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家庭教师
“臭小子,又是你出的馊主意?”
严玉成一脸笑意盯着我,仿佛我是他儿子似的。
他前脚刚从地区回来,屁股尚未坐热板凳,唐海天就拉上老爸和魏玉华,急毛急火跑到他办公室说开了。严玉成那脑袋瓜子,拐弯都不需要打方向盘的,转得可有多快?一听就觉得有戏,立马让人将我叫了去。
可巧周先生说今下午要考俄文,我连利民维修部都没去,锻炼完毕吃好早餐,捧了《战争与和平》在宿舍楼下的草坪里猛下苦功,被他的秘书肖志雄逮了个正着。
一把手兼未来岳父老子宣召,那是抗拒不得的。没奈何,只得收起书本,磨磨蹭蹭去了县革委主任办公室。
“我就是胡说八道啊,一个小屁孩,说出的话做不得数的。要是搞砸了,严伯伯你可不许骂我。”
我耸耸肩膀,说道。这可不是装孙子,实在那些东西咱没实际操作过,不知道能不能成。若是搞成劳民伤财的结果,怕是真要挨骂。
向阳县财政那点底子,实在经不起折腾。
严玉成指点着我的鼻子笑骂:“你也知道你是小屁孩?就敢在三位长辈面前胡说八道?”
我扁了扁嘴,还他两个老大卫生丸子。
“严主任,我刚与省农科院的专家通过电话,他们说理论上是完全可行的。具体细节,当然要等实验过后才能知道。”
唐海天兴奋地道。
只要省农科院地专家说理论上可行。这事就多了几分指望。
“干脆。海天主任你去省城跑一趟。请专家到咱们县里来现场指导。眼看就要入冬。越早出成果越好。”
“对对对。我也有这个意思。那我现在就去啊……”
我不觉笑了。
唐海天这人。四十好几了。还跟个毛头小伙子似地。也难为他一片为民办事地赤诚之心。
“先别忙,再合计合计。”
严玉成眼光一抡,又将我逮住了。
“你再榨榨这小子,看他还有多少肚里货没掏出来?”
于是一正三副四位主任的八道目光都冲我来了。嘿嘿,这可是向阳县最有权势的四个家伙,目光何等凌厉?换一个胆小的,就算不尿裤子,也该两腿抽筋。
对严玉成此种毫不爱惜晚辈的做法我大为不满。却是敢怒不敢言,只得搜索枯肠,拼命压榨自己的脑细胞,凑出点东西往外倒,好打发这四个如狼似虎的狠角色。
“嗯,大棚种菜也要注意温度,塑料薄膜太薄,要是外边气温太低,里面的菜也会冻死……还有啊,要防虫害……关于防空洞培育蘑菇,我看主要就是菌种和虫害的问题,还有通风透气……得得得,几位大主任,你们就别难为小孩子了,还是去请教省农科院的专家吧。真是的,人家资本家压榨剩余价值,还给发个工资啥的,哪像你们这样,四只铁公鸡,一毛不拔,比资本家还资本家……”
我唠唠叨叨的,犹如碎嘴婆婆。
一番话说得四位主任面面相觑。特别是唐海天和魏玉华,以前没怎么和我接触过,不知道这就是本衙内讲话的风格,觉得这小家伙也太拽了点,敢这么和严老大以及自家老子说话。
“行行行,你也别抱怨,我也不会给你发工资。这事要真弄成了,我请你吃红烧肘子……对了,到时候归海天主任掏腰包啊。他可是分管这一块的。”
晕死!
别看严玉成英雄了得,说到一个“钱”字,比谁都抠门。这么大的事情,一个红烧肘子就打发我了,临了还是人家唐海天同志掏腰包。
看样子以后要真想娶他女儿,得多准备点彩礼钱。
想起严菲,可有些日子没理会这小姑娘了。下个星期天,好好带她出去玩一玩,免得疏远了感情。没人的时候,小丫头叫哥哥叫得可甜了。
这也跟梁巧一样,小小年纪就展露出“祸水”的潜质。
“行,严伯伯,你就抠门吧。到时候我也不客气,我吃一个还拿一个,吃得那个唐伯伯会账,拿的那个,还叫你掏腰包。”
我恶毒地抛出这么一个计划,拿起《战争与和平》,迈着方步,扬长而去。
办公室里,四位主任笑成一团,惹得同一层楼的年轻干部们都探头出来瞧热闹。甚至有一位副主任都按捺不住,装作上厕所走了出来,竖起耳朵听。
好不容易在周先生那里将俄语蒙混过关。紧接着不久又去参加了期中考试。这个毫无悬念,双百分,第一名。外班的老师看我的眼神就有点跟看妖怪似的。甚至有一种谣言说是谢老师作弊,要拍柳主任的马屁,愣给一个经常跷课的小屁孩打双百分。
这个谣言,别的同学自然是不会跟我说的。告诉我的人乃是严菲。
期中考试成绩公布的次日,恰巧是星期天,我拉上她还有三姐,出去疯玩了一个下午。类似看小人书、吃油炸粑粑这样的事情,可以想见我的兴趣并不大。我的享受来源于亲情与友情,貌似还有那么一点小暧昧的男女之情(一点点而已,别将在下想得太不堪)。
严菲边吃油炸粑边跟我说起作弊的谣言。
我笑着摇头。假使小学这点事情我还会着急上火,那也实在混得太次了些。况且这个谣言一看就是没什么脑筋的人搞出来的。正经期中考试,试卷是统一出的,批改也是统一的,谢老师一个人根本做不到只手遮天。
“嘿嘿,如果真要拍马屁,为什么老师不给你双百分?你爸可是正主任。”
严菲大大的眼睛扑闪着,做沉思状,小模样可爱至极。如此简单的逻辑,这小丫头居然要想上差不多半分钟才很不确定地点头。
果真是又娇又憨!
三姐扁扁嘴:“别听他们乱嚼舌头。他们这是妒忌我家小俊。”
在家里三姐或许要跟我耍点小脾气,碰到这种“大是大非”的原则问题,那是毫不犹豫站在自家弟弟一边。
严菲立即点头赞同:“是啊。小俊真的很厉害呢。”
爽!
自我膨胀一个先!
自我膨胀之后,趁三姐不注意,偷偷捏了捏严菲吹弹得破的小脸蛋,小姑娘娇羞地横我一眼,美得一塌糊涂,明艳不可方物。
我一得意,哼起了小曲,貌似《自由飞翔》的调子。
三姐和严菲都扁了扁嘴,嫌我唱得难听。
这一下打击不小。须知本衙内上辈子得过工厂卡拉O大赛的入围奖呢!
“看,我哥。”
严菲忽然伸手指向前边一堆人,也不等我言语,马上叫嚷起来。
顺着她的手指看去,果然看到严明与几个青皮后生还有几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在一起。
严明听到叫喊,扭头看来,见是我们几个,顿时大为尴尬。他如今可是读高二,马上就要考大学。虽说是星期天,也该在学校补习才对。而他那几个同伴,貌似好几个都不是学生,应该是社会上的小混子。
严明和同伴说了几句什么,就走过马路来,冲我和三姐点点头,问道:“菲菲,什么事啊?”
“没事啊。看见你我就叫你嘛。”
严菲漂亮的大眼睛眨了眨,很没心没肺地说道。
“没事那你早点回家。我和几个同学去一个同学家里玩一会。”
严明挠挠头,丢下这么一句解释。这是将我们三个都当成小屁孩,想轻轻松松蒙混过去。其实他大可不必如此,至少我绝不会给严玉成或者解英打小报告。他这个年龄,心思野得很,正是最叛逆的时候。父母管制得愈厉害,反弹愈甚。
只要他不玩得太过火,严玉成总会给他安排一条出路的。
严明说完,又不大放心地瞧了我一眼。许是严玉成经常在家里夸奖我,让他有些警惕,觉得不能像对待普通小孩一样等闲视之。
我点点头,很礼貌地叫道:“严明哥哥。”
严明就笑了一下,对我的礼貌表示满意。
“小俊,你带菲菲回家去吧,天快黑了,过马路小心一点。”
严明临走这句交代,倒让我对他添了几分好感。不管怎样,他对妹妹颇有友爱之心。
回到家里,却发现大姐二姐正在挨老妈训斥。开始我还以为老妈是责怪她们不该让我和三姐出去玩,听了几句就知道不是那么一回事。
却原来大姐二姐期中考试的成绩很不理想,尤其是大姐,在班上只占到三十几名,勉强算得中等。眼见得明年就要考大学,这个成绩自然不能令老妈满意。至于二姐,却是有点遭受池鱼之殃。她成绩一贯不大好,老妈也见怪不怪,没指望她能上大学。大姐的成绩滑坡,才是老妈不能容忍的。
见大姐眼泪泱泱的样子,我一阵心疼,忍不住劝道:“妈,你也别怪大姐了。能上一中的都是尖子生,大姐以前在红旗中学读,底子赶不上人家。”
大姐擦了把眼泪,感激地瞥我一眼。
老妈对我的话,还是挺听得进去。上辈子可不是这样,那时我才是最让老妈操心的。
“那你说怎么办?明年就考大学,这个成绩怎么考得上?”
那晚上我连支几招,将三位副主任哄得眉花眼笑,眼下唐海天几乎隔天就跑我家来跟老爸说一说大棚菜的试验情况。与其说是与老爸通气,还不如说是问我的意见。我自然要谦虚谨慎,一个劲说好,大拇指竖了一遍又一遍,人家身后站着省农科院的专家呢,咱小屁孩能不藏拙?搞得唐海天乐呵呵的,出门都差点找不着北。
这么一个了得的儿子,老妈向我问计也是理所当然。
为老爸老妈分忧,乃是做儿子的份所当为。
我想了想,问道:“大姐,你现在主要是那几门功课差一些?”
“语文、数学、英语。”
我一听头就大了一圈都不止。什么嘛,这可是最主要的三门课。
“语文主要是作文差一些,基础知识还好。”
大姐许是自家都觉得不好意思,又加了一句。
“作文?”
我脑海中灵光一闪,想起一个人来。用大拇指也能想到,我说的这个人是江友信。要说这三门课,我自己也都能为大姐补一补。数学丢下的时间有点长,不过上辈子学的是理科,底子还在。语文和英语被周先生硬摁住教了两年,大了不敢说,放眼向阳县在校学生,差不多无敌了。只是我年纪小着,在大姐面前毫无威信可言,由我来补课效果可想而知。
现放着江友信这么一个师范出身的高中教师在,何不利用一下?正好借机撮合他与大姐。
见我笑得贼腻兮兮的,老妈就敲了我一下。
“小俊,笑什么呢?有什么好笑?”
我摸摸脑袋,笑道:“妈,我们给大姐找一个家庭教师怎样?”
“家庭教师?去哪找啊?要花不少钱吧?”
老妈和严玉成是一个师父教出来的,说到“钱”,立马变得小心翼翼。这也难怪,虽说有我每月三十元的帮补,也只是稍微缓解一下家里的拮据,离小康水平还差得远呢。
老妈最大的心愿就是在一年之内将家里的家具都换新的。来串门的客人多,那些破桌子旧凳子,每次都让老妈面上无光。要不是我给弄回来一台电视机和一台收录机,勉强撑个门面,老妈说不定一吃完晚饭就将家门紧闭,不让那些讨厌家伙进门。
“嘿嘿,这个教师不用花钱的。”
我眼睛在大姐脸上瞄来瞄去,一脸坏笑。
老妈哪里想到我临时改行客串起“媒婆”的角色?听得有这等好事,不觉大喜,一迭声催问:“是谁?啊,小俊你快说,是谁?”
“爸的秘书江友信啊。他以前可是石马中学的高中教师,爸的校友,宝州中师的高材生呢。让他每天晚上给大姐补一下课,不是正合适?”
老妈一拍巴掌,喜道:“是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不管三七二十一,搂住我就亲了一个。
“噗哧”一声,大姐破涕为笑。得脱“大难”,她才是最开心的了。又怎能知道,这个她打小照顾的弟弟,正在操心她的终生大事。
“呃……请江秘书来做家教好是好,就怕你爸不同意。他老是说什么公私分明的话……”
老妈边说边撇嘴,显见得对老爸的说教也颇为不满。
“嘿嘿,这有什么好担心的?爸以前也是教师,教师的职责就是教书育人。为我们向阳县多培养一个大学生出来,他这个革委会副主任该高兴才是。”
本衙内料事如神,晚上老妈跟老爸一说,他二话不说就点头同意。
“嗯,小江很不错,有水平,人又稳重,给华子补一下课我看可以。”
至于江友信,前不久提了副科级,一直找机会报答老爸来着,那有拒绝的道理?经常出入领导的家里,不正好与领导联络感情?
嘿嘿,大姐夫啊大姐夫,机会我是给你创造出来了,能不能把握住,就要看你的临场发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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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页 第七十五章 试验成功
大棚种植蔬菜和防空洞培育蘑菇大获成功。在省农科院专家的悉心指点之下,豆角西红柿辣椒茁壮成长,蘑菇如同一把把小伞,开满了整个防空洞。
大冬天的吃上蘑菇,这可是新鲜事物。严玉成喜不自胜,亲自给地革委一二把手龙铁军和周培明做了汇报。周培明还好,在电话里哼哼哈哈的打着官腔,看不出有什么过分激动。龙铁军就不一样了,似乎比严玉成还高兴,挂了电话,叫上秘书刘和谦与司机,直接跑到向阳县来了。
看见塑料大棚里青翠欲滴的豆角、青红相间的西红柿和绿油油的辣椒,龙铁军忍不住蹲下身子,伸出手轻轻抚摸着,犹如抚摸成长中的孩子,喜悦不已的笑容在威严的脸上扩散开来。
“玉成,了不起,了不起啊!”
一贯强势的严玉成也被夸得不好意思,连连摆手。
“龙主任,您别夸我,这都是海天同志和省农科院专家们的功劳。海天同志提出设想,农科院的专家们具体指导,辛辛苦苦搞了个把月,才有了这么点成绩。”
这个时候,自然没人会提我这个“首倡”的小屁孩。
龙铁军握住唐海天的手,连连摇晃。
“海天同志,辛苦了,我代表全区三百多万人民群众感谢你啊!”
龙铁军压抑不住兴奋之情,话说得有点大。不过细论起来,也不算很离谱。大棚种植成功,等于将这个十年后才出现的新事物整整提前了十年。往小了说必定会引起向阳县乃至宝州地区农业格局的大改变,往大了说,称为农业科技革命也不为过。
“龙主任您过奖了,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唐海天激动不已。他做县革委会副主任也有些年头了。第一次受到龙铁军这么面对面地热情洋溢地夸奖。不由感激地看了看严玉成和老爸。
“龙主任。这都是在严主任和柳主任地正确领导和大力支持下。我们才能做出这么点小小地成绩啊。”
听了这话。龙铁军眼睛微微眯起。不经意地在严玉成和老爸身上扫过。眼神里带着欣赏之色。这两个家伙。原先还担心他们资历浅。压不住阵脚。现在看来。连老资格地唐海天都被折服。担忧纯粹多余。
龙铁军意犹未尽。又要求去看防空洞里培育地蘑菇。
严玉成露出为难地神情。
“龙主任。防空洞里气味不大好。要不。叫他们拿点蘑菇出来给您带回去。请地革委地领导们尝尝鲜?”
龙铁军哈哈大笑:“玉成啊,真把我当啥金枝玉叶了?防空洞里面气味再不好,能不好过上甘岭战役的坑道啊?那么艰苦的环境,我带一个营整整坚守了一个月,你这个小小防空洞里的那点气味,算得什么?”
一九五三年,上甘岭战役是抗美援朝最后一场大战役,也是最艰苦的一场战役。在上甘岭的坑道里坚守过一个月的人,毫无疑问是最了不得的英雄好汉。
严玉成心悦诚服,当先带路。
为了方便试验,选的就是青山岭县革委大院内的防空洞。那防空洞约莫有两米高矮,两米宽窄。临时拉了电线进去,一路上都有昏暗的灯光照明。一行人鱼贯而入,在里面拐了几个弯,眼前豁然开朗,原来是到了一个比较开阔的所在。按照防空洞的设计,这里该当是一个屯粮之所。
灰白色的蘑菇在培育基上绽放开来,春意盎然,只是气味着实有些难闻。
龙铁军蹲下来,摘了一朵蘑菇在手头仔细端详,看着看着,眼角竟然有泪水溢出。尽管防空洞内灯光昏暗,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龙铁军脸上,这一滴眼泪却是看得异常清楚。顿时人人屏息静气,咳嗽都不敢发出半声。只是个个心中纳罕,不知道龙主任的感慨由何而来。
“拉上去的时候六百七十九个人,一个月下来,囫囵个的只剩下一百零五个人……”
龙铁军喃喃自语。却原来想起了当年并肩战斗的同袍。
眼见得龙主任缅怀往事,谁也不敢出声打扰。
过了一会,龙铁军长长叹了口气,终于将思绪自二十多年前浴血奋战的硝烟战火里拉回现实之中。刘和谦立即上前一步,递上一方洁白的手绢。
龙铁军接过手绢擦拭一下,笑道:“很好啊,用防空洞培育蘑菇,有一个成语叫铸……铸剑为犁,我看就很生动啊。”
严玉成和老爸都露出钦佩的神情。
龙铁军是部队转业干部,枪林弹雨里杀出来的硬汉子,为国家立下赫赫战功,铸剑为犁这个成语,用得再贴切不过了。
看罢蘑菇,龙铁军回到办公楼,就在县革委会议室召开了一个临时会议。
严玉成、老爸、唐海天、刘和谦、魏玉华,还有县革委的另外两名副主任在座。
“海天同志,这个大棚种植蔬菜和培育蘑菇的事,搞得很好,很有创造性。具体的情况,给我们介绍介绍,要迅速推广,还需要做些什么工作?”
过了最初的兴奋期,龙铁军开始考虑具体的部署问题。看来这又是一个干实事的,不满足于流于形式的表面文章。
“技术问题,已经基本解决了,迅速推广没有问题。现在主要面临的是资金问题……”
唐海天准备工作显然做得很足,开始掰着手指头一样样给龙铁军算钱,篾条要多少钱、塑料薄膜要多少钱、肥料要多少钱、农药要多少钱、投入人工折合成工分要多少钱等等通算下来,建一个四百平方米的大棚,差不多要投入一百二三十块钱。另外,如果天气太寒冷,塑料薄膜要加厚,还要在大棚内加装电灯取暖,那投资还要再增加几十元。至于防空洞里培育蘑菇,倒是便宜很多,主要就是照明和培育基及菌种还有农药的投入。
龙铁军很平静地听着,眉毛都没抖动一下。
尽管这是临时性的工作会议,商讨的也是纯技术性的工作,不牵涉到任何敏感的问题。然而一旦进了会议室,坐到主席位置上,龙铁军就恢复到地区一把手的威严与宁静,再不轻易流露哪怕一丝感**彩。
唐海天就纯技术性的问题汇报完毕之后,龙铁军微微扭头,望向左边的严玉成。
这个事情是在向阳县试验出来的,理所当然要先在向阳县搞个试点,试点成功之后,摸索出一套方法和模式,才好考虑在全区推广。
涉及到全县的大动作,由严玉成这个县革委主任来定夺,也是题中应有之义。
严玉成咳嗽一声,说道:“龙主任,是这样的,大棚种植我们打算先在向阳镇郊区的几个大队试点,嗯,先搞个两百个左右,再多的话,县里财政也负担不起。”
龙铁军微微点头。
两百个大棚,照唐海天刚才的算法,大约需要投入三万至四万块钱左右。倒不是说向阳县财政穷到只有三万块钱的现金,而是临近年底,要用钱的地方很多。严玉成这个家不好当。
“防空洞培育蘑菇,倒是可以大力推广。我们准备分配到各个区和公社去搞,哪里有防空洞,就归哪里负责。县上只提供技术支援和菌种。其它的各区和公社自己解决。”
“还有一个所有权的问题呢?”
龙铁军问道。
这个可是挺重要的问题。
严玉成微微一愣,他们只想到如何推广,这事情尚未考虑到。
“当然是集体所有。县财政将款子先拨下去,由镇里统一部署。等有了收成,先归还财政的拨款,余下的,一部分上交县财政,一部分留在向阳镇,当然,大队也要留一点积余。”
老爸补充道。
他是第一副主任,这个时候回复龙铁军的提问,也不算僭越。
龙铁军点点头,正要说话,见魏玉华嘴巴张了张,一副很急切汇报的样子,便停下来,望着魏玉华。
“玉华同志,请讲。”
魏玉华刚刚急切想要发言,龙铁军当真点了自己的名,倒惊出一头汗,也顾不得掏手绢,抬起衣袖擦了一把,样子很秀逗。
龙铁军难得地笑了。
“玉华同志,不要紧张,畅所欲言嘛。”
“是是,龙主任……是这样的,大坪火力发电厂正在建设,嗯,我们……我们打算建几个配套项目……”魏玉华一边擦汗一边结结巴巴说道。
“大坪火力发电厂,那可是电力部直辖的大项目,你们也敢打主意?”
龙铁军有点调侃的说道。
对于谨小慎微的下属,龙铁军还是刻意维护的,不搞得太严肃,免得将人吓坏了。
“不是不是,我们哪敢打电厂的主意……我们是想,建一个配套的水泥厂和几个石灰厂……这个,就建在山北区……”
龙铁军眉毛一扬,眼睛里精光闪烁。
“山北区……嗯,这个主意不错,是个好点子。”
龙铁军当面认可,这就十分难得了,魏玉华备受鼓舞,说话也流畅起来:“是是,龙主任,山北区的情况,您也是清楚的,太穷了啊。我们县里的意思,是要借这个契机,给山北区走出大山摸索一条可行的路子。”
“好,好啊!”
龙铁军按捺不住兴奋,情不自禁地拍了拍桌子。
“玉华同志,这么做就对了,就是要多从实际出发,多为人民群众办实事。”
龙铁军担任宝州地区的一把手也有四五年了,对下属一市七县的主要负责人的性情、工作能力不敢说了如指掌,基本上也是心里有数。这个魏玉华以前是无论如何进不了他的法眼,也就是个混日子等退休的老干部。说起来算是周培明那条线上的人,一贯小心谨慎,不犯什么错误。自然,开拓进取的锐气那是一点都没有的。好在向阳县的工业基础太差,便也容得他有一日没一日地混着。龙铁军本来已经在考虑明年调整干部的时候,将他调到地区某个闲散部门养老。
料不到今天,这么一个即将退二线的干部,居然也爆发出来了,要为全区最贫困的山北区摸索一条路子,而且这条路子听上去还挺切实可行的。
龙铁军不由大是喜悦,比起刚才参观大棚种植和培育蘑菇时的好心情也不遑多让。
魏玉华得到肯定,激动得两腮的肥肉都在微微颤抖。
“玉华同志,具体谈一谈你们的思路,看看有什么我可以帮得上忙的。”
龙铁军这么说,那就等于是完全认可县里的计划了。向阳县几位领导对视一眼,无不欣喜异常。严玉成朝魏玉华鼓励地点了点头。
“龙主任,有您的支持那就太好了……石灰厂没啥问题,技术和资金县里都能解决。就是这个,这个水泥厂,我们县里的技术力量实在太薄弱了,资金方面的缺口也很大,靠我们自己的能力,难以克服啊……”
龙铁军点点头,向阳县的工业基础,他心里有数。
“玉成同志,玉华同志,你们县里尽快搞一个方案出来,搞详细一点,交到地区来,技术和资金的问题,我可以给你们想想办法。嗯,李涛同志那里,也要送一份方案过去,先征求他的意见。”
县里的同志都对龙铁军的体贴周到大为感激,点头不迭。
李涛同志,乃是宝州地区革委会分管工业口的副主任。龙铁军作为一把手,能够考虑这么全面,并且开口提醒,足见他对下属的关心与爱护。在他那威严的外表下,其实隐藏着极其丰富的同志情谊。这大约也是他这种经历过枪林弹雨生死考验的部队干部的特质。
在战场上,对同袍的关爱其实就是对自己的关爱。
会议结束,严玉成和县里的同志情意拳拳,邀请龙铁军在县里用餐。龙铁军笑着答应了。
“我来,就是想尝尝你们大冬天搞出来的蔬菜是个什么味道。”
一招待所的大厨自是打叠精神,狠狠地卖弄了一回手艺。蘑菇炖鸡、四季豆炒肉丝、西红柿炒鸡蛋一样样端上桌来,虽然都是些家常菜,却吃得龙铁军甚为满意。临走的时候,与县里的同志一一握手道别,最后再次握住严玉成的手,拍了拍,语重心长地道:“玉成啊,干得不错!要戒骄戒躁,再接再厉啊!”
PS:诸位看官老爷在上,原打算今晚多更一章,不幸感冒了,头晕得厉害,本章更新之后,今晚只能勉力完成一章,以备明早的更新,实在抱歉。自然明日两更是一定会保证的,等感冒稍微好转,再补欠债,多多原谅!在此谢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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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页 第七十六章 敲诈严玉成
龙铁军前脚走,我后脚就知道了这回事。
这就是本衙内为什么会在快要下班的时候,出现在县革委主任办公室的原因。
严玉成的秘书肖志雄笑眯眯地跟我打招呼。他和我熟悉的程度,自然不如江友信,不过也算得很熟。起码有两次以上,是严玉成亲口吩咐他叫我去办公室的。
严玉成看见我,愣了一下。
“小家伙,有事?”
我靠在门框上,双手抱胸,一脚歪曲,带着严重鄙视的眼神望了过去,就是不说话。
“啊,红烧肘子!”
严玉成边说边举起自己的手在嘴边比划了一下。
我忍!
可是我实在是忍不住了!
刹那间清脆的笑声响彻了整个县革委办公大楼。
严玉成一开始并未意识到。愣了一下才想起自己地比划有问题。终于也忍不住大笑起来。这一阵哄堂大笑。把即将下班地几位副主任都招了过来。包括老爸在内。眼见得一老一小两个二百五在主任办公室笑得人仰马翻。副主任们面面相觑。不知何谓。
“……海天主任。债主……债主上门讨债来了……”
严玉成硬撑着。指着我断断续续地说道。
“红烧……红烧肘子……”
这回严玉成学乖了。没再比划。
唐海天也笑了:“龙主任前脚走。讨债地后脚就到。这债主蛮上心地嘛。”
我忍住笑,扁扁嘴说道:“你们这些大人物,忽悠咱们这些升斗小民,再平常不过了。要不催紧点,到嘴的红烧肘子也飞了。”
唐海天今天心情大好,一拍巴掌笑道:“批评得好,振聋发聩!今天我请客,一招待所吃红烧肘子,见者有份。”
办公楼内一片欢呼。
这么着,一不小心,县革委主任会议搬到一招待所的餐桌上开去了。我们那一桌,正副主任九位加上区区在下,正好十人凑一桌。另外办公室的干部凑了一桌。虽说是唐主任请客,非正式的,办公室干部还是很自觉地坐到了外间。
再说了,跟主任们在一间包厢里吃饭,人家也吃不痛快。
招待所所长王友福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中午刚招待了龙主任,还没歇口气,县革委主任们又齐刷刷聚集一团。直慌得屁股尿流带着巴结的**满场子吆喝着,招呼服务员赶紧招待。
不经意间,王友福见我居然堂而皇之与主任们坐在一张桌子上,而且还大大咧咧坐了主宾位,顿时眼睛就直了。心说柳家这小崽子,也太嚣张了吧?要命的是,其他副主任不管,严玉成不管,连我老爸竟然也不管,就由得我这么僭越!
我斜乜王友福一眼,不屑地扭过头去。
王友福尴尬地笑笑,连忙走开了。
然则这厮扭头走开的瞬间,我以眼睛的余光分明瞥见他脸上露出一丝阴恻恻的神情,妒忌、怨恨、狠辣兼而有之,不觉心中一凛。
这卑鄙小人,想要做甚?
当初没直接拿下他,是想要借他稳定向阳县的干部队伍,如今情势已然不同,非但严玉成和老爸的工作得到了上级的认可,连唐海天这个三把手也彻底宣布易帜,魏玉华自然而然也会靠过来。一二三把手拧成一股绳,严玉成在向阳县的权力架构,基本已经搭建成形了。接下来便可开始着手调整县直机关各局委办和各区公社的主要班子成员。王友福这个家伙,还是尽早拿下的好。政府招待所所长的位置,虽然并不显赫,却相当重要。可以打探到许多消息,用得好了,对上位者很有帮助。
酒菜上来,严玉成端起杯子,郑重其事地说了几句祝酒词。副主任们都举着酒杯,脸带微笑。只有本衙内老实不客气,举的乃是茶杯。
酒这玩意,特别是刀子般的苞谷酒,我不在行。
严玉成套话说完,大家满饮杯干,举箸,我便毫不客气,站起身来,捞了一大块红烧肘子放到了自家碗里。这段时间在店里,巧儿做饭菜,餐餐不断肉,结果不但没将馋肉的毛病治好,反而有变本加厉的倾向。再说了,这本就是我的酬功宴,我干嘛要装孙子?不吃白不吃。
掏出那么好的点子,让严玉成几个在龙主任面前大大露了一回脸,就捞了个红烧肘子吃,我还亏了呢我!
主任们在一起,席间谈的自然还是工作。
听了半天,敢情他们就打算搞两百个大棚,我不觉撇撇嘴,很是不屑。
严玉成和别人说着话,眼睛的余光一直在瞟我。他如今越来越把我当盘菜了。这小子,关键时刻总能掏出点鬼主意来。
“小俊,扁什么嘴巴啊?”
“菜的味道很一般。”
我敷衍道。
“哼!”
严玉成根本不信。
“两百个大棚,供应向阳镇的冬季蔬菜勉强可以。到时候看你们拿什么去讨好宝州市的地区领导!要不,让向阳镇的小民百姓干瞪眼流口水,优先保证宝州市的供应再说?”
我仗着年纪小,说话一点都不客气。
“哎呀,这个问题倒是没考虑周到。”
唐海天一拍脑门,眼瞅严玉成说道。
严玉成极有决断,一挥手:“扩大种植面积。各区都搞一点,明天就召集他们来县里开会,海天主任你主持,我和晋才都参加。”
老爸插话道:“我看,销售环节也要把握好,供销社内部要成立一个专门的部门来统筹这个事情。”
这是吸取了“稻田养鱼”销售混乱挨处分的教训。
“嗯,这个事情很重要,明天的会议,供销社的人也要参加。我看县里专门成立一个领导小组吧,产供销一条龙管理,就由海天主任牵头负责好了。”
唐海天点头应诺,责无旁贷。
觥斛交错间,一件大事就定了下来。看来后世官员们在酒桌上解决重要问题,也是源来有自。
接下来,又聊起了建水泥厂的事情。魏玉华脑门子放光,大颗的汗珠顺着油亮的胖脸滴落下来,讲到兴奋处,当真是手舞足蹈。
其他副主任,也都知道唐海天和魏玉华今天得了大彩头。唐海天还则罢了,原本就是三把手,能力摆在那里呢,不必嫉妒。这个死胖子老魏,竟然也抖起来了。人人嘴里喝着酒,说着恭喜的客套话,心里头却一个个翻江倒海的。凭啥?还不就是凭着投靠得快,在严玉成和柳晋才那里得到了指点么?要不凭他老魏那德行,整个一等着退休的家伙。
细论起来,还是严玉成和柳晋才这两个家伙有能耐。原先大家对严柳二人,特别是柳晋才凭着几篇文章骤然大贵都心怀不忿,现在看来真是走了眼啦。
如此一来,大伙望着严玉成和老爸的眼神,不但带着敬畏,还加了几分钦佩和谄媚之意。
严玉成是洞庭湖的麻雀,见过风浪的,对这些人的脉把得准得很。见了这种情形,如何能不加以利用?喝了一口酒,说道:“建水泥厂的事,玉华主任要抓紧。争取一个月内立项,年底之前能选址开工。”
魏玉华连连点头。
“水泥厂可能建得慢些,石灰厂要立即上马,就由山北区区公所牵头好了,县财政给予支持。地址选好之后,修路的事情也要马上落实。马主任,这就要麻烦你多费心了。”
分管道路交通的副主任马智宽立即站起身来,有些激动地表态:“严主任放心,修路的事包在我老马身上了,绝不拖后腿。”
严玉成微笑点头:“好,有这股子干劲就好啊。”
老爸淡淡道:“修路是大事,也是挺费钱的事情,我建议还是要召开一个专门的会议,交通局、公路段、财税局的负责人都一起参加,专题讨论,定下章程来。”
“晋才的建议非常好,就是这么办。”
“是的是的,柳主任的指示非常重要,我明天就去安排落实。”
马智宽朝严玉成和老爸分别点点头,这才重新落座,脸上没有丝毫不愉之色。毕竟老爸是第一副主任,能力和名份摆在那里,人家唐海天都服了,他马智宽凭啥不服?
主任们只管筹划大计,我便专心致志对付红烧肘子。待得主任们的讨论告一段落,思绪重新回到餐桌上,却发现装红烧肘子的大盘里,只剩下一点红油汤汁罢了。
这么肥腻腻的整只红烧肘子,也并非全都进了我一个人肚内,吴秋阳也吃了不少。他是新近提拔的副主任,管的又是组织人事,生产建设上的事情和他不大搭界,便同我一道,大饱口福。
我拍打着微微凸起的肚子,意犹未尽,叫嚷起来。
“服务员,服务员,通知厨房,再做一份红烧肘子,我要打包带走!”
王友福亲自跑过来,点头哈腰。
“小俊小朋友,你还要一份红烧肘子吗?”
“对,做好后给我打包,我要带回家去。就记在严主任账上。”
严玉成苦笑,心道这小子果真锱铢必较。老爸、唐海天和魏玉华是知晓内情的,无不莞尔。只可怜了王友福,愣是没听懂“打包”这个词语。
好在“带回家去”这几个字,却是明白的,听不懂“打包”也不要紧。
这份打包的红烧肘子,份量做得加倍扎实。倒也并非我家独享,老妈吆喝着请了解英和严菲过来,两家人围坐在一起,大快朵颐。
县里的生产大计井井有条地展了开来,我的“发财小计”也没闲着。没等到第二个月的红砖款子入账,我就已经弄出了第二台制砖机。
这一回整的比上回的要大,相当于400型,日产砖坯一万块。张力上回得了二百元的加工费,多少有些担惊受怕,后来见风平浪静的一点事都没有,与老婆偷着乐了好一阵。看来只要有技术,这个钱也蛮好赚的。我找上门去才一张口,张力二话不说就接过了设计图纸。
这台大型制砖机将我的家当又折腾了个底朝天,存折上剩下十几块钱。好在利民维修部每日都有进项,倒不至于弄得囊中羞涩,一文不名。
机器我依旧交给了柳兆玉。
见到这台大家伙,柳兆玉激动不已。我不觉有些奇怪,加一台制砖机,等于是他的工作量增加了,工资却没水涨船高,他激动个啥?
“自从大队的制砖厂开工,请了七八个人做事,其他没轮上的眼红的不得了。可是只有这么个产量,请多了人也用不上啊。都是熟人熟脸的,日日缠着我讲好话,搞得我头都大了。现在好了,这台大的拉回去,请的人至少翻上一番,我的问题不就解决了?”
原来如此。
我笑道:“这么一来,你和七伯就辛苦多了。这样吧,你的工资每月再加二十块,七伯的工钱加到两块钱一天……嗯,我会跟那个朋友去说,没事的。”
“那敢情好。到底是自家兄弟呢……”
柳兆玉是灵泛人,嘴巴子上头来得,对我这个年幼的堂弟也不吝拍上一记。倒也不怪他势利,谁能给他钱谁就是老大。
“兆玉哥,不要搞得太辛苦,该休息还是要休息,钱赚不完的。”
临走,我又招呼了一句。
“晓得了。”
柳兆玉头也不回,登上嘎斯车走了。
这台嘎斯车,却是火电厂老戴那里派来的。向阳县机动车少得可怜,运输红砖的车辆大部分要靠火电厂解决,当然得算运费给人家。柳家山大队自家,也弄了两台畜力车,用的是两匹三岁的大青骡子。嘎斯车拉剩下的,就得依靠这两匹骡子了。
到得十一月底,结了帐,我存折上的存款激增到八千多元,就快上五位数了。如果算上两台机器的成本价,本衙内已经成为向阳县第一个不折不扣的“万元户”。
正当我沉浸在大发横财的美好心绪之中,一封举报信飞到了地革委。举报信指名道姓,说柳家山大队在向阳县革委会副主任柳晋才的指使下,大搞资本主义,以集体办制砖厂的名义,实则是个人把持,大肆中饱私囊,是典型的走资本主义路线和贪污犯罪行为。
举报信言之凿凿,立即掀起了一股狂风巨浪。本衙内一不小心,就成了风口浪尖上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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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页 第七十七章 调查组进驻
一九七八年十一月十日,中央召开工作会议。真理标准问题成为一个热点。二百多与会者结合实际,阐明了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观点的正确性和重要性,批评了中央此前提出的宣传方针。与会者以实践为标准,议论了大革命期间及此前发生的一些重大案件和一些领导人的功过是非,解决了许多有关党和国家命运的重大问题。
这个工作会议,其实是为随后即将召开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做准备的。在我的记忆中,十一届三中全会将在十二月中旬召开。
无须穿越者的先知先觉,稍有政治常识的人,也能明白三中全会召开后,中央的政策将做重大调整,由中央工作会议发表的简报来看,政策调整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依照惯例,与大的政策调整相伴随的自然是大的人事调整。自然,这个人事调整是从上至下逐渐波及的。每一位大佬上位,无疑要配备自己信得过,用起来顺手的班底。因此工作会议召开之时,各省、自治区、直辖市的主要领导以及军队高层都在密切关注形式变化,悄悄布局以为应对。
在高层人事调整未曾明朗化之前,这些工作都在悄悄进行。县一级政权机构,暂时还感受不到,然则地区级别的,已经有了些许异常。宝州地区的主要领导,跑省城的次数明显频繁起来。地区直属单位和各县市主要负责人,心里也是毛毛乱乱的。
在这暗流涌动的微妙时刻,冒出这么一封举报信来,其用心可想而知。
因为涉及到向阳县革委会第一副主任,而且是在全省都鼎鼎大名的柳晋才,宝州地区领导极为重视这个举报,由地区革委会组织部、群工部、地区公安处、工商局、财税局等单位抽调人员,组成了一个联合调查组,进驻向阳县进行公开调查。调查组的组长,由地区群工部副部长谭历阳担任。
照说一个大队搞了个制砖厂,就算问题再大,也不至于劳动地区派出这么高规格的一个调查组来。按照程序,应该是由向阳县革委会先自行调查,然后上报地区一个调查结果。
派出这个调查组,明显是冲着老爸来的。
为此,严玉成非常生气,专程去了地区一趟,找到了龙铁军主任。
龙主任是一位原则性极强的领导干部,当即板起脸来,批评严玉成无组织无纪律,对上级领导部门的正常工作指手划脚。
严玉成吃了一瘪。心下大是不忿。虽不至于当场顶撞上级。脸色却是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话也讲得有点冲。
“龙主任。柳晋才同志绝对没有参与其中。这个同志是部队锻炼出来地。作为一个领导干部。或者尚不够成熟。但是党性和人品绝对没有问题。我严玉成敢用党籍担保。”
“严玉成同志。你这个态度很要不得呢。柳晋才同志有没有问题。不是由你我说了算地。而应该由事实说了算。地区派出调查组。也是本着对同志负责地态度。你要相信调查组地同志嘛。他们一定会不偏不倚。以事实为根据。做出公正地结论。”
龙主任威严地说道。
这话说得冠冕堂皇。滴水不漏。严玉成张了张嘴。却无言可对。
龙铁军看着这位耿直地下属。眼睛微眯起来。缓和了一下语气。淡淡道:“玉成啊。要相信组织嘛。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柳晋才同志当真没有问题。地区绝不会冤枉他。”
严玉成叹了口气,说道:“龙主任,我态度不好,向您检讨。我心里急啊,向阳县的工作才刚刚铺开,还没看到起色,这些别有用心的家伙就到处告状,扰乱县里的正常工作,他们是唯恐天下不乱,唯恐向阳县的社员群众过上好日子啊……”
龙铁军微微点头,眼睛里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欣赏。
“玉成啊,你的心情我了解,凡事不可操之过急。调查组组长谭历阳同志,是个敢于坚持原则的同志,我亲自点的将,你有什么情况,可以及时和他沟通。”
听了这句话,严玉成暗暗松了口气,知道今天这趟没有白来。
默默地和龙铁军握过手,严玉成转身出门。
“转告柳晋才同志,身正不怕影子歪,好好配合调查组的同志。”
严玉成几乎是哼着小调上的吉普车,秘书肖志雄和司机小许浑没想到严主任心情变化如此之快,早上出门的时候,这位的神色像是随时要吃人的样子。
我得到这个消息慢了半拍,是江友信转告的。
江友信微微有些紧张,制砖厂的事,他基本上清楚。当然具体的操作过程不知道。
我眼角的肌肉牵动几下,淡淡道:“谢谢你,江哥。没事,让他们查。”
倒也不是我死猪不怕开水烫,是真的早有准备。五伯和柳兆玉那里,帐目是清清楚楚的。大队办的企业手续也相当齐全。
柳家山八百多口子,不敢说是完全的铁板一块,调查组调查的时候,个别人跟调查组说些别有用心的话也难以避免。然而真正的内情,知道的只有五伯、柳兆玉和大队长阮成胜。阮成胜是老妈嫡亲的表兄弟,制砖厂开工之后,他那份好处自然没拉下。如果一定要说嫡系,这三位乃是老爸嫡系中的嫡系,最是稳当的人。调查组想从他们口里掏出什么东西来,难!
最关键的是,他们没有国家干部的身份,大队支书和大队长,本质上还是赚工分的社员。无所求则无所惧,调查组又岂奈他何?
打发走江友信,我站在原地想了想,转身出了县革委,搭上了去柳家山的班车。
五伯听我说了大致情况,气得摔了茶杯。
“他们想干什么?看我们农民能吃上顿饱饭,心里咯得慌?娘卖X的,让我知道是谁干的,老子剁下他的狗头做夜壶!”
这位当真是姜桂之性,老而弥辣。
阮成胜和柳兆玉却都是沉稳的性子。这个事情,主要是柳兆玉在具体负责,阮成胜就看了看他。柳兆玉点点头,朝五伯说道:“爸,你也别发那么大火。气坏了身子可不划算。”
五伯依旧气呼呼的。
“调查组的人在哪里?我这就去找他们。”
“还在县上呆着呢。估计要先和严玉成通过气之后,才能下到公社来调查。”
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稳稳地说道。
阮成胜问道:“小俊,这个事情,你爸爸怎么说的?”
我笑了笑,两手一摊:“他什么都没说。这个事情,他根本上就不知道。”
这话说出来,全然没人相信。
五伯疑惑地道:“晋才当真不知道?”
我很无辜地道:“五伯,我什么时候哄过你?实话跟你们说吧,这个事情就是我跟县农机厂的一个朋友捣鼓出来的。我出的设计图纸,他做的制砖机。从头至尾,我爸毫不知情。”
“好啊,小俊,我就一直在怀疑,原来这个资本家真的是你啊。”
柳兆玉指着我的鼻子,又是惊讶又是羡慕。
“兆玉哥,说得太难听了吧?什么资本家不资本家的?咱们这是互惠互利,合作愉快。柳家山大队公家和私人都赚了工钱,我们辛辛苦苦,又是图纸又是机器又是联系销路,也该有点好处吧?”
阮成胜笑了:“说得是。打我我来,骂我我来,要亏了我再不来。谁做事不图点好处?”
阮成胜这一笑,气氛就没有那么紧张了。关键是他们搞清楚了这个事情的来龙去脉,觉得也没啥大不了的,大队办的企业,只能勉强算是集体企业,又没叫公家掏一分钱,烧出来的砖正儿八经卖给了火电厂,也算是为社会主义建设增砖添瓦,贪污犯罪这条罪名,无论如何是安不上的。而柳家山大队的社员为制砖厂出工,计的都是工分,一切中规中矩,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大帽子,怕也不好随意就扣下来。
唯一有点问题的就是体制,这里面夹杂了些私人参股的因素。怪只能怪当时的大环境,对私营经济抓得太严太死了。
五伯眯起眼睛想了一会,说道:“就是这么办。是大队的企业,把帐做清楚一点,给小俊的钱,就当是买制砖机的款子。人家肯赊两台制砖机给大队,那是支援农村生产建设呢。难不成做好人好事还有错了?”
我微笑着掏出三个信封,交到他们手里。
柳兆玉毕竟年轻,心里急了些,拿手捏了捏,有点厚度,顿时就笑眯眯的了。
“五伯,七舅,兆玉哥,拜托你们了。这事情,不能跟我爸说,我怕他担心。”
这额外加的三个信封,就是封口费。一致对外。对调查组是这样,对老爸也是这样。他要是知道我掺和了进去,心里一定有疙瘩,说不定今后对我严加管制,我就惨了。
这样的险,是不能冒的。
谁知这个动作,依旧做迟了些。我心情大好,哼着小调回到县革委,一踏进家门,心里就咯噔一下,沉了下去。
客厅里,严玉成和老爸正襟危坐,一副今天非要将事情搞定的神态。要命的是,这两位的眼睛是直勾勾看着我的,料来要搞定的对象正是本衙内。
所幸严主任柳主任虽是向阳县数一数二的狠角色,本衙内再世为人,几十年江湖打滚的阅历也不是白瞎的。当即脸露微笑,礼貌万分地向二位主任问好,不着一丝痕迹。
“小俊,你坐下。”
老爸板着脸,指了指跟前的竹椅。
“爸,严伯伯,什么事呀,搞得那么严肃?我又没做坏事。”
我笑着坐下,插科打诨的想要搞活一下气氛。
“哼!”
一人重重“哼”了一声。出乎意料的是,“哼”这一声的居然是严玉成而非老爸。看来严主任当真一点都不拿自己当外人。
“你老实交代,柳家山制砖厂的事情,是不是你整出来的?”
“不是。跟我没关系。”
我断然摇头。
“你别跟我揣着明白装糊涂。这个事情搞不好你爸爸会很被动。”
严玉成语气严厉。
我淡淡一笑,说道:“严伯伯,你也不用吓唬我。这个事情,我多少知道一点来龙去脉。我看,被动的是调查组,是那些无事生非告刁状的小人。”
严玉成不怒反笑:“哦?你倒是说说,凭啥被动的是人家调查组?”
“哼哼,凭着一封匿名信,地革委就大动干戈,派出阵容庞大的调查组,未免也太草率了些。凭什么柳家山搞了个制砖厂,背后就一定是我爸的首尾?那要这个制砖厂开在古镇公社,是不是就是王本清指使的?要开在渡头镇,那你严主任就脱不了干系了?”
王本清老家是古镇公社,而严玉成的老家是渡头镇的。
这一番话言辞锋锐,顿时将严玉成噎住了。
老爸见状,拍了拍桌子:“怎么跟严伯伯说话呢?没大没小!”
我笑道:“对不起啊严伯伯,这个话其实跟你说不着,该跟调查组的钦差大臣去说才对。”
严玉成又“哼”了一声:“你知道就好。”
“哎呀,严伯伯,这个要紧时候,你不该到我家里来的。要是让调查组知道了,还以为你和我爸订立攻守同盟呢。”
严玉成与老爸大眼瞪大眼,哭笑不得。
几句话搞得两位气势汹汹的主任没了脾气,目的达到,我见好就收,笑着说道:“放心好了,由得他们去查,绝对没问题。”
严玉成眉头一蹙,说道:“你不是知道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么,说来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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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页 第七十八章 王友福的小动作
我毫不迟疑,将今天在柳家山与五伯他们商量好的一套说辞摆将出来。严玉成和老爸听得十分认真,紧蹙的眉头逐渐舒展开来。
末了,严玉成问道:“这个事情,既然与你无关,你怎么了解得这么清楚?”
“嘿嘿,原本是与我无关的,人家告了状,调查组来了,就跟我有关系了。这明摆着就是有人想整我爸,间接整你严伯伯。你们是领导干部,有组织纪律约束着,这种关口要谨言慎行。我是小孩子,可没那么多顾忌。难道人家告了我爸,连我都不许回家看看外公外婆啊?”
我侃侃而谈,饶是严玉成和老爸已多次见识我的“**思维”,一时之间仍有点难以接受。这个小子,当真只有九岁么?假使老爸真有问题,大约最适合搞小动作串供的就是我了。尤其让他们意外的是,我不但想到了“串供”,而且动作神速。事先不跟他们商量一下,直截了当就跑到柳家山将“口供”统一了。这份应变能力,便是许多官场老油条,也未必就有。
严玉成沉思稍顷,对老爸点点头。老爸也微微点头作为回应。
我暗暗舒了口气。
这个小动作我却是看懂了的。大约在他们心目中,我已经基本洗脱了“嫌疑”。这一点很要紧,惟其如此,他俩才会将我当成“一条战壕里的战友”。不然的话,如果他们老是怀疑制砖厂是我的首尾,怕是很难作古正经来与我商议对策。
那个时节的党员干部,党性原则和组织纪律不是一般的强。大义灭亲的事情都常有。若他们知道了真相,说不定立马就将我领到调查组那里“自首”去了。
倘若我真的做错了事,自首也罢,受处罚也罢,老爸被牵连也罢,客观来说,都是应该的。任谁犯了错误都要付出代价。问题是我根本就不认为制砖厂搞错了。硬要指摘,也就是有点不符合眼下的政策。最多到得明年,政策就会调整,我这么做就是完全合理合法的,运气不错的话,说不定还能捞个啥“致富能手”的荣誉称号,戴个大红花领张奖状回家来。
不搞歪门邪道,靠本事赚钱,说破了大天去我也不会认错。
“如果是这样,那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严玉成说道。
老爸笑了笑:“我原本就没担心。龙主任不是说了。身正不怕影子斜吗?柳家山搞这个制砖厂。我本来就不知道。硬要扯到我身上。怕也有点困难。”
心中无冷病。不怕吃西瓜。
老爸当了县革委副主任。怎么考虑问题还是这般“平民化”?官场上整人地手段多了去了。人家要整你。未必要什么真凭实据。一个“莫须有”地罪名。还断送了岳飞岳爷爷地性命呢。搞出些流言蜚语来。没有凭据也能泼你一身屎。还让你找不到泼屎地人。
看来还是缺乏历练。
“柳主任。这就是您地不对了。一点都不关心家乡地经济建设。”
我半开玩笑半认真地拿话轻轻刺了老爸一下。
“如今的柳家山,田里有鱼,地里有药,垅里有砖,一派大好形势。这么发展下去,到得明年,就能打一个翻身仗。”
严玉成和老爸都是一怔。他们的心思,都放到“走资本主义路线”和“贪污犯罪”上头去了,倒没将此事和农村经济建设扯上关系。
严玉成掏出一支大前门点上,慢慢地吐着烟圈,缭绕的烟雾之中,睿智的眼神渐渐发亮。
“晋才,小俊说的有道理呢。说不定坏事还能变成好事。”
老爸官场经验不丰富,脑筋可好使,马上就跟上了严玉成的思路。
“你是说,干脆将柳家山竖立成一个发展大队集体经济的典型?”
“嗯,只要这些事情都是以大队集体的名义搞的,我看这个典型就能竖起来。”
我不由目瞪口呆。
坏事变好事还能这般变法?这招“危机处置”的手段果然了得!
稍顷,我摇了摇头。
“臭小子,又怎么啦?”
严玉成这声“臭小子”一出口,我就知道咱们已经踏进同一条战壕了。
“严伯伯,你也太激进了些。这调查组都还没开始调查呢,谁知道会查出什么结果来?竖立典型的事情还是缓一缓吧,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嗯,这也有理。”
老爸说道:“其实这个典型要不要竖,我看可以再考虑一下。地区派人来调查柳家山,咱们偏就把柳家山竖立为典型,是不是有点和地区对着干的意思?”
这是求稳的做法。
严玉成又蹙起眉头,回想和龙铁军的对话。看来派这个调查组还有深层的原因。照常理推论,一个大队发生所谓的“走资本主义道路”和“投机倒把”的事情,也该由县里先查。就算涉及到县革委副主任,毕竟老爸不是一把手,上头还有严玉成,由县里先查还是说得过去的。说不定是地区个别领导坚持要派调查组,龙铁军虽是正主任,也要讲究个平衡的策略。
但龙铁军点明调查组长是他信得过的人,实则已经告诉严玉成,调查组是在他掌控之内的,不会胡来。
“咱们本着实事求是的态度来处理就是了。真有问题,该怎么处分就怎么处分,决不姑息。相反,真有成绩,该表扬就得表扬。不然会冷了基层同志的心。”
严玉成这个话既有原则性又有灵活性,果然是积年老手的手段。
“报告!”
正说话间,一声“报告”很突兀地在门外响起。说话之人中气充沛,声音洪亮,正是保卫科长梁国强。
都已经晚上九点多了,梁科长这时候跑来要“报告”啥事?
“进来。”
老爸也是当过兵的,自然而然应了一句。
“严主任,柳主任,我有情况要向两位主任汇报。”
梁科长一步跨进门,身板挺得笔直,目不斜视。瞧那个样子,就差给严玉成和老爸敬个举手礼了。
“哦,国强同志,请坐吧。”
严玉成习惯性地招呼梁科长落座。
“是。”
梁科长应了一声,却并未落座,依旧笔挺地站着。
“是关于一招待所的情况。”
“一招待所的情况?”
严玉成脸色立即严肃起来。要知道,调查组就是住在一招待所的。
“是。有同志向我反映说,一招待所所长王友福跟调查组的个别同志,有不正常的接触。”
严玉成眉毛一扬,随即淡淡地说道:“什么不正常接触?”
“报告严主任,具体什么情况,我也不是十分清楚。是招待所的一位服务员郑翠花同志反映的。现在小郑就在外边,要不要叫她进来向两位主任详细汇报?”
严玉成素知梁国强行事稳重,既如此说,必定是很不寻常的事情,当下点了点头。
“你请她进来。”
郑翠花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女孩子,身材和长相都还不错,挺水灵的。进得客厅,低垂着头,有些局促不安。
虽说招待所的服务员经常能见到县里的领导,就是地区的领导也不稀罕。但那都是站得远远的看,靠得近的时候,也是端个茶倒个水,哪像现在,面对面地和县里的一二把手说话?紧张些也在情理之中。
“小郑啊,别紧张……”
严玉成也算是善解人意,先就安慰人家女孩子一句。只是板着个脸,要多严肃有多严肃,人家不紧张才怪。
“……招待所有什么不正常的情况?”
“严主任……柳主任,是,是这样的,地区调查组的同志住进招待所之后,王所长说要搞个舞会接待一下……”
郑翠花边说边看两位主任的脸色。
严玉成蹙眉道:“搞个舞会招待好地区的同志,也很正常嘛。”
那时节娱乐活动很少,一招待所作为政府内部的招待所,以往接待上级领导的时候,晚上组织个舞会娱乐一下也是常有的事情。如果撇开王本清那层关系,王友福这家伙在迎来送往这些事情方面倒也算个长才。
“是……”
见严主任脸色不愉,郑翠花吓得不敢讲话。
“接下来有什么情况?这个舞会搞了没有?”
老爸问道。
“没……没有,调查组的负责人谭部长不同意。说大家是来工作,不是来跳舞的。”
严玉成微微露出一丝笑意,谭历阳这人,倒不愧龙铁军高看他一眼。
“那后来呢?”
“后来……王所长就约了调查组的两位领导出去了,现在都还没回来。”
“嗯?”
严玉成和老爸同时扬起了眉毛。我就在心里冷笑。TNN的,我早怀疑这次匿名告状是王本清留在向阳县的那般小喽**的,现在看来,这个怀疑并没错。
嘿嘿,王主任啊王局长,您还是不死心啊,忍不住了!
“调查组的哪两位领导?”
郑翠花想了想,说道:“具体叫什么我不知道,只知道一个姓王,一个姓曹。”
“是地区组织部干部科科长王绍红和地区公安处预审科副科长曹平安。王绍红是调查组的副组长,这两位,都是原籍向阳县的干部。”
梁国强说明道。看来之前他就已经对情况了解得比较清楚。这也很正常,总是要先问清楚之后才决定是否向领导汇报。
老爸征询地望向严玉成。他对以前王本清系的情况不是很了解,严玉成却是了如指掌,冷笑一声道:“是他们俩啊,老熟人了。”
梁国强瞄了老爸一眼,补充道:“王绍红是王本清局长的本家堂弟,曹平安也和他有点亲戚关系。”
我和老爸同时点头,原来如此。老爸投向梁国强的眼神中就有了几分赞许。这个人,平日里话不多,办事却是精细。
“王友福和调查组的两位领导去了什么地方知道吗?”
严玉成问道。
郑翠花犹豫了一下,摇摇头,接着,又莫名其妙地点点头。
大姐,这是啥意思啊?
我在心里纳闷。
严玉成直接将纳闷问了出来:“小郑同志,不要害怕嘛,知道什么就说什么。”
“嗯,王所长在2102房间和王科长、曹科长说话的时候,我正好去送开水,听到几句……我不是故意的……我听他们说,是要出去打牌……”
“去哪里打牌?”
严玉成紧追不舍。
“这个,这个我真不知道了……我就听到几句……”
“去县剧团杜娟家里打牌。”
梁国强又适时补充说明。
严玉成饶有兴趣地问道:“你又是怎么知道的?这个杜娟是县剧团的什么人?”
梁国强身子一挺,双脚并拢,一副报告的架势:“一招待所是接待重要客人的,也在我们保卫科的监控范围之内。”
这就是原因。
既然一招待所是在保卫科的监控范围之内,以梁国强办事的精细,对这些情况的掌握也就理所当然。
“杜娟是县剧团的女演员,三年前丈夫得病死了。”
原来是个寡妇,而且还是个当演员的寡妇。虽说县剧团收罗的不是顶级美女,身材相貌总要过得去才行。王友福这时候叫王绍红和曹平安这两个调查组的重要成员去一个美貌寡妇家打牌,其用心颇费思量呢。
严玉成笑了,笑容很冷。
“小郑同志,谢谢你啊。你提供的情况很重要……你先回去休息吧。天色晚了,国强同志,你送小郑回去。”
“是。”梁国强再次打了个立正,随即微微一笑道:“小郑是我们保卫科干事肖武同志的未婚妻,肖武在楼下等她呢。”
“是这样啊。那你倒是可以免去这一趟护送任务了。”
严玉成笑哈哈的,这次是真的笑,很开心的样子。
“是。我先回去了,两位主任再见。”
严玉成和老爸忙站起身来,与梁科长握了握手。
梁国强出门的时候,眼神看似不经意地自我脸上扫过。我使了个眼色,他会意地点了点头。
严玉成和老爸对视一眼,沉默。
老爸抽出一支大前门递给他,严玉成接过去,老爸给他点上,又给自己也点了一支。我看着桌子上的大前门,突然也有要来一支的冲动。还好忍住了。
“地区那边?”
沉默一阵,老爸开口说了半句。
“哼!”
严玉成猛抽几口,将半截大前门丢地上,伸脚狠狠碾灭。
“老虎不发威,当我是病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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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页 第七十九章 风化案件
十二点,梁国强再次进来报告。不过地点不再是我家客厅,换成了县革委主任办公室。
“王友福已经回家去了。王绍红留在杜娟那里,曹平安去了一招待所一个女服务员马兰的家里,马兰的男人是在部队当志愿兵的。”
到这里,梁国强的腮帮子一鼓一鼓的,两道浓眉拧到了一处。
“败类!”
严玉成从牙缝里狠狠憋出两个字。
“派出所的同志,已经就位了么?”
梁国强点点头:“已经就位了,加上县革委保卫科的四名干事,每处地方有五个人守着,跑不掉。”
动用向阳镇派出所的警力而不是公安局的警力,也是有讲究的。王本清调离不久,公安局那块,是他以前下了大力气的,这段日子严玉成一直没怎么动干部。关键时刻,怕有人通风报信。那就不免要功亏一篑。向阳镇派出所,是老妈亲自在抓的,选派的都是靠得住的人。
王绍红和曹平安,职位不高,终归是地区要害部门的实权科级干部,又是此次调查组的成员。要么不搞,一搞就要搞个彻底,让他们绝无抵赖翻身的余地。
由派出所出面搞治安检查,程序上也说得过去。
“国强,你亲自带派出所的两位同志,去王友福家,将他控制起来。”
“是。”
严玉成与老爸对视一眼。重重吐出胸中一口浊气。
“行动!”
地区群工部副部长。调查组组长谭历阳睡得还是不错地。一招待所地条件也还算得可以。谭部长洗漱完毕。又仔细对着镜子梳理了一番头发。拔掉了两根比较显眼地白发。刮干净胡须茬子。这才提了提中山装地衣领。施施然走出房间来。向餐厅进发。
一路上碰到地服务员。都恭敬地让到一旁。
群工部这个部门。是大革命期间组建起来地。以前叫作群工组。比较而言。不能算是太要害地部门。谭历阳这个群工部副部长。往日在地区也是谨小慎微地。不敢拿大。在地革委大院里。多数时候是他给人家让路。到了下面县里。他才感觉到自己是一个了不得地角色。感觉出一些官威来。
这种感觉当真不赖。
不幸的是,谭部长的良好感觉在到达餐厅之后被破坏殆尽。
向阳县革委会主任严玉成,第一副主任柳晋才,副主任唐海天,分管公安司法口的副主任林云以及向阳县公安局局长颜松柏等一干人都齐刷刷在餐厅等候。
谭历阳心里咯噔一下,第一感觉就是出事了。尽管他自我感觉良好,却也未曾良好到以为凭自己的身份地位足以令得向阳县的一二三把手同时到招待所的餐厅来迎候他。
“谭部长,昨晚休息得可好?”
严玉成微笑着上前握手,语气倒也平和。
谭历阳瞥见严玉成眼里的红丝,嘴角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苦笑,显见得这位向阳县的风云人物昨晚上睡得并不踏实。
“严主任,出什么事了?”
“谭部长先吃点早餐吧。吃完咱们再聊。”
谭历阳脸上的苦笑更明显。
“这个阵仗,龙肝凤髓我也吃不下去啊。严主任还是别卖关子了。”
“一点小事,说起来只是普通的治安小案子,不过涉及到调查组的两位同志,所以过来与谭部长通个气。”
严玉成也不藏着掖着,直言不讳。
谭历阳脸色一变,征询地望着严玉成,眼睛余光一抡,赫然发觉调查组的其他成员都在,唯独不见了王绍红与曹平安这两个向阳籍的干部,心里就明白了些。
老爸上前道:“谭部长你还是先用过早餐再说吧。再大的事情也得先吃饭嘛。”
见少的是王绍红和曹平安,谭历阳反倒不那么着急了,哈哈一笑,伸手拿了两个包子。
“严主任、柳主任,咱们边吃边谈吧。”
严玉成也不客套,说道:“那好,这里也不方便,去县革委会议室吧。”
“行。”
县革委小会议室内,听了向阳镇派出所所长张明亮的案情介绍,谭历阳脸色凝重。乱搞男女关系,在当时本就是很不得了的一桩罪名,足可以将一个干部置于死地,而且招待所那个叫马兰的服务员,还是军属。给曹平安扣一个破坏军婚的帽子也不为过。更何况他们还是地区派下来调查问题的干部,性质更加恶劣。
自己带了调查组下来,刚到向阳县一个晚上,就出了这档子丑事,实在不好向龙主任交代。谭历阳的脑水剧烈翻腾起来,想得最多的是怎么去面对龙铁军疾风骤雨般的雷霆之怒。至于那两个好色而又倒霉的家伙,此刻倒不在他关心的范围内。
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
由得他们去死!
谭历阳脑袋里翻江倒海,脸色却还算平静,眼睛的余光一一在诸人面上扫过。
严玉成两道浓眉纠结在一起,脸有怒色;柳晋才低着头喝茶水,似乎此事与他一点关联都没有;唐海天神态自如,犹如老僧入定;林云和颜松柏神情尴尬,尤其是颜松柏,额头渗出密密的汗水,又不敢伸手擦拭,神态有些滑稽。
谭历阳不知道,昨晚上的行动,严玉成撇开了公安局,直接动用了县革委保卫科和向阳镇派出所的力量。这说明什么?说明严主任不信任公安局的领导班子,说白了就是对他颜松柏信不过。这也难怪,谁叫他是王本清的嫡系中坚呢?何况曹平安原本就是向阳县公安局预审股的股长升任到地区公安处预审科任职的。
谭历阳也没考虑多久,这个事情,不是他能够处理的。他只是调查组的临时负责人,调查组成员的组织关系,都还在原来的单位,他根本管不着。
“严主任,这个事情我必须向地革委、向龙主任汇报。”
严玉成点点头。这是理所当然的。
龙铁军的反应一如所料,气得摔了电话。
他是正统的军转干部,哪里受得了这个?
电话里嘟嘟的忙音响了好一阵,谭历阳才慢慢挂了电话,朝严玉成苦笑一下,说道:“严主任,龙主任要求我们调查组立即返回地区。”
严玉成淡淡道:“龙主任的指示,我们当然要执行了。”
“那你看王绍红同志和曹平安同志……”
“事情经过基本都清楚了,派出所的同志做好了笔录。按照治安管理相关规定,要拘留三至七天。不过考虑到这两位同志是地区调查组的干部,派出所的同志认为由各自的单位处理更合适。”
谭历阳松了口气。
早听说严玉成是出了名的犟脾气,要真拘住王绍红和曹平安不放,自己还找不到非要放人的理由。虽说这是王曹自作孽,毕竟自己是调查组的组长,把人带下来却不能带回去,未免让人笑话。今后同僚之间,见面也不好说话。
这人上到了一定的位置,面子就变得格外重要。
只要向阳县同意放人,等于是放弃了处理权。他谭历阳完完整整将这两个混帐东西送回各自的单位,对组织部和公安处都算有个交代,面子自然也就保住了。至于怎生处置,就不用他谭部长操心了。
严玉成将火点燃,直接烧到了地革委大院。三两天之内,新的调查组暂时不会派下来。这三两天时间,对严玉成和颜松柏都同样重要。
严玉成要抓住这个空隙撬开王友福的嘴,假如能证明匿名信就是王友福写的,让他承认自己是诬告,调查组要不要再派下来都还要两说了。
其实了解过柳家山制砖厂的情况,严玉成和老爸都不是很担心调查组。反正也查不出多大的问题来。就算生产和销售过程中略有偏差,也无关紧要。毕竟一个大队的制砖厂和县革委二把手扯不上太大的关系。
严玉成在意的是自己表现出来的强势有没有满意的结果。
他和老爸刚刚上位,力求稳定,对王派和郑派遗留下来的势力,一直未曾清理。郑派还好点,实力稍逊,基本比较听招呼,王派根深蒂固,在各直属机关、区和公社织成了一张盘根错节的巨大关系网。表面上不敢与县革委一二把手对抗,阳奉阴违的情况不少。如今更暗地里下起了绊子,此番要不借机狠狠敲打一下,往后还不知道搞出什么花样来。
龙铁军说“身正不怕影子歪”,话是没错,不过人家有事没事老揪着你的影子不放,隔三岔五来调查一下影子歪不歪,还用不用干点正经事了?
种种迹象表明,王本清离开向阳县后,王友福就成了这张关系网居中协调的人。他占着一招待所所长的位置,下面的干部举凡来县里开会办事,都住在一招待所,他身为所长,上门去拜访一下,聊上几句,再正常不过。王本清遥控指挥的一些吩咐,就在这种聊天中不着痕迹地传递下去。
必须拿下王友福,杀一儆百,将这张关系网从中撕开。
而颜松柏却要借拿下王友福这个机会向严玉成表明自己的心迹。严玉成摆明了信不过自己,除非自己不想干这个公安局长了,不然的话,一定要赶紧拿出点实际行动来。
一想起严玉成在办公室里和自己的那番谈话,颜松柏就止不住冷汗直冒。
严玉成和颜悦色的,并未板着个黑脸,说话语气也挺平静,甚至还透出一点温和之意,谈话的内容也是同志式的,更多的时候像是闲聊。
严玉成问了公安局的一些情况,主要是警力配置方面的。颜松柏小心翼翼,字斟句酌,一一做了回答。严玉成又问起颜松柏个人的一些事情,诸如哪一年入党、哪一年提干、何时担任什么职务之类的。颜松柏也一一做了回答,气氛貌似十分和谐。
但是谈着谈着,颜松柏心里越来越不是滋味。
这些情况,严玉成都是知道的啊!细论起来,倒推到六年前,两人还在一个办公室里呆着呢。虽说不是很铁的哥们,关系尚称不错。只是自己后来傍上了王本清的粗腿,彼此才渐行渐远。
严玉成摆出谈心的架势,仿佛新调来的领导在了解情况似的,貌似亲热,实则冰冷。
“松柏同志,这个王友福的问题,你们公安局打算怎么处理啊?”
东拉西扯一阵,严玉成像是不经意地提起了这个事情。
颜松柏浑身微微一震,知道到了要害之处。
“这个王友福,身为党员干部,竟然当起了皮条客,十分无耻,完全丧失了一个党员干部的原则和立场。我们执法机关一定会严肃处理,决不姑息养奸。”
颜松柏义正词严。
严玉成既不点头也不摇头,脸上波澜不惊,淡淡道:“王友福同志的问题,可能还不止这一点。你们公安局是不是好好的深入调查一下?”
“是是,严主任,我们一定深入调查,争取……向县革委交一份合格的答卷……”
“呵呵,不冤枉一个好人,不放过一个坏人,这是你们公安机关的职责所在。”
“是的是的。”
“你们尽快搞个调查结果出来,如果公安局警力不足,我可以请吴秋阳同志派人前去协助。”
吴秋阳前不久提的革委会副主任,分管组织人事,还兼着组织部长。此前吴秋阳貌似是王本清线上的,如今基本可以肯定,在额头上贴了个大大的“严”字。当时党的纪律检查委员会尚未恢复,纪检监察的部分职能,也是由组织部行使的。假使真让吴秋阳直接干预,颜松柏这个公安局长也就当真做到头了。
对于严玉成让颜松柏去调查王友福这一手,我深感佩服。两个人都是王派的嫡系,王友福干了些什么勾当,颜松柏自然比别人更清楚。颜松柏为了保住自己,知道怎么下手最方便快捷。
自然,严玉成也没有忘记往公安局内部掺沙子。
“松柏同志,向阳镇派出所的一个年轻同志,叫作程新建的,工作很踏实,这次调查王友福的问题,我看可以让他参加。”
程新建在昨晚的“抓奸”行动中,表现神勇。我想起此前他曾帮过我的忙,就趁机在严玉成面前提了提。虽说由派出所的片警参与对王友福的调查有点不合规矩,颜松柏这时却哪敢去跟严玉成理论?只在心里奇怪,这个程新建,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居然就搭上了严玉成的路子。怕是调查王友福这事,严玉成更多时候会听取他程新建的汇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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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页 第八十章 妥协
让颜松柏调查王友福的问题,程序合法,堂皇正大,乃是阳谋,该当由严玉成这个县革委主任来做。发动知情人士举报劣迹,给公安局输送炮弹,虽然不能称之位阴谋,上位者是不屑也不能亲自去做的,自然就要着落到下面办事人员的身上。
王友福是招待所所长,堡垒最好是由内部攻破。
肖志雄、江友信、梁国强在这件事上非常默契,分头行动,各找关系,举报王友福。很快,王友福就被请进了公安局谈话。
一开始,王友福还挺嚣张,随着举报材料陆续汇总,办案人员的态度就变得不是很和善了,王友福额头上的汗水越来越多。最后一击来自招待所会计交出的账本。铁证如山,王友福无可抵赖,开始一点一点往外倒。
王友福一旦决定招供,倒是轻松起来,身体不抖了,说话也不结巴了,额头上汗水也不乱淌了。然而奇怪的是,颜局长的汗水明显多了起来。
程新建初膺重任,激动不已,下定决心要好好干出个模样来,专注地记录着王友福的供词,生怕漏掉了一个字,对身旁颜局长的异常倒未留意。
颜局长这满头汗水,流的有点蹊跷,不大像是为他自己流的。如果王友福交代的问题里,涉及到颜松柏的话,程新建和另外一个警察,焉能如此麻木?
只有颜松柏自己知道,如果任由王友福这混蛋说下去,王本清留在向阳县的那张大网,就要被撕得七零八落。恐怕连王本清这个织网的人,都脱不了干系。他颜松柏也未必能轻松脱身。
原本颜松柏是想敲打王友福一番,整出点合适的材料,刚巧够拿下王友福本人也就行了。牵扯太广的话,未必是严玉成的本意。不然,严玉成也不会让他来搞王友福的案子。
谁知道墙倒众人推,王友福一被请进局子里,许多意料不到的问题就都暴露出来了。举报的材料那是争先恐后。由此可见这位王所长实在不得人心,得罪的人海了去了。大家都在等他倒霉这一天呢。
眼见得情势已渐渐不受控制,颜松柏不得已行使一把手的权威,暂时中止了对王友福的审讯。拿起材料急匆匆往严玉成办公室赶。
听了颜松柏地汇报。再仔细看过王友福地交代材料。严玉成地浓眉就聚集成了一个“川”字。沉思稍顷。对颜松柏说道:“公安局地同志辛苦了。干得不错。松柏同志。你先回去休息一下吧。这两天也够累地。”
颜松柏如释重负。心领神会。
休息一下?严主任地意思。那就是暂时不再审讯王友福了。看来自己先前对严主任地指示。领会得还是比较到位地。
颜松柏一走。严玉成立即抓起电话。
不一刻。老爸就来到严玉成地办公室。身后粘着条不显眼地小尾巴。无疑便是区区在下柳俊先生了。这个要紧关头。本衙内是不会“擅离职守”地。
听严玉成将意思大致一说。老爸马上也明白了其中地紧要之处。
“严主任,这个要捅出去的话,向阳县怕是要引发一场大地震了。”
严玉成淡淡道:“单单只是向阳县倒也罢了,翻不起大浪来。怕是王本清和崔秀禾那边,也脱不了干系。”
我皱起眉头,有些不解。
听严玉成的意思,居然是不想牵连王本清和崔秀禾呢,这倒是奇怪了。王崔二位,哪有值得严玉成手下留情的理由?
办公室里没有其他人,老爸说话也不大顾忌,说道:“我们立足未稳,这个时候,宜静不宜动。还是不要牵连太广的好,上头都在看着呢。”
严玉成点点头。
我算是比较明白了。
如果趁此机会将向阳县的王派势力一举铲除,甚至连王本清和崔秀禾都连根拔起,痛快倒是痛快,后遗症却也十分明显。
第一,毫无疑问会往死里得罪周培明。这可是真正位高权重的人物,便是龙铁军,有时也要让他三分。一二把手不和,是官场通病,也是上级驾驭下级班子的一种手段。原本严玉成和老爸的上位,就是高层打过招呼的结果,未尝也不是地区领导内部之间的一种妥协。王本清和崔秀禾一起拿掉,周培明对向阳县的影响力便要大打折扣。迫于压力无奈地妥协,周副主任心里的憋屈可想而知。这个时候去火上添油,殊为不智。对景时候给你双小鞋穿穿,就知道难受了。
第二,龙铁军也未必喜欢。眼看十一届三中全会召开在即,龙铁军的眼睛自然要往上看,盯住上头有什么动作,雅不愿下边整出大动静来,破坏他心中的布局。向阳县前向搞的“大宣传大讨论”活动,上了新华社的内参,很是为宝州地区和龙铁军挣了把面子。这也是龙铁军力挺严玉成和老爸的原因。现在还是消停点好,免得先头许多努力,付诸流水。
第三,真将王派势力全部铲除,一时半会还不知到哪里找那么多萝卜来填坑呢。马上就要到年底了,搞得地方上一团乱麻,只怕连个年都过不好。手段太辣了,也会让底下的人寒心。兔子逼急了还咬人呢。人家眼见无处可逃,给你来个负隅顽抗,弄出些什么事情来也不好收拾。
所以稳妥的做法是,就事论事,拿掉王友福,杀鸡儆猴,给其他蠢蠢欲动的家伙一个有力的警告。
“先放一放吧。”
严玉成说。
“嗯。”
老爸点点头。
不一刻,肖志雄敲门进来,说道:“严主任柳主任,魏主任来了,说是要汇报一下建水泥厂的事情。”
“请他进来。”
胖胖的魏玉华满脸堆笑,说道:“严主任,柳主任,大喜事啊,地区同意我们水泥厂立项了。刚才王……王本清局长亲自打电话来,说已经向省里申请资金和技术支援,八成有戏。”
严玉成微笑道:“好啊。”
“王局长还说,要我们县里派两个人,和他一道去省工业厅,争取早日将事情定下来。”
“那好啊,那就辛苦魏主任亲自走一趟吧。王局长到底是咱们的老主任,对向阳县的经济建设,还是挺关心的嘛。”
单凭这句话,谁能想到就在几个月前,王本清还要将严玉成“双开”呢。
我暗暗好笑,消息传得挺快的,王本清这就坐不住了,向严玉成示好来着。
魏玉华心里明镜似的,连连点头附和:“是啊是啊,早一点将这个项目批下来,山北区的群众也能早一点过上好日子。”
区区一个水泥厂就能让山北区几个公社的群众过上好日子,未免自欺欺人。不过能建好这个水泥厂,总比什么都不干要强多了,起码是一个走出大山的契机。在此之前,我倒是听说这个项目在地区工业局卡住了,说是山北区太偏僻,路又不好走,建厂成本太高,需要重新考虑选址的问题。
魏玉华将王本清和解的意愿转达到了,说了几句套话,就识趣地告辞而去。
老爸起身给严玉成的杯子里续了开水,又给自己的杯子倒满,再坐下来,掏出烟点上,不说话也不离开,拿起一张报纸慢慢看着,倒是挺悠闲自在的样子。
严玉成笑了笑,也拿起一张报纸看起来。
我起身拉开门,对站在门外的肖志雄说道:“肖科长,严伯伯说,他在等一个重要的电话,不是要紧的事情,暂时不要打扰他。”
“哎。”
肖志雄点点头,继续做他的门神。这个肖志雄,年纪比江友信略长,性子比江友信活泼一点,但也是十分沉稳。不该问的绝不多问。
我刚一关上门,就发现严玉成和老爸四道目光狠狠盯了过来。
“好小子,居然假传圣旨,做起我的主来了。”
严玉成故意板着脸,恶狠狠地道。
“对不起严伯伯,是我错了。我这就告诉肖科长,严主任现在清闲得很,有要汇报工作的干部,通通都领进来。”
着,我作势又要去开门。
老爸笑道:“小俊,别胡闹。”
“小子,你说说看,我在等什么重要电话?”
严玉成还是有点不相信我已经理会他的意思,毕竟我年纪太小。
“嘿嘿,严伯伯,我要是你,就不会等了。还不如自己打过去呢,人家好歹也是你的上级领导。叫人家主动来找你,面子上有点下不来哦!”
严玉成眼睛就绿了,老爸也吃惊地张大了嘴巴。
我扁扁嘴,说道:“这有啥好奇怪的?柳家山大队搞个制砖厂,屁大的事情,需要派出那么大一个调查组?八成就是周培明的首尾。王友福这混蛋,公然拉皮条,贿赂调查组成员,还不是受人指使,要揪住这个事情不放,无限上纲上线?没有上头授意,再借他三个胆子也不敢啦。”
严玉成苦笑起来,摇摇头,老爸和他的动作如出一辙。
唉,原以为他俩已经完全接受我的**思维,不成想还是差了那么一点。这个“年幼无知”的帽子牢牢扣在头上,看来还要再戴几年。
“严伯伯,既然要妥协,不如主动一些,不要把仇结得太深。龙主任可是比周主任大好几岁。”
既然说开了,我索性将话挑明。
严玉成骨子里的傲气,让他放不下架子,想要等周培明主动打电话来表达和解之意。然则官场上历来讲究“官大一级压死人”,要周培明放下架子,只怕会记恨到骨头里去。龙铁军要是退了,周培明一旦顺势上位,严玉成和老爸的日子就难熬难过了。
严玉成沉默稍顷,艰难地咽下一口吐沫,慢慢抓起电话。
“周主任吗?您好,我严玉成啊……”
“玉成同志,你好啊。”
周培明的语气一贯阴冷,这还是尽量加了些亲热,仍然让人心里不舒服。
“是这样,有个事情想您汇报……”
严玉成在电话里,简单说了说王友福交代的情况。事实上,一个招待所所长犯了事,无论所犯何事,都没必要煞有介事地向周培明报告,他又不是分管公安口的地区领导。这么做,只是表明一种态度罢了。
“……是的是的,周主任,我们一定会按照您的指示,不放过一个犯罪分子,也不冤枉一个好人……嗯嗯……我们会注意方法和政策的……是这样,周主任,我们县里打算在山北区建一个水泥厂,对对……作为大坪火力发电厂的配套项目……嗯嗯,刚才王本清同志打电话来,说是已经立项了……本清同志是我们向阳县的老主任,很热情啊,要亲自去省厅帮我们申请技术和资金援助……是的是的,我们县里打算委托魏玉华同志和本清同志一起去省城……嗯嗯,好的好的……”
这个电话的关键是最后几句话,告诉周培明,县里接过了王本清的“橄榄枝”。
我暗暗好笑,严玉成被迫打了这么个和解电话,语气里还是不肯落下风,“本清同志”听着亲热,就是不开口叫声“老领导”。骨子里,他也从不将王本清当成自己的老领导。
这个电话打过,周培明既有面子又有里子,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与周培明达成一致后,严玉成舒了口气,喝几口茶水,再次抓起了电话。这一次电话那头传来的是龙铁军威严的声音。
龙铁军在电话里劈头盖脑一顿训斥,严玉成神态却并不如何紧张,甚至还抽空吸了两口烟。毫无疑问,严玉成脑门上,现在也已刻了一个“龙”字。自家老大骂几句,那是该的。
龙铁军讲话,不如周培明那般拐弯抹角,有许多顾忌,末了,直截了当地说道:“王友福的事情,必须控制好范围,不要闹大了。闹大了,对谁都没好处。”
龙铁军这句话,就将调子定了下来。
几件事的处理结果如下:
王友福开除党籍,开除公职,以贪污罪逮捕,侦查终结之后移送检察院起诉。
地区组织部干部科科长王绍红党内警告,行政记大过,调离组织部门另行安排工作;地区公安处预审科副科长曹平安,因有破坏军婚的嫌疑,开除党籍,留党察看,行政撤职,调离公安部门。
五天后,地区重新派出调查组赴向阳县调查柳家山大队制砖厂“走资本主义路线”和“贪污犯罪”的问题,经过细致的走访和调查,调查组得出结论,匿名信属于诬告,柳家山大队制砖厂基本不存在上述问题。而向阳县革委会副主任柳晋才同志对此事毫不知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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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页 第八十一章 实弹射击
“师傅,你什么时候教我硬气功?”
每天半个小时马步冲拳,一百个俯卧撑,一百个仰卧起坐,二十周天运息,日复一日,月复一月,饶是我四十岁的心理年纪,耐性甚好,也颇觉枯燥无味。
梁国强笑道:“还早呢。你现在年纪还小,身体还在发育,内脏很稚嫩,不适合练硬气功。这个东西练得太早了,会影响身体发育。先把基础打牢靠再说。”
“那你说说,到底还要多久?”
我有些急不可耐。
“嗯,最少三年以后吧。”
兜头一盆凉水浇下,本衙内差点当场晕厥。
眼见我甚是不耐,梁国强笑了笑,随即正色道:“凡事欲速则不达。当初我练这个硬气功,也是在十二岁以后。放心,只要火候到了,自然教你,我绝不藏私。”
“那,现在教我擒拿格斗总可以吧。每天练基本功,也很腻烦呢。”
我想了想,退而求其次。
“这个倒没问题,明天开始,我就可以教你一些基本的擒拿格斗的要领。”
我沮丧地心情顿时有所好转。
梁国强见我仍然有些打不起精神。笑着说道:“小俊。要不叔叔今天带你去打枪?”
“打枪?”
我跳了起来。这可真是意外之喜。
“师父。你们保卫科还配了枪支吗?”
梁国强笑道:“保卫科就我配了枪。我有持枪证。不过。子弹都是有数地。没有特殊情况不许开枪。”
“那你还说带我去打枪?”
“我们今天民兵训练啊,我是向阳镇的民兵营长呢。从今天开始,民兵营搞一个星期的冬训。有实弹训练的内容。”
一听这话,我心里立即浮现出五六式半自动步枪厚实的身影。对于这种仿制自前苏联SS半自动步枪的制式装备,我还是很感兴趣的。
“太好了,那我们什么时候去?”
“下午吧,今天是冬训第一天,上午有许多准备工作要做,下午安排了实弹射击。下午两点你到向阳大礼堂外边的大操场上来,我们从那里出发去训练场。”
我点点头,欢喜雀跃而去。
中午在利民维修部吃饭的时候,梁巧有点闷闷不乐。如今的利民维修部,需要我亲自动手的事情越来越少了,二手机装配的事情,方文惕、二哥和梁巧都已经能很熟练的操作。收音机收录机的维修,也都基本过关,便是一般的电视机毛病,亦轮不到我赤膊上阵。他们刚学会不久,兴趣大的很,争抢着干活。
我正儿八经成了技术指导了。
利民维修部的生意,经过一段时间的快速成长,目前已基本稳定下来。整个市场容量只有这么大,无论怎样发展,也不可能突破市场的总量。除去七七八八的开支,收入大致稳定在三千元左右。考虑到梁巧是我硬要过来的,我又经常无故“旷工”,梁巧的工资和其他开销,我都主动承担下来。方文惕开始不肯,与我争执了两回,实在拗不过也只好同意。
这跛子虽然爱钱,也还是挺讲情义的。
吃完饭,离两点钟还早,见店里没太多的事情,我就到梁巧房里休息了一会。梁巧默默跟随上楼,为我铺好被子。
“巧儿,怎么啦?好像不开心啊。”
“嗯,我哥来信说,他们训练很紧张,今后一段时间都不能再给我写信了。”
一九七九年二月十七日,自卫反击战即将打响,梁经纬所在部队正是主攻部队之一,眼下该是进入一级战备状态了,自然有许多准备工作要做,保密纪律也该遵守。
这个事情,我却不能跟她说。
“是这样啊。这也很正常啊,部队训练本来就挺多的。等他训练完了,自然会给你写信。说不定下次给你写信的时候,你哥已经是大英雄了。”
想起梁经纬即将为国立功,成为战斗英雄,我也不禁有些激动,忍不住给她提前透露了一点消息。要是我大上十来岁,说不定我也能跟他一起并肩战斗。抱着五六式冲锋枪突突那些可恶的矮子瘦子敌兵,该当很爽吧?
“真的?”
我就笑,不说话。
梁巧立马高兴起来。唉,真是个太容易满足的小女人。
“对了,巧儿,听说你会做包子了?”
“嗯。”
梁巧皱起小鼻子,有些得意地点点头。
“我还会做馒头,炸油条也会了。”
“真了不起。在哪学的?”
“我天天去前街的饭店看呀,帮人家打下手,一来二去的,做包子的大婶就教会我了。”
见小姑娘一副欢欣鼓舞的神情,我心中就是一动。因为有了安定的环境,心情舒畅,吃得也好,营养充足,小丫头倒是开始发育起来了。脸蛋比以前圆了一些,肤色也更红润,透出苹果般的色泽,光洁嫩滑,一个多月前买的翻领干部女装穿在身上原来还有点空,如今也渐渐有塞满的势头,胸前也不再是小小的凸起,而是颇有半圆的坚挺形状了。直筒裤包裹的两条腿也是修长而笔直,充满了动感。
越来越有“祸水”的倾向了。
考虑到本衙内尚是九岁幼童,不能老是这么直勾勾色迷迷盯着人家女孩子看个不了,我强行将目光自她身上移开,说道:“要不,明年我给你买台烤面包机回来,开个面包店,包准发财。”
这倒不是吹的。上辈子向阳镇第一家面包屋大约是在八十年代末期开张的,几年时间,那个老板就发肿了。本衙内阴险狡诈,提前十年抢他生意,让他干别的去吧。
“面包是什么呀?”
梁巧大眼睛一眨一眨的,浑然不解。
得,等明年新政策出台了,买回烤面包机再说吧。这会子也解释不清楚。
“以后再说给你听。这几天挺累的,我眯一会,记得一点半叫我,我有很重要的事情。”
“哎,你放心吧。”
我闭上眼睛,过了一会,没听到梁巧离开的声音,不觉睁开眼来。只见小姑娘定定地瞧着我,眼睛里柔情万种,一只手颤抖着伸过来,离我的脸不过几寸的距离。
见我突然睁眼,梁巧大吃一惊,刹那间小脸涨得通红,右手闪电般缩了回去,按在胸口上。转过身,逃也似的跑了,将本衙内独自丢在那里发呆。
这丫头,莫非当真对我有了意思?可我还只有九岁啊!
这事整的!
我突然狠狠骂了自己一句蠢才,好端端的,睁开眼睛干嘛?
下午两点,我准时赶到大操场,一百多名民兵已整整齐齐在操场上拍成了一个方阵。前头两排三十来个人背了枪。
让我吃惊的是,方阵前面还摆放了两挺庞然大物。我上辈子做过一阵的军事发烧友,对枪械多少有些了解,瞧那两个庞然大物的样子,该当是国产57式重机枪。
想不到向阳镇的民兵营,还配备了这样的重型武器。
不过这也没啥好奇怪的,沿海省份的民兵,甚至还有装备高射炮的呢。向阳县地处内陆,高射炮用不上,装备两挺重机枪也还是必要的。
57式重机枪是仿制苏联的**G中型机枪,57年定型生产,大量装备部队,后来被67式轻重两用机枪取代。我国实行民兵制度,淘汰的57式就大量武装了各地的民兵。
比那两挺重机枪还要让我吃惊的是,老爸居然也来了,站在队列前,给民兵们做动员讲话。老爸离开部队多年,这时候大约发枪瘾了,呵呵。
老爸讲话完毕。梁营长大手一挥:“成两列纵队,出发!”说完之后,就东张西望。直至看到我,这才放心地微微点头。
我不声不响跟在队列后头,先不打算惊动老爸。毕竟今天下午实弹训练,万一他怕危险,不让我去,岂不糟糕?
所谓训练场,其实就是向阳镇郊区的一座小山,在火车站后边,叫作飞马山。那座山上辈子我没少去爬过,一堆小屁孩在上头刨农家的红薯,偷园艺场的梨子桔子,坏事干过不少。只不过怎么看,也看不出有哪点像是飞马的形状,真不知飞马山这个名字源自何典。
实弹训练场在一片开阔地上摆开,对面是一堵厚实的土坡,土坡上早就以石灰粉画了八个标靶,大大的,圆也画得并不规则。考虑到只是民兵训练,水准不能要求太高。
老爸一身浅绿色旧军装,戴浅绿色旧军帽,双手叉腰,很精神很威武的样子。
我忍不住走过去,笑道:“爸,你今天很帅呢。”
老爸闻言扭头,讶道:“小俊?你怎么来了?”
“嘿嘿,别忘了,我师父是民兵营长。”
站在旁边的梁国强一阵紧张。这小子怎么搞的,一张嘴就将师父给卖了!
老爸倒没生气,笑道:“行,来了就来了吧。男子汉总要学会开枪的。”
老爸这话,貌似有点语病呢。
“就是,开过枪的男人,才是真男人!”
师父再加上一句。
晕!
这两位,也不怕教坏小孩子?
“柳主任,您先来?”
老爸摆摆手,笑道:“还是让年轻人先来。老了,要先稳稳神,不然手会发抖。”
老爸今年三十八岁,老是一点都谈不上的,按照联合国的标准,四十岁以下都是青年。不过以他现在的身份,在下属面前自称“老了”,只会增加威严。领导嘛,总是年纪大才能给人更加成熟稳重的感觉。
梁国强虽是客气,也显露出不大清楚官场规矩。领导做什么事情,哪能随随便便就冲到最前面去呢?再说我是知道老爸的,在部队里可是一等射手。高手总要最后出场才对。
民兵们的训练程度不咋的,好一阵纷扰之后才有第一批八名射手进入射击位置,全是卧姿。56式半自动步枪重达四公斤,后座力虽然不如冲锋枪大,这些半吊子的民兵训练不够,如果用立姿或者跪姿,没准子弹会飞到天上去。
黄澄澄的子弹一箱箱搬了上来。
向阳县有好几个兵工厂,像张力以前工作过的洪山机械厂就是造枪炮的,七点六二毫米步枪弹很充足。尽管子弹是受管制的,县里的民兵训练倒是可以敞开了供应。尤其梁国强是县革委的保卫科长,向这些兵工厂要点子弹的面子还是有的。
民兵营一连长举起小红旗重重落下。
一阵杂乱的枪声响过,老爸和梁科长同时摇了摇头。我以前没打过枪,不过眼神好,五十米的距离,石灰标靶比标准靶子大了一倍都不止,瞧得可清楚,基本上都打在了七环以外。如果使用正规标靶,估计会有好几个人上不了靶。
每个人打五发子弹。第一批八个人打过,成绩都很不理想。领导在场,梁科长脸上有些遭不住。红旗挥动,第二批八个人又进入射击位,再一阵枪声响过,貌似成绩比上一组还差。
老爸脸色有些沉。
我笑着轻声打圆场:“爸,民兵训练而已,较什么真啊!”
“民兵也是兵!”
老爸淡淡地丢下一句。
梁国强尴尬地笑了。
我不由有些不满,小声说道:“人家民兵训练,又没邀请您,你老人家来凑什么热闹?这不是叫我师父脸上难堪吗?”
老爸被我一顿数落,哭笑不得。想想也是,这民兵一年到头也就训练两次,每次打几发子弹,枪法能好到哪里去?要不人家也不会整那么大的标靶了。
“好小子,教训起老子来了。要不,你上去试试?”
“试试就试试,谁怕谁啊?”
看人家打枪挺轻松,自己往那一趴,才知道不容易。对我来说,枪托太长了些,左手要很努力前伸才能端住枪身,右手也要努力前伸才能扣住扳机,整个人都弯成一张弓的形状。什么三点成一线的瞄准姿势那是根本用不上,只能凭感觉。
眼睛的余光瞟着一连长手里的红旗落下,也不遑多想,随即扣动扳机。耳边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右肩一痛,感觉一股巨大的后座力狠狠撞击而来,还好我脚尖顶在了一个小土坑里,要不就得被这股子力气给撞下射击位。
第一枪响过之后,顾不得太多,连连扣动扳机,将弹舱里五发子弹悉数射出。
的,有了这回,本衙内好歹也算是玩过枪的人了吧?
“二十八环!还有一发脱靶!”
老爸笑着摇头叹气,一脸嘲讽之色。梁国强也跟着微笑摇头。
“两位老师,请现场示范一下给小的开开眼界!”
我揉着疼痛不已的右肩,龇牙咧嘴,甚是不忿地道。
“梁科长,有没有标准靶?”
“有,两个!”
“好,换上标准靶,咱们这两个老兵,就给他们示范一下吧。”
五十米外,两个标准靶立了起来。饶是我眼力好,也要眯起眼睛才能看见中间那个红心了。
老爸扛起56式,上去第一个姿势就是立姿。梁科长一看,加了几分小心。这份从容不迫的气度,可不是能装出来的。
一阵整齐清脆的枪声响过,报靶员大声报靶。
“一号靶,两个十环,两个九环,一个八环,一共四十六环;二号靶,一个十环,三个九环,一个八环,一共四十五环。报靶完毕!”
顿时掌声雷动。
梁科长钦佩地道:“柳主任,真是神枪手啊。”
老爸矜持地笑道:“以前在部队,校过几个月枪来着。现在不行了,荒废了十几年。看得出来,你没出全力,在让我啊。”
“哪里哪里,我已经竭尽全力了。”
我也不知道梁国强的枪法到底如何,不过这个度掌握得非常好。超过老爸的环数,自然是不好的。做下属的哪能比领导还能耐?倘若落后太多,相让的痕迹未免过于明显,毕竟梁国强是侦察兵出身,也不能太差劲了。紧紧咬住老爸,就差一环,这就烘托出领导略胜一筹的高明。高手要与高手对决,胜了才会快感。对手太差,赢起来索然无味。
料不到师父这个老实人,也不是全无心机呢。
“哈哈,小梁啊,不必谦虚嘛……小俊交给你,我很放心呢。”
这句话,就是对梁科长的赞誉了,梁科长憨厚地笑着,多少有些激动。
PS:诸位看官老爷,今晚有事,提前更了,明天如常二更,多谢关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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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页 第八十二章 党代会
一九七八年十二月,举世瞩目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召开,为期四天。近三百名中央委员和中央候补委员参加了全会。全会高度评价了关于真理标准问题的讨论,批评了此前确立的政策指导方针,确定了解放思想、开动脑筋、实事求是、团结一致向前看的指导方针。停止使用“以阶级斗争为纲”和“无产阶级专政下继续革命”的口号,作出把工作重点转移到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上来的战略决策,并富有远见地提出了对党和国家各个方面的工作进行改革的任务。重新确立了党的正确的组织路线。提出要健全社会主义民主和加强社会主义法制的任务,审查和解决了党的历史上一批重大冤假错案和一些重要领导人的功过是非问题,并选举产生新的中央纪律检查委员会。
这次中央全会对全党全国意义重大,影响深远。完成了党的思想路线、政治路线和组织路线的拨乱反正,标志着国家正式进入改革开放时代。
这次具有划时代意义的中央全会对各地所产生的影响,是逐级波及的。体现在N省的,首先便是恢复了各地区的党委会,实行党政分开,不再搞革委会一元化领导。
一九七九年三月份,宝州地区召开党代会,选举产生新一届的宝州地区委员会和纪律检查委员会。在地委全会上,龙铁军当选为宝州地委书记,周培明、刘文举等四人当选为地委副书记。原地革委排名第二的副主任刘文举同时当选为地区纪律检查委员会书记。在随后召开的宝州地区革命委员会全体会议上,同意龙铁军辞去地革委主任职务,同意刘文举辞去地革委副主任职务,选举周培明为宝州地区革命委员会主任,其他副主任的分工和排名也做了相应调整。
盘点下来,原地革委的权力架构并无太大变动,非常时期,省委的意思也是稳定第一,并没有往宝州地区空降重量级的干部。新地委的一二三把手仍然是原地革委的一二三把手。党政分开是高层的意思,但真要实施起来,还需要一段时间来磨合。眼下只能暂时搭起党政两套班子。
地区恢复党委会和纪律检查委员会之后,接下来各市县也紧锣密鼓开始筹划召开党代会。向阳县的党代会定在四月下旬召开,成立了以严玉成为主任的筹备委员会。单看这个筹备委员会的名单,稍有官场常识的人基本就能推测出新一届向阳县党委会的组成情况。
饶是如此,仍有许多人心里毛毛乱乱的,开始往地区和县里猛跑。相比起后世的“要官”,眼下班子调整时干部们还停留在“跑官”这个较低的层面上。
什么事情都是随着时代的变迁而变迁的嘛。
尽管大的格局不会变化,毕竟党政分开,多了一套班子出来,也就要多出许多位置,而且还是颇有诱惑力的位置。且不论实权如何,级别摆在那里呢。
筹备党代会,各局委办、区、公社的代表选举轮不到严玉成和老爸这些筹委会主任副主任去操心,自有办事人员妥为办理。严玉成他们要操心的是党政两套班子的配备问题。副县处级班子成员配备的决定权在地区不在县里,但按照惯例,作为一二把手的严玉成和柳晋才有推荐权和建议权。
而这两位大佬眼下最操心的是严玉成辞去革委会主任之后,老爸是否能顺利接任。这关系到老爸能否由副处进步为正处。在一县的地盘上,这一步是很重要的。另外,严玉成也绝不愿看到地区给他塞一个不对路的革委会主任过来。
所幸在这件事上。龙铁军是持支持态度地。
此外。唐海天地安排和新任纪检委书记地人选也颇费思量。唐海天资格之老不亚于严玉成。此前还是严玉成和老爸地上级。颠来倒去地弄了半天。他还是个老三。这犹罢了。这是个办实事地人。名利之争虽也有地。对严玉成和老爸倒还服气。此番就先安排个专职副书记。管党群和意识形态。也算位高权重。这个新任纪检委书记。严玉成却是想了半天。也没确定人选。
老爸说道:“我看就是老魏吧。”
官帽子是一把手攥在手头地。别人不能沾。老爸这句话。有点僭越。好在是密室商谈。就两位主任加上我这个旁听地小不点。也便没有许多顾忌。
我能坐在严玉成地书房里与闻大计。多少沾了年纪小地光。两位大佬许是觉得需要一个体制外地人偶尔提个醒。以我地年纪来看。是最合适不过地人选。且不论是什么原因。总之我具备了解体制地“天赋”。往往能说到点子上。而且绝不会惹人闲话。
“老魏?软面团似地。行吗?”
严玉成不以为然。
老爸笑笑,抽一口烟:“我看行。他年纪大了,干完一届基本就要退休,不出意外的话,该是留在向阳县养老的了。想必开展工作的时候会注意方法,不会胡来。”
这个新任的纪检委书记,权力不小。理论上甚至有监督同级党委会的权力。放一个能够把握得住的人,哪个一把手都愿意。
我有点贪婪地吸了一口飘忽在空中的烟草味,笑道:“魏伯伯名义上是王本清以前的老班底,勉强也可算得是周培明线上的人,料必周培明不会反对。”
严玉成想了想,点点头。
打从去年底借整王友福的机会稍稍触碰了一下周培明,大家都各退一步,心照不宣。眼下是井水不犯河水的格局。如今周培明顺势上位,捞了个革委会的正职,好歹也有了一把手的名义,尽量与他搞好关系还是很有必要的。
严玉成和老爸又商讨一阵,基本上将两套班子的架构都定下来,空出了几个副处的位置。这是留给龙铁军和周培明这些地区大佬的。这么大的调整动作,焉能全由下头作主?谁没有几个要照顾的嫡系亲信啊!
我突然说道:“公安局长这次,一定要动一下才行。”
严玉成问道:“为什么?”
“魏伯伯担任纪检委书记,公安局长就不能是颜松柏。”
我轻轻点了一下。
严玉成和老爸心知肚明。原因很简单,这二位,都是以前王派的势力。虽说经过将近一年的经营,严玉成和老爸算是在向阳县站稳了脚跟,王本清的影响力也大不如前。但眼下向阳县未曾设置政法委员会,一个纪检,一个公安,都是强力部门,全把持在王派人员手中,自然不合适。
“行,给颜松柏挪个位置吧,让他去城建局呆着。这个人能力还是有的。那由谁来接他的位置呢?李毅?”
李毅是现在的公安局副局长,以前是郑兴云线上的。
老爸的心思没在这块上头,自然没意见,严玉成说什么就是什么。
我扁扁嘴,说道:“那还不如叫我师父过去呢。”
我的原意是提出老妈,想想她老人家前不久才提的向阳镇派出所指导员,资历不够。况且老爸这次上正处才是大事,不必节外生枝。
“梁国强?”
“是啊,他现在是正科,公安局长的级别也是正科,算是平调。”
严玉成笑道:“臭小子,又想哄骗我。”
本来县革委保卫科科长是副科级,隶属办公室管的。不过梁国成本身的级别是正科。那时节公安局不像后世按同级政府副职高配,级别上也只是正科。
论级别是平调,但是论手中所握的权力,区别那可是太大了,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没得比。
只不过,如果真将梁国强调去公安局,面上还真是让人无话可说。
严玉成先是笑着摇头,摇了一阵,眼睛就眯了起来。
龙铁军这段日子心情不错。地区的人事布局,基本符合他的心意。省委书记皮治平和省革委主任刘东山对他主政宝州地区五年来的成绩还是很认同的。龙铁军今年五十三岁,再进一步的难度有点大,在宝州地区再干一届,退休前能调到省里上个台阶,弄个副省部级养老也就于愿已足。
这一次从上到下大规模的人事调整,皮治平和刘东山都站队正确,得了些彩头,尤其是皮治平,隐然还有上升的势头。前不久龙铁军去省里开会,皮治平专门接见了他,和他谈了一个多小时的话。提到向阳县搞的那个“大宣传大讨论”,点了严玉成和柳晋才的名,言语之间,多有勉励之意。龙铁军就觉得当初断然拿下王本清郑兴云,换上严玉成柳晋才的决定是十分正确的。全省十几个地州市,八十几个县区,能够被省委书记挂在嘴边的县级领导干部,有几个?龙铁军趁着皮治平高兴,也提起了向阳县去年所搞的大棚种植和蘑菇培育,还有稻田养鱼,皮治平很感兴趣,问了详细的情况,笑着予以肯定,提醒龙铁军,今后工作的重点要转移到社会主义建设上边来,要大力提高生产力,致力于提高人民群众的生活水平。并且承诺说,只要工作干得好,他会抽空到宝州地区来看一看。
这就是很高的评价了。
所以当秘书推门进来报告说严玉成求见,龙铁军很难得地和颜悦色说了一个“请”字。
这次接见是龙铁军预先安排好的。地区下属一市七县的班子调整在即,他和周培明都安排了专门的时间和八县市的现任一把手见面谈话。向阳县安排在最后一个。
这样的安排也很有技巧,往往排在最前面谈话的,并非最重要,而是有所异动。需要先了解清楚情况,看看有什么出乎意料的地方,这才能做到心里有底。接下来和别的县领导谈话的时候,或许便能想出应对之策。向阳县排在最后,很明白地透出一个意思——这次你们不动!
严玉成和老爸去年六月才刚提拔起来,如今不足一年时间,无论工作干得多出色,也不可能马上再次提拔。能够不动,便是最大的鼓励。
“玉成啊,让你和晋才搭班子,应该没问题吧?”
龙铁军微笑着问,语气很是随意,透出自己人的亲切感。
严玉成心中所有石头同时落地。有龙铁军这句话,纵算向阳县两套班子的其他成员都调换个遍,他的目的也已达成了。
“没问题,柳晋才同志的情况您也是了解的,能力很强,又很有组织原则性。”
“嗯,这个同志本质是很好的,就是经验还欠缺一点,不过有你把关,我还是比较放心的。”
“龙书记您太过奖了,在您面前,我就是个小学生。”
“玉成啊,过分的谦虚等于骄傲嘛……班子其他成员的安排,你们县里有什么意见?”
这一下马屁拍得恰到好处,龙铁军心怀大畅。
严玉成抖擞精神,做了汇报。
龙铁军恢复到惯常的威严神态,双目微眯,脸上波澜不惊。等严玉成汇报完毕,脸上这才舒展开来,点点头道:“培明同志那里,已经和你谈过了吧?”
“是的。上午我已经向周主任做了汇报。”
“嗯。今天就到这吧。”
严玉成起身告辞而去。
四月二十六日,向阳县党代会如期召开,共有代表二百七十四人参加会议,选举产生了由四十二人组成的向阳县委员会和三十一人组成的向阳县纪律检查委员会。县委会以不记名投票方式选举严玉成、柳晋才、唐海天、魏玉华、吴秋阳、李承彦、马智宽等九名同志为常务委员,常委分工,确定严玉成为书记,全面主持向阳县委员会的工作,柳晋才、唐海天为副书记,协助严玉成工作。同日,向阳县纪律检查委员会举行全体会议,选举魏玉华为书记。
次日,向阳县革命委员会召开全体会议,同意严玉成同志辞去革委会主任职务,同意唐海天同志、魏玉华同志、吴秋阳同志辞去革委会副主任职务。选举柳晋才同志为向阳县革委会主任,马智宽同志为常务副主任。
至此,向阳县两套班子组建完成。
除了老爸顺利进步,成为县革委一把手,本次人事调整,得益最多的竟然是原宣传部副部长李承彦,一家伙连升两级,由副科级变成副处级,而且跨进了常委会,以县委常委身份兼任宣传部长,成为向阳县权力核心中的一员。细论起来,去年的“征文活动”和“大宣传大讨论”搞得有声有色,李承彦作为具体的执行者,鞍前马后,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老爸升任革委会主任,事实上成为政府的当家人,其势不能再兼任宣传部长。与其让地区空降一个宣传部长过来,在常委会里增加一个不确定因素,还不如破格提拔李承彦。对于魏玉华和李承彦的提拔使用,周培明明确表态支持。吴秋阳以县委常委身份兼任组织部长,还是老本行。马智宽进常委会,成为县革委常务副主任,却是平衡的结果。郑兴云受王本清牵累,黯然调离向阳县,郑派势力一直心中不忿。给马智宽这个位置,也有安抚的意思在内。毕竟马智宽这人,能力还是有的。用得好了,可以成为老爸的得力助手。
县直机关各局委办一把手也有调整,其中自然以颜松柏调城建局,梁国强接任公安局长最为出人意料,颇让一些编外“组织部长”跌落一地眼镜。接下来,各区、公社也要相继组建党委会,全县范围内大规模的人事调整势在必行,严玉成作为党委书记,今后几个月的工作重心势必要放在这个上边。经济建设的重担,就压在老爸肩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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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页 第八十三章 经营改制
我现在每个月交四十块给老妈,理由是修理店生意好了,老板赚得多,给我的工钱也多。老妈有时也会想,让十岁的儿子跷课去赚钱养家,传出去会不会有损老爸这个县革委主任的声誉?不过我每次考试都是稳拿双百分第一名,她也就不多想。
老妈年后提了向阳镇派出所指导员,工作任务也挺重呢。
利民维修部的生意确实又有所进展了,关键是二手机的销售打出了向阳县,宝州市有一个姓苏的生意人,上个月慕名而至,一口气抱走了十五台二手机,包括两台14吋的电视机,三台收录机和十台收音机,一律打的五五折,并且提出在宝州市包销我们的二手机,还有电风扇啥的。有点总代理的意思在里头。自然价格我们要再让他一点。
这样的好事,方文惕想都没想就应承下来,答应给他五折。
十一届三中全会开过,华夏大地已经开始有了一点解冻的意思了。
柳家山制砖厂经过去年年度那场小风波,更加发展壮大了,三月初的时候,我又请张力加工了一台日产砖坯一万块的大型制砖机交给柳兆玉。眼下柳家山制砖厂总共有三台制砖机,柳兆玉掌总,七伯协助,雇请了将近五十个壮劳力(非全日制,临时性的)。日产砖坯二万五六千块。同时箍四孔砖窑烧红砖,畜力车也增加到五台之多。所有这些都是由我投资的,柳家山大队太穷,集体那点积余,还不够买半头骡子的。饶是如此,我存折上的存款数早已过了三万大关,接近四万。
梁巧的爸爸梁国成打折的左腿基本复原了,我本想交一台制砖机给他。毕竟枫林公社与大坪公社隔得近些,可以省几个运费,权衡再三没敢动。匿名信风波虽然通过严玉成与周培明王本清的妥协暂时消弭了,不代表着人家就此偃旗息鼓。更多的可能是蛰伏待机。官场上的争斗,永远没有平息之日。梁国成在枫树大队的根基浅薄得紧,连个生产队的队长都没干过,还背着个“贼牯子”的名声,完全不能和五伯相比。人家拿五伯没办法,岂能拿梁国成也没办法?
老爸刚当上革委会主任,凡事小心为妙。
至于梁国成那里,我既然答应过梁巧,到时再另想办法,给他谋个好出路。
柳家山制砖厂规模大了,人员多了,吃惯了大锅饭的社员们惰性也逐渐显现出来,开始出现磨洋工混工钱的现象。还有偷偷拿红砖回家砌个墙的,虽说拿的不多,而且大都是半截子砖,但这样的苗头终归是要不得的。甚至更有拿架子车偷偷给自家拉私活的。柳兆玉着急上火得很。
如今他一个月拿一百二十块工资,当好几个国家干部的收入,挺在意这份工作呢。
这其实已经涉及到一个企业管理地问题。而且是深层地问题。涉及到了管理模式和分配体制是否合理。是否能有效监督和激励工人。
到企业管理。我多少懂得一点。上辈子不大不小是个部门主管。虽说干地主要是技术活。手下多少管着十几号人。在沿海工厂呆了那么多年。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走路?这么点管理常识用在大型现代企业地管理上。自然完全不够瞧。只是打理一个小小地制砖厂。倒也还能勉强对付。
柳兆玉挺懂规矩。自打知道我是幕后老板。差不多每十天就会来一趟街上。跟我说说制砖厂地事情。十二弟(族房兄弟我排行十二)是小点。十二叔可不小。向阳县地二把手呢。多少人千方百计削尖脑袋要往十二叔跟前凑。自己可不能因为十二弟年纪小些就跋扈。自毁前程。
柳兆玉这个态度非常正确。原因很简单——十二弟总有一日会长大地!况且十二弟小小年纪就已如此了得。长大了只有更加了得。靠上去绝对没错。
这一日柳兆玉又再来到利民维修部。此番倒不是专程来汇报制砖厂地事情。还带来两只鸡和一些新鲜地土产——老爸做了革委会主任。五伯叫他来道个贺喜。虽然实际上还是二把手。正主任和副主任听起来就是不一样呢。
估计这些日子。还会有许多亲戚朋友会陆续登门道贺。老爸是个重情义地人。自然来者不拒。只苦了老妈。每日里接待任务蛮繁重地。
柳兆玉极有眼色,见家里贺客盈门,当下谢绝了老妈留他吃饭的邀请,直接跑到老街来了。
“兆玉哥,来得正好,巧儿正要去买菜。中饭就在这吃。”
柳兆玉忙摆手道:“不了不了,家里事情实在是多,忙得不可开交呢。我跟你说几句话就走,饭就不吃了。”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我哈哈一笑,直接招呼梁巧多备两个菜。
“巧儿,中午加个红烧肉,青椒炒鸡蛋。多煮两碗米,我兆玉哥饭量大着呢。”
柳兆玉眉花眼笑,也不提要走的事了。
乡下地方,逢集才有肉卖。大伙都和我一个毛病,馋肉。我一提红烧肉,柳兆玉自然走不动道。
我请柳兆玉到三楼,就坐在梁巧的小房间外边,不进去。我自己定的规矩,不许别人进梁巧的房间,自己得遵守。而且从内心深处,我就一点不喜欢人家进梁巧的房间。
梁巧不忙出去,小猫似的跟着上了三楼,拿出凳子,沏好茶,笑着轻轻在我耳边说了一声,这才出去买菜。小姑娘身上飘着淡淡的香味,好闻极了。
她干这些活,方文惕无话可说。因为她的工资、伙食费、房租都是我独自支付的,等于是我单独请的人呢。给他们打扫卫生做饭洗衣服,得空还在店里帮忙做这做那,作为合伙人,方文惕占大便宜了。
巧儿如今越发出落得漂亮水灵,柳兆玉眼睛就一直没有离开过她的身子。
“兆玉哥,砖厂的情况怎么样?还好吧?”
提起砖厂,立即便将柳兆玉的神思自梁巧曼妙的身姿上拉了回来。
“不好搞呢。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不大好管了……”
柳兆玉重重吐了口气,有些憋闷。
我很有耐心,听他一一道来。
“兆玉哥,不必心急,就像你说的,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企业发展到一定规模,必然会面临一个瓶颈的问题……”
柳兆玉睁大眼睛。
这也难怪,“企业”这个词他或许听说过,“瓶颈”却是个啥玩意?
我微微一笑,也不理会他的诧异,自顾自说下去。既然已经决定要更改一下经营模式,给他更大的自主权,企业管理的基本常识就得教给他听。懂不懂没关系,慢慢消化吧,经验总是在实战中得来的。
“砖厂的经营模式、管理模式和薪酬模式都要改一改,尽量规范化一些。”
几个啥模式一说,柳兆玉觉得自己的头一个有两个那么大了。
“等一下等一下,小俊,你说的话我怎么都听不懂呢?”
“兆玉哥,别急,静下心慢慢听我说。我会让你听懂的。”
我微笑着,口气很平和,却透出些许老板的气势。一个十岁小屁孩用这种姿态与三十岁的壮汉说话,幸好是在三楼,无人看见,要不还不招来一堆古怪眼神?
“首先,我跟你说经营模式。我想把这个砖厂承包给你,以你的名字登记注册,对外就说你是老板。嗯……我就不给你开工资了,每卖掉一块砖,我给你一厘钱,你觉得怎么样?”
“啊?”
柳兆玉张大嘴,看似惊讶,其实已在心里飞快地计算开了。眼下每天出砖坯两万五六,七伯技术好,基本上有多少砖坯就能出多少红砖,烧坏的不到5%。每块砖一厘钱,一天就是二十五元,一个月呢?七百五啊!
只不过在刹那之间,柳兆玉就意识到自己要发财了!
“这,这也太多了吧?”
柳兆玉喃喃道。
“不多不多,今后砖厂就全靠你了,我还要上学,没时间去管。你肩膀上担子重了,多拿点是应该的。”
我边说边在心里严重鄙视自己。给人家这么点蝇头小利,还摆出慷慨大方的样子,整个就是一副奸商嘴脸,无良资本家!
也不等他有何言语,我接着说道:“七伯就给你当副手,负责整个砖厂的技术指导,待遇减半,每块砖给他半厘钱。这个事情,你们俩要保密,不能跟别人说。嗯,就是五伯,你也不能说,知道吗?”
“知道知道,我跟谁都不说,连我家婆娘都不告诉!”
柳兆玉急忙赌咒发誓,似乎生怕到手的钞票又飞了。
“其实我这是为你们好呢,要让人家知道,还不眼红死?”
“是呢是呢,还是你考虑周到。”
柳兆玉情不自禁拍开了马屁。
“此外,在砖厂帮工的人,也要计件,不能再计时了。多劳多得。”
计件计时,柳兆玉倒能懂得,连连点头:“是呢是呢,有些滑头的家伙就是喜欢磨洋工。有人看着还好,没人看着,就喝水抽烟拉屎放屁去了。”
我“噗哧”一笑,料不到兆玉哥还挺幽默的。
“做小工的现在是每天一块钱工钱是吧?箍窑的师傅一块五还是两块?”
“一块五,七叔才是两块。”
“嗯,小工的工钱提高到一块二毛,师傅提高到两块。你就按这个标准去算一个数出来,作为计件的标准。”
改革开放了,市场经济即将逐步启动,工人的工价自然也要水涨船高。再说都是柳家山的亲房亲族,肥水不流外人田。
柳兆玉脑子好使,转得贼快,马上说道:“松土那块,怕是不好计件。”
我断然道:“那就承包。松土固定包给几个人干,内部怎么协调是他们自家的事,反正要保证足量供应制砖机,不能中断。给一个总的工价就可以了。”
“倒是可行。”
柳兆玉想了想,点头道。
“小俊,我看码坯箍窑这些都可以按照你刚才说的那个方式包出去,就像公社下面有大队,大队下面有生产队一样,咱们也给他分成几个队,每个队选一个头头,由他去……去内部协调,为头的人每个月额外给几块钱的补助,你看行不?”
“行!每人每月给十块钱补助,算是管理工资。”
我笑眯眯的,看来兆玉哥还真有些管理方面的潜质呢。只要这个方案当真落实下去,无论砖厂扩大到何种规模,都能很好地进行管理。
“另外,还有一个品质问题。”
“啥叫品质问题?”
饶是柳兆玉聪慧过人,也被我层出不穷的“新词语”整得满天小星星。
“就是烧出来的砖的成色好坏,不能只管数量不管质量。要有一个允许出次品的最大限度。”
实行计件工资最大的弊端就是品质会直线下降。大伙儿只顾赶产量,将品质抛到爪哇国去了。
“这个你放心,有七叔把关呢,错不了。”
我摇摇头:“企业管理,要紧的是制度,不是依靠某一个人。你和七伯合计一下,看怎么整这个次品率。我给你一个思路,比如正品率定在90%,就算是及格,不奖不罚,超过一个百分点,奖励多少,相反,要是不到90%,少一个百分点,就罚多少……明白我的意思吗?”
“明白,奖勤罚懒。”
我舒了口气,露出赞许的笑容。
“只要这个砖厂搞好了,以后我还会分给你股份……啊,也就是给你分红。”
柳兆玉喜不自胜,连连点头。
“那,兆时的工资怎么算?”
大哥柳兆时负责与火电厂戴盛联系,交货结帐的事情都是他在做的,算是销售人员。这个工作他倒是挺适应,隔三岔五与戴盛吃个小饭喝个小酒,小日子过得挺滋润。毕竟是自家大哥,只要账面上干净,这点小钱我也不放在眼里。
“他的工资,还是由我来发好了,暂时也不好量化计件。”
原本销售人员的工作指标量化是最好办的,完成多少销售业绩的硬指标摆在那里呢。不过大哥这个销售人员含的水分太多,基本就是个跑腿的。眼下以火力发电厂的红砖耗量,咱们产多少,他就能用多少,暂时不存在另行开拓业务的问题。这时候将大哥的工资和销售任务挂钩,那就是变相送钱给他用。
大哥日后是否才堪大用,还要看这段时间能不能将他磨练出来。钱来得太容易,对他未必是好事。
柳兆玉点点头,不再多言。别人兄弟之间的事情,还是不要随便掺和的好。
制砖厂的问题顺利解决,我心头甚喜,站起身来,正准备和柳兆玉下楼,就听到外边有人大声叫喊,其中竟然还夹杂着梁巧的惊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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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页 第八十四章 混战
听到梁巧的惊叫,我几乎如同炮弹出膛般从楼上直冲下来。好在我人小体重轻,不然估计楼板都会被踩断好几块。
就在离利民维修部不远处,三个流里流气的男青年正围着梁巧动手动脚。天气已是初夏,梁巧穿得不厚实,一件外衣一件内衣而已。外衣已经被撕掉两个扣子,胸部以上敞开了,露出里面月白色内衣下已然有些规模的两个小山丘。
梁巧吓得脸都白了,一手提着菜篮,一手遮掩,试图摆脱他们的纠缠。无奈那三个小子三面围定,她女孩子家哪里摆脱得了?
“娘卖X的,又是赵强!兆玉哥,二哥,操家伙!”
我气得眼睛里如欲冒出火来,顺手操起柜台上一把小螺丝刀就冲了上去。这时候,可一点都没想到自己的生理年龄只有十岁不到,根本还是个孩子。心里只想:谁敢动梁巧,老子就要他好看!
赵强和他的两个小喽罗在老街横行惯了的,几曾想到居然有人敢来管他的闲事?一个不提防,螺丝刀已经直朝自家肚子捅过来。
我这一下竭尽全力,全然不曾去想有什么后果。
赵强这小子,也算是混惯了的,打架颇有经验,加之年轻,反应敏捷。当下立即伸手一格,同时拼命向旁边躲闪。
只听得“哎哟”一声,螺丝刀从他小臂上划过,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
“小兔崽子……”
赵强吃痛,呲牙咧嘴地叫骂道。
我一击不中。随即收回螺丝刀。又朝他大腿上捅去。
我人小个子矮。两次都是朝他下三路招呼。
赵强又是一声惊叫。眼见无可躲闪。大腿上就要给螺丝刀开一个窟窿。却只听得旁边呼呼风响。一条胳膊抡圆了朝我脸上扇来。要换在以前。这一下无论如何是躲不过去地。所幸跟梁科长练了不下半年地擒拿格斗。身手甚是灵活。急忙将头一偏。那巴掌便击在肩头。
肩膀一阵剧痛。一股巨大地力道将我小小地身躯推得向旁边趔趄几步。差点坐一个屁股墩。螺丝刀摔出老远。
“娘个臭X地。小王八蛋找死啊!”
那个街痞一击得手。骂骂咧咧地。大步上前。准备好好收拾本衙内。
要搁上辈子成年时候,老子身高接近一米八,体重超过一百六十斤,乃是一条标准壮汉,手里操着家伙,又是出其不意,对付这么三个赤手空拳的小痞子,胜负之数倒也在两可之间。如今不到十岁,偷袭未曾得手,正面交锋,那是全无胜算的了。
好在柳兆玉和二哥都已操起家伙冲上来。柳兆玉操的是一条板凳,二哥手里拿着一把烙铁。想必是正在修机器,听到招呼,来不及细想就冲出门了。
以二敌三,二哥还只是个半大后生,本来也无多少胜算。胜在柳兆玉膀阔腰圆,又正值壮年,神完气足,一条板凳虎虎生风,“砰”地一声钝响,惨叫声中,打我的那名街痞摔倒在地,抱着脑袋就是个嚎叫。
“麻皮!”
赵强和另一名街痞嗷嗷叫着往前扑,一人挨了一板凳,柳兆**上也遭赵强踢了一脚。二哥操着烙铁照另一名街痞头上就是一下子,那街痞惨叫一声捂住脑袋,一缕鲜血自手指缝隙间钻了出来。
我强忍肩头疼痛,将吓得呆在原地一动不动的梁巧拉到身后。
“回店里去。”
我吼一嗓子,又恶狠狠扑过去。先前挨了一板凳的街痞正挣扎着往起站,我不管三七二十一,朝他胯间就是一脚踹过去。那街痞“嗷”地一声,蜷缩成一团在地上抽搐。
又是“砰砰”几声,赵强和另一个头部负伤的街痞再吃了几板凳,见不是头,萌生了退意。
“娘个臭X的,你们几个乡巴佬给老子等着……”
赵强口中骂骂咧咧交代着场面话,扶起倒地抽搐的同伴,狼狈而去。
“小俊,你怎么样?”
柳兆玉也不追赶,丢下板凳,关心地询问我的伤势。
“没事。”
我揉着肩膀,咧咧嘴。
“哇……”
惊吓过甚的梁巧,这时候才哭出声来,边哭边过来帮我揉肩膀,泪水一串串的滴落在我脸上。
这女孩,当真让人疼到骨子里头去,自己受了那么大的屈辱,心里记挂的仍然只有我。
“巧儿,别哭了……”我拍打着她柔软的小手说道:“我得赶紧给派出所打个电话,一会赵强他们还会叫人再来的。”
柳兆玉久经世故,知道那些街痞不会善罢甘休,连连点头:“是呢,叫我十二婶带公安人员来收拾他们。”
“他们再敢来,老子砍死他们!”
二哥也是个愣头青脾气,反身就跑上三楼厨房拿菜刀去了。
“小俊,哪里有电话?你赶紧去打电话给十二婶。”
柳兆玉紧张起来,一则是害怕街痞报复,二则怕二哥闹出人命。
我拉起梁巧就往百货大楼一门市部跑。
TM的,穿越回这个年代,连个手机也没有。
一门市部办公室的中年男人见两个小孩风风火火闯进来,忙即起身,问道:“小孩,干什么?这里不许进来玩的……”
“TM的,少废话,杀人了,我要报案!”
我恶狠狠朝他吼一声。
中年男人一听说杀人,脸色就变了,也不敢阻拦我打电话。
我抓起电话一阵猛摇,差点将摇把都弄断球了。
“喂,总机吗?给我转公安局梁局长……快点,我要报案,杀人案……喂,师父吗?我小俊啊,对……我现在在老街,百货公司一门市部附近的利民维修部,对,你上次来过的……几个街痞子欺负我,把我打伤了……对,你赶紧来吧,他们等一下还会叫很多痞子过来……快点,要不会出人命……”
打完电话,我长长舒了口气。
还好,电话一打就通,巧的是梁国强也正在办公室。不然等一下赵强带人来了,还真不好应付。那时候的街痞,一个个都很凶残,杀人或许尚有顾忌,砍人那是眼睛都不会眨一下。若非如此,也不会有八三年的严打。
“巧儿,你就呆在这里,哪也别去,等我师父过来,收拾了那帮家伙,我再来接你。”
我生怕赵强的速度比梁国强快,吩咐巧儿道。
“不,我要跟你在一起。你去哪,我就去哪。”
梁巧咬咬嘴唇,声音虽轻,神态十分坚决。眉宇间的惊惧早已消失不见,只有淡定的从容。瞧那模样,纵算前面是刀山火海,也陪我一起跳了。
这种坚决冷静的神态马上影响到我。
奶奶,刚才急毛急火的,还真是有点乱了阵脚。唉,气度尚嫌不够啊!
“好,咱就一起去,倒要看看,他赵强还要玩什么花样。等进了公安局,老子整死他个王八蛋!”
如我所料,赵强的速度果然比公安局快。原因是公安局在青山岭那边,紧挨县革委大院,而赵强是老街的地头蛇,招呼人手自然更方便。
我和梁巧回到店里没几分钟,店门还没完全关好(老式店铺,店门是一块块木板拼起来的),赵强就带了一批五六个流氓街痞操着砍刀棍棒气势汹汹杀过来了。
柳兆玉暗叫一声不好,急忙推动柜台堵在门口,操起一条板凳和手持菜刀的二哥一左一右守住了门缝。瘸着一条腿的方文惕脸如土色,也拿了一把三棱刮刀,站在我和梁巧的前面。只是身子却忍不住发抖。
“小俊,你和巧儿躲进里面小房间里去,反锁好门,千万别出来。”
关键时刻,二哥吩咐我道。
赵强一伙见了这个易守难攻的架势,一时也颇费思量。门虽然没有完全关好,也只剩下大约两块门板一人多宽的缝隙,一边守着一个操家伙的汉子,硬往里冲必定吃亏。
一个性急的家伙已经忍耐不住,冲到店门口抬腿就踢那门板,似乎是想要另外开辟一条通道出来。他尽管有股横劲,见了柳兆玉高大健壮的身胚和二哥手头雪亮的菜刀,却也不敢正面冲击。
两旁附近的店铺纷纷关门,人们都跑上二楼三楼从窗子里探出头来看热闹。
“你们干什么?”
正在对峙,忽然一声断喝,颇有阳刚之气。
我心中一喜,莫非师父到了?定睛细看,只见一个英姿挺拔的年轻军人,穿着草绿色四个兜子的军官服(一九七九年,部队未授衔,军官和士兵的区别就在于军服的口袋。上下各两个口袋的是军官,只有下摆两个口袋的是士兵),提着一个人造革提袋,站在那批痞子身后。
这时梁巧从方文惕身后侧头往外看,顿时惊喜地叫道:“哥哥!”
敢情这个俊朗得不像话的年轻军官就是梁巧的大哥梁经纬,回家探亲来了。
“小妹,是你吗?”
“是我啊,哥哥。这些痞子要进来杀我们呀……”
“娘卖X的,这个当兵的和他们是一伙的,砍死他……”
梁经纬尚未答复,赵强已经叫嚣起来,他身旁一个十**岁的愣头痞子,胳膊上刺了一只七扭八歪的老鹰,举起一条米多长的铁制水管,嚎叫着朝梁经纬扑去。
“哥哥,小心啊……”
我淡淡笑了。见过找死的,没见过这么急着找死的!
梁经纬可是战斗英雄,全师大比武的个人全能第二名,刚从自卫反击战前线下来的突击排长,见过无数血腥杀戮场面的狠角色!
梁经纬甩开提袋,盯着那条抡圆了直劈过来的铁棍,轻轻往旁边一闪,铁棍就劈了个空,伸手一拧,“喀嚓”一声脆响,那痞子长声惨嚎,估计胳膊断了。而那条锈迹斑斑的铁棍,已到了梁经纬手头。
梁经纬果然是杀过人见过血的狠角,操起铁棍顺手抡过去,那还在捂着膀子嚎叫的痞子脑袋上挨了一记,如同一条破麻袋般吧嗒倒地,再无声息。
“麻皮!弟兄们,给我上,砍死他!”
赵强见了梁经纬这股子狠劲,心下一寒,仗着人多势众,乱纷纷冲过来。
梁经纬微微蹙眉,急忙向后退了几步,背靠墙壁。
我暗暗点头,这就是上过战场的人所表现出来的特有的冷静。不管敌人来势如何,先免除后顾之忧再说。
刚才踢门的那个急性子街痞,这回又是冲在最前面,手里高举的是一把屠夫使用的厚背砍刀。让这种刀砍在身上,只断一根骨头绝对是运气超好的。
问题是,他的手臂和砍刀加起来,也不如梁经纬手头那条铁棍长。
梁经纬右手前左手后,一个标准的刺杀动作,铁棍闪电般刺出,那痞子大声惨叫,一跤坐倒,砍刀丢出老远,左手按住右肩,痛得在地上打滚。
梁经纬算是很有分寸的,没有朝他胸窝子里刺,不然他得断好几条肋骨。饶是如此,右肩胛肯定是碎了。不待痞子们有何反应,梁经纬铁棍顺势往右一扫,另一个痞子来不及举起手头的菜刀挡格,脸颊上早中,摔了出去,牙齿飞出五六个。
这两下兔起鹘落,快如闪电,一眨眼功夫,又是两个痞子丧失了战斗力。
这一来,连带赵强在内,痞子只剩下三个人了。
梁经纬紧握铁棍,嘴角露出一丝不屑的冷笑,冷冷道:“老子刚从南方前线下来,敌人杀了十好几个,也不在乎再多你们这几个王八蛋。不怕死的上来!”
“经纬哥,好气魄!放倒他们,公安局的人马上就到了。”
我躲在店子里,猛扯顺风旗!也是间接扰乱一下赵强几个人的心思。
果然赵强一听公安局的人马上就到,先自怯了,东张西望地准备开溜。只可惜已经迟了。
“小俊,你没事吧?咦……经纬,是你?”
街道的一头,梁国强带着十几个全副武装的警察,提着手枪疾步跑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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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页 第八十五章 立威
街头混混打架斗殴,惊动公安局局长和十几条人枪这么大的阵仗,自然是因为本衙内的缘故了。眼见得十几支黑洞洞的枪口直指过来,几名街痞如何还敢生反抗之心,立即乖乖丢掉凶器,双手抱头蹲下。
“都拿下!”
梁国强一声断喝。
其实不待局长大人吩咐,警察们早就快步上前,一一铐住。连同那三个被梁经纬放倒在地打滚的伤者,也都毫不留情地上了铐子。
“赵强,你行啊你!你就等着死吧!”
一名警察咬牙切齿地踢了赵强一脚,正是去年底提拔到县公安局担任治安大队一中队队长的程新建。
行凶街痞一体成擒,梁经纬这才丢下铁棍,笑呵呵上前与梁国强见礼。
“国强叔,你好。”
梁经纬先行了标准的军礼,然后才与梁国强握手。
“你好啊,经纬。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下火车。听说小妹在老街做事,先过来看看她,没想到就碰上了这档子事。”
梁经纬笑道。
我拉着梁巧地手从店里出来:“经纬哥。幸好你来得巧。不然我们还真有点麻烦。”
梁国强忙即上下打量我:“小俊。没事吧?伤着没有?”
“没事。”
我笑着摇头。
“还说没事。刚才小俊被一个痞子打倒在地上呢。”
梁巧说着,眼泪又下来了。
“啊?”
梁国强和梁经纬一齐惊呼。
“没事,就是肩膀上挨了一巴掌,早没事了。”
我活动了一下双臂,以示自己真的没受伤。
梁国强确认我真的没事,这才轻轻舒了口气。他刚当上公安局长,这老街的痞子要就将柳主任的儿子伤了,面子上须不好看。
“先将人押回局里审问。小俊、经纬,还有你们店里的几个伙计,也一起回局里去做个笔录吧。”
警察们押着一行痞子往拐角处走,老街街道太窄,吉普车开进来没法子掉头,全停在街道的拐角处了。
“你就是小俊?我是梁经纬,我家的事,真是多亏你了。”
梁经纬拉起我的手,边走边说,好不亲热。
梁经纬身高接近一米八,和我上辈子成年时的身高差不多。当真剑眉朗目,鼻若悬胆,猿臂蜂腰,一表人才。若说梁巧尚只显露出“祸水”的潜质,成年的梁经纬,那就是标准的美男子样板,引无数女性竞“倒贴”的那种。
本衙内也算长相不俗的了,和这位比起来,不免有些自惭形秽。
好在他不跟我在一座城市生活,倒不必担心将来跟我抢美女。
“经纬哥,说这话就见外了,巧儿和我是好朋友呢。再说,多亏了你今天及时赶到,解了我的大难。以前欠多大的人情,也是一笔勾销的了,呵呵。”
梁经纬早听家里人说起我,也只是将我当成柳主任的儿子来看的。要让他这般杀敌无数的猛士将我这个小屁孩真当盘菜,怕是难能。谁知一见面,我吐谈不俗,登时收起了小觑之心。
这一点,由他肃然的神情也能瞧得出来。
“国强叔,您不是在县革委保卫科上班吗?什么时候调公安局了。”
梁经纬和我叙过礼,又问梁国强。
“上个月底,刚调去没几天。”
“经纬哥,你还不知道吧,我师父如今可是堂堂的公安局长呢。”
“啊?国强叔,恭喜啊!”
梁国强憨厚地笑笑,说道:“都是组织上的信任。能不能干好,我心里也没底。”
这个老实人,无话可说时,在晚辈面前也打起了官腔。
“师父,你就别谦虚了,以你的能耐,还能干不好?”
我笑着打趣。
“师父?小俊,你是国强叔的徒弟?”
“是啊,我跟着师父学擒拿格斗差不多一年了。”
“那我们还是师兄弟了,我小时候,也是国强叔的徒弟呢。”
梁经纬再次拉起我的手,着实亲热。
到了公安局,做过笔录,将三个受伤的街痞送到县人民医院治疗,赵强等三人,自然是收监的了。诸般事了,中午梁国强请客,大家在人民饭店狠撮了一顿。梁巧随着梁经纬回枫树大队老家探望父母。
梁国强得了我的话,倒没将此事告诉老爸老妈。
下午五点多快下班的时候,我又施施然来到公安局,直接走进治安大队一中队的办公室,找到程新建。
“程叔,晚上有事不?请你吃个饭!”
程新建赶忙起身,笑呵呵延客入座:“吃饭啊?行,在哪?人民饭店行不?”
我顿时一愣。这被请的人怎么开口定饭店了?不合规矩啊。想了想才明白过来,他这是要请我呢。也难怪,堂堂一个中队长,哪有叫小孩子请吃饭的道理?
他调升至公安局,老爸可是破例亲自找他谈过话的。
严玉成为人大气磅礴,不至于亲自找他这样一个小片警谈话。老爸在向阳县官场根基浅薄,上位时间短,身段自然放得比较低,见程新建是个可造之才,也就破了一回例。
所谓根基、班底,不是整日高高在上就可以建立起来的。
人民饭店的包厢里,除了程新建和我,还有二哥柳兆敏。他是帮我拿烟来的,整整十条大前门摆在程新建面前。
“小俊,你这是干什么?”
程新建吓了一跳。
“程叔,有个事要你帮忙。”
“小俊,你有事想起找我,那是看得起程叔!什么事你只管说。”
程新建酒足饭饱,已有了几分微醺之意,拍着胸脯嚷嚷道。
“我要收拾赵强!今晚!”
我眯着眼睛,一字一句地道。
“行!你想怎么收拾就怎么收拾!”
向阳县收审所一号监内,摆开了临时刑堂。赵强和老街的一干痞子,包括在医院里治疗的三个和第一次混战时被我在胯间狠狠踹了一脚的,共计七人,都到齐了。不管有伤没伤,全都上了拇指铐。所谓拇指铐,是双手反背,大拇指对大拇指,然后铐住。一动不能动,姿势难受不说,铐得时间长了,血脉不通,拇指便有残废的危险。对付这些横行霸道的街痞,倒也甚是合适。
审讯方是程新建和一中队的一名治安民警,还有四名治安联防队员,一个个膀阔腰圆,凶神恶煞。这帮面目狰狞的执法者中间,本衙内居中而坐,翘起二郎腿。
另有一人,剃着光头,脸有点黑,牛高马大的,双臂肌肉鼓鼓,站在旁边,也不知道是什么来头。我也懒得一一去问,反正程新建叫他来,总是有用意的。
收审所是很老式的建筑,每间监舍大约二十几个平方,水泥通铺上铺着厚实的木板。一家伙挤进十三四个人,多少显得有点拥挤。
“赵强,说说吧,今天谁起的头啊?”
本衙内微笑着问道,甚是和颜悦色。
赵强尚不知我是何方神圣,抬起头,眼望程新建,有气无力地问道:“程队……”
程新建朝一个联防队员点点头,那人一个巴掌甩在赵强脸上,顿时就红肿了。
“娘卖X的,俊少爷问你话呢,你聋了?”
“俊……俊少爷……”
“没错,是我。我叫柳俊,我爸就是县革委主任柳晋才。”我笑着,眼望胯间受伤的那个痞子:“这位大哥尊姓大名啊?今天打我打得挺爽的,是吧?”
那痞子原本就脸色苍白,一听这话,脸色更白得像张纸。但柳少爷问话又不敢不答,赵强刚才那个嘴巴挨得可是清脆响亮,光听声音都怪碜人的。
“俊少爷,我,我叫兔子……不是不是,我叫屠四军……”
“管你妈的叫什么乌龟王八蛋,你小子今天打我这笔账怎么算法?”
我将脸一板,冷冰冰地说道。
不待兔子开口求饶,那个联防队员揪住他的头发左右开弓就是七八个巴掌,打得牙齿掉了一地,临了再补上一脚,兔子又跟上午一样,蜷缩成一团只是个抽搐。
“强哥,我再问你一句,今天谁起的头?”
赵强浑身一抖,结结巴巴道:“俊少爷,是,是我起的头,我看……看那个妹仔挺好看的,就……”
“噗”的一声,赵强脑门上早着,茶水混杂着血水自额头上流淌下来。
却原来我一听他说起梁巧,心头火气就呼呼地往上窜,顺手操起手边喝水的玻璃杯就砸了过去。这种人渣,不要说非礼梁巧,只要听他们嘴里说一说,我都会忍不住怒火万丈。
照说四十岁的心态,算得饱经沧桑了。想不到仍会有这么冲动的时候。或许梁巧已不知不觉间在我心目中占据了一个特别重要的位置。
“我日你妈妈个臭X的,你这混账王八蛋,也不撒泡尿照照你的影子,是个什么玩意,你就是一坨屎!敢打巧儿的主意?老子今天不整死你就不姓柳了!说,今天你那只手先动的?”
我暴跳如雷。原本是想装一下酷的,谁知一提梁巧就成了这副德行,将温文尔雅的假面具撕得干干净净。
几个痞子骇然变色。
程新建叫来的这几个联防队员,都是极有眼色的家伙,当即解开赵强的拇指铐,将他两只手都按在冰冷的水泥通铺上。
“俊少爷,你说,要他几根手指?还是两只手都要了?”
一名联防队员狞笑着问道。
赵强吓得杀猪般嚎叫起来。
“对不起啊俊少爷,我……我该死我混蛋……我真不知道她是你的女人啊……我有眼不识泰山,我不是人,你就饶了我这一回吧……”
赵强估计吓糊涂了,也不顾我的年龄,开口就是“你的女人”,呵呵,听起来蛮爽的!
“放你妈的臭狗屁!那是我姐,也是公安局梁局长的侄女,瞎了你的狗眼,就敢去扯她!”
我上前一脚踩下去,踩住赵强右手的三根手指,脚下使劲慢慢揉搓。我穿的可是皮鞋(儿童皮鞋),还好没钉铁掌子,不然赵强的指骨已然全碎了。饶是如此,也够他受的。
赵强的惨叫声在偌大的收审所里回荡,怪碜人的。
程新建微微摇头,觉得赵强真是蠢到家了。什么人不好惹,偏要惹梁局长的侄女?好死不死的,貌似梁局长这个侄女还和柳主任的小儿子关系非同一般。瞧我的架势,赵强今晚不死也得脱几层皮!
看来男人不管年龄大小,在女人这事上,反应都是一致的。
我将赵强十根手指都碾了个遍,耳听他惨叫的声音都有气无力的了,这才收起脚,顺势往前一送,踢在赵强脸上,顿时鼻血长流。
“赵强,本少爷也不是要为难你。你上次惹过我一回,我都没怎么跟你计较。谁知道你竟然那么不长眼睛,还敢来惹我。光是惹我也就罢了,还敢对我姐动手动脚。娘卖X的,我要是就这么放过你了,今后向阳县还有人把我当回事吗?”
我冷冷地道,语气阴森森的,寒冷彻骨。
听了这般杀气腾腾的话,连程新建心里都不免打了个突。他原本的意思,也就和哄哄小孩子差不多。由得我打赵强一顿出气,只要不闹出人命就行。如今看来,这位俊少爷行事还挺有章法,一点都不像是小孩子闹着玩的。
“程叔,我看这样吧,其他几个家伙呢,我也懒得跟他们计较。”
程新建嘿嘿一笑:“你说怎么就是怎么,我全听你的。”
看来他是打定主意唯我马首是瞻了。
“你们几个王八蛋给老子听着,本少爷良心好,放你们一马。你们给老子抽他……”我指着哼哼唧唧的赵强说道:“……使劲抽,抽完你们就可以走了。记住,要是他嘴巴里还剩下一颗牙齿,老子就要你们拿十颗牙齿来赔!”
程新建一愣,心说这小子真够狠的。如此一来,赵强这几个喽罗算是跟赵强结下冤仇了。赵强以后就算走出收审所的大门,怕也没人再跟他一起混。这个借刀杀人的计策硬是要得!
谁知我根本就没打算这么轻松放过赵强。既然要立威,就得立个彻底!既然要整人,就得想法子整得人家一辈子翻不过身来。所谓除恶务尽!
一通噼里啪啦的脆响过后,赵强一张脸肿得如同猪头一般,鼻子里嘴巴里汨汨往外冒血沫子,一号监房内到处是血糊糊的牙齿。
望着死狗般瘫在那里的赵强,我扭头对程新建淡淡说道:“程叔,这个人就交给你了,我不想看到他出来之后还是全须全羽的。”
程新建微微一笑,说道:“放心,我早有安排。黑子,你过来。”
那个一直在旁看着,不吭一声的黑脸大汉上前一步。
“俊少爷,这是黑子,向阳县也算得出名的角色。犯了点小事,呵呵,要在五号监呆一段日子。赵强就交给他了。”
黑子朝我微微一躬身,也不打话。
瞧这架势,真是个狠的。赵强和他比,跟人家提鞋子都不配。这样的狠角色,我记忆中却没有一点印象,料必上辈子的时候,这位黑子不是八三年被严打了,就是洗白上岸了。赵强交到他手里,监子里的人自有办法叫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一两个月时间,就要整得他落下一身病!出来后能不爬着走,算他运气!
让更狠的痞子来对付痞子,程新建这招倒和我刚才的做法有异曲同工之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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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页 第八十六章 战斗英雄
梁国成、梁经纬父子亲自登门拜谢是在两天之后。
梁经纬做事非常把细,料到柳主任平时可能没时间,所以选择的是星期天,登门之前先来利民维修部找到我。
这倒在我的意料之中。“受人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礼仪之邦,古有明训。最让我开心的事梁巧也跟着一起来了。两天不见,浑身都觉得不自在。
这小妮子,当真在我心目中份量如此之重么?这个四十岁的心态和十岁的身体,有时还真是矛盾呢。
梁国成的伤腿基本好利索了,还是穿着补丁衣服。看来家里实在是困难得紧,连上门拜访革委会主任也找不到一件不带补丁的衣服。
不过他们带来的礼物却重,烟酒俱全,档次都还不低。另外还有两只鸡、一篮子鸡蛋和一篮子新鲜的野生蘑菇。打从去年底防空洞培育蘑菇试验成功,全县大力推广,蘑菇在向阳县各处乡镇的菜市场也不算什么新鲜事物了。不过栽培的蘑菇无论在口感、味道还是在营养价值上,与野生蘑菇自然完全没得比。用野生蘑菇炖老母鸡熬出来的汤,鲜美绝伦,无论何人,保管喝过一次就再也不会忘记。
我也不同他们客气,只是告诉他们,这些东西,老爸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收的。到时能收下那篮子蘑菇,就算是很给面子了。
老爸刚当上革委会主任,一心扑在工作上,平日里忙得两脚不沾地。哪有什么星期天的概念?不成想这次我带着梁家父子三人回到县革委,发现老爸居然在家。倒也是运气了。
“爸,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你的战友,XX军的梁经纬同志,刚从自卫反击战的前线下来,特意来拜访你的。”
我先就介绍梁经纬。
倒不是我势利,梁国成的身份,实在不好宣之于口。那个“拘留七天”的治安处罚,现下都还背在身上未曾执行呢。
老爸正在看报。听我如此介绍。立即起身相迎。战友倒在其次。刚从前线下来地猛士。那可不能怠慢。且不论梁经纬本已立下赫赫战功。哪怕寸功未立。只要在那充斥着血与火地战场上走过一遭。也算是为国出力了。
梁经纬立正。行过军礼。与老爸握手。然后郑重其事地介绍自己地父亲和妹妹。
“柳主任。您好。这是我父亲梁国成。枫树大队地社员。这是我小妹梁巧。”
我对梁经纬地好感顿时又增加几分。一个不以自己父亲地污点为耻地男人。绝对堪称孝子。只要是孝子。我都敬重有加。
星期天。倘若没有重要案子。老妈照例是在家地。不待老爸言语。老妈见到梁巧。就大感吃惊。
“呀。好漂亮地妹仔。来来来。过来坐……都请坐吧!”
对梁家提来的东西,却当作没看见。反正到时都要退回去的,现下何必多看?这叫眼不见心不烦!
“哎呀,这妹仔当真长得好看。老柳,你瞧瞧,和严主任家菲菲比,哪个更漂亮些?”
老妈拉住梁巧的手,啧啧称奇。
我原就知道梁巧乃天生尤物,迷死男人在情理之中。不成想进门之后第一个迷住的居然是老妈,还立马将另外一个“祸水”级的小尤物拿来做对比。嗯嗯,你老人家想干啥?貌似你好像只有一个未满十岁的儿子而已。
老妈的八卦惹来大伙一片笑声,倒是很好地调节了气氛,原本有些拘谨的梁国成马上放松不少。
梁巧被老妈夸得不好意思,低下头来羞红了脸,乌黑水灵的大眼睛却偷偷地不住瞟我。
“你呀,别吓着人家小姑娘。”
老爸笑呵呵的,心情甚好。一年前他老人家还面临“双开”的威胁,如今已然成为堂堂革委会主任,心情焉能不好?
“来来,请坐,喝水……”
是喝水,老爸却掏出“大前门”递过去。
梁国成忙将双手在裤腿上揩了揩,这才接过香烟。
“谢谢柳主任,我不抽烟。”
梁经纬连忙摆手。
“小梁啊,刚从前线下来?给我说说战况吧,仗打得如何?呵呵,不违反部队的保密纪律吧?”
“柳主任是我们军的老前辈,又是领导干部,向您汇报是应该的,不违反保密纪律……”
梁经纬当即说起自卫反击战的一些情况。
听他说起自己担任了主攻连的突击排长,老爸眼里顿时露出些许羡慕的神情。按说老爸以前也是部队的佼佼者,未能上过战场,一辈子都引为遗憾。
唉,男人的战争情结啊!
关于一九七九年那场南线战争,后世有许多详细描述的文章,我拜读过不少。拿来和梁经纬口述的情况验证,发现基本上还是对得上号。只不过书本上的描述,自然远不如当事人身临其境的感受来得真切。梁经纬话语不多,基本上没有什么修饰和文彩可言,只是那场战斗实在太过激烈,纵算平铺直叙,也是险象环生,足够精彩。连在里间复习功课的大姐二姐三姐还有免费“家庭教师”江友信都走到客厅来旁听。
梁经纬叙述虽然平淡了些,细节处却交代得很清楚。比如说起他的副连长,战斗进行到第三天的时候,躲在一块大石头后侦查敌情,脑袋刚探出来,就挨了一冷枪。还好擦着头皮过去,差一点没击中。
听到这里,坐在我身旁的梁巧不禁紧紧抓住了我的手。
“大约过了几分钟,副连长又从原处伸出脑袋去侦察……”
“糟糕!”
老爸和我同时叫出声来。
其他人都不懂得有何糟糕,梁经纬点点头,道:“是啊,副连长太大意了,人家的狙击手早在那等着呢。结果这次没躲过去……”
到这里,梁经纬有些伤感。听他话中之意,副连长是他以前的老排长,对他着实不错。
一场战斗经历讲下来,不知不觉间一个多小时过去了。当听到战斗结束后,梁经纬以击毙敌人十七名,摧毁明暗火力点六个的骄人战绩荣立特等功,并且被军区授予战斗英雄的荣誉称号时,老爸禁不住鼓起掌来。
“好啊,梁经纬同志,打得好啊!疆场效命,为国立功,打出了国威军威,你不愧是真正的英雄啊!我代表向阳县的父老乡亲向你致敬!”
梁经纬很不好意思地搓着手道:“柳主任,您太过奖了,我一个做晚辈的,可担当不起。”
老爸兴致颇高,又对梁国成说道:“老梁,你教育了这么一个好儿子,也很值得骄傲啊。”
梁国成眼圈就红了,站起身来朝老爸深深鞠了一躬,颤声道:“柳主任,我家经纬能有今天,能立下这个功,全都是搭帮你啊!你就是我老梁家的大恩人!”
老爸摆摆手道:“别这么说,你当初也是事出有因,情有可原嘛。公安局的同志也是依法处理的,和我可没什么关系啊。”
梁国成不善言辞,伸手擦擦眼睛,哽咽着说不出话。
如各位所知,我最见不得这个,连忙出来插科打诨。
“哎呀,都快十一点啦,妈,赶紧做饭吧,我饿死啦。”
“去,小孩子家,讲话一点不注意,什么死啊活的?”老妈笑骂:“好好,你们坐,我先去做饭,中午都在家里吃啊。”
“阿姨,这就不麻烦了,我们还要赶车回去呢。”
梁经纬忙起身讲客气。
“来的都是客,吃个饭有什么要紧?坐下坐下,继续聊。”
老爸平时不收礼,不是自家亲戚,也不留饭。这次主动挽留,自然是看在梁经纬战斗英雄的份上。
梁巧乖巧地起身,跟着老妈进了厨房,细声细气地道:“阿姨,我来煮饭吧。你歇一会。”
老妈笑道:“你是客人,哪有要客人煮饭的道理。”
梁巧有些着急:“阿姨,你就让我来吧。在小俊店里做事,饭菜都是我煮的。就是,就是手艺不好……”
“巧儿,可不兴这样表扬自己的。”我笑起来:“妈,你让巧儿去煮,她煮饭菜的手艺一级棒。”
“小孩子懂得什么?叫客人煮饭,要传出去还说咱家欺负客人呢。巧儿,去坐着,听你哥哥讲故事。”
梁经纬一愣,神情大是郁闷。
我不由暗暗好笑,这个亲身经历怎么就成讲故事了?不过,如果按照“凡是已经发生过的事情都叫故事”这个定理去推论,老妈讲的也并没错。
梁巧忸忸怩怩地过来坐下,不到两分钟,就如同火烧屁股似的跑进厨房去,帮老妈打起了下手。老妈这回却没再赶她出来。自己在亲自动手,客人帮帮忙,倒不算坏了礼数。
中午虽没尝到老母鸡炖蘑菇的鲜汤,一道肉炒鲜菇却也吃得众人赞不绝口。老爸兴致甚高,还拉着梁国成父子和江友信喝了两杯小酒。
吃完饭,梁国成父子小坐一会,便即告辞。
如我先前说的,老爸坚决不肯受礼。只有那篮子蘑菇,已经有一些到了各人肚里,却不须退了。
“小梁啊,欢迎你们经常来我家里作客,不过,可不许再带什么东西。这是规矩。”
居移气养移体,老爸做了一年的县领导,此刻端出领导架子来,自有一番威严。与上辈子那个随和可亲的技术干部形象,颇有了些差别。
梁家父子原本不善交际,又是初次登门,见老爸坚持,也不敢多说。
梁巧眼巴巴地望着我,神情甚是不舍,突然鼓起勇气说道:“阿姨,你让小俊去我家玩两天好不?我陪他去采蘑菇挖小笋子……”
不说“带他去”而说“陪他去”,一个“陪”字,确定无疑地点出了我在梁巧心目中的位置。
老妈料不到腼腆小心的梁巧会提出这般要求,一时不好答复。
我却一蹦老高:“太棒了,我要去!”
想想看,采蘑菇和挖小笋子,那是何等令人向往的事情?上辈子便是三十几岁的时候,我只要回家探亲,也经常惦记着去干钓鱼采笋子之类的活动。收获如何姑且不论,便是那个在大自然中流连忘返的过程也足够让人陶醉的了。更何况有美相伴呢?嘿嘿!
老妈尚在犹豫。她是担心我在乡下地方吃苦头。却忘记了一年以前,我们全家都还住在乡下呢。
“小俊,你还要上学呢。”
老妈找了这么一个毫不高明的借口。若非梁巧发出这个邀请,怕是她老人家自己都忘记了我还是个小学生。试想有哪个小学生每月拿回四十元养家的?
我扁扁嘴,对老妈这个借口不以为然,连反驳的兴致都提不起来。
“爸,你这段时间在忙什么?”
我突然提出这么个风马牛不相干的问题。
“我?我在考虑全县的工农业发展问题。向阳县太落后了啊,这样下去不行……”
“这就对了,不愧是人民群众的好领导。”
我哈哈一笑,调侃一句。
“这样,跟您交换个条件。我去枫树大队玩两天,顺便给你做个农村调查。回家的时候,包管给你的工农业大发展思路提出有价值的参考意见,如何?”
“工农业大发展思路?嗯,这个提法不错,有点意思。”
“那你是同意了?”
见我贼腻兮兮的样子,老爸倒也知道这个儿子不是空口说白话的。既如此说,到时定然能拿出点东西来。
“好,我同意了。”
梁巧脸上立即露出惊喜不已的笑容,我更是欢呼起来。
“记得,不许下河玩水!”
老妈眼见无法阻拦,只得再次重申了这条铁律。
“知道了,您放心吧!”
PS:跑到梁巧家里去了,有戏有戏!请诸位爷继续看下去,或许不会失望,呵呵!大家帮小的推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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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页 第八十七章 梁巧的情意
梁巧欢天喜地,梁国成和梁经纬也十分高兴。人家柳主任是县上的大领导,不拿人民群众一针一线,值得敬佩。可是这个人情反倒欠得更大了。如今小俊愿意去乡下地方玩两天,正是求之不得。
不过我兴奋之余,还是不忘提醒他们几句,叫他们不能泄露我的身份。在当时农村,县革委主任确实是个了不得的大人物,许多人见了忍不住两腿都要打哆嗦。论到官威之甚,古今中外,绝无任何一个国家可以与我国相提并论。尤其是明代,只要考中进士,便还未曾放出去做官,也已经能在住的客栈里立起公堂了。
枫树大队的人见不到柳主任,还不得将我当成怪物来看?被人围观的滋味可不咋样。
枫树大队紧挨大坪公社,处于枫林公社的边缘地带。若论路程,去大坪公社反倒比去枫林公社要近上许多。这可不是什么好事,通常来说,离公社的行政中心越远就意味着越落后。毕竟公社机关还住着些吃国家粮的干部,手里有几个工资可以消费。而且紧挨公社的大队就是门面,领导下来视察时一眼就能看到的,多多少少要得些照顾。太破烂了指定不行。
我原本以为柳家山大队就够落后的了,到了枫树大队才知道什么叫“天外有天”。整个全是土砖屋,全大队也难以找到一栋青砖或红砖的建筑。不是枫树大队的人不会烧砖,梁国成就是个烧砖的好把式,而是大家都用不起红砖。
走进梁家的四间土砖屋,我突然后悔自己不该来。
倒不是怕吃苦,只是怕我这两天住下来,人家不知要在我身上花多少招待费!如今我算得向阳县一等一的大款了,在店子里吃个中饭,顿顿不离鸡鱼肉,四个人每个月几十上百元的伙食费视作等闲。而十块钱在梁巧这样穷困的家庭里,不知要派上何等的大用场。
不过既然来了,断然没有抽身就走的道理。
好在梁巧在我店里做事,也不怕没机会补偿。
梁家婶子咋一见到我,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睛,使劲揉了揉,这才欢喜无限地叫了起来。
“呀,是……是小俊呢……”
梁巧记得我地叮嘱。慌忙示意母亲噤声。
“妈。别喊。小俊不喜欢别人知道他地身份。”
“啊?哦哦……”
梁家婶子反应倒快。连连点头。
许是穿越回来做小孩子地时间长了。前世成年人地心态淡了不少。小孩心性却日渐增长。我一进门。屁股尚未坐热。便一跃而起。叫道:“巧儿。带我去采蘑菇挖笋子。”
若是成年人。这么做无疑十分失礼。小孩子却无妨。
梁家人都笑起来,很善意的那种。
梁巧轻轻咬了咬下唇,柔声道:“你刚到屋,累了,先歇一会。再说今天太晚了,明天再去好不好?”
这种小孩心性自然也只稍微一露罢了,人家当我是小孩,我自己难道也能当自己是小孩?
“梁爷爷呢?我去看看他老人家。”
我知道,梁巧的祖父母都在世,爷爷已经中风卧床几年了。
听我叫出“梁爷爷”三个字,梁国成脸露震惊之色。这可是柳主任的儿子,叫自家老倌为“爷爷”,面上有光啊。
梁家婶子有些尴尬地劝阻:“小俊,好意心领……你还是别去看了,脏呢。”
一个七十几岁的老人,瘫痪卧床数年,房间里确实干净不到哪里去。
只是人家已经登门拜访过,我既然来了,这个礼数,如何缺得?
在我坚持之下,我去到里面一间阴暗的小房子里,见到了卧床的梁家爷爷和在一旁照顾的梁家奶奶。两位老人都是白发苍苍。梁爷爷虽然卧床不起,耳目尚还清楚。不过梁家人都记得我的吩咐,不提老爸的名讳,只说是县里一个朋友的小孩来家里玩几天。
这么介绍的时候,梁国成满脸歉然之色,觉得隐瞒了我的身份,甚是对不住人。
我问了问梁爷爷的病情,看看潮湿阴暗的小房,蹙眉道:“现在天气好,气温不高不低的,应该让梁爷爷多到外边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对身体很有好处的。”
“是呢是呢。”
梁经纬连连点头。当即上前,就要将爷爷抱到外边去。看来此人也是雷厉风行的性子。
坐下来说了一会话,我甚感无聊,又缠着梁巧道:“巧儿,我们采蘑菇去。”
这个季节,其实还不是野生蘑菇大规模采摘的时候。只有最阴暗潮湿的树林深处才有一些。今天拿到我家的那篮子蘑菇,也不知花了梁家人多少心血气力。
梁巧见我痴缠,无奈地道:“枞树林里太暗,看不清楚了。要不,我先陪你去挖笋子?”
“好啊好啊。”
采蘑菇还是挖笋子倒无所谓,有的玩就成。
当下梁巧提了个竹篮,和我手拉着手出门去。梁经纬要和梁国成抓紧时间去自留地里干点农活,也就没有作陪。
是挖笋子,那只是对冬笋而言,春笋是不需要挖的。
枫树大队穷是穷点,胜在植被丰富,未曾受到多少破坏。漫山遍野,清脆碧绿,夹杂着许多或红或黄的野花,再配上田野里一望无际的金黄色油菜花,当真景色如画,美不胜收。
走出家门,我情不自禁地深深吸了口气,颇有酒不醉人人自醉的意思。
从梁巧家出门不到三里地,就有一大片竹林,估计得有好几十亩。大大小小的竹子都有,我也分不清是什么品种。据梁巧说,这片竹林不算什么,翻过她家对面那座山,有一整座大山全是竹子,堪称竹海。
竹林虽大,里面大一些的竹笋却不多,估计早就被人采摘过无数遍了。乡下太穷,这般不要钱的食品,自然是人人都要争抢的。好在竹林面积够广大,如今又正是春笋冒尖的时节,倒不虞全无所获。
采多少笋子不重要,关键是享受那个分开竹子,寻找竹笋的过程。
梁巧穿一身米黄色的运动服,带白条子的那种,脚下一双白色的球鞋,将她原本不算十分丰满的身材衬托得阿娜多姿,尤其是运动裤紧紧包裹的臀部,已经颇有浑圆的形状,随着柔软的腰肢轻轻摆动,十足诱人,害得我不时走神。
要不是我年纪太小,估计我那偷窥的目光足以引起梁巧的警惕。
“巧儿……”
我采了一把小笋子,举起来招呼梁巧。
梁巧弯下腰,将竹篮递到我面前。运动服是V字领的,开得有点大,站着还没事,这一躬身过来,两颗业已初具规模的**,就有一多半呈现在我眼前。
刹那间我目瞪口呆,猛咽几口口水,而且很没品位地发出“咕咕”的声音。
姑娘家对这事何其敏感?梁巧顿时羞红了脸,条件反射般直起了身子,别过脸去。
饶是我脸皮甚厚,此时也不免闹得面红耳赤,如同梁巧一般,慌里慌张别过了脸。稍顷,才试探着扭头回去,正好和梁巧含羞带娇的目光碰到一起,见我满脸做错事的神情,梁巧忍不住“噗哧”一笑,伸出手来摸了摸我的头。
我又呆住了。
这一刻,巧儿眼里流露出的分明就是浓得化不开的情意。不是姐姐对弟弟的那种关爱之情,而是怀春少女对心中情郎的那种深深的爱恋。
以我四十岁的心理年龄,对这两者的区别还是分得很清楚的。
确定无疑,巧儿爱上我了,而且爱到了骨子里。
这事整的!
我才十岁呢。
无论我是四十岁还是十岁,对梁巧这么一个清纯如水的小姑娘动了禽兽之念,都是十足可耻的。
可是,可是……我还真的就有些忍不住!
接下来的笋子就不好采了,我明显心不在焉。梁巧倒是自自然然,小心照顾着我,防着我摔跤或者被竹叶划伤。
到得太阳西沉的时候,我们采集了满满一篮子竹笋,手拉着手走回来。
晚餐很丰盛,梁家婶子杀了一只鸡炖好,我来得突然,没来得及割肉,但是用腌辣椒煮了干鱼。虽说红旗公社的“稻田养鱼”曾经惹过一场偌大风波,但是其他公社也有样学样,偷偷搞了起来。这个干鱼,就是去年枫树大队稻田养鱼的成果。
我一口气吃了三大碗饭,胃口之好,令得梁经纬都颇为吃惊。想想我是梁国强这个全枫林公社都有名的“武把式”的徒弟,饭量大倒也在情理之中。单看个头,我比许多营养不良的十二三岁少年还要壮实。
吃完饭,我站在梁家门口,极目远眺,如诗如画的风景尽收眼底。看着满眼金灿灿的油菜花和漫山遍野的野花,脑海里突然灵光一闪。
“有了!”
静静陪在我身边的梁巧好奇地问道:“什么有了?”
“养蜂!”
“养蜂?”
“对,养蜜蜂。你们这里这么多油菜花,山上野花也不少,最适合养蜜蜂。”
梁经纬在堂屋里听到我说养蜂,马上来了兴趣。
“对呢,我们是可以养蜂啊。蜜蜂产蜜,可以卖钱。”
听哥哥也赞同我的说法,梁巧就知道这事做得,忙问道:“怎么养啊?”
“这个好办,关键是蜂种。咱们向阳县怕是没得卖的。不过这没关系,可以到省农科院去买,养蜂的知识也可以向他们学,一点不复杂,很容易学会。等我回到县里,马上打电话去问。”
“那敢情好。不过,要不少钱吧?”
我笑道:“钱的事情,你根本不用操心,包在我身上……嘿嘿,这次回去可以向老爸有个交代了。”
“什么交代?”
“发展向阳县工农业的思路啊,我心里已经有个底了。”
这话一出口,梁巧倒还不怎么样。在她心里,我就是那种无所不能的“天才”。梁经纬却十足吃惊。一个小屁孩开口闭口“发展向阳县的工农业思路”,也太扯了吧?
“小俊,你有什么思路?”
梁经纬试探着问。
“现在不好说,还只是些隐隐约约的东西,得好好整理一下,才能真正理出个思路来。今晚再想想吧。总的来说,应该以发展工业为主,农业方面,除了联产承包责任制落实到位,还要大力发展有特色的养殖业。至于商业方面,我还没想好。”
见我双眉微蹙,一本正经的样子,梁经纬有些骇然。当真是将门虎子啊,这个柳主任的儿子硬是有一套,小小年纪,脑子里装的尽是些大事。也难怪梁巧在信中将柳俊夸成了一朵花,多少是有些道理的。
农村晚上基本没啥娱乐,因为梁经纬回家探亲,倒有一些本家亲戚来串门,言词间自然要打问我的来历,大家口径一致,蒙混了过去。聊到九点多钟都散了,准备洗漱睡觉。
“小俊,你今晚和经纬哥一道睡好不?”
梁家婶子问我。
“嗯,好咧。”
不成想她自家马上就推翻了这个决定,作出了另一个足以让我当场鼻血长流的决定。
“不行,经纬睡觉不老实,打小喜欢踢被子,怕冻着你呢。你今晚还是和巧儿一道睡吧。”
偶滴神!
杀人不偿命的么?
我慌忙扭头去看梁巧的反应,却发现她已经打洗脸水去了,纤巧的腰肢和浑圆的臀部犹如风摆杨柳般摇曳,看得人眼珠子都要掉下来。
这个,这个……唉……俺就从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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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页 第八十八章 姐等你长大
梁家一共四间土砖房加一间堂屋。一间是客厅兼餐厅,梁爷爷梁奶奶占一间,梁国成夫妻一间,剩下一间是梁巧的闺房。梁经纬就在堂屋用两条板凳一块门板临时搭了个铺。以前小的时候兄妹三人同居一室,梁经纬参军,梁少兰出嫁,这间房就归了梁巧所有。如今兄妹俩都大了,梁经纬回家探亲,自然不能再同处一室。不成想却便宜了我。
洗脸洗脚的时候,我一直在忍,忍得相当辛苦。这当口,要做到神色如常可不是容易的事情。奇怪的是,梁巧倒没啥异样,好似觉得理所当然,照顾我洗好脸脚,自己先躲到卧室里收拾去了。
想想也是,有什么呀,一个十岁不到的小屁孩而已。又有谁想到,这个小屁孩已是兽血沸腾了。嗯嗯,整个一“披着羊皮的狼”的真人版!
枫树大队这时候还没有通电,所谓“楼上楼下电灯电话”那是八十年代建设新农村的标准,跟眼下的枫树大队尚不搭界。家家户户用的是煤油灯盏,用玻璃罩子罩得严严实实的,有点类似“气死风”灯的那种(向阳县方言叫作马灯)。便是这种马灯,也还是奢侈品,通常一个家户只有一盏,如果需要多一盏灯的时候,那也简单——旧墨水瓶,加一根灯芯。
梁家人都很默契,将唯一的那盏马灯让给了梁巧。
我年纪虽小,却是身份尊贵的客人呀。
梁巧的房间很简陋,一张床,两个老式木柜子而已,一个柜子就放在床边,算是床头柜。房间收拾得十分干净,还有股淡淡的香味。很淡,然而很好闻。
“巧儿,什么香味?”
我本来想憋着不说话的。自打梁家婶子做出那个“杀人不偿命”的决定后,我脑袋一直晕晕乎乎的,没怎么开过口,生怕一开口就泄了底,将自己不堪之极的内心世界全暴露了出来。这时候终于憋不住开口说了话,心里那种乱怏怏的感觉顿时缓解不少。
想那么多干嘛,将自己真当成一个十岁少年不就结了?
梁巧轻轻一笑,说道:“花香……我采了很多野花,阴干了放在房里。”
“好棒。”
我情不自禁赞叹道。一个爱美爱花。在条件许可地情形下时时刻刻记得将自己地生活打理得更精致一点地漂亮女孩。决然当得起这二字评价。
梁巧又是抿嘴一笑。将马灯放在床头柜上。反身插好了房门。
我站在床前。目光烁烁地望着她。脸上神情似笑非笑。洗漱过地巧儿。穿了套粗布地棉褂。权当睡衣。将身材地曼妙遮掩了不少。乌黑地秀发随意披散下来。配上精致异常地脸庞。在昏暗地灯光照映下。透出一股淡淡地柔和地光泽。端地秀丽无匹。
梁巧轻轻咬了咬嘴唇。
抗议!
终极美女这种不经意的小动作,足以将任何男人瞬间终结!
我很不争气的再一次目瞪口呆。
“嗯……小俊,姐给你脱衣服……”
一语惊醒梦中人,我总算回过神来,慌忙将罩衣罩裤一扒,胡乱扔到柜子上,“哧溜”一声钻进了被窝。时当初夏,乡下地方晚上仍然很凉爽,盖得住棉被。
嗯,连棉被也是新的呢,透出浓浓的田园阳光的味道,好闻极了。
梁巧没有急着上床来,先小心地将我的衣服折叠好,摆放得整整齐齐,然后调小马灯的灯光。这种马灯,有一根可以上下调节的灯芯,用以控制灯光明暗。
我眼前一黑,随即又亮了些。却原来梁巧本是将马灯灯芯完全调下去了的,想想又调上来一点。不过也只是一点点,朦朦胧胧可以看见一个人影上了床,五官都不大看得清楚,就更别提脸上神情了。
这也很好,免得尴尬。
我侧卧在那里,一动不动。梁巧也是一动不动,只有细微的似乎是刻意压抑了的呼吸声。
如果我真是一个十岁小孩,屁事都没有。说不定会撒娇地搂住梁巧的脖子,在她胸前乱拱一番,然后很不负责任地怡然入梦。
问题是,我骗得了别人,骗不了自己。
上辈子我可是有四十年的人生阅历,结婚也有十好几年了。穿越回来将近三年,做了三年乖乖的小朋友,然则心态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全然回到十岁光景的。没有诱惑还则罢了,如今身边就躺着一个千娇百媚的终极“祸水”,这可真是致命诱惑!
镇定!
我暗暗告诫自己。
冷静!
我再次告诫自己。
今晚上决不能出事。不然的话,且不论人家作何感想,我自己便不能原谅自己。男女之事,如同吸毒一般有瘾,有了第一次就想第二次,然后一发不可收拾。
无论如何,我的生理年龄只有十岁。
得想点别的事情,将心中的魔鬼赶走。
结果一试之下,我惊恐地发现,全不管事,脑袋里乱成一锅粥似的,无论想什么最后都不可避免的要回到身边这个散发着少女独有体香的女孩子身上去。
我几乎忍不住要跳下床去,在房间里暴走,一直走到精疲力竭,然后沉沉睡倒。
正当我彷徨无计之时,随着一声幽幽的喘息,一条柔软的手臂伸了过来,搂住了我的肩膀,随之整个柔软的身躯都贴了上来。
上帝!
太上老君!
如来佛祖!
诸天神佛,各位大大你们都在哪里?救命啊!
我在心里痛苦绝望地挣扎了最后一下,然后就不顾一切地转过身来,一把搂住梁巧,像一个真正的十岁小屁孩似的,直截了当将脑袋拱到了她坚挺的胸前……
梁巧的棉布褂子里,是真空的,一颗硬硬的凸起顶在了我的脸颊上,我隔着衣服,张嘴就咬了上去,同时搂住他纤腰的手也不自禁地往那道弧线的顶部摸索过去。
突然……
突然梁巧发出了一阵轻轻的笑声,仿佛吃不住痒,身子微微往后缩了缩。
这银铃般的笑声和不经意间的细微动作,犹如一瓢冰水,兜头泼了下来,将鄙人体内熊熊燃烧起来的兽欲之火彻底浇灭。
多纯洁的女孩!她可是真的将我当成十岁小孩来看的。
我自然而然停止了所有动作,也将身子往后缩了缩,稍微拉开了一点距离,放在她纤腰上的手也收了回来,规规矩矩贴在自己的大腿上。
估计梁巧一点都不知道,我心中刚才的天人交战是何等的激烈。她轻轻将我搂在怀里,十分自然地在我脸颊上亲了一下,贴着我的耳朵说了一句话。
她说:“小俊,你知道不?姐喜欢你呢!”
然后抓住我的手,再次放回自己纤巧柔软的腰肢上。
“姐给你留着,等你长大啊!”
……
不管你信不信,这一晚,我睡得很安稳,很香甜。
回到县革委,我带回一篮子竹笋和一篮子蘑菇。蘑菇是次日和梁经纬、梁巧兄妹二人一起深入到枞树山最阴暗最潮湿的所在,花了一整天时间采来的。
梁巧坚持要同我一道回老街上班。
梁国成和梁家婶子也未阻拦,帮人家做事,请假太长了不好呢。梁经纬怕我们人小受累,亲自护送到县革委门口,却是坚持不肯再进去打扰柳主任。
我和梁巧一人提着一篮子山珍,略显疲惫的步履中透出浓浓的欢畅之意。梁巧更是不时侧头看我,眉目之间爱恋横生。大约在她想来,自己已经和这个男人(再小的男人也是男人)同床共枕两晚,而且亲口将喜欢的话说了出来,这关系就更加非同一般了罢?
如若不是我年纪小着,旁人光从梁巧的神态中就能猜出点端倪。
到了县委常委二号宿舍楼,尚未踏进家门,就被严玉成家里传来的阵阵欢声笑语吸引了过去。
“什么大喜事啊这是?高朋满座的。”
我一点不客气,大咧咧跨了进去,满嘴乱嚷。
“呵呵,小俊回来了。”
还没看清楚人,光听这声音就愣怔了一下——周先生!
“伯伯,你平反了?”
我狂喜地叫喊起来。
严玉成正式就任县委书记,周先生一个戴帽子的右派堂而皇之坐到了县委书记的客厅里,非平反而何?一屋子的人都带着欢喜的笑颜,严玉成更是连连点头,师母则撩起衣襟不住擦拭眼睛。
“太好了太好了!”
我高兴得在客厅里原地打转。
“咦,那是谁啊?小俊,是你的朋友么?”
解英眼尖,看到了在门外探头探脑却又不敢进来的梁巧。
“啊,是梁巧,快进来快进来。”
老妈也看见了,连连招手。
梁巧红着脸,腼腼腆腆地进来,站在那里有些手足无措。
“我给大家介绍一下啊,这是梁巧,她哥哥梁经纬,可是自卫反击战的战斗英雄!”
老妈笑呵呵地说道。看得出来,她老人家对梁巧印象非常不错呢。
“哟,这妹仔可生得太俊了!今年多大年纪啦?”
解英和老妈初见梁巧时的神情一模一样,上前拉住梁巧的手,问长问短。边说边扭头去瞥乖巧地坐在一旁的严菲,暗生比较之心。看来凡是女人,必定八卦!
我顿时微感尴尬。要知道,严菲可是我的小媳妇儿呢。岳父岳母都叫出口了的。然而这两个晚上,我枕着梁巧柔软的手臂怡然入梦的时候,却真的将严菲忘记了。真不知道将来,会和这两个女孩子发生怎样的感情纠葛。
对了,貌似我在向阳县,还有一个前世的妻子呢,今年也该九岁了吧?
咳咳,这事有点乱了啊!
“十六岁了……”
梁巧报的是虚岁,声音小得像蚊子叫。她不知道解英是何许人物,但想来住在县革委里面的,自是非同寻常。
这时候严菲走了过来,瞧了瞧梁巧,笑着说:“姐姐,你长得真好看。”
若论长相,梁巧和严菲是一般的精致,无论脸型,五官,都漂亮到了极点。梁巧年纪大了几岁,身条已经展开,多了几分青春魅力和女人风韵,严菲还小,却是胜在天真烂漫,可爱非凡。
都说杰出的男人之间会惺惺相惜,生出“英雄重英雄”的情感。这美丽的女人之间,居然也能相互吸引。梁巧一见严菲,就非常喜欢,微微躬下身去,拉起严菲的手,轻笑着说道:“小妹妹,你更好看。”
“姐姐,我叫严菲。你叫我菲菲好了……姐姐,你会下跳棋不?”
严菲大家闺秀出身,把握着对话的主动权。
梁巧有些郝颜地摇摇头。
“我教你下啊。你陪我去下跳棋好不?”说着又瞥我一眼,扁扁嘴,不满地道:“小俊都好多天没来和我玩过了,真无聊。”
汗!
这段日子光顾着赚钱,确实是冷落了小妮子。我忙背过脸去,装作没听见。
“嗯。”
梁巧连连点头,又冲我的背影抿嘴一笑,随严菲一道进了她的小房间。
“伯伯,那你什么时候回省城啊?新工作怎么安排的?”
等两个小妮子进了房里,我才朝周先生问道。
周先生理了发,下巴刮得干干净净的,穿一件藏青色的卡其中山装,精神极佳,再不像个六十岁的老头,焕发出高级知识分子应有的神采。
“呵呵,这两天就走吧,新工作还没定,先去省委组织部报到。估计单位八成还在省委党校。”
不是八成,是十成!不过会升官。
我在心里说道。
“伯伯,今天晚上我请客,咱去一招待所好好吃一顿。”
“你请客?呵呵,小俊,你哪来的钱呐?”
周先生笑眯眯的,兴致极高。
“可别带我们去吃霸王餐哦!”
我一扬脑袋,很拽地道:“放心,绝不吃霸王餐!山人自有妙计!”
有何妙计?说白了就是本衙内口袋里四万元存款和一百多元现金!腰缠数万贯,小小向阳县,还没有哪家馆子是咱吃不起的!
:悄悄的进村,打枪的不要,呵呵!让各位大大失望了,请砸砖吧!在下咬牙抵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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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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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衙内介绍:
一个终日梦想穿越的打工仔终于梦想成真了。
一个羡慕衙内生涯的草根阶层终于成为衙内了。
一个前世穷得响叮当的卑微小人物终于有发财的机会了。
一个对官场望而生畏的人逼不得已进入官场了。
一个终日对着“祸水”流口水的家伙居然后宫了!
只要穿越,一切皆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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