怕他。论到官场里面的常识就差远了。在他想来,肖庆安既然是肖志雄的本家兄弟,肖志雄去说,商业局老吴更要买面子。全然没想到有避嫌这个说法。
这个却不必跟他细说。
谈笑间决定了徐经理的命运,我岔开话题。
“程叔啊,赵强怎么样了?”
“他?每天在号子里拜桂花。”
程新建嘴一撇,不屑地笑道。
“什么叫拜桂花?”
我们三人一齐问道。
这个收审所里面的黑话,外人倒着实不懂。
“拜桂花就是……嘿嘿,怪埋汰的,怕影响大家的胃口,不说了吧。”
程新建瞥了一眼满桌的酒菜,笑着摇头。
“快说快说。”
我来了兴致,一迭声催促。
陈立有和江友信虽然不催,神色间似乎也很有兴趣。
“拜桂花是号子里的黑话,就是跪在便池边上,将头伸进便池里去磕头……”
江友信顿时喉间“噢噢”作响,看样子就要忍受不住了。他是读书人出身,哪能料到世间竟有如此龌鹾之事?
陈立有也蹙眉苦笑。
“瞧瞧,瞧瞧,我都说不讲的吧,你们偏要听。”
程新建撇撇嘴,笑道。
想到赵强那混蛋吃这般苦头,我便甚是开心,笑着追问:“除了拜桂花,还有什么?”
“还有啊……还有斗地主,喷气式……”
“这个又作何解释?”
“跪下,头点地,双手拉到背后举高……”
程新建边说边示范了个模样。
“每天最少两个小时。”
陈立有不禁问道:“这个赵强是什么人?这么倒霉?”
“嘿嘿,他呀,老街的痞子,得罪了小俊。娘卖X的,不长眼睛!”
陈立有便默默点头,不再追问。见识了徐国昌和徐经理的下场,他也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些人是千万不能得罪的。
“程叔,这个黑子还真有两下子啊。”
我很满意,老街的痞子名单上,今后基本上可以抹掉赵强的名字了。
“那是,黑子这人挺讲义气的,社会上的小混子都怕了他。”
程新建身为治安大队副大队长,这么夸一个社会上的痞子头目,真有点丧失立场原则。不过我喜欢,呵呵。
“那他犯了什么事进去的?”
“还不是打架斗殴。他一个小兄弟吃了人家的亏,他为兄弟出头,将对方肋骨打折好几条,现下人还在人民医院呆着呢。”
我笑道:“这么说,他还是个武把式?”
“有没有当真练过,我倒是不知道。不过这家伙牛高马大的,一身蛮力。光凭那块头也能压得住几个人。”
我想了想,问道:“那这次你们公安局打算怎么处理他?”
江友信看我一眼,略有些奇怪。不知我为何对一个混子那么感兴趣。
“原本打算关他几个月就放掉算了,现在看来有些难办……梁局长盯上他了……”
程新建知道我跟梁国强关系密切,言下似乎是想要为黑子开脱一下。
我注意到江友信目光不大对,当即住口,喝茶吃菜,不再谈这个话题。
江友信思想比较正统,在官场上斗争,耍点阴谋、手段尚能接受,与社会上的混子往来,恐怕会超出他的底线。这个事情,还是单独与程新建沟通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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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页 第九十九章 全县农业工作会议
酒厂送过来的报告差点真的将老爸气出病来了。
“什么玩意?狗屁不通!”
老爸将酒厂的报告拍在桌子上,“砰”地一声大响。
幸好这是在家里,在办公室要注意革委会一把手的形象。严玉成很大气,性情也比较率直,往往不给下属留太多的情面,作为他的搭档,老爸就自动唱起了白脸。总不能一二把手都板着个脸训人,还让不让人活了?
若换作别人,老爸这么做无疑有收买人心的嫌疑。怎么,一把手做坏人,你出来做好人?太犯忌讳了。好在大伙都知道老爸和严玉成的关系,倒没人蠢得跑到严玉成面前去播弄是非。
让一贯温文尔雅的老爸如此生气,看来酒厂那两位厂长不是一般的扯淡。
老妈原本正在看电视,闻言不由诧异地望着老爸,流露出很关心的神色。见老爸兀自气呼呼的,忙即起身给他续茶水。
老爸有喝热茶浓茶的习惯,不管何种天气,一杯滚烫的浓茶是必不可少的。
我放下《傲慢与偏见》,走过去拿起老爸拍在桌子上的那份报告翻阅,才看了不到两分钟就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
老爸没有夸张,“狗屁不通”四字确是的评。
“爸,颜厂长李厂长还是挺认真的,至少参考人家农业局的蜜蜂养殖报告时,可是一丝不苟。”
当然一丝不苟了。连预定客户对象都是一模一样地。
蜂蜜地预定销售对象除了普通老百姓。大客户主要是糖果厂、糕点厂和制药厂。若在后世。还要加上一个化妆品厂。
酒厂这份报告上面。五十五度苞谷酒地预定销售对象居然也是糖果厂、糕点厂和制药厂!
唉。这时节地人怎么都这般老实?什么东西全都照抄不误?前头有一个徐海涛囫囵吞枣剽窃江友信地文章。现在又出一个酒厂地报告也是依样葫芦。倒也堪称前后辉应。相映成趣。
看到这里。后头地也就没必要再看下去了。
“爸。考虑换人吧。这两位。指望不上了。”
老爸兀自在生气:“说得轻巧,换谁啊?我现在手头根本无人可用。再说,酒厂是副科级架子,这厂长也不是说换就换的。”
“怎么,难道酒厂换个厂长,也要拿到县委常委会上去讨论?”
我扁扁嘴,心说就是拿到常委会上讨论也没啥大不了的。还怕严玉成不同意么?
老爸摇摇头,眉头益发蹙得紧了。
“做了这个主任,一天到晚操心这个操心那个,没一刻开心……早知道这样,还不如不当。”
老妈续了茶水,不满地唠叨。
我们爷俩对视一眼,都不应句。知道老妈这话口不对心,无非是关心老爸的身体而已。向阳县是农业大县,联产承包责任制固然是眼下搞活农村经济的根本,但无工不富,作为县里最大的企业,老爸如此关心酒厂的经营情况也在情理之中。
虽说农业局搞的那份蜜蜂养殖的报告很好,估计实施起来效果也会很不错,然而就发展的后劲以及对县财政的贡献来看,无论如何都不能跟酒厂相提并论。
酒厂经营得好了,可是真正的利税大户,稍微夸张一点说,能顶县财政收入的半壁江山。后世许多酒厂,创造的财富差不多是个天文数字。穷家不好当,县财政始终紧巴巴的,偏又到处都伸手来要钱,难怪老爸整日眉头紧蹙,难得有舒展的时候。看来做个有良心的好官不容易,在一个穷得叮当乱响的内陆农业县做个有作为的好官更不容易。
酒厂改革的方案,在周先生的饯行宴上我就基本都阐述清楚了,不必赘述。现今的关键是找一个能执行那个方案的人。
我在脑袋里翻江倒海地搜索起来。对于向阳县现有体制内的干部,我自然是不熟悉的。毕竟不像老爸一般天天和这些干部打交道。我找的是上辈子记忆中的经营好手,看能不能找出一个合适的人来应急。
见我们爷俩都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老妈越发不高兴了。几次想要开口说话,又怕打乱我们的思绪,只得忍了又忍,憋得着实辛苦。
上辈子的时候,向阳县倒确实出过几个厉害的民营企业家,其中还有成为全国人大代表和N省政协常委的风云人物。这些人里面,随便揪一个出来,拾掇个县酒厂均不在话下。不过头痛的是,全是民间人士,没有官方身份。这当儿,估计都还在家里种地。
在一九七九年的体制下,干部身份依然是很重要的。如果让一个摸锄头的农民来管一百多人的国营工厂,估计告状信能飞到中央去。
嗯,有一个人,或许合适。
这个人,却是老爸的朋友,名叫胡家辉,前世的记忆中,经常到我家来做客的,眼下是县文化局的干部。上辈子八十年代末期的时候,辞职下海做生意,几经扑腾,很快就抖起来了。其成就尽管远不能同我前头想到的那几位风云人物相比,在普通百姓之中,也算鹤立鸡群的佼佼者了。
以胡家辉的才能,经营好县酒厂应该问题不大。问题是我怎么向老爸推荐他。
明明知道某人日后能成为一个狠角色,偏偏就不能说出来,每次都要为了推荐大伤脑筋,实在是讨厌得紧!
这个时候,江友信从大姐的房间里出来,去上卫生间。看着他瘦高的背影,我豁然开朗,笑道:“爸,公开选拔吧。”
“公开选拔?”
这对老爸,又是个新名词。干部的使用,历来是组织掌控的。组织上让你干啥就干啥,说你行就行,却是从未听过公开选拔的说法。
“对,在全县范围内选拔酒厂厂长,当然,前提是入选者必须有干部身份,级别嘛,股级以上就行。县酒厂的厂长不也就是个副科级吗?”
这个话也是为胡家辉量身定做的。具体胡家辉什么级别我不清楚,但想来三十好几的“老”干部,一个股级总该有吧。熬资历也该熬到了。
“合适吗?”
老爸像是在问我,又像是自言自语。
“有什么不合适的?”我笑道:“其实这事你和严伯伯早就做过了。征文活动不就是吗?”
老爸一拍脑袋,也笑了。
只要是在体制内,怎么搅和都出不了大问题。
对于县酒厂,我其实挺有想法的。照后世的做法,我可以成立一家专门的“空壳”公司,光经营一个品牌和销售渠道,将生产那块全部割离出去。也就是说品牌是我的,销售渠道和资金渠道都是由我来掌控,酒厂只管加工生产就成了。后世许多著名的品牌都没有自己的工厂,在白酒行业更是屡见不鲜。这么做的好处就是将费力不讨好,烦人又累人的生产管理完全撇开,大头自己拿,手指缝里漏出点蝇头小利给人家去抢。
后来想想还是算了,这么做不厚道,有点仗着自己先知先觉的优势趁火打劫的味道。再说我年纪太小,搞得过分张扬,怕是会成为众矢之的。虽说眼下还没有禁止领导干部子女经商的政策出台,总是留着隐患。为了赚钱影响了老爸的仕途,绝对的得不偿失。还是憋着气在柳家山搞工厂靠得住些,这叫“闷声大发财”。
接下来的十几年里,政策变化,社会变迁,可以说遍地都是机会,遍地都是黄金,若在这样有利的时代大潮下都赚不到票子,还做什么穿越者,直接投河自杀得了。
酒厂的困局看见了解决的曙光,老爸心情立马好转,笑呵呵地问道:“小俊啊,刚才看的什么书?”
“《傲慢与偏见》,英语书。”
“呵呵,这周先生去省城了,你学习上再遇到难题,向谁请教啊?”
一说起我的学习,老妈的神思马上从电视上拉回来,目光烁烁地盯住了我。
我立即警惕起来,怎么,你们两位又想打主意将我赶回教室里去?嘿嘿,这个事情人民群众是坚决不答应的。
“晋才,我看啊,周先生不在了,小俊还是该回学校去读书……”
糟糕糟糕,给老妈抢了先机。
“不行!”
我立即将头摇得跟拨郎鼓似的。这个小学课堂实在太“炼狱”了,必须誓死抗争。
老妈眼睛一瞪:“为什么不行?小孩子就该上学!”
为什么老妈在见识了我多次的“天才”表现之后,仍然坚持要我去上学?不懂!大约只能归结为惯性思维——小孩子就该上学!
“妈,我看明年我上初中好了。这个小学,实在没啥上头。”
这点老妈倒不怀疑。她不是不接受我的“天才”,只是不能接受我小小年纪在外边晃荡。
这就是我的缓兵之计。先捱过这一阵再说,很快就是暑假了。至于上了初中,再又另想办法。谁也不是诸葛亮,在隆中当农民的时候就能想到几十年后天下三分的格局(诸葛亮不会是穿越的吧,存疑)。咱就一凡人,走一步算一步。
“也行。”
老妈点头允可,又盯着电视机了。
老爸冲我促狭地一笑。我搔了搔头,怎么老爸也沾上了严玉成的毛病,看见我吃瘪就开心不已呢?是不是我真的表现得太出位,以至于让自己老子也瞧不顺眼啦?
今后得小心些。
早稻收割之前,老爸主持召开了全县的农业工作会议。县直单位有关部门和全县区、公社的一把手悉数参加,甚至还有几个大队的负责人,其中包括柳家山大队的支书柳晋文。
会议的主要议题只有一个,就是在全县实行联产承包责任制和成立各种作业组。
自打我偷偷在柳家山放了一把火,又“勾结”小舅去鼓动红旗公社的其他大队干部搞联产承包,短时间内,红旗公社便掀起了联产承包责任制的热潮。一不小心,红旗公社党委书记张木林就发现自己治下的二十一个大队居然将集体家当分了个一干二净,搞起了“单干”。
张木林顿时吓得不轻,以他多年革命工作的经验可以很明白地判断出来,这是一个很严重的“路线问题”。自打严玉成将柳晋才拉进红旗公社的领导班子,红旗公社这几年就一直未曾消停过,各种“事件”层出不穷,将他张木林这个老实人陷在其中,苦不堪言。好不容易严玉成和柳晋才都高升了,他张木林也按部就班当上了公社党委书记,这才过了几天踏实日子?一夜之间就变了天,红旗公社“走资本主义道路”了。这……这可是要命的大问题啊!
张木林不敢怠慢,一边马不停蹄一个大队一个大队去做劝阻工作,一边急忙向台山区委区革委做了紧急汇报。台山区亦不敢怠慢,急急忙忙向县委县革委汇报。
事情汇报到县委县革委,便没了下文。这么大的问题,大约严书记和柳主任也要好好考虑一下吧?然而形势不等人,就在县委县革委考虑的当口,全县许多大队闻风而动,纷纷“分家单干”。等到老爸终于召开这个农业工作会议的时候,联产承包责任制已如燎原之火般迅速在向阳县全境蔓延开来。
这次会议实际上就是一次大辩论,在老爸“畅所欲言、言者无罪”的鼓励之下,与会干部们纷纷发表意见。基本上,一些已经实施联产承包责任制的公社,其负责人不管是出于真心还是假意,都表示支持——不支持又待如何?人家都已经干上了。张木林虽然没表态支持,至少也没反对。这个时候提出反对,不等于自己打自己的嘴巴,承认自己掌控不了局面?而暂时还是维持集体生产的公社,负责人大都持反对意见。
至于区一级的领导人,绝大部分表现沉稳,不轻易表态。
这种大是大非的原则问题,也确实不好表态啊。
只有石马区新任区委书记李勇,明确表态支持搞责任制。李勇是以前郑兴云线上的干将,徐国昌因为“剽窃事件”倒台之后,李勇顺势上位,成了石马区的一把手。这个人年岁和老爸大致相当,身上有股子干劲,勇于任事,严玉成和老爸都还对他比较满意。
会议争争吵吵开了两三个小时,主持会议的老爸一直正襟危坐,偶尔端起茶杯喝上一口,不怎么说话。只有当下面的干部唇枪舌剑太过火的时候,才轻轻敲一敲桌子,提醒他们注意场合。柳主任如此态度,与会的其他几位副主任,包括马智宽和蒋立群,也都自觉选择了沉默。
眼见得时间差不多了,老爸看了看表,咳嗽一声,刚才还热闹非凡的大会议室立即安静下来,几十双眼睛一齐望向主席台上的柳主任。
想来对这个问题,县里应该已经有了决定吧?大伙都紧张地等待柳主任的最终“裁决”。
谁知老爸只是简简单单说了几句话,主要提了提夏收之后公粮征购的问题,要求各公社的公粮征购任务一定要如期按量完成,就宣布散会,对联产承包责任制的事情一句不提。
这些基层的头头脑脑们顿时就有些傻眼,柳主任这到底是啥意思嘛?这个联产承包责任制到底让搞还是不让搞呢?也没一句话啊!
呆了一阵,一些脑袋转得快的就露出会心的微笑,似乎是领会了领导的意图,部分比较老实的,却是眉头紧蹙,连连摇头,望着走出会议室的柳主任的背影,茫然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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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页 第一百章 巧儿我养你
“巧儿,经纬哥写信来说,烤面包机已经买到了,很快就会给我们托运过来。”
吃完中饭,我没有急着下楼去维修部门面里干活,在梁巧的小房间里呆了一会。以前四个人,我不住在店里,方文剔因简就陋,和二哥挤在门面里的小房间里。如今加了一个帮工,方文剔的表弟严红军,小修理间那个小床无论如何挤不下三个人。索性将三楼全都租了下来,一间作为宿舍,另外一间就是餐厅。下面店面里也太挤了,连个餐桌都摆不下。
我坚持要严红军睡下面店里守店子,叫方文剔和二哥睡梁巧隔壁。
虽说方文剔算得上老伙计了,还是要多加一个心眼。因为梁巧实在太惹人馋了。我还真害怕方文剔和他老表睡到半夜起什么歹心。
万一出点啥事,就算将方文剔碎尸万段也迟了。
吃完饭,梁巧要收拾碗筷。就算碗筷收拾完了,我没下去,她也就不会下去。
“真的呀?什么时候能到?”
梁巧擦干净双手,微笑着走过来,满脸阳光灿烂。又到了夏天,梁巧穿了一条月白色的短袖连衣裙,下摆有点褶子,苗条挺拔的身材显露无疑。这丫头,越发的出落得婷婷玉立了。尽管日日相对,我仍然忍不住盯住她猛瞧,眼光都不带一点遮掩的。
梁巧被我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咬了咬嘴唇,微微勾下了头,慢慢走到我身后,伸出双手搭在我肩膀上轻轻揉捏起来。
我伸手抓住她的小手慢慢抚摸着。尤物就是尤物,天天洗菜做饭,一双手还是异常光洁嫩滑。梁巧的身子就有点发软,一点一点往我背上靠,柔软的胸乳压迫着我的后脑勺,隔着衣服也能感受到那惊人的弹力。
“巧儿……”
我咽喉有点发干。
“嗯……”
“干脆。你别在店里做事了……”
“那。我做什么呢?”
“什么都不用做。我……我养你啊……”
两辈子加起来。这是我第一次发自内心地对一个女人说“我养你”这三个字。这一刻。我将自己地生理年龄忘到了九霄云外。
梁巧浑身一震,嘤咛一声,整个人都软下来了,软绵绵地压在我背上,一双雪白的玉臂自然而然环抱住我的脖子。
我站起来,转过身,伸出双手搂住了梁巧盈盈一握的纤腰。
梁巧的身高大约在一米六左右,我虽然还没满十岁,因为营养充足的缘故,身高也已将近一米四的样子,这一转身,嘴巴刚巧碰到她挺拔的胸部,稍一低头,便能从领口看到被我的脸挤压得略略有点变形的凝脂般的双峰,一股醉人的少女幽香直冲鼻端,几欲让人眩晕。
一股热流自双腿间升腾而起。
该死的,居然那么快便有了反应。十岁的生理年龄似乎丝毫未曾造成障碍。
我急忙仰头,硬生生将目光移开,望向梁巧的脸。
自打上次同床共枕之后,只要没有外人,梁巧便从不掩饰自己浓浓爱意。这时候,那绝美脸上的剪水双瞳里,更是流淌出无尽的爱意和缠绵的迷离。
我禁不住又将她搂紧了些。
梁巧柔嫩的大腿碰到了那个硬硬的凸起物,刹那间羞得满脸通红,慌忙往后挣了一下,让两人的身体隔开一点。
她清楚,我眼下还太小了些。
爱我,就不能害我。
梁巧的动作让我晕乎乎的头脑恢复了一点冷静。
“小俊,姐迟早是你的……再过几年,好吗?”
梁巧软语相求,似乎生怕我不高兴,又怕我胡搅蛮缠。
惭愧!四十岁的人还不如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拿捏得定。
我深深吸一口气,放开搂抱的双臂,拉起她柔嫩的小手,并排坐到了散发着幽香的小床上。梁巧害怕我克制不住,不露痕迹地稍稍移开了一点距离,不和我挤得太紧。
“巧儿,我说真的,往后,我就养你啊。你知道,我养得起的。”
“我知道呢,小俊最有本事了……”
梁巧连连点头,脸上是那种衷心钦佩的神色。
“可是,一天到晚没事做,我……我怕闲不住……”
这倒也是个问题,毕竟我还不能天天陪着她。一堆事情等我去做呢。
“那,等烤面包机一到,咱们就将面包店开起来,你去当老板。”
梁巧笑了,好看的鼻子微微皱起,有点心虚的说道:“我怕呢……”
“怕什么?”
“我从来没有烤过面包,怕烤不好呢……还有,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老板,万一要是亏了……可怎么办?”
梁巧一样一样将她的忧虑说了出来。
“烤不好就烤不好,亏了就亏了,那有什么关系?”
我大咧咧地道。
“嗯,不好……”梁巧连连摇头,娇怯怯地道:“亏了我会难受的。”
我笑着捏了捏她的鼻子,说道:“放心,烤面包又不是什么高难度的技术活,一回生二回熟,多试得几回,自然就会了。再说,有我呢,我会陪你啊。整个向阳县都没有一家面包店,我们做的独家生意,亏不了的。保管不出一年,你就成为向阳县数一数二的大老板。”
“不对,你才是老板呀,我帮你做事的……”
梁巧娇笑着。
“傻丫头,你和我还分那么清楚?你不是说,迟早是我的吗?嘿嘿……”
我又忍不住伸手搂住了她的腰,将头往她胸口靠过去。
梁巧将我搂在怀里,轻轻抚摸着我的头发。
“小俊,小俊,下来看看这台电视机……”
方文剔在下面扯着破锣嗓子叫嚷。
娘卖X的,这死跛子如此讨厌!
“我没空,你自己弄。”
“我弄不好。”
“弄不好叫我二哥弄,他比你强。”
“你在干嘛?”
方文剔被我噎得差点背过气去,很不甘心地叫道。
“你管我干嘛呢?老子等会要去工商所登记。”
“去工商所登记?登什么记?”
方跛子语气里明显产生了怀疑。
“你上来,我有话跟你商量。”
“什么大事不能下来说……”
方文剔嘀咕着,一瘸一拐地爬了上来。这个时候,梁巧已经起身去给他倒茶水去了。TM的,这死跛子顶着个老板的名义,一天到晚使唤梁巧做这做那,还一分钱不掏,美死他!
“方哥,这个店子我不占股了,全盘给我二哥。”
我一开口便将方文剔惊得目瞪口呆。
“你……你说什么?”
“我说,这个店子我不要了,盘给我二哥,没听明白啊?当然了,分红的比例可以改一改,四六开,你六他四。”
方文剔呆呆傻傻的问:“怎么……怎么突然这样?”
“也没什么,我现在别的事情多了,没时间呆在这里。再说,如今你和我二哥都已经能独当一面了,我留下来意义不大。”
我也没打算瞒他。依靠这个维修店,我完成了第一桶金的积累,再在这里耗下去,靠上辈子带来的那点无线电知识和双手赚个工钱,太不划算了。得将更多的时间和精力腾出来去运作好前途更大的事业。
“好啊,你一定又是想到了什么大生意?”
方文剔很快回过神来,叫道。
我微笑着:“你说对了。”
方文剔立马两眼放光,凑过头来,压低声音道:“好小俊,给我说说,是什么大生意?也拉上兄弟一把?”
上次他被我忽悠,错失了制砖厂的大好机会,眼见我每月尽收益都在万元以上,肠子都要悔青了。
“小生意,就是开个面包店。”
我淡淡地道。
方文剔愕然不解:“面包是啥玩意?吃的用的?”
当时的向阳县不是一般的偏僻,没听说过面包的人怕是占到了九成以上。不过有上辈子那人开面包店疯赚的先例,我却不担心亏本的问题。
“吃的。跟包子差不多吧。主要是给巧儿弄个事情做,她一个女孩子,老搞这个家电维修不是办法。”
我故意说得轻描淡写,省得这跛子缠上来没完没了。
对我和梁巧之间情意绵绵的情形,方文剔多少有些察觉。只是我年纪太小,没怎么往心里去。如今听我这么一说,也就坐实了自己的猜测。不过这终归是我的私事,他可不敢胡乱干涉。我在收审所收拾赵强和老街那帮痞子的事,他也听说过的。
他知道和我之间的距离,随着时间的流逝不会变得越来越近,而会变得越来越远。我们原本就不是一条线上的人。日子越往后,他就越需要仰视我。
方文剔腿脚残疾,人可不笨,灵泛得紧。他明白最聪明的作法就是尽可能跟紧我,不要让两人之间越来越远的距离大到足以将他甩掉。
“行,你怎么说怎么好。不过呢,分红就不用改了。还是五五开,一人一半。我不能占你的便宜。”
见方文剔如此上路,我也颇感欣慰,觉得应该补偿他点什么。
“分红呢,还是按照我说的,四六开。往后真有修不好的机器,你叫一声,我过来给你修。另外,我打算明年年初,整个风扇厂,你要是有兴趣,咱们还是可以合作。”
“搞风扇厂?”
方文剔又被我层出不穷的新奇念头吓住了。
“我,我们行吗?”
“有什么不行的?我说行就是行!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要对自己有信心!”
我抬高手臂,拍着他瘦弱的肩膀说道。
“不过,这个事情在没做之前,不要到处嚷嚷,叫别人知道了,说不定就抢到我们头前去了。”
“我知道我知道……”
方文剔忙不迭地点头。
这倒不是忽悠他,风扇厂早就在我的计划之中,只是暂时资金还不充足。如果制砖厂和制砖机厂发展顺利,积累了一定的资本,搞不好我连电视机厂都给它整起来。当此黄金时节,社会剧烈变迁的前夜,什么最要紧?不是技术,也不是资金,而是时间!
只要你走在了别人的前面,赚钱就变得轻而易举。而作为一个穿越者,恰恰便占据了这个步步领先的优势地位。
“好啦,你叫我二哥上来,我跟他说一下。”
二哥柳兆敏听了我的话,比方文剔还吃惊,晕晕乎乎的,好似天上掉馅饼,一不小心就砸到了头上。
交代完二哥,我拉着梁巧去工商所办登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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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页 第一百零一章 衙内发威
向阳镇工商所在向阳镇革委会旁边,一栋三层楼的老房子,墙漆斑驳,灰蒙蒙的,给人一种十分沉郁破败的感觉。那时节的向阳镇老街基本都是这么个格调,便是一墙之隔的向阳镇革委会,也一般无二。
搁在后世,工商局是个不错的单位,原因很简单,只管收钱不管掏钱,福利待遇挺好的,小日子过得美气,一大票人削尖了脑袋往里钻。不过如今是一九七九年,这个单位新设不久,日子也就一般。原因还是很简单,整个向阳镇也没几家店铺工厂,想管也没得东西管去。向阳镇是向阳县的第一大镇,情形尚且如此,其他几个镇,更是可想而知。
我和梁巧走进门去,里面的人眼睛都是一亮。
本衙内虽然自我感觉良好,却也知道,这闪亮的眼神绝对是冲着漂亮的梁巧去的。至于区区在下,估计他们几位是直接无视的了。
一个小屁孩,跟着姐姐来工商所玩儿,值得重视么?
然而开口说话的,偏偏便是这个被直接无视的小屁孩。
“请问,营业执照在哪里办?”
我冲着三名办事人员中唯一的女性问道。这个女人,我见过一面,她和工商所的所长王学文去过利民维修部,二十几岁年纪,脸上有几颗淡淡的雀斑,身材和长相都还说得过去。心肠似乎也不坏,上次还帮方文剔说好话来着。
“这边这边……”
女办事员尚未开口应答,里面一个三十几岁的中年男子便连连朝我们招手。
呵呵,服务态度还不错。
“贵姓?”
我先问了一句。
谁知这混蛋居然没听到。眼睛直勾勾盯着梁巧。一副哈喇子就要控制不住地丑态。笑眯眯地道:“妹仔。叫什么名字?”
我顿时心里头就有股气不太顺了。
你要看可以。梁巧长得如此漂亮。凡是长了眼睛地男人就不免要多看两眼。咱也不能将所有男人地眼睛都抠掉。但你小子不要这么明目张胆。不要这么毫不掩饰。你是国家工作人员。我们找你办事来着。
“我叫梁巧。”
梁巧倒是老实,乖乖的说了。
“哦,梁巧,名字真好听。家里哪里的?今年多大了?”
赣林老母的,这是办营业执照还是审问犯人啦?
“喂,同志,我们办执照啊,问那么多不相干的东西干嘛?”
我声音大了起来,敲了敲桌子。
那办事员立即板下脸,怒道:“小孩,你干什么的?在这里吵什么?”
“你没听见吗?我们办营业执照。”
“你还是小学生吧?小孩子办什么营业执照?”
我不怒反笑,说道:“这位同志,我真怀疑你为人民服务的态度!你听好了,不是我,是我姐要办一个营业执照,她要开一家面包店。请问,你听清楚了没有?要不要我再说一遍?”
一个小屁孩如此趾高气扬地教训他,这人脸上便挂不住了,正待发作,坐在他对面的一个小年轻比他还脾气暴躁,马上一拍桌子,大声呵斥道:“小孩,怎么说话呢?这么嚣张!信不信我把你扔出去?”
我笑起来,眯缝双眼盯着他,冷冷道:“够胆你就试试。”
梁巧吓住了,慌忙拉着我低声说道:“小俊,我们走吧。”
“走?咱们来办营业执照,事情没办完,走什么?乖乖呆着,我倒要看看,他们这里是工商所还是阎王殿!”
“小孩,你真的很嚣张呢!大概你爸没教训过你吧?”
那年轻人站起身来,脸上神情犹如要吃人似的,仿佛随时准备动手教训我。
我冷笑一声,顺手操起桌面上一把小裁纸刀,找个凳子坐下来,慢慢用裁纸刀一下一下修着指甲,斜眼乜着他。
我打定主意,这小子若真敢动手,我铁定在他身上开个窟窿。
梁巧吓坏了,忙拦在我前面,颤声道:“同志,我……我们办执照呀……”
“办什么执照?不办!你们给我滚出去!”
年轻人怒吼道。
“小刚,别生气……梁,对了,梁巧,你也别怕……”
那中年人装出一副笑脸起来做和事佬,却趁机伸手来拉梁巧。
这两个混蛋,一个好色如命,一个脾气暴躁,都不是什么好鸟。我伸手将梁巧拉到身后,中年人便即抓了个空。
“叫你们所长王学文过来,我倒要问问他,怎么带的兵。”
“哟,小孩,你还认识我们所长?”
中年人依旧笑眯眯的,眼睛直往梁巧身上瞟,还忍不住悄悄咽了一口口水。
娘卖X的,老子今天是进了贼窝子了。
这时候那年轻女办事员走过来,看了我几眼,恍然大悟地道:“小孩,你,你是利民维修部那个方老板店子里的吧?”
我点点头,对她我还是比较有好感。
“老林,小刚,你们就别难为人家小孩子了,该办的手续还是办了吧。”
“我办我办,又没说不办啦……说说吧,你们要开个什么店啊?地址在哪里?”
“砰”地一声,那小刚将水杯重重墩在桌子上,气吼吼地道:“老林,我说不办就是不办……你们俩,给老子滚出去……办执照?我呸!死了这份心吧你们。有老子在工商所一天,就休想办这个证。”
这小子敢情真拿自己当颗葱了。
我势单力弱,原本不打算在人家的地头起冲突,如今看来,这个较还当真要计一计了。
“行,不办是吧?我直接去找你们康局长问问他怎么管教的手下的……巧儿,走!”
这句话一说,没想到他们三个都笑起来。女办事员是摇头苦笑,眼睛里带着点善意的怜悯;老林则笑得暧昧难明,犹如黄鼠狼相似;至于小刚,则是仰着脖子狂笑,似乎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
我心里咯噔一下。怎么,难道这话说错了不成?
不过这当儿,也顾不得许多,我拉起梁巧便往外走。
“小子,我告诉你,我叫康小刚,康局长就是我爸!”
康小刚在我背后狂吠。
原来如此,怪不得这么嚣张!
我扭过头,微微一笑,淡淡地道:“康小刚,你给你自己惹祸了,也给你爸惹祸了。”
“你说什么?”
康小刚恶狠狠地问。
“没什么,这几天你出门的时候小心点,要是一不小心摔了跤或者撞破头什么的,可就不好了!”
我哈哈笑着,拉着梁巧,大踏步走了。
“程叔,我要见黑子。”
在公安局治安大队办公室,我开门见山跟程新建说道。
“见他干什么?”
“叫他的兄弟帮我收拾两个不长眼睛的家伙。”
“怎么,又有谁得罪大少爷了?”
办公室没别人,程新建也便没啥顾忌,笑呵呵地道。
我气哼哼的,说了在工商所的遭遇。
“这个康小刚,仗着他老子是个基八局长,嚣张得很!”
程新建就怒了。
“不用叫黑子,我这就带人去收拾他。还有那个麻皮老林,管保叫他们俩下辈子都记得你!”
我嘿嘿一笑,说道:“这个事情你不能出面。大家都是体制内的人,撕破脸不好说话。我不能叫你去背这个黑锅。”
话虽如此,对程新建的态度我还是很满意的。自己人就是自己人,说话都不带一点拐弯抹角。
程新建这老粗显然尚未想得如此深入,大咧咧地道:“怕什么,这帮小兔崽子私下开什么贴面舞会,根本就是一伙小流氓,我星期六晚上带人去,一抓一个准。”
我心中一动,记得上辈子看过的某些纪实文学里头,就有提到这样的事情,七十年代末到八十年底初,营业性质的舞厅、TV等场所基本等于是空白,许多所谓的干部子弟便兴起搞什么家庭舞会,其实就是淫秽的流氓聚会。不成想向阳县这穷乡僻壤,居然也有如此“前卫”的东西。
不过我可不赞同程新建去捅这个超级马蜂窝,这一家伙下去,怕是要得罪县里一大堆中层干部。程新建一个新提起来的治安大队副大队长,明显扛不住!
为了区区一个康小刚,不值得花这么大代价。
“不必了,这两个混蛋,就是两坨屎,搞这么大阵仗,太抬举他们了。叫黑子的人去修理一下就行了。”
程新建位置摆得很正,绝不因为我年纪小就自作主张,当即点头称是。
“那行,我去跟黑子说一声。你就不必出面了。”
程新建也是出于一片好意,觉得我不合适跟社会上的混子搞得太亲近。要注意影响呢!
我淡淡一笑:“也行。这个事完后,我跟师父去念叨念叨,问题不大的话,就别老盯着人家了。”
程新建咧嘴笑了。
瞧这个样子,他和黑子的关系真是非同一般呢,可不要牵扯太深才好。
黑子不含糊,人虽然还在号子里,外边的兄弟们办事依旧很利索。次日晚间,老林吃完晚饭准备出门溜达一下,刚走出工商局宿舍楼没多远,就被黑暗中冲出来的三个人一顿棒子敲倒在地,随即几只穿着皮鞋的大脚猛踹下来。变起仓促,老林只来得及“啊哟”一声,便即双手抱头,缩成了一团。
“叫你妈的色!你个老流氓!”
几个打手边踹边骂,老林早吓得魂不附体,哪里知道祸从何来?几分钟后,打手们呼啸而去,老林慢慢爬起来,只觉得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痛。细细回忆,才想起打手们骂自己“流氓”,顿时大为不忿!自己好端端一个国家工作人员,居然被社会上的流氓阿飞骂成“流氓”,真是从何说起?
比起老林挨“闷棍”,康小刚的亏却是吃得明明白白。
康小刚不到二十岁,去年才高中毕业,参加工作没多久。在学校里,也是个横行霸道的问题学生,若不是摊上个当局长的老爸,基本上毕业之后就直接混社会了。
在这件事情上,程新建向黑子交代得明白,康小刚是主,老林为辅。
康小刚是在去参加舞会的半路上被截住的。这小子本来满心色色,想着今晚无论如何要将老街那个叫“莉莉”的小骚蹄子放翻,不成想在拐角处后脑勺上就挨了重重一棒,顿时满天星斗,还没来得及叫喊,头发便被揪住,小腹上挨了沉重的一击,拳头随之雨点般落下。不过两三分钟,刚才还雄赳赳气昂昂的康少爷就变成了一滩烂泥。
黑子的兄弟将烂泥般的康小刚拖到一条小巷子里,伸出一只大脚踩在康小刚的脸上慢慢揉搓,冷冷道:“康小刚,你胆子不小啊,敢惹黑子哥的朋友?”
黑子?
康小刚心里就是一阵发寒。他在学校混的时候,就听说过黑子的鼎鼎大名。那可是向阳县一等一的狠角色,赤手空拳对付过四五把菜刀的主。若单论一个“混”字,康小刚这种刚从学校出来的小毛孩可差得太远,便是他的大哥,见到黑子也禁不住双腿发软。
“老,老大,我没有啊……”
“还说没有?”
那脚上加了几分力气,踩得康小刚不自禁的“哎呦”一声。
“前天黑子哥的朋友不是到你们工商所办什么营业执照?你小子怎么来着,硬生生把人家赶了出去,嚣张得很呢……你是不是嫌身上零件太多,想丢掉个一样两样啊?”
“啊,是她……”
康小刚算是有点明白了,敢情那漂亮得不得了的小丫头,是黑子的女人。
这个时候,他可是一点都没想到我身上去。
“老大,老大,我知道错了,我改我改……”
康小刚见机挺快,知道惹上了黑子这种人,他老爸那个工商局长基本帮不上忙。
“算你小子识相。黑子哥说了,下次再敢得罪俊少爷,扒你的皮!”
柳少爷?
康小刚又犯开了迷糊。直到数日之后,他的同学方奎得知此事,上门来看他,才算是为他解开了心中的谜团。
方奎听他说了那一男一女的情状,立马便猜到是本衙内和梁巧。
“我说小刚,你也太不长眼睛了,去得罪他干嘛?前头徐国昌已经调去统计局了,你不想你老子也调到统计局去吧?你M的,你老子以前可是王本清线上的人,还是小心点好,别惹麻烦!”
方奎这小子,同学们都知道的,平日里嚣张跋扈得紧,可很少这么说话。
康小刚这才明白过来,自己确实是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还好这事情人家留了余地,没有捅到严书记或者柳主任那里去,不然自己挨了一顿胖揍,回家还得挨老子的修理!
PS:一百零一章了,总字数上了41万,基本全是正文,没有凑数的资料。在下曾经承诺过,每天2更8,不做2党和3党,我做到了。人无信不立!明天是强推换榜的首日,争取爆发,更新时间改为上午9点多,下午4点多,晚上11点多或12点,一共三更12万字左右,敬请留意!再次拜谢读者大大们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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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页 第一百零二章 腾飞机械制造厂
站在柳家山“向阳县腾飞机械制造厂”亮堂的车间里,我心潮澎湃,激动不已。
亮堂的车间,绝非诳语。这个加工厂——不对,该叫“腾飞机械制造厂”,自家起的名字,不能老忘记——是在柳家山大队饲养室的原址上翻建的,但是占地面积扩大了一倍都不止,大约有五六百个平方。里面不过摆放了寥寥几台旧机床,两边墙壁上窗户大开,焉得不亮堂?
然而,工厂是简陋了点,机床是陈旧了点,却代表着一个全新的**。因为,这是一个制造机器的工厂,与直接出终端成品的制砖厂有本质的区别。制砖厂发展到三台制砖机的规模,在向阳县建筑市场尚未大规模启动之前,基本已到顶了。如果没有火力发电厂撑着,销售虽然不成什么大问题,回款方面绝对不如现在这么足额及时。但是机械制造厂的产品,理论上可以销售到全球各地,市场几乎是无限的,换句话说,发展的潜力也是无限的。
得知腾飞机械制造厂定于七月一日正式开工,老爸决定亲自赶到柳家山来为工厂剪彩。自然,之前是邀请过严玉成的。严玉成微笑着婉拒了。
柳家山是老爸的家乡,他严玉成可不想在晋才的父老乡亲面前抢人家的风光。都当到县委书记了,这点眼力价还是有的。
严玉成尽管婉拒参加剪彩仪式,言辞之间却是大加赞赏,临了发出这么一句感慨:“晋才啊,你儿子都跑到咱们前面去了,要加油啊!”
听老爸大致说了腾飞机械制造厂的情形,睿智无比的严书记立即就猜到这其中必定有我的首尾。尽管和大队签合同时,乙方代表用的是大哥柳兆时的名字,却只能瞒瞒不明内情的人,严玉成和我打了几年交道,焉能全然将他蒙在鼓里?
严玉成的精明在于,知道了也不说。无论如何,除了意识形态上的东西,从哪一个方面看,柳家山大队建起了工厂,都是大大的好事。严玉成是高瞻远瞩的领导者,凡事看大方向,绝不纠缠旁枝末节。
这便是上位者的智慧了。
严玉成之所以有这种感慨,还在于山北区水泥厂的建设和酒厂的困局。山北区水泥厂是作为大坪火力发电厂的配套项目申请立项的,如今才打下去基脚,真要到正式投产那天,说不定火电厂都已经并网发电了。这个工程实在拖沓了些。而酒厂到目前为止,也才刚刚开始厂长的公开选拔活动,离新班子正式上马运转还早着呢。柳家山一个小小大队,却闷声不响地一口气建起了两个工厂,其中一个竟然还是“机械制造厂”,难怪严玉成有些心焦了。
在他心目中,集体经济固然要大大发展,真正能撑起向阳县财政江山的,还得是国营大企业,当然,这个“大企业”的规模是以向阳县的标准来衡量的。
时间不等人啊。他担任向阳县地一把手超过一年了。县里地经济发展很不尽人意。而财政状况更是紧张。这种形势必须尽快转变。
当时我就站在老爸旁边。见老爸似乎脸有愧色。便笑着调侃了一句:“严伯伯。别太着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这话说得老气横秋。甚至隐隐带有一丝指点地味道。
严玉成便板下脸教训道:“臭小子。别得意得太早。谁胜谁负尚未可知呢。”
我忙道:“自然是你胜我负。你们两位可是我地大靠山。我若赢了。就太没劲了。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这倒不是奉承。而是真心话。
在国内可以预见的将来,权力永远是第一位的,财富只能是第二位。
“小兔崽子,就你能说……晋才,快走吧,别让乡亲们等急了。”
工厂虽然简陋一点,气势不错。大门正上方的铁架上,“向阳县腾飞机械制造厂”十个大字和中间的五角星用红漆刷得耀眼夺目,门口挂的木牌子,白底黑字,也是全新的,油漆光可鉴人。
机械厂的落成典礼,算得柳家山的一大盛事。早在几天前,全大队人便都怀着迫不及待的心情等待着七月一日这个非同凡响的日子到来。
听说县革委主任要亲自前来剪彩,台山区和红旗公社的领导自然不敢怠慢,必定要附于骥尾。虽说晋才是自家人,如今身份不同,大队更不可简慢了。
七月一日大早,朝阳自东方跃起,整个大队便骚动起来,大人小孩们纷纷早起,匆匆吃过早餐,穿上逢年过节才舍得上身的好衣服,一个个光鲜明亮,喜气洋洋地朝工厂涌来。九点以后,临近的麻塘湾等几个大队,也有不少社员自发地前来看热闹。
瞧着这个情形,五伯十分满意。
打从实行联产承包责任制,社员们分了农具,划分了责任田开始包产到户搞“单干”,生产积极性是空前地提高了,许多人家大人小孩全上阵,焕发出前所未有的劳动**,在自家的责任田和责任地里,忙得热火朝天,往往是天一亮就到了地里,太阳落山才念念不舍地回家。
我国的农民,对于土地,实在有着极其深厚的感情啊。
然则五伯是有些失落的。此前,全大队都听他的指挥,他说出工就出工,说收工就收工。连大队长阮成胜也从无违拗。这一搞起“单干”,大伙儿便都放了羊,五伯这个大队支书骤然间变得无所事事了。责任田和责任地是不需他伺候的。五伯多年前也是一把伺弄庄稼的好手,但是十几年的大队干部当下来,农活多少有些生疏了。好在柳兆玉十足孝顺,决不能看着父亲当了那么多年干部之后再次摸起锄头。便是他自己,管着制砖厂一大摊子事,也没时间去伺候那几亩地的庄稼。索性请了人来忙农活。
没有人可以指挥,也没有田地需要摆弄,可也不能变成游手好闲的“老混子”(五伯语)。因而五伯全副心思都放到了“腾飞机械制造厂”的建设上面。根据合作协议,五伯将担任这个工厂的首任厂长。这可是柳家山历史上第一家真正意义上的队办企业(制砖厂其实是属于我私人的,不算),无论如何不能搞砸了。
如今工厂落成,即将开工生产,眼看大队的老老少少难得放下手头的农活齐聚一堂,五伯又找回了大队支书“叱咤风云”的良好感觉。
基八的,老子如今不单是大队支书,而且正儿八经是厂长了。
我曾经半开玩笑地说要发给五伯一本“聘书”,五伯一口拒绝。嘿嘿,笑话,柳家山大队的公章就在自家手里攥着,哪有自家给自家发聘书的道理?岂非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再说没有那个玩意,甚至于没有那个厂长的头衔,这工厂的事,难道不是自己说了算?
对于五伯的强势和耿直,我打心眼里敬服,自然识趣的闭嘴,再不提这茬。
为了迎接县里和区里的领导们,柳家山小学的全体学生们齐集在通往公路的道路两旁,我的启蒙老师——袁老师正和其他几个老师一道,给学生们“化妆”,所谓化妆,其实就是用红颜色抹红脸蛋。这在全国的农村,大约都是这么个水平。大大小小的学生娃娃,手里拿着花朵,全是山野间采摘来的新鲜野花,散发着醉人的花香。等领导们一到,这些我昔日的同学校友们就要摆动鲜花欢迎了。
有了鲜花和迎接的队伍,锣鼓铙钹也是必不可少的。这一块由大队长阮成胜亲自负责。大革命期间,几乎每个大队都建有自己的文工队和地方戏剧团,水平自然是极其有限的,锣鼓铙钹之类却是预办得甚是齐全。除了演唱样板戏,如今逢年过节也耍狮子舞龙灯,这些法器亦派得上用场。阮成胜摆出了全套“仪仗”,两套锣鼓两架龙灯两头狮子,其中一套是临时从麻塘湾大队借来的,连人带家伙都邀了来。说好了,不但管饭,而且还管每个人两块钱的工钱。
现今的柳家山大队,制砖厂按月有三百元管理费缴纳,金银花也已有了收成,论大队的集体积余,在整个红旗公社都算得是拔尖户。这笔开支还管得起。
柳家山大队从未这般荣耀过,破天荒第一次,一定不能搞砸了丢人!
对于这么隆重的庆祝仪式,我事先并不知情。这纯粹是大队的事情,五伯没有必要和我商量。说到底,我还是他一个未满十岁的本家侄儿呢,也不指望他当真事事与我通气。这也没什么,反正就算知道了,我也绝不会阻拦。根据现阶段的国情来看,这样的形式主义和官样文章还是很有必要的。权当是过节,闹腾一番,乐呵一番,又有何不可?
相对而言,早在前些日子便已于五交化公司门市部不远处开张营业了的“巧巧面包屋”,却是无声无息,只有程新建和方文剔赶来放了两挂鞭炮。原本老林和康小刚也要来的,算是找个机会赔礼道歉。方奎来探口风的时候,被我一口回绝。
什么玩意!
要不是他们亲自上门送来了营业执照,我才懒得再看他们一眼。
人群里未曾看见柳兆玉壮实的身影。在今天这个大日子里,他也领受了一个光荣的任务,那就是为县上的领导准备一顿午饭。自然,厨房里的活计用不到柳兆玉一个大老爷们去操持,自有一帮子大姑娘小媳妇供他差遣。他要做的就是掌控局面。
“记得,去问一下阮家三阿婆(我外婆),看你十二叔喜欢吃什么菜!”
五伯临出门的时候,特别交代柳兆玉。
一些未曾分配“接待任务”的闲散社员,在工厂里外转悠,看看这里,摸摸那里,口中啧啧不已,自是人人都称赞晋文支书的魄力和能耐。
一个大队搞起了两家工厂,不要说向阳县,只怕全宝州地区也是独此一家,别无分号。
“腾飞机械制造厂”,光是这个招牌,大约也隐然昭示着柳家山大队的经济即将腾飞起来了!
上午十点左右,两台吉普车出现在柳家山南面的乡村公路上。向阳县党委会成立后,原先的一套班子变成了两套班子,在职副县团级的干部增加了好几人,为了不耽误工作,严玉成一咬牙,增购了两台吉普车。自然,都是二手货,由县上驻军那里半卖半送搞来的。考虑到台山区和红旗公社的领导们都要参加这个剪彩仪式,老爸派出了两台吉普车,沿途将这些头头脑脑们都一并拉上了。
学生们挥舞鲜花,整齐划一地喊起了“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领导们笑容可掬,一路点头而过。本衙内追随在柳主任身后,居然也享受此等殊荣。
来到工厂前面的空地上,锣鼓铙钹和唢呐整天价响动起来,狮子和龙灯摇头摆尾,好不热闹。
虽说老爸是自家兄弟,礼数不可废,五伯还是将柳家山大队支部委员会成员一一引介给柳主任和其他领导,大家握手如仪,好一番寒暄。
然后锣鼓声止歇,红旗公社党委书记张木林和台山区一把手分别做了讲话,最后是老爸在临时搭建的主席台上即兴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对柳家山大力发展队办集体企业的思路和作法予以充分肯定。老爸方当壮盛,精神抖擞,中气充沛,又是教师出身,讲话抑扬顿挫,文采斐然,兼之在自家地头,群众热情如沸,短短十几分钟讲话,居然被雷鸣般的掌声打断了四五次之多。
我站在台下,仰头上望,前世记忆中满头白发、风烛残年的老爸逐渐被主席台上一裘白衣,风神俊朗的老爸所取代,刹那间触动衷肠,泪水模糊了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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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页 第一百零三章 挂历广告
喧嚣过后是宁静。七月一日的剪彩仪式风光热闹,爱红火的社员们过足了瞧热闹的瘾头之后,各回自家的责任田里忙碌去了。
五伯这个“腾飞机械制造厂”的厂长正式走马上任,在二手办公桌前志得意满地坐了下来。做了一辈子基层干部,这是五伯第一次拥有自己的办公桌。
柳家山的大队部内,只有一张破八仙桌和几条长凳。开会时用的,平日办公,就在五伯家里。工厂的办公室虽然也很简陋,毕竟有办公桌椅,算得窗明几净,甚至还有一把吊扇。这可是正儿八经的办公室。五伯放下茶杯,打开抽屉看看这里摸摸那里,深感满意。
作为机械厂的真正大股东,我可没有五伯那般悠闲。
技术方面,有张力负责,请了两个师傅,都是张力的老同事,其中一个还是他的徒弟。另外在柳家山挑选了四名念过初中,有一定文化底子的年轻后生进入工厂当学徒。对这四个学徒的选拔,五伯的安排也很见功底。柳家山三大姓氏,一柳二阮三周,柳姓后生安排两个,阮姓和周姓后生各安排一个。
毕竟五伯不单是工厂的厂长,还是柳家山大队的支书,一碗水要端平。
虽说不是进公家单位吃国家粮,能进工厂做学徒,不但能学到技术,还能拿到可观的工资,可是人人都翘首期盼的美事。一碗水不端平,只怕会被人背后戳脊梁骨。
我原来的意思,只要五伯坐镇就好,五十几岁的人,不必安排什么具体的工作,但五伯怕闲,主动要求兼任会计一职,我自然不反对。至于出纳,理所当然由名义上的大股东柳兆时担任。
这个也可以理解,钞票还是要放在自家人手里掌管的。企业才开张,不可避免带有家族经营的痕迹,日后发展壮大了,再按照现代企业模式去管理好了。而且眼下,就算我想按照现代企业模式管理,一时三刻,也找不到合适的人才,“职业经理人”和“人才市场”这两个行当,离在国内冒头还早着呢。
投资这个工厂,几乎将我的腰包折腾得空空如也。银根吃紧,得赶紧产生效益。这段时间以来,我逐渐适应了有钱人的日子,大把钞票花出去,既不蹙眉亦不心疼的感觉当真不是一般的爽!
早在剪彩仪式前几日,工厂实际上已经开始了运作。之所以要将剪彩开张的日子定在七月一日,乃是出于众所周知的原因。
五伯毕竟是有二十六年党龄地老党员了。
之前几天。张力和两个师傅已经加工出了一台400型地制砖机。眼下正在加工第二台。这又面临着一个新问题。第一批原材料即将告罄。总共只进了三套机器地材料。不是我不肯多进一些。实在是资金紧张。虽然过两天便可以在火电厂结算到六月份地款子。刨去成本尽利润有一万多元。足以再购进好几套机器地材料。然而这不是关键。关键是要卖掉产品。资金回笼。自己养活自己。
无限制地投资进去。不产生效益。明显是不行地。
上辈子我虽然是个生意白痴。这样浅显地道理却也懂得。
这就关乎到销售团队地建设问题。老实说。三五几台机器地销售并不放在我眼里。七月一日闹了这么大动静地剪彩仪式。靠口口相传。不久之后也会有人主动登门求购。
只要放宽了政策。心思活泛地能人不在少数。今后几年之内。开设制砖厂地美好前景。许多人都能预测得到。
但显然,坐等客户上门,搞“酒好不怕巷子深”那一套是不行的。若如此,实在对不起穿越者这个身份。得主动出击,做广告宣传。
广告创意毫不为难,后世有太多现成例子可以借鉴。随便抄袭一个三流的创意方案,在一九七九年都能成为经典。难在太缺乏广告载体。
电视台?有啊,中央的。最少也是省一级的。报纸?也有,不用到中央和省里,宝州地区就有日报社。问题在于,你愿意掏钱,人家还不给你登呢。
堂堂党报登你那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开玩笑!
倒是可以借助新闻稿的方式试一下。这个得找小舅,他如今是红旗公社的宣传干事,柳家山大队闹出这么大动静,他职责所在,该当主动给《宝州日报》发个通讯稿。不过通讯稿发出去之后,人家用不用还得两说。这不是能够把握在自己手头的办法。
想来想去,只有用挂历这个招数了。
美女挂历、名车挂历、山水挂历,国内大约是在八十年代中期出现,至九十年代初中期达到泛滥成灾的效果。不过在一九七九年,绝对是行之有效的好办法。
印制精美的挂历,当时不要说普通老百姓,便是在龙铁军家里贴一张都不掉他地委书记的份。
看来得走一趟省城了,顺便去看看周先生与师母。
要印制彩色的挂历,谅必宝州地区尚找不到如此实力的印刷厂。
“你要去大宁?跟谁去?”
老妈问道。
糟糕,这段时间被胜利冲昏了头脑,自以为是个“大老板”了,浑没想到自己还不满十岁呢。小孩子家出那么远的门,没人陪同能行?
“小舅陪我去。他刚好也想去看看周伯伯。”
幸好本衙内脑筋转得快,一时三刻便将小舅推了出来。
“你小舅不用上班了?”
“他有假期的嘛。人家如今可是国家干部呢。”
“没事去大宁做什么?来回车费不少呢。”
老妈这是站在一个当家人的立场上,优先考虑经济问题。
“嘿嘿,妈,这你就不懂了。现在周伯伯可是省委党校教务处的主任,说不定以后还要升。小舅多跟他亲近亲近绝无坏处,日后得便给小舅弄一个党校进修的指标,那可就占大便宜了。”
我忽悠老妈。
道理上是这样的,不过小舅如今才是什么级别?刚刚参加工作一年的青皮后生,去省委党校培训?在心里想一想还差不多。
老妈做派出所指导员的人,原本精明干练,不容易被忽悠。关键在于她老人家一点都没提防自己儿子,这么着,一不小心就着了道儿。
“嗯,这么说也有道理。”
“不是有道理,而是大有道理。”
我笑道。
“反正我自己有钱,利民维修服务部那边,可以预支工资。也不用小舅给我掏车费。”
呵呵,又是一次忽悠。利民维修部都跟咱没啥关系了。不过为了按月交钱给老妈,这个名目还是要的。省得被她怀疑我的钱来路不正。与公安民警同志打交道,该小心还得小心。
既然安全和经费都没问题,老妈也便不再阻拦。
舅对我突然抓他的壮丁很感意外,不过听说所有差旅费都可以在腾飞机械厂的财务上报销,便即欣然应诺。他二十岁的青皮后生,能到省城去免费逛一逛,何等不美?在此之前,他连宝州市都没去过呢。向张木林请假,张木林自然是笑眯眯的点头答应,亦不问小舅请假所为何事。
一大早坐上长途班车,摇晃了七八个小时,到达省城已是华灯初上,再转两路公共汽车到党校,天已经完全黑透了。所幸上次来过,倒不至在党校内迷路。
先生最大的爱好乃是看书,晚上没有公事的话,通常都不出门的。我和小舅提着大包小包的向阳县土特产,气喘吁吁敲开了先生的家门。
夤夜到访,先生惊喜不已,尤其是师母,高兴得什么似的,望着我笑个不停,打问明白我们尚未吃饭,忙即转身为我们操持饭菜。
“小俊,成林,怎么想起来看我这老头子了?”
先生乐呵呵地问道。
我扁扁嘴,道:“伯伯,你今年才五十出头吧,正当年富力强之时。你自己照照镜子,老也不老?”
这倒并非拍马屁。先生在向阳县的时候,缺衣少穿,潦倒落魄,又不修边幅,看上去差不多有六十岁了。如今当上了省委党校的教务主任,正经八百的领导干部,人人敬重的教授,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消瘦的脸刮得干干净净,整个人神采焕发,精神得紧,仿佛骤然间年轻了十几岁似的,哪里还有半分衰迈之态?
先生开心地笑了起来,随口问起向阳县的近况,听说蜜蜂养殖已然开始推广,许多社员踊跃加入养殖户的行列,并且已经有蜂蜜产出,先生不住点头,甚是喜悦。
“要注意销售的问题,不要像叶圣陶先生的小说《多收了三五斗》里面写的,丰收之年反倒收入下降。”
我点头应道:“伯伯所言甚是。籴甚贵,伤民;甚贱,伤农。民伤则离散,农伤则国贫。”
这是《汉书•食货志上》所载原文。我这倒不是故意卖弄,与先生说话时许多时候都是引经据典的,一开始是投其所好,渐渐的习惯成自然了。
用在这里尽管有些不伦不类,也还沾得上边。
先生连连点头,喜道:“看来我离开之后,你的学业并未荒废,好啊,好啊……”
“伯伯,我现在说话,人家都说我像个老头子似的。”
我故意装出愁眉苦脸的样子。
先生笑骂道:“胡说八道,文言文乃是国学根本……呵呵,小俊,你不是故意拿这个借口来堵我吧?怕我考校你的学问?”
暴汗!
先生何等睿智,这般小手段焉能瞒得过他?我这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得赶紧转移话题,不然老夫子真个考校起学问来,可不是玩的。
“伯伯目光如炬,这个销售问题确实是关键呢。我们这次来,也是为了柳家山机械制造厂的销售问题。”
“柳家山机械制造厂?”
先生一阵愣神。大约一时三刻还无法将柳家山这等穷乡僻壤与机械制造厂扯到一块去。
成功将老夫子的注意力从“国学根本”上头转移,我心中大喜,连忙将“腾飞机械制造厂”的事情汇报一番,也毫不保留地说出了此番省城之行的目的。
“印挂历做宣传?好啊,小俊,这个主意着实高明,谁想出来的?”先生眼中闪烁着喜悦的光芒,大约也已经猜到了个大概:“啧啧,在柳家山建机械制造厂,晋文支书果然是大智大勇之人。”
却不知五伯若听到先生这般评价,心里该是何等荣耀。
要知道,如今的周先生已不是当初麻塘湾的“周癫子”,而是堂堂省委党校的教授。身份不同,说出来的话语份量自然也有天壤之别。
“嘿嘿,伯伯,你就别管这个主意谁想出来的了。我对省城两眼一抹黑,分不清东南西北。不知道去哪里找这个印刷厂呢。”
资讯不发达当真讨厌,连个114查号台都没有。
“呵呵,这个可考倒我了,伯伯也不知道呢。”先生笑着说道:“不过没关系,明天我到总务处问问就明白了。他们知道。”
省委党校有多少资料要印刷?总务处自然有印刷厂的联系方式。
周主任亲自出马,总务处的同志很热情,立马便给我们联系上了大宁市第三印刷厂。为了保密起见,我没有在电话里说做广告的事情,只是说要印一批彩色挂历。印刷厂一口应承,说没问题。
果然也是没问题,大宁市第三印刷厂颇有实力。我将设想一说,他们很快便拿出了方案,挂历头像选的是当时几名十分当红的电影演员。
反正眼下也没《著作权法》这个东西,只要不是党和国家领导人的肖像,别人的尽管用。那叫看得起她!打官司?那是断然不会的。
我总共印刷了一万份挂历,都是单页的,一个美女头像加一九七九年和一九八零年两年的日历。其中八千份打的是“腾飞机械制造厂”的广告,两千份打的“巧巧面包屋”广告。
老实说,作为国内第一份挂历广告,图案设计远谈不上精美,装帧印刷更是粗糙不堪。然而小舅却看得目瞪口呆,啧啧连声。当即就跟我说好,最少得给他一百份,他要拿去送人情。
嘿嘿,有人自愿帮我派发广告,哪有拒绝的道理?
这一万份挂历发出去,可以预见机械厂的订单将如雪片般飞来,只怕要将五伯和张力他们搞得应接不暇,人仰马翻。
PS:第二更奉上!在下这便去给诸位看官准备今晚的“宵夜”,呵呵。本书上传以来,鄙人全然忘了春秋早暗,所有业余时间都趴在电脑前了,头发白了不少。瞧在鄙人“白了中年头”的份上,诸位大大赏个推荐和收藏吧,须知强推只有一次的啊!顿首拜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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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终日梦想穿越的打工仔终于梦想成真了。
一个羡慕衙内生涯的草根阶层终于成为衙内了。
一个前世穷得响叮当的卑微小人物终于有发财的机会了。
一个对官场望而生畏的人逼不得已进入官场了。
一个终日对着“祸水”流口水的家伙居然后宫了!
只要穿越,一切皆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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