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初遇
时间:应该是很久很久以前
地点:华夏神州
苍青山位于华夏神州西南方向,山脉高耸巍峨,气势磅礴,绵延数百里之广,其主峰玉笋峰更是壁立千仞,傲然立于群山之中,周围各峰虽然危突险峻,但都紧紧围绕此峰,似朝拜一般。
山南有一条大江浩浩汤汤,直达天际,山上长满奇花瑞草,修竹乔松,林中不时传出虎啸,山涧不时传来猿啼,山峰顶部一年四季云霞缭绕,若隐若现,似人间仙境一般。
苍青山南麓大江北岸有一镇子,名唤石门镇。此镇规模颇大,南北往来客商多云聚于此,因此镇上商贾富人甚多。
江堤街、花楼街是镇上两条主街,前街江提街主要是商铺作坊,平日里也是小贩集市,平民百姓活动之所,因此杂耍卖艺的,卜卦算命的,三教九流无所不有;后街花楼街以高档酒楼、戏园、青楼居多,乃是达官贵人娱乐消遣,寻香拾翠之处。
因此远看石门镇,可谓是屋宇鳞次栉比,牌楼林立。
这一日,晴空澄碧,和风送暖,江上舟船往来,岸边桃红柳绿,江提街市上更是游人如织,热闹非凡。
只见人群中有一年轻书生,身穿靛蓝色澜衫,头戴儒巾,身材挺秀,面容清俊儒雅,一双眸子明亮如星辰,脸上挂着清朗的笑容,缓缓走来。
“公子请留步。”突然身侧有人将书生拦住。
书生微微转头一看,见一老者,身穿灰色长袍,颔下留着三绺长髯,一双眼睛白多黑少,目光闪烁不定,右手持一竹竿,上面挂着一面方旗,写着“料事如神”四个字,心中登时明白,这是位看相算命的相师,索性默默不语,静待下文。
“老朽观公子眉宇生辉,天阁丰润,他日必得高中。”那相师说完,眼中目光闪烁,却见书生并不答言,便接着道:“然公子眼下有一条若有若无的黑气,以老朽之见,公子近日来必有灾劫临身。”
书生闻言,微微一笑道:“请教先生,该如何趋吉避凶呢?”
见书生如此搭言,老者眼珠一转,略有些窃喜道:“还需公子奉上生辰八字,待老朽仔细细推算一番。”
书生伸出手来索要纸笔,老者赶忙从随身褡裢中取出一支细毫管笔,一张宣纸。
书生便提笔在宣纸上不慌不忙勾勾画画地写了起来。不料,眼角余光发现身旁不时有人匆匆忙忙走过,抬眼看去,发觉江提街上的人群突然向一间首饰店前聚拢。
书生停住笔,望向不远处的那家首饰店,略一沉思,便将笔纸递还给老者,道:“看来今日多有不便了,此间有些许事情,需要在下去看看。”说完也不待老者回答,人已迈步走了出去。
老者接过纸笔,未及细看,又生怕书生走掉,便慌忙说道:“公子近日时运不济,切莫多管闲事。”
书生闻言,顿住脚步,转过身来,嘴角微扬,带着一丝笑意轻道:“先生何不结合八字,再下定论。”说完迈开脚步,向聚拢的人群走去。
闻言,那老者表情甚为疑惑,低头打开宣纸,却见上面写着“不宜近水”四个字,自己百思不得解,遂面露不屑,鼻中哼了一声,将那张宣纸揉作一团,随手丢到路边。
一撑手中的竹竿方旗,信步向前走去,边走口中边高呼道:“占卦算命,指点迷津。观气色,定流年吉凶;批八字,决一世荣枯。”
老者边吆喝着边走,不知不觉上了渡口,抬眼一看,见栈桥上下来一批客人,老者眼珠一转,便快步上前迎了上去。
岂料,在离那批客人不足丈余远近时,栈桥上的木板突然断裂,老者“扑通”一声,就掉了下去,好在及时抱住了桥板,待众人将其拉上来时,已是被江水泡得如落汤鸡般,甚是可笑可怜。
书生离开老者后,走到首饰店前,仰头向人群里一看。只见几个穿开襟短衫的汉子,将一个十二三岁模样的少女围在当中。
为首的那汉子,皮肤黝黑,胸口一团乱毛犹如刺猬,一双三角眼满脸横肉,样子可怖,令人看了生厌。此时见他一手捏住少女的手腕,一手举着一只断做两截的玉镯,露出满口黄牙,高声喊道:“没银子赔,那
就把你卖到后街寻香楼去。”他话音刚落,周围的几个汉子随声哈哈大笑起来。
书生细细一打量那少女,只见她身穿冰蓝色丝裙,头梳双平髻,生得眉目清秀,一双水汪汪的明眸,正恨恨地看着说话的黑汉子,委屈地说道:“你的镯子本来就是坏的,你们是故意陷害人!”
那黑汉子闻言,双眼一瞪,举着断裂的手镯向围观人群展示一番,又高声道:“这小孩弄断了我们的手镯,不想赔钱,还要冤枉好人,请大家看个明白,好做个评判,这可是新断的裂纹!”
围观的人们也开始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有说是少女弄断的,有说这就是家黑店经常讹人钱财。
年轻书生看到此处,微微点点头,拨开人群走上前去道:“几位兄台,何必难为一个小孩子呢?”声音虽然不大,但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到了,大家都不自主地静了下来。
那为首的黑汉子听到这话后,转过身来,抬起三角眼上下一打量,见是一文弱书生,又晃了晃手里玉镯,表情很张扬地说道:“欺负小孩子?你可知道,这是我们店的镇店之宝,卖了她抵账,我们还赔本嘞!”
书生闻言,眼中灵光一闪,微微一笑,又道:“不知这位兄台所谓的镇店之宝,值多少银两?”
那黑大汉又上下打量了书生一眼,嘴角一歪,道:“多少银子?哼,少说也得一百两,黄金!”
此言一出,周围人群中引起一阵不小的骚动,都低声议论起来,这明摆着讹诈,一百两黄金,可是谁能拿得出啊。
那黑大汉说完,藐视地看着书生,不再理会,心中似乎在说你个穷书生,怕是一辈子也没见过黄金吧。
“他的镯子是假的,我刚接到手就断了。”那个少女面带委屈,又气呼呼地说道。
“假的,你不要胡说八道,老子这镯子是祖宗的祖宗传下来的。”那黑大汉忙向周围群众解释。
“好吧,兄台你也不必如此聒噪了,在下代这小孩赔钱给你就是了。”书生边说着边将手伸入衣袖之中。
闻言,包括黑大汉在内所有的人,都用好奇地眼神盯着书生伸入衣袖里的手,似乎在观看变戏法一样,觉得很难相信,却又期待着奇迹出现的模样。
只见书生嘴角挂着微微的笑意,一抖手,真个从衣袖里取出一锭金元宝来,托在手中,在阳光下泛着黄澄澄的光亮,周围人群又开始骚动起来。
“哎呀,真的是金元宝啊。”
“这么大一锭啊。”
“这足足有一百两吧。”
……………………
那黑大汉盯着书生手里的金元宝,抬起手来似要抢夺一般,吞了吞口水忙道:“你刚才说的话,可当真?”
“言出必行。”书生将手向前一伸,金元宝便递了过去。
那黑大汉见状既惊又喜,似乎还有些将信将疑,便伸出手去要接,突然大嘴一咧,“哎呀”一声,猛地抬起了另一只原本抓着少女的手,只见上面清晰地留着两排牙印,原来是那少女乘机咬了他一口。
“我不要你管!”少女边忿恨地对书生说了一句,边分开人群跑掉了。
那黑大汉并未追赶,而是上前一把夺过书生手里的金元宝,拿在手里,掂了掂,然后用牙咬了下,回头对其他几个同伙低声道:“是真的。”
书生微微一笑,又道:“既然兄台已确认过,那在下就要走了。”嘴上如此说着,可脚下却没有动,仍是在站在原地。
“她还咬了我一口嘞!这也要赔钱的。”黑大汉摇晃着脑袋,举起被咬的手来,展示了一下上面已变得浅浅的牙痕。
如此一副流氓无赖的作相,顿时又引起了周围的骚动,但人们只是小声地咒骂,并无人敢上前伸张正义。
书生似乎无奈地摇了摇头,却仍是面带微笑地道:“好吧,这个赔给你,够吗?”说着又从衣袖中取出一锭金元宝来,送到那黑大汉面前。
那黑大汉张大了嘴巴,眼睛笑得成了一条缝,边接过元宝,边道:“够,够了。”说着转过身去向其他几位同伙使了个眼色。
另外几人马上会意,都纷纷上前,各持其词:
“我被她踩了一脚。”
“我被她踢了下。”
“我被她看了一眼。”
………………
书生微笑地看着听着,又变戏法一般,陆续从衣袖里取出几锭金元宝,一一赔给了诸人。
那几名大汉得到金元宝后,喜得心花怒放,先是捧在手里仔细观瞧半晌,接着便开始驱散人群,然后跑回店中,来了个关店上门板,闭门大吉。
书生站在一旁微笑着看了一会,方随着人群离开首饰店,向镇外苍青山方向走去,他走得并不快,但人们却只感到他身影晃动了几下就不见了,纷纷感到惊奇。
待人们散去后,约一盏茶时间,首饰店里传出来凄惨的哀嚎声,闻之令人心惊,随即店面的门板也被撞破,跌落出几个大汉来,摔倒在大街上,捂着额头痛苦地呻吟着。
过路人纷纷驻足,不由一看,接着不禁开心大笑起来,原来那书生给的金元宝,此刻都长在了那几个大汉的额头上,似犄角一般,更为好笑的是别人都长了一个,唯独那为首的黑大汉长了两个,样子十分滑稽。
那几名大汉在店外寻了一遭,见不到书生,就又是叩头又是作揖地,哀求周围的路人,寻求书生去向。问了半晌,终于有心地慈善者,指明了书生离去方向。几个大汉闻言,一刻也不敢耽搁,连滚带爬地追了上去。
镇外,通往苍青山方向的山路并不宽阔,只因这石门镇背山面水而建,主要的交通要道都在镇南的渡口和沿江官道上。
所以平日里,除去砍柴采药外,镇上也是少有人上山,何况两百年前那场仙魔大决战,就发生在这苍青山深处,当时虽未波及石门镇,但昔日情形经几代人口口相传,添油加醋,早已是面目全非,夸大了千百倍不止。
此时只见残阳如血,染红了天边的云霞。
古道边,背对石门镇,书生负手临风而立,衣衫随风轻轻飘荡,凝望着人迹罕至的苍青山,似在欣赏绚烂多姿的云霞,又似在寻觅两百年前那场决定正道存亡的仙魔大战。
“神仙哎,救命呗。”
“大仙啊,请留步。”
“大侠呦,等等啊”
……………………
从石门镇方向,传来阵阵声嘶力竭的呼喊声,那书生慢慢转过身去,望见那几个跌跌撞撞,形象滑稽的大汉,嘴角泛起了一丝笑意。
不消片刻,那几人便狂奔到书生面前,大口地喘着粗气,纷纷跪下,苦苦哀求起来:
“神仙啊,我们知道错了,请你把这些金元宝收回去吧。”
“大侠啊,给我们一次机会吧。”
“我们以后再也不敢了。”
书生见状,面沉如水,正色道:“尔等欺压良善,作恶多年,罪行实在是难于赦免。”
闻言,为首那黑大汉跪在地上,面露祈求之色,不住拱手作揖道:“大仙,我们知错了,从今往后我们一定痛改前非,积德向善。”身后众人也纷纷附和。
那书生闻言,略一沉思,淡淡道:“念尔等只是诈人钱财,并未伤及性命,就给你们一个机会。”
几个大汉闻言,也顾不得额头疼痛,纷纷叩头答谢。
“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饶。从即日起,你们要日行一善,行满一千,额头上的金锭自然变小脱落。如若不然,那金锭百日内便可入脑,取尔等性命。”书生面露威严,缓缓说道。
几名大汉闻言,惊恐万分,叩头不止,纷纷表示遵从。
稍后,那为首的黑大汉叩完头,跪在地上一拱手道:“我等从今往后谨遵教诲,如若不然,愿受惩处。”
书生扫视了众人一眼,微微点头道:“破解之法,悉已告知,尔等离去吧。”
那为首黑大汉略一犹豫,又道:“小子斗胆,敢问大仙仙名法号,日后有缘再见,也好相称。”
书生微微一笑,并未答言,在夕阳的余晖中身影一晃,便消失了。
几个大汉低着头等了半晌不见动静,待再抬头一看时,才知仙人已去,便再叩头,作辞别之礼。
第二章 仙笛
时值夜半更深,一团皎月当空,照得山顶犹如白昼。
透过稀疏的竹林,隐隐可见一屋舍的窗口泛着莹莹灯火。在灯火中,见一年轻书生端坐案前,正在阅卷翻书。
灯火映衬着他清秀俊逸的面孔。一双修长而洁净的手,更是衬托出一股儒雅之气。此人正是白日里替少女解围的那书生。
看样子这是一间书房,靠窗的书案上端放着笔墨纸砚,一盏油灯半明不晦,里面靠墙的书架上摆满了各类古籍卷册,一旁的墙壁上又挂着一幅墨竹图。
忽地,一阵夜风吹来,原本寂静的竹林里,传来“沙沙”声响。少顷,似有一团淡淡的轻雾,飘到了屋舍上空,书案上的灯火随之跳动数下,火焰也由黄转蓝,变得更为微弱。
书生似有所感,微微一抬头,看了眼油灯,见灯火稳定下来,便不以为意地继续低下头去看起书来。
稍后,只听“ 吱呀”一声轻响,房门被从外面轻轻推开,一身穿冰蓝色丝裙,年约十二三岁的少女走了进来。
只见她好奇地扫了一眼书房,随后将一双水汪汪的眸子,投向了那书生,脸上并且带着薄怒之意。
书生闻声抬头一看,当即认出是白日里镇上遇到的那少女,随即慢慢放下手中的古卷,亦抬头静静地看向那少女,却并未言语。
片刻后,那少女气鼓鼓地厉声道:“你为何要管我闲事?”
书生神色一怔,似是略显意外,而后微微一笑,轻道:“看来,风某是好心做坏事了。”
那少女很是生气模样,身子微颤着,胸脯略显起伏,厉声道:“那些恶人,作恶多年,理应受到惩罚!”
书生皱了皱眉,淡淡地道:“不知,你又要如何惩罚他们呢?”
那少女闻言,眉毛一挑,嗔怒道:“那是本仙子的事,你不必多问!”
书生闻言,略显惊讶道:“你是仙子?但不知仙子法号仙名,风某又该如何称呼呢?”
那少女见书生称她为仙子,面上颇显神气,高声道:“我姓楚单字晴,你就称我为楚仙子好了。”说着脸色似乎也好转了几分,又好奇地道:“咦,那你又叫什么?”
书生见其如此孩子性情,嘴角一动,忍不住微微一笑,轻道“在下风疏竹。”说完,一双亮若星辰的眼睛,紧盯对方。
“风……,疏竹,怎么像是在哪听过呢……。”楚晴边重复着书生的名字,边用纤细而修长的手指,轻轻敲了敲额头,眸中眼波流转,似在思索,但片刻之后将头一扬,厉声道:“因你白日无端放走恶人,本仙子要惩罚于你。”
风疏竹闻言,笑了一下,又故作严正神色道:“但不知楚仙子,想如何惩罚在下?”
楚晴举目环顾,微微点了点头,道:“此处灵气颇佳,本仙子就罚你……,罚你让出此地,供本仙子修行用吧!”
风疏竹假意惶恐,起身一拱手道:“仙子能借鄙舍修行,在下荣幸之至,只是此处为我多年居住之所,仙子如若不弃,此书房右侧尚有客房两间,可供仙子暂住。”
那叫楚晴的少女闻言,眉毛一挑,面露不喜,嗔道:“本仙子修炼之时,不便外人在侧,你还是另寻他处吧!”
风疏竹闻言,面色微沉,略一沉思道:“恕在下冒昧,敢问仙子,仙乡何处?”
楚晴闻言,眉毛扭作一团,似乎颇不耐烦,急道:“我说你这书生,本仙子看中你的屋舍,是你几世修来的福份,你问这么多做甚?”
风疏竹眉目肃然,语气中略带威严道:“在下识得一位道友,乃涂山氏遗支,算来应有两百岁左右,初化人形,不知仙子识得否?”言毕,目光一斜瞄了楚晴一眼。
楚晴闻言,双眸圆睁,吃惊地看着风疏竹,语气略显惶恐道:“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风疏竹嘴角微扬,随手拿起书案上的毛笔,笑道:“我,就是一介书生,平日里吟诗作画,尔或降妖除魔。”说到“降妖除魔”四个字时,他的语气略略加重了几分。
楚晴闻言,脸色大变,做恼羞成怒状,冷哼一声,张开双臂,向前一探,那原本一双白皙如玉的手,瞬间变成了毛茸茸的兽爪,但见钩甲外露,泛着森森寒光,作势欲扑。
风疏竹见状,身形一长,从窗口飘飞到屋外。双脚刚一落地,便见楚晴扑了上来,对方未给自己任何喘息机会,一口气急攻了七八爪,只见那兽爪带着劲风,划出道道寒光,却闻“嘭嘭嘭”几声闷响,全被风疏竹拿着毛笔的手,轻而易举地挡了下来。
一回合战罢,二人一错身,相隔数尺分开站定,风疏竹左手负于背后,右手持着毛笔,猎猎山风吹动着他的衣衫。
此时,借着如水的月华,清晰可见楚晴眉目间的淡淡恨意,只见她的身子突然快速旋转起来,化作一股旋风腾空而起。
“吼”一声巨吼,旋风消失,凭空出现一只巨大的兽头,如假似真,如梦似幻,闪着森森寒光的獠牙巨口,向风疏竹咬来。
风疏竹见势,退后一步,提起手中的毛笔向那兽头上画去,一道清辉划过,兽头消失不见。
只留下淡淡的月色,轻轻吹来的山风和“沙沙”作响的竹林,还有窗口里泛出的莹莹灯火,一切又恢复了平静,仿佛刚才的一切并未发生过似的。
忽地,风疏竹身体周围足丈见方的空气形成一股云气,并快速地旋转起来,那云
气越转越快,搅动得周边花落草折,一时间落叶纷纷。
风疏竹站在云气中,面平如水,一动未动,静观其变。
蓦然,在云气中幻化出三只巨大的兽头,从三个方位向风疏竹扑来。风疏竹嘴角微微一笑,身形化作三人,均持笔向兽头上划去。
三道清辉过后,兽头、云气都消散了,只见风疏竹还是静静地站在原地。
随即听到“啊”地一声惊呼,只见楚晴全身无力的样子跌坐在地上。让人忍俊不禁的是,她原本白皙稚嫩的脸上被画了四条胡须,左右各两条,仿佛孩童玩耍时所画的猫咪胡须。
楚晴感到脸上异样,抬起手来擦拭,可不想那墨迹犹如渗入肌肤一般,居然擦拭不掉。
风疏竹一抬手,将手中的毛笔顺着窗子投回到书案上的笔筒里,以为事情到此为止的神色,似笑非笑地看着楚晴。
楚晴几经擦拭,见那墨迹不掉,便以为自己容貌被毁,这便迫使她动了真怒,体内一股戾气上升,并迅速地游走膨胀。
风疏竹略显吃惊地看着楚晴,但见她双目里出现数条血丝,那些血丝慢慢游走变化,最终覆盖了双目。
“吼嗷”,
一声巨吼后,一只犹如狮子大小的狐狸出现在月光下。冰蓝色的双耳尖尖地耸立着,通体雪白,前爪露出的钩甲泛着寒芒,摇晃着三条巨大的尾巴,一双血红色的眼睛里倒映出风疏竹的身影。
风疏竹见状,目光一肃,从袖口里取出一支一寸多长翠绿色的笛子来,那笛子在手心里见风就长,直长到三尺左右,只见通身翠绿无比,内中似有荧光流动,一看便知是仙家宝物。
风疏竹将笛子凑到唇边,双目注视着白狐,随着指节缓缓地弹动,舒缓而和雅的笛音传来,似渔舟泊岸,又似春暖花开,每一个跳动的音符又犹如岩洞里滴落的泉水。
“叮咚”,“叮咚”,“叮咚”……,每一滴都恰到好处地落在焦躁的心田上。
在舒缓的笛声下,三尾白狐双目的血色遂渐褪去,最后终于消失,白狐又变回少女楚晴,失去了知觉摔倒在地上……
翌日,和煦的阳光照进屋舍,干净整洁的床上,躺着一位身穿冰蓝色丝裙,和衣而睡的少女,正是昨夜与风疏竹斗法的楚晴,只见她脸上时而浮现出丝丝笑意,时而又眉头微皱,似是在做梦。
也许是被窗外的鸟叫声吵到,也许是习惯使然,楚晴微微地睁开眼睛,恍惚中看到一书生模样的年轻人坐在面前,正满含笑意地看着自己。
楚晴记忆略一翻转,身子如遭电击一样,一下就坐了起来,接着退缩到里面去,靠着墙惊恐地圆睁着双目,警惕地看向风疏竹。
稍后,似有所忆,迅速地抬起双手,摸向自己的脸颊,隐约中带着惊恐,语无伦次地说道:“你……,我……,我的脸……。”
风疏竹脸上一直是清朗的笑容,见状站起身来,缓缓走向窗口,背对着楚晴,轻道:“你的脸,已经没事了,昨夜只是与你开个玩笑而已。”
风疏竹这一起身走开,拉远了两人的距离,令楚晴感到了一时的安全,身子便松懈下来,轻轻地松了口气。
但楚晴仿佛仍然是没有理清记忆,怔怔地想了半晌,又略显疲倦地道:“这里……?”
风疏竹缓缓转过身来,看着床上神情未定的楚晴,平静地道:“此山叫苍青,此峰名玉笋,这间屋舍,唤作近思小筑,而你所在的是客房,平时待客之用。”
楚晴边听边回忆,忽然明眸中灵光一闪,双腿一伸快速跳下床来,也不言语,迈步就向外走去。
一只脚刚迈出,另一只脚还未抬,就听风疏竹声音和缓地道:“你要去哪里?昨夜你被自己的妖力反噬,心性未定。此时离开,定会受到邪魔外道引诱,走上歧途。到时怕是要万劫不复了,不如在此暂时逗留几日吧。”
也许是怕邪魔外道引诱,也许是怕走上歧途,总之听完这段话后,楚晴迟疑了一下,将那只抬起的脚又慢慢放了下来,低着头沉思了片刻,眉心微微一低,终于还是推门走了出去。
身后剩下站在窗边的风疏竹,望着她离开的背影,露出一个成竹在胸的微笑,轻轻地点了点头。
楚晴离开玉笋峰,沿着苍青山中的小路,嘟着嘴,堵着气,手里拿着一支竹枝,边走边到处抽打泄忿,不知不觉中夜色深深。
仰望苍穹,满天星斗,一轮弯月挂在遥远的天边,显得几分清冷而孤单。楚晴心头猝然一阵惘然,仿佛不知道要去向何处。
夜风拂面,带来丝丝凉意,在这样一个幽静的夜晚,一个少女,独自在幽深的山谷中走着。
“哎呦”一声惨叫,楚晴突然感到脚下被什么硬物垫了一下,脚底顿时感到生疼。
借着月光低头一看,见是一段生着尖刺的枯枝,苍青山草木丰茂,见到一段枯枝实属再正常不过。但此时楚晴本就心有不快,便抬起腿来,一脚踢向那枯枝,眼见那枯枝沿着山坡滚了好远,埋没在草丛中。
楚晴好奇心性顿生,只一瞬间便忘记了之前所有的不快,拔腿便追了过去。沿着山坡一路找下,左看右寻不见那段枯枝。
自己正在诧异,无意中向下一望,顿时吓得跌坐在地上。
只见在幽冷的月光下,谷底堆了十数只巨大的骨架,泛着惨白的光,有些部位血迹未干,好似刚刚被啃噬掉了皮
肉一样,离自己最近的一处,是一只巨大的骷髅头,张着好像发出惨呼的大嘴,眼眶里正有一条手腕粗细的青蛇慢慢地钻了进去。
看到如此一幕,楚晴登时发根倒竖,一股凉意自后背升起,慌忙起身,欲要逃走躲避。
忽地脚踝处一疼,感觉被什么硬物缠住,惊慌中低头一看,居然是一条碗口粗细外皮长满了鳞片的触手,自己来不及再做任何思考判断,整个人便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拖向谷底,身子躺倒在地上,沿着山坡被向下快速拖动。
楚晴惊恐地抬头一看,只见背对着月光,有一穿着宽大黑色斗篷,头戴金冠,身高足丈的怪物,正悬立在半空中,胸前举着两只又长又尖的怪爪,从斗篷下伸出数条触手,忽忽舞动着,恍如九幽恶魔一般,当即吓得一声惊呼。
眼见自己要被拉入谷底,情急之下,楚晴一挥手,亮出兽爪,用尽生平之力,向缠在脚踝上的触手抓去。
那触手受此一击,好似感知到了疼痛,剧烈地一抖,马上松开脚踝缩了回去。
楚晴稍稍松了口气,再一抬头,迎面而见数条触手袭来,好似捕捉猎物的毒蛇一般,灵活而迅疾。
楚晴慌忙起身,挥舞起兽爪进行抵抗,岂料那些触手异常狡猾,虚虚实实,轮番攻来,令自己一时有些应接不暇。
数十次攻击过后,楚晴便感到有些力却,额头上也渗出晶莹的汗珠。暗道:“如此下去,自己即便不会被击中,也会被累死,不如趁着尚有体力及早逃走。”
如此念头一生,楚晴快速攻出几爪,将那些触手逼退,跟着身子一扭,原地快速地旋转起来,化作一股小旋风,腾空而起,便要逃遁。
那怪物见状,如何肯放过,双目红光一闪,便犹如风筝一样腾身飞起,将巨大的身躯笼罩在小旋风的上方,一条触手快速攻出。
“啪”地一声脆响。
触手拦腰打在了小旋风上,风旋随即被驱散,现出楚晴的身形来。
只见她跌坐在地上,面色痛苦地捂着胸口,嘴角流出一道殷红的血液,但仍似心有不甘,倔强地挣扎了数次,想要站起身来,却已无法移动半分。
眨眼间,数条触手再次攻到,将楚晴四肢缠住,向上一提便吊了起来。
那怪物此刻犹如一只巨大的风筝,悬在半空中,在楚晴对面站了片刻,又从胸前伸出一只更粗壮的触手来,上面的鳞片闪着炫人眼目的红光,好似蠕虫爬行一般,伸了过来。
一股死亡的气息笼罩在楚晴的心头,此时她已无法动弹,好似一只待宰的羔羊一般,只能空洞洞地仰望着苍穹。
泪水,顺着她眼角滑落,也不是因为惧怕,还是因为后悔,而后她轻轻地,认命般地闭上了眼睛。
她的睫毛上挂着晶莹的泪花,纯洁而清澈,可里面随即被令人感到恐惧的红光所充斥。
她觉察到了那条触手的贴近,肺腑感到一股莫名的穿透力,好像它已经钻进了自己的胸膛一般。
自己,就这样死去了吗?这怪物是不要要啃噬光自己的皮肉,然后像那些动物一样,仅剩一具光秃秃的骨架,被遗弃在这荒山野岭里。
霍然,一阵笛音从远方传来,开始时楚晴以为是人死前的一种错觉,但随后清晰起来,一声声笛音传到耳畔,并在不断地攀升拔高,音调也由低沉婉转变作激昂清越。
在此笛音下,楚晴感到体内真气乱窜,全身气血翻腾,身子几乎要迸裂一般,痛苦难耐,远比方才等死的感觉还要难受万分。
忽地感到缠绕着自己的触手同时松了去,身子登时失去平衡,不由自主地向下一坠,重重地跌落到了草地上。
此时那笛音似乎离自己更近了几分,仿佛就在自己的耳鼓里吹奏,忽断忽起,但每次重新响起时,都要比前段更为尖锐刺耳,犹如鹤唳,一次次地拨动心弦,最后直冲苍穹,声裂金石。
楚晴一动不动地躺在草地上,看到了惊心的一幕,那站在夜空里的恐怖怪物,身子摇晃了数下,身旁的触手化作阵阵血雾,不断地爆裂开来。
同一时间,那笛声也戛然而止。
“九皋伏魔曲!”
从那怪物口中说出这样一句话来,声音犹如寒风过堂,阴森恐怖。
斗法许久,楚晴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怪物开口说话,那怪物似受了重伤,音色显得很是吃力,身形也在空中不断地颤抖着。
“风疏竹……,本座与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今日何以如此?”
“风疏竹”三个字传到耳中,不知为何,楚晴眼睛一热,泪水充满了眼睛,一种绝处逢生的感觉油然而生。同时身后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那是踩在草地上时所发出的,节奏很是悠闲。
“这小姑娘与风某颇有渊源。蠹窿老妖,你不在自己道场,为何跑到我苍青山来为祸。”声音有几分熟悉,又很是淡然。
“既然风少侠如此说,本座便就此……,就此离去,他日有幸再会。”蠹窿老妖吃力地说完,犹如断线的风筝一般,摇摇晃晃向一旁飞去,转眼融入了夜色之中。
楚晴躺在那里,水汪汪的双眸噙满了泪水,倒映出一张轮廓分明而清俊的脸,映着如水的月华,向自己靠近。
“风……”,
一句话没说完,胸口传来一阵剧痛,楚晴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第三章白鹤
恍惚中,楚晴感到被人轻轻扶起,接着一股暖流自头顶源源不断地流入,在周身舒缓地游走,体内的痛楚渐消。跟着身子一轻,被抱了起来。
一声锐响,耳边但听疾风呼啸,楚晴几次想睁开眼睛,可竟毫无气力,最后只得放弃。
也不知过了多久,楚晴感到自己的身子在未知的黑暗深处,旋转飘荡。身心被一种未知的恐惧支配着,仿佛那遥远无边的黑暗之底,有恐怖的魔王在狰狞狂笑。她惊悚中奋力地向外爬,可又被那黑暗之底发出的巨大引力所牵扯,丝毫前进不得。
一个熟悉又遥远的声音响起,似在黑暗的上方呼唤着自己。那声音若有如无,细若游丝,仿若被强大的黑暗吞噬,却又断断续续,持续不绝。正在自己犹豫之时,突地,那声音变得异常清晰而响亮,登时化作一股强大的力量,拖拽着自己沿着黑暗向上快速爬来,黑暗终于被摆脱在身后。
一个巨大的光亮陡然出现在眼前,“啊”一声惊叫,楚晴猛地坐了起来,衣衫被汗水浸透,额头上的刘海业已粘黏在一起。
急促的喘息,片刻之后,她微微一定神,发现自己竟然坐在床上。身侧,站着一个模糊而熟悉的身影,自己眨了眨眼睛,仔细辨认后发现竟是书生风疏竹。
只见风疏竹拿着一支翠绿色的笛子,静静地站在床边,那张清俊的面孔上挂着清朗的笑容,亮若星辰的眸子正盯着自己。
“你醒了。”声音不大,却满含关怀。
楚晴避开风疏竹的目光,顿了下才点点头,沉默片刻后,低着头轻道:“是你救了我?”
“算不上救,碰巧路过而已。”
听得出,风疏竹并未打算让自己感激,可楚晴眼睛一润,还是颤声道:“谢谢你,风大哥哥。”
闻言,风疏竹愣了一下,记忆中好似没人如此称呼自己,但转念一想,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孩,貌似叫自己大哥哥再为恰当不过,遂微微一笑道:“些许小事,不必言谢。”
或许是经历了生死,楚晴对眼前这个救过自己的男子感到既亲切,又不失敬佩,好似冥冥中他就是自己寻找了多年的离散亲人一般。
风疏竹见楚晴沉默不语,似是在想着什么事情,略一沉思,轻道:“你是不是饿了,我去准备些饭菜来。”说完,也不待楚晴答言,上前扶着楚晴躺下,盖好被子,复转身走了出去。
听到轻微的门响后,楚晴感到偌大的房间又剩下了自己一个人,她躺在床上,怔怔地看着上方,忆起昨夜种种经历,恍若梦境一般。
室内,罗帐轻垂,案几整洁一尘不染,地上精致而小巧的香炉里燃放着一段香木,只见点点明红却并无雾气,淡淡清香萦绕,令人在平静祥和中,生出一份安然来。
不知不觉中,楚晴的心绪平静下来,不愿再回忆那悚然的情景,眼皮一沉,便睡了过去。
待她再次睁开眼睛时,窗外已是月上枝头,室内灯火昏黄,风疏竹静静地坐在桌旁,见楚晴醒来,便剔了几下灯芯,让灯火明亮了许多。
“睡得如何?是不是感觉好了些?要不要吃些东西?”
一连串的关切,令楚晴心头又是一暖,先是点了点头,又微微摇了摇头。
风疏竹见状,微笑着走过来,掀开被子,伸手将楚晴扶起,顺手又在背后垫上枕头,轻道:“因你体内的妖力反噬,昨夜又受了重伤,怕是短时间内,你无法再动用法力了。”边说着,边又转身从桌上拿起汤碗,舀了一小勺汤,用嘴轻轻吹了吹,送到楚晴嘴边又道:“这是千年灵参煲的汤,对恢复元气大为有益。”
楚晴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风疏竹,流露出一丝甜美,微微张开嘴,饮了小一口,但马上将眉头紧皱在一起躲开。
“是不是很苦?这灵参在深山里长了千年之久,确比寻常参更浓烈些,但效力更佳。”风疏竹笑着说道,手里又舀起一勺汤,送了过来。
楚晴闻言,看了眼那勺中明黄色晃动着的汤,好似有些为难,顿了一下,才抬起手来示意自己喝。
风疏竹也未勉强,便将碗勺递了过去。
似乎做出了何等艰难的抉择一般,半晌,楚晴方紧皱着眉头,自己舀起一勺汤,犹豫了一会后,才闭着眼睛饮了下去。
风疏竹在一旁看着她的举动,有些忍俊不禁,回身指了指桌上的食盒,轻道:“要不要吃点东西?”
楚晴饮下千年灵参汤后,精神似乎好了许多,闻言倍感新奇地看向风疏竹,奇道:“大哥哥,你会烧菜煲汤?”
风疏竹笑道:“这里平日只我一人,所有一切都需自己来做。”
闻言,楚晴眼中一亮,欢喜道:“那你教教我吧,大哥哥。”
风疏竹看了眼楚晴,点了下头道:“等过了几日,我就教你。”
楚晴一听,顿时喜上眉梢,小孩子心性暴露出来,央求道:“大哥哥,那不如明天,你就教我吧。”
风疏竹嘴角一动,摇了下头道:“明天可不行,你的伤怕是要休息些时日。”
楚晴闻言,转了下眼睛,道:“我已没事了,不信你看,我可以站起来了。”说着就想在床上站起来,哪知方一用力,胸口便传来一阵剧痛,马上又跌坐下来,手中的碗勺险些脱落。
“孩子性情,如何?痛了吧。”风疏竹边说着边伸手接过碗勺,转身放在了桌上。
过了好一会,疼痛才缓解过去,楚晴攥起拳头,恨恨地道:“这个蠹窿老妖怪,下次碰到他,我一定将他剥皮抽筋。”
风疏竹闻言,并未答言,而是微笑着摇摇头。
楚晴见状,想了下,突然道:“对了,大哥哥,你为何要放走那老妖怪,你们正道剑仙不是讲什么正邪势不两立的吗?”
风疏竹看向楚晴,缓缓地道:“那蠹窿老妖原本身世可怜,此前也并无大过,罪不当诛。” 说着,微微顿了下,又道:“所谓正邪,试问又如何容易分别呢?魔道中也有洗脱魔籍,一心向善者,正道中也有依仗法力为非作歹者。”
楚晴虽说有些未听懂,可仍是信服地点了点头,此时她只觉得眼前这男子懂得很多。
“对了,你原居何处,那日为何会出现在石门镇呢?”风疏竹眼中灵光一闪问道。
楚晴似略略回忆了下,神色有些黯然地道:“大哥哥,我家原是在与石门镇隔江而望的清宁谷,自母亲去世后,我便独自生活了一段时间,后来遇到天灾,清宁谷毁了,再后来我也化为了人形,但因无依无靠,只得四处飘荡。”
风疏竹点了头,似若有所思,片刻之后又道:“除了吸收日精月华外,你修习过其它什么法门吗?”
楚晴闻言,不解地看向风疏竹,惑道:“其它法门?”
风疏竹似犹豫了下,看了眼楚晴,又道:“你体内有股极强的戾气,却不知因何而来。”
闻言,楚晴慢慢地摇头道:“戾气?这个我也不知晓,只记得只要我一动怒,体内就会有股力量游走,接着我就会失去知觉。至于说修习过什么法门,算来我只不过会一点障眼法唬人罢了。”
风疏竹闻言,也不再细问,而是指了下桌子上的食盒,笑道:“还是吃些饭菜吧,不然就冷了。”
楚晴一听登时睁大了眼睛,喜道:“我正想尝一尝大哥哥的手艺呢。”
风疏竹笑了下,转身打开食盒,从里面拿出几盘小菜,分别捡了些出来,装进一只空碗里,拿给楚晴,道:“你往日里是吃荤吧,这餐恐
怕要先忍耐下了,这里可是只有素食。”
楚晴接过碗筷,用筷子挑起一条白嫩的菜片,用惊奇的眼神端详着,问道:“大哥哥,这是什么菜?”
“这是素炒竹笋,这笋就是屋后竹林里生的,炒这道菜的时候最重要的是要把握火候,否则竹笋容易炒老,而且在炒之前要将切好的笋条在开水里滚过几次,祛除苦味。”风疏竹津津乐道地讲解着,好像很享受做菜的过程一般。
楚晴闻言,好奇地放入口中,咀嚼了几下,马上道:“嗯,味道真的很鲜嫩,又脆又柔滑。”
接着又挑起一段绿绿的菜,睁大了眼睛,道:“这又是什么菜?”
风疏竹笑道:“这是玉笋峰独有的山野菜,四季不败,翠绿鲜嫩,配以菌汤翻炒,鲜美无比。”
楚晴听完,忍不住吃了一口,马上连连称赞道:“嗯嗯,好吃,大哥哥,我看你的手艺比石门镇醉霄居的大厨还要好。”
风疏竹笑道:“看来你是没少去醉霄居偷吃。”
闻言,楚晴窃笑一下,连忙道:“就几次而已。”
但在两人心中,却都觉得对方不再那么陌生,仿佛已成了自己的家人一般,亲切而可以轻松。
楚晴此时也不再顾及其他,端着碗筷,毫无拘束地大吃起来,期间还让风疏竹加了两次饭菜,直到吃得打起了饱嗝,方抹了抹嘴,笑道:“大哥哥,你做的饭菜真的好吃,以后我一定要跟你学。”
风疏竹呵呵一笑,看了眼窗外,道:“天色已晚,你早些休息吧。”
楚晴似乎很喜欢与风疏竹聊天,有些意犹未尽,但还是轻轻点了点头,风疏竹便扶楚晴躺下,掖了掖被角,放下垂帘,熄灭灯,收拾了碗筷,拎着食盒出去了。
※ ※ ※ ※ ※ ※ ※ ※ ※ ※ ※ ※ ※
从窗外穿进来的阳光透过垂帘,均匀地洒在床铺上,带来了那温柔的暖意,好似母亲的手掌轻轻地抚摸着自己。虽然已醒来,可楚晴仍是不愿睁开眼睛,而是将身子躲藏在被子下,留恋着这份难得的安全感。
只因在楚晴孩子般的心灵深处已经埋下了一颗信任的种子,那就是只要风疏竹在,便不会有任何危险。
忽地,窗外传来一声高亢而嘹亮的鹤唳声,因记忆中与蠹窿老妖斗法时,风疏竹的“九皋伏魔曲”便似此鸣。楚晴心头一惊,脑海中一闪而过一个念头,是大哥哥在外面,于是马上掀开被子,欣喜下床,连鞋子都没来得及穿,推门出去。
出了房门,举目一看,只见竹林旁的一块大青石上,站着一只高大的仙鹤,头顶丹红,金睛铁喙,除了颈尾有两点黑外,通身雪白,足有九尺高下,正在那里剔毛梳羽。
那仙鹤见有动静,一抬眼便看到了楚晴,顿时目生锐气,翅膀一展,一股劲风袭来,卷得飞沙走石,令人双目难睁。
楚晴如何见过如此阵势,只此呆愣一瞬,再一抬眼时,只见一只铁喙扑面而来,当即吓得双眼一闭跌坐在地上。
电光火石之间,空中传来一声高喝:“小九,不可!”
楚晴听出是风疏竹的声音,睁眼一看,风疏竹已经站在自己面前,而那只大仙鹤就站在他身后。
风疏竹看了眼惊魂未定的楚晴,伸手来拉,笑道:“这是大哥哥养的仙鹤,你不必如此害怕。”说着转过身去,指着那只仙鹤又道:“我给它起名唤作小九,它在此伴我已是百年有余。”
楚晴闻言起身,却躲在风疏竹身后,偷看了那只仙鹤两眼,仍是心有余悸。
风疏竹转过身去道:“小九,这是楚晴,你以后要像待家人一般对她。”
那只仙鹤闻言,看了看楚晴,又看了看风疏竹,扇动了两下翅膀,发出一声嘹亮的鸣叫,便将头伸到楚晴面前。
楚晴看了眼站在一旁笑而不语的风疏竹,犹豫了片刻,才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摸了下仙鹤的颈羽,见那仙鹤并无反抗,便开心地又抚摸了几下,那仙鹤才缩回长颈。
风疏竹看在眼中,点了下头,又道:“小九灵性十足,寻常剑仙都不是它对手,方才应是发觉你是异类,误以为是外道来扰。”
“小九……,”楚晴重复着说道:“这名字很好听,大哥哥,你以后就叫我晴儿吧。”
风疏竹一怔,马上笑道:“好啊,晴儿,小九……,嗯,不错。”
一旁的大仙鹤仿佛也听懂一样,对着楚晴轻轻地鸣叫了一声,缓缓地扇动了两下翅膀,在原地跳跃了两下,惹得风疏竹与楚晴两人也都笑了起来。
“晴儿,看来小九很喜欢你,也不知你身体感觉如何?如果能走动,不如让小九带你走走,也好了解下你的新家。”
闻言,楚晴不知有多开心,想也未想,马上道:“大哥哥,我身体好很多了,除了动用法力外,走动是没任何问题的。”
风疏竹闻言,对那仙鹤道:“既然如此,那小九你就带晴儿四处走走吧。”
那叫小九的仙鹤闻言,居然伸过长颈来,用鹤喙拉了下楚晴的衣裳,示意跟它走。
楚晴感到惊奇又欢喜,见风疏竹也在微笑地点头,便开心地跟随在小九身后,向前走去。
在小九的带领下,沿着房舍的正面朝向仅走了数丈远近,便来到了峰顶的悬崖边上,小九低鸣一声示意楚晴环看周围。
楚晴不犹举目四望,这一望不要紧,竟让自己大吃一惊。但见周围莽莽群山,似有万重,而自己脚下的山峰,竟是兀峰独立,身在云霄。峰顶又甚是开阔,向阳而建有两套屋舍,右侧两套为单层,接连左侧是双层小楼,雕窗栏杆古朴细致,房舍后直到东向半包围式生满了稀疏的竹林,纤细柔美,根根葱翠碧绿,林子下铺着厚厚的落叶。
随着小九又来到房舍西向,这里平坦而开阔,见一足丈长的巨石伸出,泛着青黑色,下临万丈深渊,巨石表面平坦而光滑,光鉴毫发,石上以小篆体刻着巨大的“月海”二字。
小九又带着楚晴来到屋后,见竹林里有条幽深的小径,以青色山石铺住而成,点点碎阳透过林顶,撒在青石小径上,随风轻舞,光点闪烁。沿着小径一路斜上,见一天然石洞,洞口侧面崖壁上小篆体写着“落水穿石”四个字。楚晴好奇地走入洞口,发现洞内不大,一缕阳光透过洞顶的岩石细缝,照在一石床之上,石床对面三尺远的岩壁上刻个巨大的“过”字,周围又刻有一些奇怪符号样的文字,石床旁有一清澈见底的积水瓮,从洞壁渗出的水,叮咚,叮咚地落在瓮里。出于小孩好奇的心思,楚晴跳到石床上,向洞顶仔细观瞧,发现洞顶有一天然石缝,洞内的阳光就是透过它进来的,不大不小,刚好够洞内照明。
“此洞名落水,是我昔年错杀益兽,思过之处,那夜我震慑你心神的曲子名为清心静神曲,就是在此洞参透创作的。”不知何时,风疏竹也走了过来,在洞外缓缓说道。
“晴儿,你这些时日就在这落水洞里静心修养,压制那股戾气吧,大哥哥要出去会友,此地就交由你和小九看管了。”
楚晴闻言,跳下床走出洞外,一脸疑惑地道:“大哥哥,你要出去?”
风疏竹看着楚晴水汪汪的眼睛,微微地点了点头。
“那我要在此等多久呢?大哥哥。”楚晴眼神中充满期待地问道。
风疏竹想了下道:“你的伤怕是需要些时日才能痊愈,但为了镇压体内的戾气,晴儿要在此洞内修习四十九日
方可,那时大哥哥也应回来了。”
闻言,楚晴眉头一皱,脸上略显不高兴地道:“要那么久啊,剩我一个人在此,岂不是很烦闷。”
风疏竹笑了下道:“小九会陪着你的。”
楚晴转头见小九点了点头,低声鸣叫了一声,好似在说:“有我在呢”。
楚晴低头想了下,又抬起头来,微笑道:“大哥哥,那你是要去哪里呢?”
风疏竹窒了一下,方道:“大哥哥要去的地方,小孩子暂时是不能去的。”说着,顿了下又道:“我们回书房吧。”说完,转身向前走去。
虽然心里不甚高兴,楚晴还是与小九一道默默地跟在风疏竹身后,穿过竹林,向书房走来。
“我要是快些长大就好了,也能像大人一样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楚晴声音不大,似乎是自言自语,又似说给风疏竹听。
风疏竹在前面收住脚步,转过身来,笑道:“涂山氏九尾一族,修行相比其他益兽还是快了许多的。”
“快了许多?可我已修炼了两百年,不还是个小孩子模样啊。”楚晴嘟嘴说道,好似她此刻非常不喜欢自己小孩子的身份,急切地想要长大一样。
风疏竹闻言,走到楚晴面前,低着头,看着她笑道: “涂山氏九尾一族,两百岁生三尾初化人形,通人语识文字,而后每一百年生一尾,容貌也会随之成熟。”
楚晴一听,仍是一副失望表情,脸生不快道“一百年生一尾,到九尾也要再过六百年呢。”说着,突然眼睛一亮,抬头看向风疏竹,道:“大哥哥,那你有没有办法,让我能快速多长出几条尾巴来了,那样我不是很快就能长大了吗?”
闻言,风疏竹似是愣了一下,但马上道:“若无一番寒彻苦,何来梅花扑鼻香,只有勤奋精进修行,才能早达彼岸,晴儿,你切莫动了其他歪心思。”
楚晴一听,自然懂得其意,但露出一个坏笑,道:“那可真是太慢了,不如我去吃人吸收人类的精气吧。”
闻言,风疏竹一悚,声音也高了几分道:“晴儿,你……”,话说到一半,又停了下来。
只见楚晴嘻嘻一笑,道:“放心吧,大哥哥,我娘早就教过我了,那些有伤天和之事,不是我们涂山氏所为。”
风疏竹闻言,脸上一松,放下心来,又道: “所以,大哥哥离开这段时日,你要勤于在落水洞内修行。”
楚晴做了个怪脸,随风疏竹向前走去,两人来到书房,推门走了进去,独留小九在外面。
风疏竹坐下来,从书案上提起笔刷刷点点写了起来。
楚晴也不理会他在写什么,而是细细地打量起这房间来,不觉走到那幅墨竹图前,见上面写着几句话:
风来疏竹,风过而竹不留声;
雁渡寒潭,雁去而潭不留影。
故君子事来而心始现,事去而心随空。
楚晴看了几遍,想了又想,仍不得思解,便扭头问道:“大哥哥,这副画上的题字是什么意思呢?风来疏竹,难道你的名字就是从这句话取来的吗?”
风疏竹闻言停笔,抬起头一笑道:“大哥哥的名字确从这段话引申而来的。”
“那这段话又是何意呢?”楚晴好奇地问道
“事由心而始,心里没有事,事就不存在了。事来时,要努力面对,事去时,心象要立刻恢复到原来的虚空平静,这样才能保持自己的本然真性于不失。”
待风疏竹说完,楚晴明眸灵动,边思考边道:“是不是说,渴了就要喝水,喝完水了,就不要去想着杯子的空满呢?”
闻言,风疏竹目露惊奇道。“晴儿果然聪明,但试问这世间,又有几人能做到不在意杯子的空满呢。”
“我就不在意,只要有大哥哥在,我就不去想杯子里怎样。”楚晴眉心微扬,开心地说道。
风疏竹闻言,沉思良久道:“是啊,每个人心中都有个大哥哥,但谁又能担负起天下苍生这个杯内的空与满呢?”说完神情略显忧虑,飘然望向窗外。
“咦,大哥哥,这是什么东西?”
听到楚晴惊奇地叫声,风疏竹回过神来,转头看过去,笑道:“噢,这叫竹蜻蜓,是大哥哥儿时玩的。”
楚晴边摆弄着竹蜻蜓,边道:“竹蜻蜓,可这又如何玩呢?”
风疏竹笑了下,似乎童心亦起,道:“晴儿,随我到书房外面去。”
来到屋外,风疏竹拿过竹蜻蜓,笑道:“晴儿,看好了。”说完双手夹着竹蜻蜓,用力一搓,然后向前一送,那竹蜻蜓便轻盈地旋转着飞了起来,而且越飞越高,飞过竹林,飞上白云,飞上青天。
楚晴的目光随着竹蜻蜓向上飞,仿佛自己也飞起来一样,欢呼雀跃起来。
一旁的小九也跟着扇动着翅膀,前来助兴。
风疏竹用口打起了呼哨声,伴奏起来。
仿若告别许久的天真,此刻又醒了过来。
欢快地玩了许久,风疏竹看了看兴奋不已的楚晴,又看了看天色,道:“晴儿,今日就到此吧,你的伤还是不可过劳。”
楚晴明眸闪动,早将风疏竹的举动再看眼里,伸手接住飞回来的竹蜻蜓,道:“大哥哥,你是有其他事要去做吗?”
风疏竹闻言,深看了楚晴一眼,沉吟了下,方轻声道:“嗯。”
楚晴微微撅嘴,情绪有些低落地道:“大哥哥,你是要走了吗?”说着,目光一闪,又道:“等我伤好些,就去找你吧?”
风疏竹闻言一愣,并没有回答楚晴问题,而是道:“晴儿疗伤期间,为了防止外道打扰,大哥哥要在此布设结界。”
闻言,楚晴抬眼撩了风疏竹一眼,不开心地小声嘟囔道:“什么外道打扰,分明是怕我偷偷下山。”
声音虽小,但风疏竹听得很是清楚,不觉苦笑了下,但随后眉目一凝右手向空中挥去。
一旁的小九见了,发出一声高亢地鸣叫。
楚晴只觉得自己眼前似有青光闪了下,但定睛环顾周围,却并无异样。
风疏竹又对楚晴叮嘱了几句要勤奋修炼的话,遂转身下山了去了。
直到风疏竹的身影消失在双眸中,楚晴才回过神来,瞄了一眼天空,腹诽道:“结界,怕是唬人的。”想到此处,楚晴心念一动,迈腿向前走去,但觉面前被一道无形气墙阻挡,身子向前一顶,却如遭针刺一般。
“啊”地一声惊叫,楚晴摔倒在地,跌落回来。
吃了亏的楚晴圆睁着眼睛,惊讶地仰望苍穹,只见碧空如洗,毫无异样。
此一番举动,小九一直看在眼中,开始似乎还不解楚晴之意,但后来看懂她是要出逃,却被结界所挡,居然似嘲笑一般,弯了弯长颈,轻轻鸣叫了两声。
楚晴站起身来,觉得丢人,但还是对着小九做了个鬼脸,转身向后山走去,只因她更明白,风疏竹留她的目的,就是要她在落水洞里修炼,身体早日复原。
楚晴回到落水洞,对着“过”字壁跌伽打起坐来,初始无任何异样,还能听到小九在洞外的一举一动,但随着洞内泉水有节奏的叮咚声,冥冥中发觉那“过”字壁开始渐离自己远去,周边的符号文字也开始跳跃起来,恍若一个个欢快的孩童,渐渐地楚晴的开意识模糊起来,面前的“过”字壁居然消失,眼前白茫茫的一片,出现了一片荒芜的沙漠……
第四章听松涛(1)
清晨,雨过初晴,一道七色彩虹横跨在远山,宽阔而平静的江面上,一条小船溯江而上,除了撑船的老汉外,船头还有一头戴儒巾,身穿澜衫书生模样的年轻人,负手而立,此人正是风疏竹,但见江面上清风徐徐,迎面吹来,一时令人神情清爽,心旷神怡。
“船家老伯,请摇得慢些,好让晚生欣赏下这山水景色。”风疏竹边说边欣赏着两岸的奇峰妙壁、丹崖怪石。
“公子,再慢些,怕是日落时赶不到方外山了,你就要夜宿山下了,空觉寺夜不挂单(注:留宿外人)的。”撑船家老汉嘴上说着,手上却放慢了速度。
“多谢老伯好心提醒,晚生本也无急事,一不上山拜佛,二不许愿,只为会友。”风疏竹脸上挂着清朗的笑容说道。
“噢呦,想不到公子年纪轻轻,能与方外山空觉寺高僧交友,难得,难得啊!”撑船老汉连说两遍难得,同时投来敬佩的目光。
风疏竹明白,撑船老汉如此赞许,只因那方外山空觉寺为方原千里的名寺,建寺时日久远,寺内高僧更是佛法高深,平日里除了降妖伏魔,庇佑一方平安外,更是导人向善,教化众生,因此在民众心中地位崇高,而且信众甚多。
接着撑船老汉便兴致勃勃,滔滔不绝地讲起了空觉寺高僧降妖伏魔的故事,风疏竹边耐心地聆听着,边注视江面,只见江面遂渐变窄,前方一巨石突出,足足遮挡了三分之一的江面,远观那巨石仿若一头雄狮,巨口獠牙鬃毛俱全,浑然天成惟妙惟肖,风疏竹正仔细观瞧。
忽见,巨石后方一只小船闪出,映入眼帘,船头站立一女子,白衣翩跹,手持一柄仙剑,眉目清丽脱俗,肤白若雪,头梳流苏髻,身后青丝随风飞扬。风疏竹看得入神,那女子似乎感觉到他的目光一样,忽地侧过脸来,目光如电,冷冷盯了风疏竹一眼,两船便错身而过。
似在沉思,又似在回想,风疏竹默默不语,望着船头前方浩浩汤汤的江水失神。
“公子,要靠岸了,已到方外山渡口了。”听到船家的召唤,风疏竹才回过神来,抬头发现此时已是日薄西山,放眼望去一浅水渡口就在前方,周围停靠着几只客船,栈桥上人群接踵而至,应是从空觉寺拜佛下山的信徒香客,船家催促吆喝上船声清晰可闻。
小船靠岸后,风疏竹付了船家银两,背起随身包袱,便跳上岸去,走了几步感觉身后有人,回头一看竟是那撑船老汉,笑吟吟地提着个葫芦,三步并作两步地赶过来。
风疏竹有些诧异,回过头去问道:“老伯,是否还有他事?”
“公子留步,老汉适才想起有事相托。”老汉边说着边已经走到风疏竹面前,放下手中酒葫芦,从怀里摸出一个香袋,笑道:“公子既然是去空觉寺,还劳烦公子将此香袋供奉佛前。”
“此物是……?”风疏竹眉头
微皱,不解地问道。
“此香袋装着老汉请人写的祈愿,江上行船危险诸多,想请佛菩萨保佑,本应登山亲自前往,因年老体弱,劳烦公子了。”边说边用祈求的目光看着风疏竹。
风疏竹接过香袋,微笑道:“些许小事,晚生一定照办。”
“多谢公子成全,请受老汉一拜。”说着那撑船老汉便要下拜。
风疏竹慌忙搀扶住,道:“老伯使不得,折煞晚生了。”
老汉起身后询问道:“不知公子今晚夜宿何处?”
风疏竹微微一证,回道:“曾闻方外山松涛闻名天下,尤其夜晚更甚,晚生就连夜登顶吧。”
老汉闻言咧嘴憨笑道:“那老汉便不再叨扰公子了,我还要去镇上打酒买菜,天色已晚,今夜就要在船上过宿了。”说着提起了地上的酒葫芦。
风疏竹闻言恍然大悟,因自己贪恋景色,已是致使船家无法返回了,便心生歉意一拱手对撑船老汉道:“辛苦老伯了。”
“哪里,哪里,公子客气了,我们做行船拉客的,向来如此,早已是习惯了。”说完,撑船老汉与风疏竹相互拱手作别,独自向一旁的街镇上走去。
风疏竹收起香袋,抬头望了望巍峨挺拔的方外山,但见夕阳衔山,斜晖返照,映得山顶云霞一片金灿灿,天际隐隐有钟声回荡,似乎又有众僧侣琅琅的梵唱。不时有几道金黄色的光芒,掠过云霞飞入山顶,料想是佛门剑仙踏暝色归来,栈桥上候船的人们都驻足而立,仰望山顶,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风疏竹收回目光,借着夕阳的余晖,沿着岸边不远处的石阶小径向山顶走去。小径完全由青石铺设而成,宽约五尺,两旁松林茂盛遮天蔽日,林下长满了低矮的花草,林深处铺着厚厚的黄色松叶,林间有一条溪水依山势而下,溪水潺,与阵阵松涛交应,悦耳清心,令人流连。路旁松枝上不时看到有红色黄色的丝带,随风飘荡,应是登山信众所系挂的祈愿符。
走了约一个时辰,此时已是新月当空,群星璀璨。风疏竹抬头见到一石亭,临渊而建,借着微弱的月光依稀可见亭上篆刻着“听涛”二字,信步而上,走入石亭,顿感此处山风浩荡。俯瞰下方,但见亭下深渊里长满了青松,随风摇摆起伏,松涛声似万马奔腾,又似惊涛拍岸……
风疏竹独立亭中,放飞心绪,品味着阵阵松涛,心绪澎湃,激情荡漾。
忽地, “哎……呦……”,一声惨呼随风而来,似病痛者的呻吟声,风疏竹心头一惊,回过神来寻声望去,隐约而见有一人坐在几十丈外的山路上,面目模糊不清,依声音而断应是一位年长老者。风疏竹略一迟疑,飞身过去,只见一位樵夫打扮的老汉跌坐在地上,双手抱着脚痛苦地呻吟着,脚上鞋袜已破,血肉模糊。
风疏竹近身询问道:“老伯为何如此辛苦?
那樵夫听有人询问,先是一惊,抬头一看,见是一文儒书生,便放弃警觉,惨声道:“公子有所不知,老朽因有要事欲求见空觉寺高僧,便连夜登山,不想走到此处一不小心伤了腿脚,唉……,这该如何是好啊。”说着不禁掩面而泣。
风疏竹闻言,道:”老伯晚生这里有金疮药一瓶,可暂缓你痛苦。”说着从随身包袱中取出一白色小瓷瓶,递了过去。
那樵夫老汉看了一眼,却并未伸手来接,而是接着道:“老朽这腿伤事小,可怜我一族人口性命事大啊。”
风疏竹一听,知道另有隐情,马上问道:“老伯何出此言?”
那樵夫老汉又打量了一眼风疏竹,摇头头:“你一文弱书生,此事与你说来也无意义。”
风疏竹闻言,轻轻一笑,道:“老伯有所不知,晚生与这空觉寺高僧乃是至交。”
寻常人听了,断然会询问空觉寺如此多高僧,也不知你认识哪位,可那樵夫老汉一听,当即双眼放光,一把握住风疏竹的手,好似见了救难菩萨一般,将事情原委娓娓道来。
原来,樵夫老汉姓梁乃螺田镇人氏,此镇位于方外山东南方向,距此千里有余,镇上百姓生活原本平淡闲适,但半年前镇外的螺田山上突然来了个和尚打扮的人,自称叫做双面佛,但此人一不念佛二不坐禅,占山后每日酒肉双行,胡作非为。镇上聚集壮丁驱赶多次,均被他所伤,后来又有些怪异打扮人物纷纷来投,双面佛见势众增多,便要在山上建什么“双面佛寺”,于是开始到镇上抓壮丁,百姓稍有违抗便被活活打死,现如今镇上的人几乎全部被抓上了山,已成了空城。
说到此处,梁姓樵夫老泪纵横,已是泣不成声。
风疏竹眉头微皱,道:“老伯,那镇上的人为何不逃亡呢?”
梁老汉缓缓摇头道:“公子有所不知,那双面佛不是凡人,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法,螺田山已被他用红光罩住,碰上者过不了几日便皮肤溃烂而亡。再者普通凡人就算驾车骑马,一日也不过数百里远近,那双面佛众飞天遁地,转眼就追上了。”
风疏竹略一沉思,看了梁老汉一眼,疑道:“那老伯你……?”
梁老汉一顿,马上醒悟过来,道:“他们因看老朽年老无用,每日就让我上山砍柴,老朽这才借机逃离的。本欲上山求助空觉寺高僧驱除恶人,可因心急失稳,伤了腿脚,这方外山如此之高,可让我如何是好啊。”说着又拭泪哭嚎起来。
风疏竹微微点头,正要劝解,但闻远处传来一声问喝:“何人在此啼哭?”声如洪钟,直达耳鼓,抬头观望,见一队僧人打着灯笼,由前方山路上走下来。
风疏竹不由心中一喜,对梁老汉说道:“老伯不必难过了,我们的救星来了。”
第四章听松涛(2)
梁老汉闻言扭身观瞧,一眼未看清,又擦了擦眼睛,才确定了来者是空觉寺僧人后,不顾脚上伤痛,呼天抢地跪倒在地,大呼菩萨显灵。
那队僧人近前,问明事情来龙去脉,便在林里找来些粗壮的松树枝,做成担架,打着灯笼,抬着梁老汉向方外山顶的空觉寺走去。
风疏竹跟在一旁,好奇众僧人为何夜间下山来,便询问身旁一年轻僧人,道:“请问小师父,众师兄因何夜间下山来呢?”
那僧人看了眼风疏竹,道:“施主有所不知,方外山山高林密,柴草丰茂,每日登山拜佛上香的信众又多,鄙寺方丈了本上人担心失火,于是派出我等巡山,昼夜不停。”
风疏竹闻言,不住地点头称赞。
由于自“听涛”石亭上来很长一段山路颇为陡峭,众人又担心梁老汉的脚伤,因此一路走走停停,见到空觉寺山门时,已是天光微明,晨曦初露。
风疏竹驻足仰望,只见空觉寺依山势修建,规模颇为宏大,寺内殿宇棱层,长廊彩丽,宝塔峥嵘依霄汉,此时山门大开,寺内晨钟响起,远送千里。
风疏竹与众僧人入了寺内,先安顿好梁老汉,再用过早斋,方拿出拜帖,说明来意,便请寺内僧人通传方丈了本上人。
那通传僧人去了约一盏茶时间方回来,见面就道:“风少侠,本寺方丈了本上人请您后院叙话。”
原来这空觉寺分前后两院,前院对俗众开放,是上香拜佛开坛讲经之所,后院乃是佛门剑仙修行之地。
通传僧人引着风疏竹一路走去,由连廊穿过几层大殿,出角门后,抬手一指,道:“前方便道是通向后院的山路。”
风疏竹抬眼一看,眼前山路犹如羊肠,极是狭窄,且行至险峻处时,上有危石突兀,下临万丈深渊。
说完那通传僧人回身看了风疏竹一眼,会心一笑,双臂一甩,脚步如飞,向前走去。
风疏竹见状,脸上微微一笑,也未多言,而是悠闲地跟随其后。
走了约百丈远,那通传僧人忽地停下脚步,双手合十,转身道:“阿弥陀佛,风少侠请独自前往吧,贫僧只能送到此处了。”
风疏竹向前一看,只见前方有几进院落,与前院不同的是,后院的禅房均是低矮简陋的木屋,且不见人影活动,极其幽静淡雅。
风疏竹对那通传僧人点点头,以示谢意,遂身形一晃,便绕到了其身后。独自一人向后院缓步走过去,来到篱笆门前,随手推开,又沿着青石铺设成的小路走到房舍前。
只听“吱呀”一声,房舍的木门被从里面打开。
一身穿灰色僧袍,须眉皆白,身材干瘦的老和尚走了出来,见风疏竹面露和蔼的笑容,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风少侠大驾光临,贫僧有失远迎。”
风疏竹也迎上前,双手合十,恭敬地道:“不敢,不敢,晚辈见过上人。”
那老和尚单手一迎,微微一点头,引着风疏竹走入禅室。
室内极是干净明亮,青石镇地,迎门墙壁正中挂着一个斗大的金色“佛”字,下面案几上摆放着一个不大的铜香炉,里面插着三支檀香,静静地燃烧着,从香
头上飘起缕缕轻烟,散播到空气中,案几两旁各放有一把靠椅。
二人分主宾坐下,稍时,有一小沙弥端来香茗两盏。
风疏竹左手端起茶杯,右手移开杯盖,闭着眼睛闻了闻,饮下一口,品味一番道:“好茶,好茶,方外山的禅茶,始涩终甜,初入口时微涩,而后甘甜,可谓齿颊留香。”
了本上人面含微笑,静静地看着风疏竹的一举一动,稍后道:“如是想来,上次与风少侠品茶论禅,恍若昨日,可细算起来已是忽忽十年余了。”
风疏竹放下茶杯,道:“上人言重了,晚辈只能向您问禅,如何敢论禅。”
闻言,了本上人目带赞叹,道“阿弥陀佛,风少侠谦虚了,百年前你与那西域魔尊摩博鸠罗大战七昼夜,早已是名动天下,何况少侠天资聪慧,现如今道行应是早已超凡入圣了。”
风疏竹看向了本上人,恳切地道:“晚辈与摩博鸠罗一战,不过是盘道斗法,而当年魔宗影惑为害苍生,上人合归云观无根道人、水月宫水月仙子统领天下正道剑仙,力挽狂澜,拯救苍生于危难之间,扶大厦将倾之际,才是我等心期之榜样。”
了本上人闻言,微微有些动容,但随后轻轻摇了摇头,面带惋惜之色,道:“当年一场大战,贫僧此刻历历在目,归云观无根道人舍身伏魔,贫僧更是记忆犹新,唉……,可惜,当时因贫僧及众剑仙身负重伤,让影惑元神潜入元牝奇迹得以逃脱。”说着,话机一转,抬眼看向风疏竹又道:“风少侠此来,想是与那影惑元神欲借两百年地脉一变,破土而出之事有关吧?”
风疏竹点头道:“上人果然料事如神,晚辈此来确因此事,欲向上人请教。”
了本上人闻言,缓缓起身,向外走了一步,又停下来,双目望向门外,低声道:“影惑原本应运而生,此次一旦得以再次化身成人,此般浩劫,怕非人力所能阻挡,届时道消魔长,天下群魔四起,定是生灵涂炭。”
闻言,风疏竹亦起身,惑道:“合空觉寺、归云观、水月宫之力呢?”
“经两百年前那场大战后,正道实力几乎损伤殆尽,现如今空觉寺佛门剑仙不足百人,归云观玄清真人坐下虽然弟子虽众多,但已无可接衣钵者,水月宫更是宣称三界禁地,内中详情甚是不明。”了本上人目露堪忧之色,缓缓地道。
风疏竹呼吸微微加重,顿了下又道:“那影惑元神,究竟会在何处破土而出呢?”
了本上人沉默了片刻,方道:“元牝奇迹,乃原始混沌之气所化,其变迁踪迹非我辈中人所能寻觅。”
风疏竹眉头微皱,又道:“如此说来,只能任由影惑元神破土而出,正道坐以待毙吗?”
了本上人微微转过身来,看着风疏竹道:“也非毫无办法,那影惑元神破土之时并不能立化成形,也是其最虚弱之时,为了防备他人乘虚而入,势必会提前寻求庇护。”
风疏竹想了下,眼中灵光一闪,道:“多年来,对影惑昔日部下,上人力劝正道勿要赶尽杀绝,原是有此深虑。”
了本上人不动声色,念了一句“阿弥陀佛”佛号,又道:“佛门向以慈悲立本,贫僧只是坚守
师门教诲罢了。”说着又道:“风少侠此次为何由前院而来?”
了本上人这一问,真个提醒了风疏竹,便将“听松涛”、遇樵夫之事说了一遍。
了本上人点了下头,道:“螺田山之事,近日已有弟子传报,寺内已派空行法师下山处理。”
“空行法师?”风疏竹闻言脸上一喜。
“不错,就是贫僧的首徒,当年石门镇一役险遭残害,承蒙风少侠援手的空行。”了本上人目露感激之情道。
风疏竹道:“上人言重了,空行法师与晚辈道行本是难分伯仲,当年只是机缘巧合罢了。”
了本上人微微一点头,又道:“贫僧有个不情之情,却不知当讲不当讲。”
风疏竹转头侧目,恭声道:“上人但说无妨,力所能及,晚辈绝不推辞。”
了本上人看了眼风疏竹,似是犹豫了下,方道:“贫僧因寺务缠身,想劳烦风少侠,能否前往螺田山助空行一臂之力。”说完,目光中多了几分期待。
风疏竹闻言,爽朗一笑,道:“这有何难,晚辈愿前往螺田山一探究竟。”
了本上人闻言,面露喜悦之色,道:“阿弥陀佛,有风少侠相助,贫僧便可安然落意了。”
风疏竹故作神秘地又道:“不过晚辈可是有酬而往。”
了本上人闻言,不动声色地看着风疏竹道:“贫僧愿闻其详。”
风疏竹抬手指了指门外的天空,笑道:“日过当午,晚辈可是还未用斋。”
了本上人恍然状,笑了下,指了指风疏竹道:“说来说去,是为了蹭贫僧一顿斋饭。”
风疏竹同样陪着一笑,道:“听松涛,品禅茶,只有再吃到了空觉寺的斋菜,晚辈才不枉此行。”
了本上人笑着一抬手道:“既然如此,那就请风少侠后堂用斋吧。”
风疏竹未再客套推辞,随着了本上人穿过客堂,进入后院的斋堂,举目一看,斋菜水果早已有人准备好。
两人边用斋边叙旧闲聊,直到日时分方毕。
了本上人安排人收拾了碗筷,又道:“风少侠一路辛苦,又连夜登山一夜未眠,不如就在此间休息些时日吧。”
风疏竹道:“晚辈还是真想多逗留几日,多吃几顿空觉寺斋饭,可又想尽早见到空行法师,一了螺田山之事。”
了本上人微微一笑,道:“风少侠能以天下苍生安危为先,实属难得。既是如此,贫僧也不好再挽留。”说完,引风疏竹出了后院。
二人相互道别后,风疏竹仍是由小径回到空觉寺前院。
此时的空觉寺前院与清晨时已大不相同,香客信众人头攒动,上香拜佛求卦问签形形色色,寺内更是烟云缭绕,厢房里有些僧人在坐堂益诊,也有些僧人在施粥送药。
风疏竹来到大雄宝殿,见三尊巨佛,盘膝而坐,身高足有五丈开外,法相庄严,慈眉善目,不住点头赞叹,而后又从随身包裹中取出船家老汉的香袋,放于佛前供桌之上,方出殿门,迈开步子向山下走去。
第五章袁悟溪(怪老头)
苍青山,玉笋峰,落水洞内。
月光如水,自洞顶的岩缝倾泻下来,清辉一片之中,楚晴跌伽而坐于石床之上,冰蓝色的衣裳显得格外鲜艳,白皙的脸上微闭着双眸,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着,似是有丝丝的期待,有仿若微微的紧张。
一旁自岩壁滴落下来的水珠,断断续续,滑落入石床边的水瓮里,发出泠泠的叮咚声。
突然,楚晴睁开双眼,抬起手来紧握着胸前的衣襟,大口地喘着气,仿若见到什么极其恐怖的事物一般,额头上渗出的汗珠,在月光下微微泛着晶莹的光。
已是深夜了吗?可自己却感觉只是静坐了片刻而已。
楚晴怔了怔神,慢慢走到石床对面,几乎是将面孔贴在石壁上一般,眉头微皱,用纤细的手指,轻轻地抚摸着那个巨大的“过”字,从指尖传来冰冷的凉意外,别无异样,又细细地端详了一会那块石壁,楚晴方转身走出洞外,四下寻了许久,也也不知小九去了哪里。
山风迎面轻轻吹来,也许是方才在打坐时出过汗的缘故,楚晴顿时感觉到冰冷难耐,不由紧了紧衣衫,借着月光,向屋舍方向走回去。
穿过幽静的竹林,来到空寂寂的房舍前,抬手推开客房的屋门走了进去,楚晴扫了一眼。月光自窗棂洒入,整个房间犹如蒙上一层轻轻的薄纱,屋内的桌几座椅清晰可见。
楚晴走到桌前,点燃了油灯,房间里顿时有股暖意升起流淌。
“咕咕”,肚子忽然叫了一声,楚晴皱了皱眉,方才记起自己已是整整一天没吃过任何东西了,抬眼看了看,房内除了床铺桌椅家具外,就是青石地面,雕花窗棂,哪里有什么吃的呢?在失望之余,肚子又不争气地“咕咕”叫了一声。
“去其他房间看看。”楚晴脑中灵机一动,注意打定,便满怀期待地走出房门。
首先来到的自然是风疏竹的书房,因为这里毕竟是她接触到的第一个房间。知道里面没人,伸手便推门而入。赫然而见,书案上的油灯竟然自己亮了起来,而且火焰跳动几下便由黄色转为蓝色。
楚晴好奇地走过去,俯身下来仔细端详起那盏油灯来,见此灯高约一尺,似精铜打造,共分三层,最底下是一个圆形的灯座,连接圆柱形的灯身,再往上一寸左右是一个鼓起的油壶,油壶上部又紧连着一个托盘,此时托盘内的灯焰正在静静地燃烧着,除了似年代久远外,与寻常油灯并无异样。
楚晴略有些失望地努了下嘴,一起身间无意中发现书案上放着一张写满字迹的宣纸,遂伸手拿过来一看,原来是风疏竹留给她的。
“留火枣一碗,每日可食一枚,自然果腹”。
自己刚草草读完,那宣纸在手中竟然凭空烧起来,吓得楚晴慌忙扔到地上,来不及用脚踩灭,宣纸便已燃尽,地上却多出一只大号的瓷碗来,里面装着红红的枣子,个个饱满,泛着鲜亮而甜蜜的光。
楚晴眼中闪过惊奇,蹲下身来,抬手将婉端起,又捏起一颗枣子,看了又看,刚送到嘴边,便倏地一下化掉了,自己好像什么也没吃到一样,可唇齿间却留下丝丝甘甜,腹内饥饿更是顿消。
楚晴登时眉开眼笑,如获至宝,也为再做停留,而是起身端着那碗枣子,一跳一蹦地向客房走去,但她却没有留意到,就在她出了书房后不远,房内的油灯自己又灭了。
※ ※ ※ ※ ※ ※ ※ ※ ※ ※ ※ ※ ※ ※
清晨,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也许是轻轻的雨滴声扰了轻梦,楚晴揉着眼睛醒过来,看了眼周围,便翻身跳下床来,缓缓走到窗前,轻轻推开窗子,顿时一股湿润的空气带着清新的芳香迎鼻扑来,令人神清气爽,为之一新。
窗外,顺着长廊檐滴下来的雨水,犹如断线的珠子,一滴接着一滴,摔落在地上,四散飞去。不远处的竹林被洗刷一新,更添一分葱翠碧绿,林间的土壤里又有几支竹笋破土而出,一个个包裹着褐紫色的外衣,顶着淡黄色的穗子,像一个个嫩生生的娃娃。
雨,变得更小了;
风,变得更轻了。
楚晴失神地望着窗外,“叮咚……叮咚……”,似泉水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原来是顺着屋檐流落下来的雨水,落到了檐下的天海(注:古代院子里摆放的水缸,用于积水。)里,发出的声响。
楚晴霍然想起了后山的落水洞,想起了那神奇的“过”字壁,想起了她看到的幻象……,轻轻地咬住了下唇,眨了眨眼睛,几经思考,毅然做下决定,顶着微微的细雨再次向后山走去。
进了落水洞,楚晴再次走上石床,对着那个大大的“过”字重新跌伽坐下。洞内的泉水有节奏的叮咚声中,那“过”字壁又开始渐渐离自己远去,周边的符号文字也开始再次跳跃起来,摇晃着混做一团。
渐渐地楚晴的意识又开始迷散,直到面前的“过”字壁消失。眼前出现白茫茫的一片,接着又出现了那一片荒芜的沙漠,沙漠上雪花漫天席地落下来,犹如鹅毛一般,纷纷扬扬,一白衣女子背对着自己,站立在风雪中……
“穷书生在吗?我知道你在里面,快出来,嘿嘿,再不出来我就把你的火枣吃光。”声音自洞外传来,有些苍老又有些顽皮,楚晴一听要吃光火枣,心中一着急,登时从幻境中走出,一刻也未干停留,跳下床去走出洞来。
见洞外不远处站着一身穿青布旧道袍,头上挽着个发髻,年约六旬开外的老者站,看打扮貌似是个道士。
楚晴仔细打量,见那老者个头与自己差不多高,虽然须发皆已花白,但面如童颜,尤其是一双眼睛精气内敛,身前斜跨着一个褐色布口袋,一边端着火枣碗,一边在吹动自己的胡须玩。
见楚晴出来,这老者微微一愣,却将目光绕过去,继续对洞里喊道:“穷书生,你快出来,要不我吃了你的火枣。”
楚晴见他对自己视而不见的态度,很是生气,但又觉得好奇,就问
道:“你是要找风疏竹大哥哥吗?”
“风疏竹?”闻言那老者眼睛轮了整整一圈后,才貌似突然回想起来一般,接着说道:“对,就是那个穷书生,好久不叫他的名字,我差点忘记了。对了,小姑娘你是谁呀?那个穷书生呢,不在洞里吗?他去哪里了?”他说话的语速极快,好像要一下把所有的疑问问完一样。
楚晴听他噼里啪啦的说了好多,终于等到自己说话了,一时童心陡起,并不回答老者的问题,而是嘴唇微微一努,道:“我凭什么告诉你,那你又是谁?”
老者听到如此一问一答,非但没有生气,脸上更是露出天真灿烂的笑容来,又道:“你这小姑娘啊,真是有趣,这样吧,你每回答我一个问题,我还给你一枚火枣如何?”
楚晴想了想,马上双眼圆睁,怒道:“那本来就是大哥哥留给我的!”
“大哥哥?那你是什么人,为什么在这里?你要不告诉我,我就吃掉一枚火枣。”老者边说着边真的拿起一枚火枣,放在鼻子前,做要吃掉的动作。
楚晴一见,甚为着急,因为她知道那火枣入口即化,因此也不敢贸然出手抢夺,思来想去更不能告诉对方,自己是初化人形的小妖,被蠹窿老妖打伤,在此疗伤。情急之下,不假思索地回道:“我是他的婢女。”说完,楚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心中后悔,说什么不好偏偏说婢女,貌似自己很是卑微一般。
“婢女?”那老者瞪大了眼睛,拉长了声音,吃惊地重复着,接着又道:“穷书生何时如此阔绰,居然有钱财买婢女了啊,哎呀呀,我这才一年没见他,想不到他变成富翁了。”说完那老者也未深思,双手向前一送,竟将一碗火枣都递过来,接着道:“好吧,小姑娘,火枣还给你。”
对于老者的突然转变,楚晴一时难以相信,犹豫了一下,才怯怯地伸出手去接,实在是没想到自己的这碗口粮竟如此轻松地又回到了手中,脸上不觉露出笑容,方才的怒意也已消去,心中暗想这老者还真是很有趣。
“那穷书生真的不在洞里吗?我是来找他玩的。”老者说着,又向落水洞里看了一眼。
楚晴闻言,目露惊讶,如此年纪的老者竟然是找人来玩,内心觉得甚是好笑,但勉强控制笑意道:“大哥哥去会友了,那你又是谁啊?”
老者竟不追问风疏竹是去哪里会友,而是脸上一笑,开心地道:“我叫袁悟溪,那小姑娘你又叫什么?”
“我叫楚晴。”
“楚晴……嗯,这名字好听。”袁悟溪重复了一遍,便眉开眼笑地又道:“我带你去抓仙鹤好不好?”
楚晴听了,一时没有明白,遂瞪大了眼睛,讶异地问道:“抓……仙……鹤?”
又见袁悟溪背着手,在自己面前来回走了两步,四周找寻了一番,才道:“小姑娘,你还不知道吧,那穷书生可是养了一只很大的仙鹤,看样子你也没见过吧。哼,每次我来它都提前跑掉了。”
楚晴有些迷惑,想了下道:“你说的是小九,那你抓它做什么?”
“小九?小九是谁?”袁悟溪翻动着怪眼似是想了半天,貌似最后也没想出个结果,便接着又道“小姑娘啊,你不知道吗,那只仙鹤长得非常大,如果抓到,可以骑在它背上飞到天上去,困了还可以睡觉。”说完,又补充了一句:“骑着仙鹤去看日出,你没玩过吧。”
袁悟溪描绘得口若悬河,楚晴听了脑海中也是一片美轮美奂,幻想着乘在鹤背上,翱翔于天宇,穿梭在森林,奔向红彤彤朝阳,不免童心顿起。
“不过……”楚晴心中自是明白,袁悟溪所说的仙鹤就是小九,但貌似对方并不知此事,而自己也不希望这个奇怪的老伯抓到小九,一时又支吾起来,无意中抬眼看到了天空,马上想起了结界,遂想到这老者是如何进入结界的呢?于是好奇地问道:“这里被大哥哥布下了结界,老伯你……你是如何进来的呢?”
“结界?”袁悟溪闻言,先是一愣,接着环顾四周一番,又道:“这里何时有结界?”
楚晴慢慢地睁大眼睛,道:“为了让我在此修行四十九日,大哥哥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暴露了不可告人的丑事一般,话说到一半又停住。
袁悟溪眼光灵动,已经听出楚晴有难言之隐,但也不细问,而是捋着胡须笑道:“在南疆,我见到过当地人训养一种叫大象的动物,这种动物有这么大……”,边说着袁悟溪边用手比量着,比量后接着又道:“大象的力量很大很大,但当地人却只用一条很细的铁链就能锁住它。”说着,袁悟溪翘起一根小拇指晃了晃。
楚晴睁大眼睛,好奇地问道:“那是为什么呢?”
“嘿嘿,因为大象在很小的时候,就被人用这根铁链锁着了,对于小象来说,这种铁链它是无法挣脱的,所以长大后它还以为自己无法扯断这铁链的。”袁悟溪边说着,边用偷瞄了楚晴一眼,似乎在说你懂了吗。
楚晴听得好奇,但仍然想不明白这与结界有何关系,袁悟溪见状,抚掌大笑起来道:“哈哈,哈哈,我说你这小姑娘,还真是老实可爱,穷书生的结界就是那条铁链啊。”
楚晴闻言,想了下恍然大悟道:“啊,难道,难道你的意思是说那结界早已消退了?”
袁悟溪好容易止住笑,正了正脸色才道:“嗯,不错,你还不算太笨。”
“那老伯……,”楚晴眉头微皱,好似有事要问。
可袁悟溪根本未加理会,而是一挥手,不耐烦地道:“哎呀,我说小姑娘,你不要一口一个老伯的,我听着别扭,你叫我袁悟溪好了。”不待楚晴回答,袁悟溪又抬眼看了看天色,急道:“天色已晚了,我看我们还是快走吧,那个穷书生回来又不放你走了。”
一句话倒是提醒了楚晴小九有可能很快就要回来了,可自己对这老者又不甚了解,万一是什么邪魔外道呢,楚晴心里如此想着,突地急中生智道:“可我还要在此等大哥哥,不如你先去找那只仙鹤吧”
袁悟溪一听,也容辩解,似很着急一般,出手如风,一把伸拉住楚晴的胳膊,笑着说了句:“别可是了,随我走吧。”
走字还未说完,楚晴只觉得脚下一空,自己已飞上了云端,向下一看,玉笋峰已是离自己越来越远,忽地眼前白茫茫一片,竟是穿入厚厚云层之中,再也看不见任何事物。
自己有伤在身,又无法动用法力,只得任由袁悟溪带着晕头转向地飞行,几个时辰过去,非但仙鹤没有找到,就连风疏竹留给自己的火枣也是丢了大半。
暮色渐起,袁悟溪似乎也是飞累了,方在一处山涧旁落下。
楚晴环顾四周,只见溪水波光粼粼,岸边怪石嶙峋,再向远去古木参天,也辨识不出这荒山野岭具体位置。
袁悟溪放开楚晴,独自来到溪边,双手捧起水来饮了几口,又洗了洗脸,道:“啊,好清爽啊。”回头见楚晴嘟着嘴,手里捧着仅剩下的几枚火枣,似在生气,转了转眼睛,又道:“小姑娘,飞了这么久,你不口渴吗,为何不过来喝几口水啊,这溪水真是清甜。”
楚晴也不答言,却故意将头转向别处。
袁悟溪“嘿嘿”一笑,又道:“穷书生的火枣,我是没有,不过看样子这山里珍馐野味应是不少。”说完,迈腿就沿着溪水向上走去。
楚晴见袁悟溪要走,心中一急,便喊道:“袁悟溪,你要去哪里?这里是何处!”
袁悟溪闻声停下脚步,回头笑道:“我要去捉野味,解决晚饭。”然后抬头看了看四周,拍了下头,接着又道:“哎呀,转得太久,连我也不记得方向了,这里我也未曾来过。”说完,居然接着又往前走去。
楚晴一听,事到如此也不得不跟着他走了,二人一前一后,走了不到一炷香时间,袁悟溪在前头突地大叫起来:“这里有处宅子。”
楚晴跟过去,抬眼一看,在溪边不远处果然有一栋古宅,只是围墙残破不堪,两扇黑色的院门油漆剥落虚掩着,里面似乎并无灯火。
袁悟溪走上前去,双手一伸推开大门,二人入内一看,满院枯草败叶,积地有半尺厚,原来的路径也是埋没于杂草之中,难于辨认。院内种着几棵桃树,迎面是三间屋舍,中庭堂屋屋顶已是塌落,室内更是灰尘满布蛛网密结,东面的屋门也已朽掉只剩下半边,山风一吹吱呀作响,西面虚掩着屋门。
“真是好福气,今晚有落脚处了,小姑娘你住那边吧,我就住东边这间了。” 袁悟溪指了指西厢房,又指了指东厢房道。
楚晴也不答言,上前几步,推开身后的屋门,借着由窗子射进来的斜阳余晖,看清这似一间女儿房,室内床榻、梳妆台、案几座椅均由檀木制作,花纹精巧雕琢细致,梳妆台上摆放着菱花水磨铜镜,边上放着一个小巧的宝相花纹首饰盒。
楚晴一见,好奇地走上去,伸手打开那首饰盒,里面却是空空如也,心中有些失望,突然听自中庭堂屋传来“咚”的一声,似有什么物事从屋顶脱落。
楚晴好奇地走过去,一看是堂屋塌落处的屋脊椽子,因腐朽又被风一吹而掉落下来,这时又听到东厢房的屋门也随着山风吱呀作响,向里面张望了一眼,发现袁悟溪早已不见了人影,却不知道何时走掉的。
此时天色已晚,望屋外但见天边乌云翻滚,似山雨欲来,光线也暗淡下来,楚晴返身回屋,找寻半天,终于在角落里的一盏布满了灰尘的油灯,便点了起来,看到满屋的蛛网尘秽,暗想自己要在此过夜,便又去院子中找来一些野草捆绑在一起做成一把扫帚,简单地将房间打扫了一下。一切收拾妥当后,觉得无聊,就坐在灯前,呆愣了半天,突然感到肚子发饿就吃了枚火枣,看看碗内还仅剩三枚,索性全部拿出来随身放好,将碗丢到了一旁。
突地,整个房间闪了一闪,接着传来“轰隆”一声惊雷,自己还未反应过来,听屋外疾风响雷,狂风夹杂着暴雨,愤怒地冲刷着屋脊,从破落窗棂飘落进来的雨水,在地上瞬间汇聚成河,因怕雨水湿了鞋子,楚晴赶紧端起油灯,跳到了床上去,哪知道脚下还未站稳,只觉得脚下一空陷了下去,猝不及防,两眼一黑随着断裂的床板坠入洞中,来不及惊叫,又感到自己已跌落到实地上,用手向四周一摸,地上似乎铺满了干草,手中的油灯也被甩落到一旁。
楚晴正要伸手去拾回油灯,只听到“腾”地一声,倒掉的油灯已将周围的干草点燃,那些干草好似同时烧着一样,将周围照得通明,火焰更是沿着洞壁向上燃烧,似乎已喷出了洞顶的塌落处,地上的火焰也随着满铺的干草向楚晴脚下烧来,楚晴急中生智,慌乱中手脚并用,将脚下的干草推开,自己退缩到一个角落里。
瞬间发生了这一切,楚晴还未来得及思考,又听到“轰隆”一声,被大火炙烤过的一侧洞壁居然坍塌了,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深不见底的洞,里面似乎有股强大的吸力一样,将洞内剩余的火焰居然一下就吸了进去。
楚晴惊吓得龟缩在角落里,一双水汪汪地明眸紧盯着侧壁坍塌处展露的洞口,幽深而黑暗,其中更是隐隐有一种不知名的声音传出,那声音古老而悠长,在空气飘荡着,而且似乎越来越近。
自己正在惊魂未定之时,又有一股锐风从洞口喷出,迎面袭来,楚晴吓得赶紧闭上双眼,双手捂住耳朵,却只觉得风声呼啸而过,犹若刀割,好似有什么可怕的妖魔被释放出来,从自己身侧逃走一样。
片刻之后,又一股暖流从洞口流出,轻轻地飘荡起来,缠绕着楚晴的脸庞,温暖似母亲轻拍婴儿的手。
楚晴诧异地偷偷睁开眼睛,看到自侧壁坍塌的洞口中传来煌煌明亮,里面似乎一片安静祥和,但自己仍是心有余悸,就蜷缩在原地静静地等了许久,见一切毫无异常,才小心翼翼地展开手脚,慢慢站起身来,在那洞口约三尺远近距离站定身子,躲在一旁快速向里面偷看了一眼,眸光中倒映出一片灿烂辉煌。
第六章巧遇三仙
晌午时分,炎阳高照,官道旁的一棵大树下,撑着一简易的小茶摊。大树枝繁叶茂,伸出的枝干足有三丈开外,叶缝间透下的点点碎阳,散落到了地上,树下又摆着几张桌子,里面早已坐了五六个人,一年轻伙计肩披毛巾,来往穿梭招呼着客人,很是勤快。
风疏竹也在其中,靠里侧的一张桌子坐着,边喝茶边留心听着周围人闲谈。
一阵难得的微风吹来,吹得大树上枝叶晃动,发出轻微的响声,带来一片凉爽。
“伙计,来碗茶。”一年轻女子的声音传来。
正低头照顾客人的伙计随口答应一声,转身便提着茶壶快步走了过去。
风疏竹寻声而动,目光看了过去,却再也收不回来了。只见靠路旁的那张桌子坐定一白衣女子,梳着流苏发髻,肤白胜雪,面冷如霜,手持一柄仙剑,剑柄上刻着一枝菡萏(注:handan未开放的荷花),正是那日去方外山江上迎面偶遇的女子。
风疏竹看了半晌,忽然惊觉,自己竟是被这女子冷艳无双的气质所折,只觉得她一走进来,那几位原本高谈阔论喝茶的客人,此时竟也是沉默下去,整个茶摊都沉静下来,所有人似乎都在偷偷地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
那女子却神色自如,对众人视若无睹,慢慢地端起茶碗,放到唇边,喝了一小口茶,又轻轻放下,一双美目沿着官道向远方看去。
过了好一会,茶摊里的其他客人或是歇息够了,或是喝完了茶,一个个结帐走了。
这棵大树之下,此时便只剩下风疏竹与那年轻女子两人了。那女子似有所感,微微转头,扫了一眼风疏竹,似是怔了一下,然后便对正在收碗抹桌子的伙计道:“伙计,请问螺田山怎么走?”声音虽然不大,但风疏竹听得真切,便侧耳倾听。
“噢,这位姑娘,不……女侠,沿官道向前两百里便是螺田山,可前方并无客栈投宿,女侠是否要暂住此地,明晨启程再去?”伙计伸手指向远方,热情地说着。
那年轻女子闻言,并没有说话,而是站起身来,扔下几个铜钱,面色冷然地说了声:“谢了。”便迈步走出茶摊,沿官道向前走去。
伙计收了铜钱,边放进围裙口袋里,边望着年轻女子远去的身影,看了许久,自己苦笑了一下,摇摇头才俯身继续抹桌子。
“伙计,结账。”风疏竹同样也扔下几个铜钱,起身向那女子远去的方向跟去。
身后剩下目瞪口呆的茶摊伙计,似乎想了很久,又摇了摇头,自言自语地道:“最近这螺田山是怎么了,前些日子是和尚,今日又是女侠又是书生的。”
“伙计,你嘀咕什么呢,来碗茶解解渴。”
茶摊伙计寻声回过身去,见一身穿青布道袍,头戴道士巾,身后背着一口黑剑的年轻道人边说着边坐了下来。
伙计忙笑脸相迎走了过去,边倒茶边道:“道爷,你不会也是要去螺田山的吧。”
那年轻道士喝了一大口茶,深感诧异地抬眼看着伙计道:“此话怎讲?”
伙计笑了下,道:“近些日子,也不知道怎么了,先是来一和尚打听螺田山怎么走,后来又来了几个莽汉,也是打听螺田山怎么走,今日,这不就在刚刚不久前,又来过了一位女侠还有一位书生,同是问去螺田山的。”说着,伙计手上又加了一碗茶,脸上堆笑道:“道爷,您这是要去哪啊?”
“去螺田山怎么走?”那年轻道士眉头紧锁,一脸严肃模样,显然不是开玩笑的。
伙计一怔,脸上登时凝住,不自觉地惊呼道:“啊?”
“螺田山怎么走?”那年轻道士似是有些不耐烦地又重复了一遍。
“道爷,您沿着官道向前走两百里……,”伙计见状,忙不迭地赔笑道。
哪知话未说话,那年轻道士喝光了剩下的茶水,扔下几枚铜钱,起身便走,走出几步后头也未回地又丢下一句:“谢了!”
茶摊伙计一脸茫然,目光从道士的背景收回来,看了看桌上的铜钱,又挠了挠自己的耳腮,又看了看去螺田山的方向,又扭头向反方向探着身子努力地看了看,似乎确定没人走过来,才开始继续收拾碗筷。
※ ※ ※ ※ ※
月光惨淡,落在漆黑一片的小镇上。
小镇仅有的一条街道也是冷冷清清,人迹全无。地面上散落着破损的门窗,倒塌的砖石,枯枝败叶更是一地,满眼狼藉。街道两旁的房屋,有些还有被焚烧过的痕迹,空气中飘荡着一股凄惨的气息。
风疏竹站在街道的尽头,望着眼前的一切,神色凝重,背后的螺田山上红光一片,似乎有阵阵的怨灵哭喊,凄凄惨惨。
一道金色的光华破空而至,落在风疏竹面前,现出一位身穿灰色僧袍,浓眉大眼,身材魁梧的年轻僧人,手腕上缠着十八粒佛珠,除中间一粒雕刻着佛头外,颗颗正圆,泛着晶莹的檀紫色。
年轻僧人双手合十,声似洪钟道:“阿弥陀佛,贫僧空行见过风少侠。”
“空行法师不必多礼。”
风疏竹收回目光,微微叹息下,接着道:“想不到,此处比预料中要凄惨许多。”
空行法师放下手,面色凝重地道:“贫僧来时已是如此,这双面佛行事狠辣,手段残忍,似有当年魔宗影惑做事遗风。”
风疏竹眉头微皱,转过身去,看向螺田山山顶,疑道:“也不知山内情况如何。”
“整座螺田山已被红光所笼,这几日观察,此红光可进不可出,偶有鸟兽误入山里,进去时并无异样,一经走出便被红光所伤,不肖几日便全身溃烂而死。”空行法师边指着螺田山边说道。
“能将整座山罩住,而且时日如此之久,竟不受天象地理左右,这双面佛本事确实非同小可,空行法师对此人可有听闻?”。风疏竹目光盯着螺田山道。
空行闻言,摇了摇头,道:“贫僧孤陋,不曾听过此人,些许是隐居已久的魔道高人,否则何来如此大的本事。”
风疏竹收回目光,看向空行,又道:“倘若真是如此,那双面佛在此兴师动众,大张旗鼓,又意欲何为?”
空行微微点了下头,缓缓道:“贫僧隐隐感到此处发生的一切,应该与魔宗影惑有关。”
风疏竹眼中一亮,马上道:“此话怎讲?还请法师明示。”
空行向一旁走了一小步,再次转头看向红光笼罩下的螺田山,忧心忡忡地道:“魔宗影惑欲借两百年地脉变迁之际破土而出,其昔年得力部下断然会提前做准备,此间应是相互间的一种昭示。”
风疏竹沉思片刻,又道:“那不知魔宗影惑昔年部下里,可有双面佛这个人?”
空行收回目光,道:“下山前听师尊了本上人讲,魔宗昔年得力手下中并无双面佛这号人物,但魔宗追随者众多,数百年间被视为魔道宗主,其势力之大,范围之广,非一门一派所能窥探全貌。”
风疏竹想了许久,才道:“这双面佛背后,是否还有魔道高人指点呢?”
空行念了一声佛号,摇头道:“此事贫僧无从判断,但依红光所展现情况看,此间定有魔道高手,但贫僧的师弟空明已将受毒害的鸟兽送回寺内,请师尊了本上人推详。”
风疏竹点了下头,又道:“不知近日双面佛又有何动作?”
空行转身看着镇子,叹道:“方圆数十里的镇民均以被其抓上山去,偶有喽巡山,或带劳工下山搬运木材,别无异象。”
风疏竹道:“却不知空行法师来此后,是否与山上妖众有过遭遇?”
空行单手立掌,念了一句佛号,面生愧疚地道:“贫僧无力破此红光,对此间魔道妖人只能是退避三舍。”
风疏竹眉头微皱,又道:“法师此来,又是否约了正道其他剑仙?”
空行放下手,又道:“下山前,师尊了本上人曾交代,除约风少侠外,空觉寺也已派人前往归云观通告玄清真人。”
风疏竹微微点了点头,沉思良久道:“不知,空行法师作何打算?”
空行法师看了眼风疏竹,再次转向螺田山,缓缓地道:”双面佛法力高深莫测,魔道妖人寻势聚众于此,且人数众多,待我师弟空明回寺请命,请师尊了本上人定夺后,再做打算。”
风疏竹闻言,略一沉思,又道:“不知山中有多少妖人?”
“据近日观察,来此投奔双面佛的魔道妖人,已不下百人。”
风疏竹闻言,眉头皱紧一分,又道:“不知空明法师几时能回?”
“最快七日。”空行说完,看着远方沉默不语。
风疏竹同样沉思下去,过了好一会,才道:“空行法师又在何处落脚?”
空行闻言,向一旁一指,道:“贫僧暂落脚在一座小庙里,沿此镇下去不远。”
“好,那我们就暂且等候几日,待风某查探下此地情况,如有发现就去小庙与法师汇合。”风疏竹缓缓说道。
“那贫僧先行一步,风少侠务必谨慎。”说完,空行法师已经化作一道金色光华向小庙方向飞去。
目送空行法师御空而去后,风疏竹仰头看向星空,辨识了下方向,面沉如水,独自一人借着月光向山路上走去。
一路上甚是宁静,只是偶尔听到草丛里有几声虫鸣,但越是接近螺田山,越是感到空气中有股煞气飘荡,这股煞气之烈,不禁让风疏竹也开始紧皱眉头,衣袖中一道翠绿的荧光也开始不住地流动。
抬眼望去,可见前方红光隐隐,这红光自螺田山顶而来,整座大山都被笼罩其中,虽说此时是夜晚,但在红光笼罩下,山上一草一木清晰可见,清风过处,草木摇曳。
忽地,草丛深处,传来一阵轻微地响动。风疏竹定睛一看,却是一只大蟾蜍,皮肤成黑白色,侧生花纹,背部长着许多突起的疙瘩,头顶两只圆鼓鼓的眼睛,长着一张又宽又大的嘴巴,用前爪扒开草丛后,停顿了片刻,好像在观察着周围动静,接着前爪子微微一动,后腿用力一蹬,“嗖”一声,便跳到红光里去了。
那大蟾蜍落地后,似乎感到被红光照着,便呆愣在原地一动不动,风疏竹仔细观察,大蟾蜍并未出现异样,正在思索间,那大蟾蜍竟然又
调转身子,向红光外爬来,只爬了两步,又是后腿一用力,“嗖”一声,又跳了起来,但在穿过红光的一刹那,大蟾蜍的身体上发出轻微地爆裂之声,落地后似受伤一般停顿了好久,才慢慢爬走。
这一个过程,风疏竹看得真切,自跳出红光后,大蟾蜍的皮肤上明显有几处破裂伤口,流着乌黑的液体,似中毒一般,并带着轻微的腥臭味。
风疏竹正在思考,突然从前方传来人语声。
“他们在山上风流快活,让我们兄弟守夜巡山。”
闻言,风疏竹身影一晃隐到树林里去了。
“是啊,整座螺田山都被七煞天罗镜罩住,可大当家的还是不放心。”
只见两个身穿红色僧袍,敞胸露怀的和尚边走边抱怨着。
“咦,前面貌似有人影晃了一下。”其中一个矮个子和尚指着风疏竹所在方向说到。
“在哪里,在哪里?”高个子和尚伸长了脖子,仔细望来。
“就在前面的树林里,好像是个穿青衣的女人。”矮个和尚略有所思地道。
“啪”。
一声脆响,高个和尚打了矮个和尚光头一下,怒道:“你是想女人想疯了吧,这荒山野地的,哪里有女人,再说了,附近的女人不都抓山上去了吗。”
矮个和尚摸着被打的光头,一脸委屈嘟囔道:“我明明看到了的啊。”
高个和尚拉了他一把,道:“行了,行了,我们也要回山换班了,走这一圈还真累啊”说完,也不顾矮个和尚,只见转身向山上走去。
矮个和尚伸着脖子,又对着树林看了会,才转身追去,边跑边不忘回头看了两眼。
两个和尚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黑暗的山路上,风疏竹从林中闪出,轻轻地点点头,嘴角微微上扬,用眼角余光瞄了下上方的树头,并未开口说话。
忽地,林间枝叶一动,闪出一身穿青布道袍,头戴道士巾,身后背着一口黑剑的年轻道人,面带微笑,对着风疏竹一拱手,道:“贫道静尘子,见过风少侠。”
风疏竹微微一怔,马上回礼道:“静尘子道友不必多礼。”
那自称静尘子的年青道人,又一拱手,道:“贫道奉家师玄清真人之命,来此一探螺田山究竟。”
风疏竹闻言,赶忙又拱手回礼道:“在下本欲前往仙山拜会真人,不想被此间事务耽搁,敢问真人一向可好?”
“多谢风少侠挂牵,家师一切都好。下山前,家师有信函一封,本命贫道送于少侠所居的近思小筑,不想在此间遇到,省去许多行脚,请少侠过目。”静尘子说着,取出一封信交于风疏竹。
风疏竹接过信后,展开观阅,不住点头,看完后收入衣袖中,对静尘子道:“玄清真人果然料事如神,信中提及螺田山上妖魔聚众之事,为首之人应是魔宗影惑座下牧神使阎收天,此魔君有一先天法宝唤作七煞天罗镜,威力极大。”
“不知风少侠作何打算?家师信中有无交代。”静尘子关切地问道。
“玄清真人信中言明,已书信给空觉寺了本上人,共议破解之法,此间各派不可轻举妄动。”风疏竹最后一句声调尤为提高,似乎怕静尘子听不清一样,顿了一下,才又接着道:“道长此来可有落脚处?”
“贫道也是今日刚到,在茶摊伙计处得知有一位书生打扮侠士来此,想来应是少侠,于是便一路御剑追来,果不其然。”静尘子说完开怀一笑。
风疏竹刚要搭话,但听空中一道金光破空而来,落于二人面前,现出一位身穿灰色僧袍,身材魁梧的年轻僧人,双手合十道:“静尘子道友多年不见,为何只记得风少侠而忘记了贫僧呢。”
静尘子定睛一看,慌忙拱手作礼道:“原是空行法师,贫道见礼了。”
空行法师哈哈一笑道:“道长认真了。”
风疏竹一笑道:“想不到今日能同会当今正道两大派的剑仙高手。”
静尘子微微点头,但马上道:“当今正道剑仙本为三大门派,怎奈水月宫宣布为三界禁地,其门下弟子也少有入世走动。”
空行法师接着道:“此次适逢魔宗影惑两百年破土而出之时,怕是天下无一处可以置身事外,何况当年消灭魔宗水月宫亦是支柱力量。”
风疏竹点头道:“水月宫一向只收女弟子,且道法独树一帜,应是有诸多不便之处,其间厉害关系非我辈所能参悟。”
空行与静尘子闻言,均点头表示赞同。
“两位道友落脚何处,不如暂且随贫僧下山,同去小庙再做商议如何?”空行法师说道。
“贫道无妨,不知风少侠意下如何?”静尘子道。
风疏竹笑道:“今日应再无其他消息可查,你我三人暂且回小庙吧,明日再做打算。”
言罢,三人同下山去了。
身后,月华如水,轻轻照下,渐起的薄雾缠绕着幽深的夜色,在林间碗约飘荡,朦胧的林间,缓缓走出一位身穿白衣,手持仙剑的女子,默默向风疏竹等三人下山的方向望去。
第七章相师
天光轻淡,晨曦初露。
透过朦朦胧胧的光线,依稀可见螺田镇西有一间小庙,庙顶琉璃瓦半新半旧,山门两侧八字粉红墙,有些部位土坯已剥落,庙门上刷的绿油漆也已脱落,进庙可见正座一间正殿,雕花漆绘木构斗拱,青石龙柱,两侧石雕圆鼓,雕花窗棂,正中央供奉着一位年轻女子模样的石像,头顶祥云宝盖,相貌端庄栩栩如生,头梳飞仙髻,身穿留仙长裙,赤足踩莲花,双手捧着一只巨大的田螺,空无厣(注:yan田螺外侧圆盖子),凝视前方,左右各侍立着拱手拜礼的金童玉女,身缠彩带,飘飘欲舞,殿前又有一个香炉,旁边堆放着几包香烛,上面布满灰尘,似许久没有香火。
正殿里有三人席地而坐,沐浴在晨曦中,正是风疏竹、空行法师、静尘子三人。空行法师居中,背对仙女石像打坐,风疏竹与静尘子各居于两侧,向面而坐。
风疏竹与空行法师,双眼微闭,气息平定,面沉如水。
静尘子却眉头紧锁,眼珠不时在转动,忽地睁开眼睛,吐了一口气,看了眼风疏竹与空行未有任何反应,想了下,便干脆站起身来,抬头看了看殿外的天色,又转身扫了二人一眼,道:“二位道友,天色已经微明,贫道想去螺田山周遭走一走,不定会有其他发现。”
闻言,空行法师缓缓睁开眼睛,念了一句佛号,道:“阿弥陀佛,贫僧要在此静候师弟空明,以待师尊了本上人重要法旨。”
风疏竹也缓缓睁开眼睛,看了眼静尘子,轻道:“静尘子道长提议可行,但在下也想尽快知晓了本上人有何见解。”
静尘子听到风疏竹赞同他的提议,展露笑容道:“不如空行法师留守此地,风少侠与贫道出去再探消息,若何?”
风疏竹略一沉思,微微点头,将目光转向在一旁静坐的空行法师。
空行法师看了眼风疏竹,又看向静尘子,轻道:“阿弥陀佛,贫僧无异议,那就有劳二位道友了。”
静尘子脸上一喜,当即迈步便要走,却听风疏竹在身后道:“二人同行太过招摇,静尘子道长,不如你我分开行动,若何?”
静尘子一愣,收住脚步,转过身来,想了想随即醒悟,道:“还是风少侠心思缜密,那贫道还是去前山,风少侠去后山若何?”
风疏竹一笑,点头道:“在下也正想去后山一探。”
空行法师此时已站起身来,走到风疏竹身旁,轻道:“若有发现,还望二位道友及时来此告知贫僧。”
风疏竹与静尘子二人看着空行法师,同时点了点头,均表赞同。
二人辞别空行,出了小庙正门,在粉红八字墙旁,静尘子一拱手道:“风少侠,贫道由此向前山去了,后山路远颇费周折,你不如御剑吧。”
风疏竹微微一笑,道:“在下一向极少御剑飞行,何况此间为白日,万不可太招摇,以免打草惊蛇,招来不必要麻烦。”
静尘子又一愣,马上道:“言之有理,那就辛苦风少侠了。”说完一刻也没停留,转身向山前路走去。
风疏竹站在原地,直待静尘子的身影消失在山路上,才转身慢慢向后山走去。
螺田山后山与前山大不相同,前山许是近镇子缘故,除了草木丰茂外,尚有上山石径,但后山却是树木遮天蔽日,草木极其茂盛,人迹罕至,藤萝缠绕荆棘密布,更无路径可寻。
风疏竹在林中缓慢穿行,隐隐听到潺潺流水声,寻声走过去,见林外有一条小溪由山上缓缓流下,溪水清澈见底,两岸又堆满了圆形的卵石,被溪水冲刷的光滑干净,再看河岸倒是宽阔,不适为行脚好去处。
自己便打定主意,舍弃丛林,沿河岸向上而行。却忽听溪水上游传来一阵吵闹声,“你这歪斯,真是不讲道理,老朽为你辛苦算卦,不付银两不说,还要拉老朽上山作甚?”
风疏竹心头一惊,听声音略有几分熟悉,便寻声望去,见一老者,身穿灰色长袍,颔下留着三绺长髯,右手持一竹竿,上面挂着一面方旗,写着“料事如神”四个字,身旁两个红衣和尚,一高一矮,拉扯着老者衣袖,往山上拖去。
“你满嘴胡说,还要收佛爷钱财,佛爷我这就抓你上山修寺做苦力。”高个和尚怒骂着举手要打那老者。
“老朽怎地胡说,卦象显示你二人不日内确有血光之灾,唯有速速离开此地方保平安。”老者抬起手臂迎着高个和尚的手道。
“嘿,我说你这老匹夫,嘴硬是不,你怎么不给自己算算,没事跑这螺田山来,不是自寻死路吗?”矮个和尚怪眼一翻说道。
风疏竹立刻认出那老者居然是多日前,在苍青山下石门镇所遇到的相师,此番为何到这千里之外的螺田山,甚是不解,而那两个穿红衣的和尚,正是昨夜在前山遇到的巡山二人。
“老朽是寻卦象而来的,卦象显示老朽来此将会鸿运当头。”老者摇头晃脑,一本正经地说道。
“啪
”清脆的一声响,高个红衣和尚居然趁其不备,出手打了老者一耳光,怒骂道:“我说你这老匹夫,不知死活,不乖乖与佛爷我上山去,在此聒噪不停。”
那老者被打了一耳光,顿时半边脸红肿起来,不禁没有住声,反而高声喊道:“救命啊,和尚算卦不付银子,还打人,救命啊。”
那俩红衣和尚闻言,勃然大怒,高个红衣和尚一把抽出腰间的弯刀,轻轻一晃,但见寒芒森森,一看便知锋利无比,又故意举起在老者面前晃了晃,恶狠狠地道:“老匹夫,你要识趣,就乖乖跟佛爷走,免得做佛爷刀下鬼。”
老者见弯刀甚是锋利,忙用手捂住嘴,收住声音,一双眼睛不住打转。
两红衣和尚见状,哈哈大笑起来,脸上怒容随即也消失。
“早这样不就对了,劳佛爷我还抽刀。”高个红衣和尚边说着边将弯刀收入刀鞘。
矮个红衣和尚见老者不敢再反抗,上前用力一推,怒喝道:“快走!”
老者被推得踉踉跄跄,但又瞄到那弯刀,也不敢再言语,只得手持竹竿向前面走去。
俩红衣和尚见状,神色也轻松起来,跟在后面有说有笑,好不快活。
风疏竹看到此处,灵机一动,快步奔出林外,故意摔倒,高喊一声:“哎呦。”
那俩个红衣和尚听得真切,便同时停下脚步转过头来,一看是有人跌倒在林边草丛里,俩人相视一望,高个红衣和尚指了指相师,对矮个红衣和尚低声道:“你看着他,我过去看看,说不住又能抓一个回山。”
矮个红衣和尚点点头,上前一手拉着相师的衣衫,生怕跑掉一样,一手扶着腰间弯刀柄,做戒备状,而那相师闻声也转过头来,眯着眼睛看向林边,面露惊奇之色。
高个红衣和尚说完,一把抽出弯刀,向风疏竹这边小心翼翼地,试探着走来,边走边仔细地观察前方草丛里的情况,走到约有两丈远近时,又停下脚步,提刀一指,厉声道:“什么人,快出来,不然佛爷我放旋空斩了。”
风疏竹闻声,故装作恐惧状,用颤抖地声音道:“哎呦……,佛爷饶……饶命,是小生在此。”说着从草丛里站起来,身上沾满了枯枝败叶,一手捂着腿,一手扶着腰,装作摔得不轻的样子。
高个红衣和尚抬眼一看,见是一文弱书生,遂一撇嘴,收起弯刀,对着风疏竹招招手,不耐烦地喊道:“过来,过来,你又是什么人?怎会来此偏远山中?不会是探子吧。”
风疏竹面露痛苦,一瘸一拐地走上前去,一拱手恭声道:“佛爷您误会了,小生哪里是什么探子,小生是一寻亲的,半路被人抢了包裹,身无分文,无法雇车,为寻捷径,这才误入此山迷了路。”
高个红衣和尚闻言,上下打量了一番风疏竹,怪眼一翻,继续盘问起来:“那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去哪寻亲?”
风疏竹又一拱手道:“蒙佛爷您问,小生不敢不如实回答,小生姓风排行老三,家住石门镇,去亭厢镇投奔舅舅做买卖。”
高个红衣和尚怪听完,眼珠一转,马上道:“石门镇的,那可够远的啊,来,你说说石门镇有几条街啊?”
“佛爷您多心了不是,小生从小在石门镇长大,前后两条街,前街叫江提街,后街叫花楼街。”风疏竹半弯着腰拱手回道。
“花楼街,看你这身板没少去吧。”高个红衣和尚言罢放声大笑起来,好像也不再怀疑什么。
风疏竹见势,一脸懦弱模样,拱手陪以笑脸。
高个红衣和尚见风疏竹也笑了起来,却马上脸色一沉,怒道:“走吧,随佛爷我上山吧。”
“上山?小生多嘴,不知佛爷要小生上山所为何事?”风疏竹故作不知,目露可怜之色问道。
高个红衣和尚嘴角一动,双眉一立,本欲发怒,但忽地又眼珠一转,似是计上心来,笑道:“你不是丢了银两,无法雇车马吗,这山上正在建寺,缺一秀才写祝文,不知你做得来做不来?”
风疏竹不动声色地当即回道:“做得来,做得来,但敢问佛爷,不知这山上可供饭食,小生已经是饿了一日有余了。”
高个红衣和尚闻言,扬天哈哈大笑,道:“有,你乖乖随佛爷上山,吃的管够。”
风疏竹瞄了一眼对方,不住点头赔笑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高个红衣和尚一挥手,带着风疏竹往回走,再次回到矮个红衣和尚与相师身旁。
那相师早伸长了脖子,眯起眼睛,皱着眉头仔细打量起风疏竹来,忽地用手指着风疏竹道:“你是……,你是……,老朽见你怎地如此面熟呢。”
风疏竹闻言,灵机一动,连忙打断相师,抢先道:“你这行医的老骗子,想不到在此遇到,上次诓骗我十两纹银,还不快快还来。”说着上前揪住相师的衣襟,举手便要打。
那相师本觉风疏竹眼熟,但一时间又想不起在何处见到过,这突地
听到是讨要银两的,马上挣扎着欲要挣脱,连连摆手道:“老朽何曾诓骗你银子,但不说从没见过你,何况老朽是相师,不是什么行医郎中。”说着指了指自己手中的竹竿,上挑着一面方旗“料事如神”。
风疏竹抬头看了眼旗子,怔了怔神,方做恍然大悟状,马上拱手道:“老伯请赎罪,小生唐突了,小生唐突了,因失了银两,一时性急认错了人。”
相师弹弹被抓皱的衣襟,嘴一撇道:“你这斯真是冒失无礼。”
旁边俩红衣和尚本是幸灾乐祸的心态,想站一旁看场热闹,见是误会又无戏可看,便脸色一沉,继续催促着二人上山。
一行四人沿着溪水向螺田山上走去,一路上俩红衣和尚推推搡搡,骂声不绝于耳,不知不觉行到红光近前,正待进入,突听空中传来一声断喝:
“妖僧,休走,看剑。”
众人耳边但闻破空声,惊慌回头,向空中一看,见一道黑色剑光直奔高个红袍和尚袭来。
高个红衣和尚面露惊恐之色,却来不及细看,赶紧向一旁一闪,躲过这空中刺下的一剑,哪知身形还未站稳,两人一错身之际,来人便手腕一抖,长剑一挑,劈空一点,“呲”地一声,高个红衣和尚布袍右襟便被点破,肩膀已然挂了彩,身子也被对方长剑圈到另一侧,与风疏竹等人分开。
高个红衣和尚见来人剑法如此精妙,心中大骇,慌忙抽出弯刀抵抗,矮个红衣和尚见同伙吃亏,也一张手将风疏竹与相师推入红光内,抽出弯刀加入战团。
风疏竹定睛一看,来人身穿青布道袍,头戴道士巾,使一口黑剑,正是静尘子道长。
虽然因矮个红衣和尚的加入,减轻了高个红衣和尚的压力,但静尘子用的是天台山归云剑法,此剑法乃归云观祖师归云真人所创,与水月宫水月剑法并称正道两大剑法,此剑法特点是虚实结合,实极而虚,虚极而实,一虚一实互为其根,虚而生阴,实而生阳,所谓“出水似蛟龙,呼啸惊飞鸿”,实为守中有攻,攻中带守。
看了半天,风疏竹已是看得明白,静尘子虽贵为归云观现任掌门玄清真人座下大弟子,但仍未将剑法练到如火纯青之境界,剑法反走阴柔,守时有余攻时不足。
三人你来我往战了不下数十回合,俩个红衣和尚虽处下风,每每被逼入险境,更是惊呼连连,但却又虽是险象环生,最终又有惊无险。
三人又斗了一会,时间一久,静尘子的剑法遂渐施展开来,对付二人更是游刃有余,便面露得以之色,似猫捉老鼠一般,使出更为奇特招数,戏弄起二人来。
俩红衣和尚见来人剑法博大精深,招数层出不穷,便担心一不留神性命不保,二人一交换眼神,顿时领会要速战速决之意,遂各自虚晃一招,退出圈外,并肩而立,口中同时一念法诀,祭起旋空斩,两把弯刀寒芒顿生,回转盘旋,白灿灿一片,飞向静尘子。
静尘子哼地一声冷笑,手捻剑诀,“唰”一声,手中黑剑分成一黑一白两道剑光,交互盘旋,犹如两条互相缠绕的游龙,飞奔而去,与俩个红衣和尚的旋空斩相抵。
俩红衣和尚原本以为来人是普通道人,并不是剑仙,但一见对方放出的两道剑光,顿时看懂来人乃归云观门下剑仙,不觉心中暗暗吃惊,稍一分神,两把旋空斩便顿时被两道剑气压住。
风疏竹看得真切,静尘子道法虽未登峰造极,但毕竟为天台山归云观玄清真人座下亲传大弟子,对付这两个巡山妖人还是绰绰有余,如果此时这二人命丧静尘子剑光之下,自己想一探内山的计划就会全盘落空,心念如此,再一抬眼时只见俩红衣和尚汗出如浆,衣衫尽湿,面露绝望之色。
风疏竹灵机一动,对外高声喊道:“这位道长,你也是想随佛爷入山去讨生活的吗?”
静尘子听出是风疏竹的声音,闻言先是一愣,开始觉得诧异,凭风疏竹的道行,怎么会被这俩个不成器的和尚抓到,自己本是在前山寻查线索,半日无果,才来后山找寻风疏竹的,远远见到俩红衣和尚压着俩人往红光里走去,以为是山民被捉,心急救人,便未来得及辨认,才匆忙出剑相救。想到此处,又转念一想,幡然醒悟,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风疏竹这是要入山一探究竟,自己好心险做错事,既然识破了这层真意,便故作不敌二人,遂渐减弱剑光。
那俩红衣和尚见对手剑光遂渐被自己压制,全身压力顿时一松,面露喜色。
又不消片刻,只听静尘子“哎呀”一声,收回剑光,一刻也未停留,化光逃走。
俩红衣和尚见对方败走,同时也是松了口气,哪里还敢去追赶,又见四下里再无他人,赶紧收了旋空斩,逃到红光内,坐在草地上喘息起来。
过了好久,二人气息渐渐平稳,矮个红衣和尚又帮高个红衣和尚包扎好伤口,才继续压着风疏竹与相师二人继续上山。
第八章地宫
又过了一盏茶时间,洞内除了映出的荧荧亮光外,再无其他异象。
楚晴站在一旁静静地想了又想,轻咬了下嘴唇,遂试探着从洞口钻了进去,但只向里面走了一小步,又靠着石壁小心地蹲下身来,眼耳并用,细细向里面探听观察。
只见这是一条幽深的石洞,似天然形成,高宽各有丈余,石壁上每隔一段又燃着灯火,那些灯似用岩石雕刻而成,与石壁浑然一体,样子像极了一只只伸开的手掌,掌心向上,手指纤细修长,灯火就在掌心上静静地燃烧着。偶尔似有从洞底吹出的风,灯火便整齐地向着洞口摇晃,它们仿佛是由亘古等待至今,此刻才得以向洞口的人发出友好地邀请。
楚晴蹲着看了半晌,似感到在洞底有一种不知名的声音,似有似无,古老而悠远,似低声吟唱,又似喃喃呓语,牵扯着她的心灵,渗入灵魂深处。
楚晴误以为是幻觉,便抬起双手捂住耳朵,闭起眼睛用力地摇晃了几下头,再仔细一听,那声音好像真的不见了,自己心中一喜,放下手来,但片刻之后,那声音又再度传来,好似用一种自己听不懂的语言在召唤着她向洞底走去。
许久过后,楚晴终于慢慢地站起身来,目光显得有些迷离,仿若梦游,缓缓地迈开脚步,走出了第一步,接着走出了第二步,第三步……,就在她向洞底走了数尺左右远近,猛然听到身后传来“轰隆隆”一阵巨响,仿佛整个石洞都在震动,自己更是有些站立不稳。
楚晴心头一惊,顿时清醒,再回头一看时,只见洞口处一块巨石降下,已来不及任何动作,只能眼见那巨石与地面最后一丝缝隙合拢压实。一种被隔绝、封闭的气息油然而生。
楚晴露出恐惧的表情,返身跑回去,用力地拍打那块巨石,怎奈巨石如山,自己更是仿若蚍蜉撼树一般。
洞底那个声音再度响起,好似在空中缥缈着,楚晴一阵惊慌,顿时想要逃离,便在巨石上慌乱地找寻半天,想要寻得一线生机,但最终却未寻到一条缝隙。
冷汗顿时流了出来,楚晴绝望地依靠着巨石,无力地坐了下来,目光空洞地望向幽深的洞底,脑中更是一片空白,自己努力地想忆起为何会进来,却已如同失忆一般,好像感到自己一直就在这里一样。她不觉地抿紧了嘴唇,她想哭泣,想到了风疏竹,她想回近思小筑,可发现这些已成了痴心妄想。情绪的波动,再次牵动了旧伤,她的胸口隐隐作痛。
背后从巨石上传来的阵阵凉意,明示着身后的路已彻底被堵死,洞底便成了唯一的希望之所,但一种亦有亦无的恐惧感却萦绕在楚晴的心头,她冥冥中感到这洞底有着一个未知的魔王,展露着狰狞可怖的笑容在等候自己,等待着自己送上门去。
后悔之余,她无意中看到石壁上的一盏灯火,静静地燃烧着的火焰中,不知为何出现了两个人影,一个是眉目清秀的少女,另一个是清俊儒雅的书生。
少女明眸灵动,边思考边道:“是不是说,渴了就要喝水,喝完水了,就不要去想着杯子的空满呢?”
那书生目露惊奇道:“晴儿果然聪明,但试问这世间,又有几人能做到不在意杯子的空满呢?”
“我就不在意,只要有大哥哥在,我就不去想杯子里怎样。”楚晴眉心微扬,开心地说道。
仿佛有了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激励着自己,楚晴忽地站起身来,面露坚毅之色,右手握了下拳头,似对自己说道:“对,我就是要出去,要回到苍青山,回到大哥哥身边,何必惧怕洞底有什么呢。”
主意已定!可望向那幽深黑暗的洞底时,楚晴仍是犹豫了一下,然后才后背紧贴着一侧的石壁,一手扶在前一手扶在后,小心翼翼地前行。
洞内一片静谧,除了自己的脚步声在回响外,再无其他动静。也不知是自己走得太慢,还是这石洞确实太长,楚晴只感到这个古老深邃的洞穴竟似毫无止境一般,左右看去虽然一直很是宽敞,但曲曲折折,连续转了几个方向后,除了大概是感到向地底倾斜之外,几乎让人分不清方向。
恍惚间只记得走过了数百盏灯火,当楚晴心中生出无数个疑问猜想时,通道再次转了个弯。面对前方,她站直了身子,露惊异之色,手指不知不觉间放到了唇边,目光也同时左右摇晃起来,原来前方霍然出现了两条岔路,幽幽深深,不知究竟通向何方。由于入口时的遭遇,使得楚晴一时出现了选择上的困惑,她生怕一旦选择错误,又被巨石封住退路,而等待自己的或许将是不同的结局。
岔路,仿若人生路口的抉择。
也许左边是天堂,右边是地狱;
也许左边是磨难,右边是欢乐。
何况,人与生俱来就有对未知结果的恐惧。
于是,在这古老而又幽深的洞穴中,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女,用手按捺在胸前,浓密的睫毛下掩映着微闭的眸子,静静地感受着这一刻的心跳。
冥冥中,似有一阵清风飘过,送来了“叮咚”,“叮咚”泠泠悦耳的声音,那是一种熟悉的声音,登时触动了心灵。
楚晴嘴角一翘,露出了欢乐的表情,细细侧耳聆听,那是在左侧的洞穴内,传出了犹如“落水洞”里泉水的声音。
一滴,两滴,三滴……,每一滴都好似欢快的音符,跳动着,在召唤着自己。
楚晴没有再犹豫,迈步向左侧的岔路走去,来到洞口后,探着身子向里面看了一眼,里面除了通道窄了一些外,灯火甚是通明。
楚晴观察一会,见并无异样,遂将贝齿轻轻咬住下唇,提起脚步,义无反顾地走了进去。
初始只觉得洞内通道略显狭窄,有几分压抑感,但走了不到数丈远近,那通道遂渐变得宽敞起来,而且在其中一侧的石壁之上,出现
了一些壁画。看到那些壁画后,楚晴不再紧张,而是眼神中充满了惊奇,一一看过去。
在第一幅壁画中,描绘的是洪水泛滥情景,只见巨浪滔天,村庄和田地都已被淹没,人们携妻抱子,流离失所,奔走逃难。
第二幅壁画中,描绘的是人们居无定所,被洪水围困中,又受到毒蛇猛兽袭击,男涕女哭情景。
而第三幅壁画中,出现了一个中年男人,只见他身材健硕,头戴斗笠,身穿短衣,手执长柄锸(cha一种掘土工具,相当于铁锹),站在人群前,似在召集民众聚会议事。
第四幅壁画中,只见那个手持长柄锸的中年男人,开始带领大家开山挖渠,引洪水入大河。
而接下来一副壁画,相比前面几幅长了许多,是将几个场景拼接在了一起。前一段是在一座山下,那手持长柄锸的中年男人,在众人簇拥下与一位容仪秀美的女子举行了婚礼。中间一段是持长柄锸的男人率众离去,妻子站在村口挥泪送别。最后一段又见那名妻子怀抱婴儿,在屋门口翘首以盼的情景。
看到此处,楚晴心中早已明了,这是记忆中娘亲所讲的上古时期大禹治水的故事,而这壁画中大禹的妻子,就是自己的祖先涂山氏九尾天狐。
楚晴心潮澎湃,冥冥中自己居然进入了祭奠祖先的地宫。
接着的壁画中出现了很多战争场面,有带着巨大尾巴张开双翼的飞龙,有双目圆瞪立于巨浪之上的凶神,更有体态肥胖挥舞着巨爪的熊……
楚晴不待细看,而是加快了脚步,向洞底奔去,此刻她已丝毫没有恐惧感,多出来的是一份急切。
又向前疾走了数十丈远近,眼见霍然开朗,一个巨大无比的地下宫殿浮现在了楚晴眼前。
地宫宽阔异常,辉煌壮观,大殿足可容纳二三百人之多。穹顶中央有一块巨大的通明圆石,光莹如玉,内含月相星斗,璀璨夺目,通明圆石周围又浮刻着飞天女神,栩栩如生。大殿中有三座石桥似玉带,分列左中右,全部以玉石琢成,桥面呈双反向曲线,组成波形线桥,并配有精致的汉白玉栏板,显得格外富丽堂皇。桥拱下水流潺潺,清澈见底,桥洞大小可通行小船。
过桥后有一宽阔场地,端放一整块巨石而造的方鼎,四足两耳,其上阴刻古老文字,内似有厚厚如银屑香灰覆盖。
大方鼎后又有须弥座式台基一层,上下出涩中为束腰,上设围栏雕饰祥云,台基左右各设踏跺式台阶一出。
台基上由两根石柱构成门洞,石柱酷似华表,柱上有祥云异兽,在门额枋上的中央部分,还饰有一颗石雕火珠,左右两条石龙成戏珠之姿。门洞内有石像两尊,一男一女,男左女右,男象身材魁梧,头戴斗笠,身穿短衣,手执长柄锸,赤脚踩着滔天巨浪;女象身材婀娜,容仪秀美,着半臂对襟上襦,内穿抹胸,下着缠身长裙,怀抱婴儿,身后飞舞着九条巨大的尾巴。
在两尊石像后方,从洞顶直挂下一幕水帘,“哗哗”作响,水花四溅,晶莹美丽。
如此美轮美奂之场景,看得楚晴张大了嘴巴,舍不得眨眼,尤其是穹顶那巨大的通明圆石,内含月相星斗闪烁变幻,看久了居然感到不是月相星斗在动,而是周边飞天女神在天空中盘旋飞舞,如临其境,似己身飞翔于夜空之中,清风拂面,如在平静不起半点波澜的深海,身旁群星璀璨与月影交辉,映射着迷人的脸庞,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欢悦,如梦似幻。
楚晴顺势走上左侧石桥,立于桥头,手扶栏杆,踮起脚来,向下看去。桥下暗河清浅而清澈,河中有许多各色圆石,石间竟有小鱼出入,或单独游走,或三两成群,样子像小泥鳅一般大小,身体呈透明状,内脏器官清晰可见,甚为神奇。
几条小鱼顺着暗河穿过桥洞,楚晴也跟着跑到桥面另一侧,继续追看,顺着鱼群游动方向看去才发现,在中间石桥洞里竟然浮着一只独木小舟,舟上锚桨俱全,舟身似年代久远又因河水浸泡,油漆已脱落,露出木头原本的颜色,那些小鱼游到小舟底部阴影里,便看不见了。
一路拍打抚摸着桥上的汉白玉栏板,楚晴来到巨石方鼎前,由此处向前方仰望,方感受到须弥座式台基上门洞内的两尊石像极其雄伟高大。
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女,立于通明圆石穹顶之下,身穿冰蓝色丝裙,面露纯真,一双水汪汪的明眸,对望着两尊巨大的石像,头顶月相星斗行走变幻,如推动时光穿梭的巨轮,回到那洪荒肆虐,万众一心,移山倒海的时代。巨浪翻滚声,高亢低沉的号子声,妻儿在家门口的思念声,汇聚在一起,似一首扣醒灵魂的乐曲,震撼心灵。
楚晴不禁跪下身来,恭恭敬敬地对着上方石像,行三拜九叩大礼,口中喃喃祷告道:“祖先娇母(注:大禹妻子乃涂山氏九尾狐名叫女娇)禹王在上,涂山氏遗脉后人楚晴诚心拜见,因缘际会,误入此地,因祸得福,唯愿娇母禹王慈悲庇佑,赐我福祉,早日能见到风疏竹大哥哥。”
祷告完毕,楚晴站起身来绕过巨石方鼎,由左侧踏跺式台阶登上须弥座式台基,于门洞前立定脚步,又跪拜祖先石像。起身回首由台基向下看去,巨石方鼎、石桥俱在脚下,仰望穹顶通明圆石更为清晰。此时才发现,那巨大的通明圆石并不规则,半球状面微微向台基方向倾斜,突出的半球面光莹如玉,内部斗转星移、月相变幻。大殿石壁成圆筒形,数以百计灯火在石壁上静静地燃烧,相比之下自己来时的通道里灯火暗淡许多。
楚晴又转过身去,走到女娇石像旁,单手扶着石刻裙纹,仰头望去,此时已经看不到石像头部,自己头顶才至石像膝部,继续走了几步,在女娇婀娜温柔的身子后方,九尾,布天盖地。
而两尊石像后方,从门洞顶直挂下一幕水
帘,水珠晶莹美丽,落在一个小潭里,潭底碧绿,楚晴蹲下身来,用手撩拨潭内清水,顿时一股刺骨寒意传来,慌忙甩甩手,抖干水珠,凑到嘴边哈气取暖。
正在疑惑之间,忽地整座大殿暗了下来,石壁上所有的灯火同时熄灭,黑暗吞噬了整个空间。只有大殿穹顶的通明圆石依旧光莹如玉,在黑暗中显得异常亮眼,因突出球面部分微微偏向台基方向,所以通明圆石的光辉如舞台聚光灯一般,一柱清辉射下,将两尊石像与楚晴照在其中。
楚晴顺着光柱看回去,只见通明圆石内,月相星斗变化在加快,自进入大殿始,那月相一直是残月,而此时遂渐形成满月,周边的星斗在满月光亮下遂渐隐退消失,最后满月充满了整个通明圆石。
楚晴正看得出神,突觉颈后有一股说不出的寒意袭来,当即一惊,退后一步,转身看向那小水潭。不知何时自门洞顶直挂下来的那幕水帘也消失了,水帘后的石壁显露出来,光洁异常,在月光下犹如深蓝色的夜空,稍后一只白色的九尾狐遂渐显现出来,通体雪白无杂色,身依一轮满月,恍若在月宫之中,血红色的双瞳,迸发出慑人心魄的戾气。少顷,那九尾狐缓缓抬起右爪,下方小水潭里同时升起一阵寒雾,接着潭内的水似被煮开一般,翻滚沸腾起来。一股清新淡雅的香气弥漫开来,稍后,一片片圆圆的绿色浮萍分水而出,浮萍中间伸出一枝长长的枝茎,那是一朵菡萏,菡萏居然遂渐开放成一朵淡粉色的莲花,如同一只耀眼的翡翠盘,托起冰肌玉骨的凌波仙子,最奇特的是,那莲花中竟然有一小盒子,似为银质,花纹古朴。
楚晴不觉好奇,抵抗着寒意,走向潭边,蹲下身来,伸手去取那小盒子,可是努力几次均是差之寸许。正在踌躇间,感到身后光柱有变,回头仰望,那通明圆石内的月相正遂渐变化,似是由满月变回残月,而门洞顶的水幕竟然也开始滴下水来,那潭中莲花花瓣也遂渐在合拢。
楚晴知道,再不取回那小盒子,时间一久,就会再次沉入潭水离去,遂心中一急,身子一扭,强忍着体内伤痛,显出本相来。
只见一白色三尾狐,生一对冰蓝色尖耳,睁着血色双瞳,傲立潭边。那三尾狐看了眼莲花上的小银盒,遂一转身,摇晃着三只巨大的尾巴,卷起一股劲风,扫过整个水潭,将水面上搅起一阵波纹,那小银盒似被一只无形的手拿起,在莲花上一抖,便被甩落在潭边,掷地有声,发出一声轻响,但却丝毫没有受损。
同时楚晴已变回人形,只见她嘴唇发紫,面色苍白,毫无血色,紧抱双臂蹲在一旁瑟瑟发抖,看样子是受到极寒之气侵袭,导致旧伤加重。
楚晴蹲在一旁舒缓了许久,才渐渐恢复气力,紧皱着眉头,回头看了眼那丢在一旁的小银盒,吃力地试了两三次,方才站起身来,步伐有些踉跄地走过去。
一段数尺远的距离,楚晴感到自己走了很久,额角上也渗出豆大的汗珠来。当她来到小银盒旁时,又慢慢蹲下身子。
就在她伸手去拾那小银盒时,潭中的寒雾遂渐消退,莲花竟然瞬间枯萎,枝茎折断败落在潭水中,满潭萍碎,叶子有的残破,有的卷作黑色一团。
门洞顶的水帘已经恢复了最初的姿态,水花飞落下来,有的飞溅到碎萍上,滚做一粒粒的水珠,晶莹动人,似美人眼角滑落的泪痕,仿若为这满潭的衰败枯萎而悲伤。
水帘后石壁上的九尾狐影像,也遂渐在水幕里迷蒙起来,最终消退。
大殿穹顶的通明圆石也恢复了开始时的月相星斗,依旧是静悄悄地变幻着。
石壁上的百盏灯火,恍若同时被点燃,“腾”地一声,再度升起火焰,照亮了整个空间。
一起仿若初始,似未发生过任何变幻一般。
寒意消退,楚晴蹲在地上,好奇地拾起小银盒,轻轻晃了下却感受不到任何份量,便将其托在掌心,细细看了看,又伸出一根手指在锁扣上轻轻一挑,盒盖轻巧地自己打开。
楚晴眼中波光一闪,嘴角微微扬起,露出笑意。只见那盒子里面躺着一只似石非玉的绞丝纹手镯和一把通体黝黑似铁的小钥匙。
楚晴将手镯拿起细细端看,只见手镯通体如白玉甚是温润细腻,雕纹极是精巧流畅,两条绞丝真如虬龙一般互相盘绕,手镯内壁绞丝上又篆体刻着“绕指柔”三个字,思考半天不明就里,便也不再去琢磨,看得心里喜欢,竟试戴到自己手腕上,发现大小正合适,便抬起手来映着光晃动把玩起来。
“叮”,
一声悦耳之音传来,声音极其细长,如余音绕梁,在耳边回荡。
楚晴低头一看,竟然是自己不小心将小银盒内的那把小钥匙掉落到地上。那小钥匙与青石地面撞击后并未被弹开,而是牢牢地粘在上面一般。
楚晴好奇心又起,伸手拾起小钥匙,眉头微皱,心想寻常钥匙都是在盒子外面,而这把钥匙怎么藏在盒子里面呢,而且这小钥匙的样子好似在哪里见过一般,长短仅有小指大小,匙柄是细长圆柱样,牙花很奇怪地开在顶端,而且仅仅只有一个方形缺口,并不似常见钥匙一样多齿牙花且开在侧面,又仔细查看了一遍,未发现任何字迹,也便不去细究,索性随身放好,不再理会。
楚晴又拿过那小银盒,认真翻看里面,确认并无他物,便拿在手里,在水潭周边又找寻了许久,无任何发现,瞬间也就失去了兴奋,
自己左右看了又看,突然觉得有些疲倦,便信步走到女娇石像脚下坐了下来,依靠着石像裙纹,静静地看着大殿穹顶的通明圆石,随着里面月相星斗变化,眼皮遂渐沉重起来,强打几次精神,努力睁开眼睛,可最终还是睡了过去。
第九章绕指柔
这一睡,仿若穿越许久时空。
楚晴惊悚地在黑暗中独自行走着,看着前方隐约的光亮,她摸索前行,穿过漆黑而潮湿的地下洞穴,直到望见一处山谷,眼前霍然明亮起来。
那里春暖花开,阳光明媚。
一只白色的小小的狐狸,正追遂着一位中年美妇,那是一张看上去很是美丽又熟悉的面孔。
“晴儿,来啊,快来追娘亲啊。”
美妇在前头边跑边回头亲昵地呼唤着,声音是那样的温柔,如同春风一般,在山谷中飘荡着。
那里空气是那般地芬芳,泥土是那样的清新,一切仿佛都甜到了心里。
在草地上欢畅地奔跑,尽情地打滚,无拘无束地欢笑……
那是自己的童年,是一段最美妙的金色时光。
童年便可以无忧无虑,童年便可以百无禁忌。
童年犹如一道七色的彩虹,赤橙黄绿青靛紫,每一样颜色都是一种美妙的欢乐……。
忽地,山谷里乌云密布,电闪雷鸣,滂沱大雨倾泻而下,随之大地震动,山体坍塌,巨石滚落,一场浩劫轰然而至……
楚晴哭喊着,挣扎着,努力地张开手臂,想去抓住娘亲……
“娘亲……。”在惊呼中,楚晴翻身坐起,纯真的脸庞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痕,她怔怔地呆坐了许久,直到听到石壁上灯火发出的“噼啪”声,才猛醒过来,回到现实。
原来,是自己做了一个梦。
忽然,她觉得脸上一凉,一滴水珠,落在了她的脸上,与她睡梦中的泪水混在了一起。
楚晴抹了抹脸,抬头仰望,是洞顶渗出的水滴吗?却只见女娇纤细的手臂和怀中婴儿的后背。
然而,楚晴哪里知道,在女娇石像的眼角,流出了一串不易被发现的泪水。
许久,楚晴的心绪才平复下来。她揉了揉鼻子,站起身来,整整衣裙,抖擞下精神,怀抱着小银盒,四处张望,毕竟还是要找到出去的路啊。
可将整个门洞、石像周围、台基都找了个遍,仍旧是毫无发现。楚晴略有些失望地从台基走下,走遍了大殿上的石桥,甚至桥下的暗河也仔细查看了个遍,仍是一无所获。
一股失望的情绪油然而生,她蹲坐在中间石桥上,呆愣了一会。忽然感到肚子饿,才回想起来,自己来此已不知道多久,竟是米粒未进。想到此处,又伸手取出收藏在身上的一枚火枣,用手捏了捏,开心地看了看,才放入口中,那种倏地一下便化掉的美妙感觉,令人心情也愉快起来,嘴里只剩下丝丝甘甜。
消除饥饿饱腹后,楚晴又感到无聊起来,时而看看穹顶的通明圆石,时而看看门洞里的高大石像……,当她的目光扫过对面石壁上时,又看到了来时的通道入口,那里面依旧发出暗暗的灯光。
“那里已成了一条死路”,楚晴如此想着,而通道另一端巨石压紧最后一丝缝隙的情景,此刻历历在目。
“另一端入口”,楚晴由此忽地想起了来时的岔路口,那里分明是有一个向右侧的通道。一股希望的火苗在心底小心燃起。
楚晴怀揣着一线希望,起身快步向通道入口走去,可方走出几步,又停了下来,慢慢转过身来,对着基身后那两尊高大的石像缓缓跪下,闭着眼睛低声祈祷道:“祖先娇母禹王在上,涂山氏后人楚晴,受祖先指引来此,感激赠送诸般宝物,现在恳请祖先能将我送出去,他日有缘定当回来祭拜。”念叨完,又恭恭敬敬地叩了三个响头,转身向前面走去,就在她进入通道的那一瞬,身后大殿里灯火同时灭了。
楚晴快步地走过浮雕画廊,来到岔路口,停下脚步,略一沉思后,便一头钻进了右侧通道里。与左侧通道相仿,通道内依然有灯火,但较之不同的是感觉始终在向上方走。
楚晴边观察着周围情况,边继续向上走去,又走了一段时间,那通道越发陡峭狭窄起来,石壁上的灯火也消失不见了。她停下脚步,看了又看,才扶着一侧的石壁在黑暗中摸索前行,可只走了数丈距离不到,便发觉已无法站立行走,只能手脚并用爬行。
因空间的局促,导致的闷热和压抑,令楚晴额头渗出诸多汗滴,但也不知爬行了多久,只感到手掌和膝盖生疼时,她才再次停下来,怀抱着小银盒,坐在地上,剧烈地喘着气。
周围是悠悠的黑暗,前方是不知通向何处的洞穴,楚晴叹息了一下,心想此时如果有灯火该多好。在黑暗中如此停留了片刻,突地眼前华光一闪,她低头一看,惊奇地发现,戴在手腕上的“绕指柔”手镯,闪烁不断,散发出华光,那华光初始十分微弱,而后不断加强,最后竟然光亮地不能目视。
楚晴举起手腕,借着绕指柔的光亮,清楚地看见了周围的岩石,似顽铁一样黝黑泛着光泽。丝丝疼痛由手掌上传来,有细细一看,才发现自己的手掌不知何时已磨破红肿,再抬眼看向而前方,那狭窄的通道似乎没有尽头,伸向不知名处。
楚晴撅起嘴来,轻轻吹了吹自己的手,轻咬下唇,眼神中透露出坚毅,借着绕指柔的光亮继续向前爬去。此时,在她的心中之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出去,回到玉笋峰,在此念头支撑下,她忘记了疼痛,忘记了周围的闷热压抑,也不知又爬了多久,终于见到了尽头,然而一丝绝望又带着不甘的神色流露在她的脸上。
只因,前方是个绝地,一整块黝黑似铁的岩石,赫然出现在眼前,已经没路可走了。
楚晴有种要哭的感觉,快速爬上前去,在那岩石上摸索半天,一无所获。所有的精神支撑与体力,好似在同一时间崩溃了,她沉重而无奈地趴在了地上。
泪水不自主地流了出来,她的双眼再次模糊起来,泪花中闪烁着绕指柔晶莹的光,让她的泪珠显得是那样的清澈而美丽。
她紧紧地闭上眼睛,无声地握紧了拳头,也许对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女来说,这已是最后的坚强。
过了好一会,她才再次睁开眼睛,看着被压在身前的的绕指柔,那清淡的光辉,渐渐地居然冷静了下来,可她的脑海中仍是毫无头绪,不知有何办法能出去。
心神的宁静,重新带来了思考,她低着头,凝视着身下的一小块地方,细细回忆着所有一切,想从中发现新的生机。
“咦”,
一声轻疑,楚晴眼睛同时睁大了几分,她发现身下不远处的地面上,有几排细细的小孔,好似寻常的蚂蚁洞一样大小,在这漆黑的岩石上,不仔细看很难发现。
楚晴好奇地爬过去,借着绕指柔的光亮仔细看了起来,细细一数共有七排四十九个小孔,排列整齐规则。
楚晴看了半天想了半天,猜不出这些细孔的用途,无意中一收胳膊,碰到了自己遗落在地上的小银盒,转头看过去,猛然发现那翻倒的小银盒底部有一个奇怪的图案,居然是由小小的黑点组成。伸手拿过来一看,共有七颗小黑点,组成了一个不算规则的图案。皱着眉头端详了半天,赫然发现,小银盒上的这些小黑点与地上的那些小孔居然一模一样,大小相等。
楚晴小心地将那小银盒端正摆放好,盒底不大不小,刚刚将那七排四十九了小孔挡住。心中默默念了几遍,期待着奇迹的发生,但是静候了许久,却并无动静。就在她摇头苦笑将要放弃的时候,突地,从那小银盒底部与地面的缝隙间泛出耀眼的金光来,接着就听到石壁内似有什么沉重的巨大之物移动的声响,地面似乎也随之震荡起来
楚晴心头一惊,感到一股冷风从身后传来,在如此狭小的空间中艰难地转过身去,才发现自己身后的地面上,霍然裂开了一个房门大小的缺口,有外界的光亮与清风同时进来。
楚晴知道那是通向外界的缺口,欣喜若狂,赶紧爬了过去,向下一看,顿时感到一阵眩晕。
只见那缺口之下是一万丈深渊,山风凛冽,白云缥缈,再向下是翠绿层林,浪漫山花,虽说美景无垠,但一不留神滑落下去,便是粉身碎骨。
楚晴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用手紧紧撑住两侧石壁,暗想:自己有伤在身,如此高度根本无法跳下去。正在举手无措之间,听到身后传来一声轻响,好似金属剐蹭岩石所发出的声音,接着就感到背后一股大力推来,自己来不及回头观看,一声惊呼,已然被推出那缺口,坠下万丈深渊。
掉下去的一瞬间,楚晴紧紧闭上了眼睛,本以为应是疾风呼啸,身子下坠。哪知道等了半天,耳边却传来阵阵鸟鸣,偷偷睁开一只眼睛,才发现自己原来是悬浮在空中。身边有几只鸟悠闲地飞过,是手腕上的绕指柔发出明亮的华光,牵引着自己的手臂,直立在头顶。
在确认自己已无危险后,楚晴心情略感平静,此时才看清,身旁的山峰漆黑如墨,自己掉出来的地方,是山峰上悬挑出来的一块巨石,犹如鹰嘴,那缺口便在鹰嘴下方,不知何时缺口已经关闭,不仔细看更是极难发现。
一场有惊无险,又得意从地宫中逃脱,自己确实油然欣慰,可突然又意识到身子还一直被吊在半空中,楚晴用力地晃动了几下,居然毫无用处,绕指柔似将自己钉在空中一般。又过了一会,渐渐感到胳膊酸痛,便心生焦急,抬头望着绕指柔,低声念道:“绕指柔啊,绕指柔,你将我吊在这里可不行,求求你带我到山峰上去吧。”
楚晴刚说完,身旁又飞来几只小鸟儿,叽叽喳喳,围着盘旋,似乎是在讥笑她一般。遂脸色一沉,伸出另外一只手驱赶了几次。而那些鸟儿好像故意与她作对一般,非但不走,反而更活跃起来,其中有一只体型略胖的,居然落在了她被绕指柔牵着的胳膊上,在她的衣袖上磨起鸟喙来。
楚晴心想自己如何就沦落到如此地步,居然被几只鸟儿欺负,脸上一时苦笑不得。自己真在无奈之时,忽地感到身子一动,是绕指柔吊着她缓缓向山峰上飘去。
这似乎更增加了几只鸟儿的兴趣,围绕着楚晴,不断上下盘旋,也随之来到峰顶。
终于,双足缓缓地落地,楚晴闭上眼睛,将双手扶于胸前,一切安然了。头顶上空,那几只鸟依旧是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此时仿佛更多的是惊讶之声。
楚晴睁开眼睛,略带怒意,顺手装作在地上拾起一样东西,瞅准了机会,向刚才落在衣袖上的那只肥鸟儿丢去,虽说本就什么也没有,但仍是也吓得那只肥鸟儿一阵惊慌,努力挥动翅膀,拼命高飞躲避,样子竟有几分滑稽,逗得楚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随之怒气也烟消云散。
楚晴便不再理会那些扰人的鸟儿,而是静下心来观察四周,举目四望,此时已是夕阳衔山,暮色苍茫,遥望天际倦鸟成群结队飞过,斜日余晖映得山间草木一色殷红。
楚晴在峰顶转了一圈,发觉此峰相比玉笋峰小了许多,而且山石居然全部是漆黑如墨,光滑异常,峰顶几乎寸草不生,一块块巨大的漆黑岩石上留下雨侵风蚀的点点痕迹,单单只发现一块漆黑石碑上篆刻着“墨砚”二字之外,别无任何发现。
峰顶四面临崖,自己仿佛被囚禁一般,又转了两圈,终于夕阳藏起了最后一丝余晖,暝色降临,一切显得都昏昏欲睡起来,楚晴依靠着那块漆黑石碑坐了下来,望着远方依稀朦胧的山峰,神色茫然起来,虽然明确自己仍是身在苍青山,可玉笋峰究竟在哪个方向,却不得而知,周围那几只鸟儿也停止了叫声,那只体型稍肥的小鸟儿居然落在楚晴头顶,微闭着眼睛打起盹来。
楚晴正在苦思冥想,如何回玉笋峰,眼前忽地有亮光闪了一闪,低头一看,是手腕上的绕指柔,一道波光在里面流动,手腕也似有似无地颤动了一下,自以为是错觉,可片刻之后,绕指柔又明显亮了一下,手腕不自主地被一股无形力量牵动抬起。
楚晴顿时紧张起来,生怕绕指柔再带着她飞起来,于是用另一只手紧紧拉住抬起的手臂,如此一来,绕指柔里的波光似乎暗淡了许多,手臂也缓缓地放下。
楚晴心中一宽,可紧张地神经还未来得及放松,绕指柔突然光芒大盛,一股大力将自己的手臂牵扯着伸到胸前,将方圆大片范围照得亮如白昼。
楚晴心中大骇,怦然心动,预感有何事情发生一样,霍然站起身来,发现身旁的几只小鸟儿也惊得慌乱,展翅飞起。
少顷,一股冷风袭来,寒意沁人肌肤,冰冷刺骨,中间还夹杂着剧烈的腥臭味,直扑鼻息,令人欲呕,但闻崖下传来“嘶嘶”作响之声,楚晴慌忙转身,凝神以待。
片刻后,但见一个水桶粗细的青色蛇头,缓缓浮现眼前,那大蛇吐着信子,一双血红的眼睛似乎也看到了楚晴,头部几经扭动,大蛇的上半截身子显露出
来,缓缓立起,足有两丈高,颈部拳头大小的鳞片,更是泛着坚硬的光泽。
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女,目露恐惧,单臂前伸缠绕着一团光芒,与这样一只庞然大物对峙着。
那大青蛇见到绕指柔发出的光芒,先是一愣,稍后眼中红芒暴起,鼓起一道腥风,张开大口,露出獠牙俯冲下来,劲道十分强劲,吹得楚晴衣衫飘荡,双目难睁。
楚晴一时不知所措,但听耳边传来“嘭”地一声巨响,自己身子也随之一震,等了片刻,见无异样,方偷偷睁开眼睛,惊讶地看到,在自己面前有一道透明的光墙,似乎有被撞击后的裂纹脉络,正在缓缓修复,而那条大青蛇躺在前方不远处,甩动着头,仿佛是被重物锤击后眩晕一般。
楚晴心中一喜,知道这是绕指柔发出的仙力保护了自己。
再看那条大青蛇,似乎已经恢复了过来,好像是因为吃亏暗亏,它却没有立刻攻击,而是扭动着身子,紧盯着光墙,环绕着楚晴游走起来,貌似想要绕过那道光墙,到楚晴身后去。
楚晴心中一惊,下意识地刚要转身,用面前的光墙去阻挡大蛇,却见那道透明的光墙,居然随着大蛇的环绕而在增长,最后形成一个圆柱将自己包裹在其中。
那大青蛇见了先是一愣,见无机可寻,便快速游走,用巨大的身躯将圆柱光墙缠绕起来,几圈过后,那大蛇昂首在空,向下俯瞰楚晴,眼中红光大胜,收紧蛇身。
楚晴当即反应过来,第一下大青蛇猛攻吃了亏,此时是想勒紧身子破坏光墙,自己心中如此想着,眼睛已然发现那透明光墙开始出现裂纹的脉络,并在不断增多,而且随着蛇身收紧,光墙已是压缩许多。
楚晴眉头紧锁,焦急万分,却又无计可施,便双手紧紧互握,注视着绕指柔,心里默默念着:“绕指柔啊,绕指柔,你一定要挺住啊,否则我就会被这大青蛇活活勒死。”
那绕指柔似乎听懂她的心声一般,光芒顿时暴涨,光墙随之增强扩展,硬生生将大蛇盘绕的身躯渐渐撑开。
楚晴眉毛一扬,心中一喜,哪知道只此一瞬间,注意力稍一松,随之光墙又被挤压回来。
到了此时,楚晴幡然领悟,这绕指柔与自己竟是心意相通,便跌伽而坐,全神贯注集中念力给绕指柔,光墙也立即回应,再次增强扩展开来,将大青蛇盘绕的身体遂渐顶开。
光墙中与楚晴在一起的几只小鸟儿,似乎也被眼前神奇景象惊呆,开始叽叽喳喳地飞舞乱叫起来,仿若在加油助威。
忽地,一声鹤唳,冲破云霄,楚晴被大青蛇的身子挡着,看不到一丝外面情况,但心中仍是一喜,默认是风疏竹来了,接着只听见大青蛇发出了一声嘶吼,声音凄厉之极,似乎受到了什么巨大伤害。
跟着眼前一亮,楚晴站起身来,蓦然,看到大青蛇在地上翻滚,卷起飞沙走石。
片刻后,待场中尘埃渐落,只见蛇头之上,鲜血横流,左边的蛇目里血流如注,接着又是一声鹤唳,但见一团白光自空中直冲而下,大青蛇急速游动,头部侥幸躲过这一击,然那团白光却就势扑向蛇身。
此时才看清,那团白光中是一只身高近九尺的大仙鹤。
“是小九!”
楚晴心中一激,脱口而出。但见小九钢爪过处,大青蛇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那大青蛇张开大嘴露出獠牙,忍受剧痛,向小九咬来,楚晴一声惊呼,小九却不慌不忙,挥起翅膀,“嘭”地一声击中蛇头,那大青蛇似受到重物打击一般,摇摇晃晃躺在地上。
小九不给大青蛇任何喘息机会,喙爪并用,连连向大青蛇攻击,铁喙钢爪到处,山石碎溅,火星乱飞,瞬间将大青蛇打得遍体鳞伤。
那大青蛇连连翻滚,似乎疼痛难耐,急剧扭动身子,看样子想要逃窜。
小九抬起一只钢爪,按住大青蛇蛇身中段,鹤目中精光一闪,巨大的铁喙向此部位啄去,破开蛇腹,叼出一个绿色卵圆形囊体,脖子一伸,吃了下去,抖抖身上羽毛,一声长叫,回头看看楚晴,慢慢走了过来。地上那条大青蛇一动不动,已然是死去。
楚晴快步跑过去,抱住小九低伸的鹤颈,一时难以自禁,眼圈一红,一双明眸噙满泪水,口中喃喃地低声说道:“小九,你跑到哪里去了。”
小九轻轻叫了两声,用双翅缓缓将楚晴搂住,轻轻拍扶几下,周围几只小鸟儿,也飞舞着乱叫起来。
连日来几经挫折,一路担惊受怕,此刻终于得以见到亲人,楚晴心中无比激动的同时,只想尽快回到玉笋峰近思小筑。
小九似乎能感受到她心意一般,温存片刻后,轻轻推开楚晴,对着东南方向叫了一声,然后轻轻地扇动翅膀,做势欲飞。
楚晴抹抹脸上泪水,破涕为笑道:“小九,你是要带我回近思小筑吗?”
小九点点头,然后转过身去,背对着楚晴。
楚晴面生迷惑,不解地问道:“小九,你又转身过去,玉笋峰究竟在哪个方向呢?”
小九闻言,回头看了看楚晴,拱了拱后背,扇动了几下翅膀。
楚晴眉头微皱,思考片刻,眼中一亮,道:“小九,你是要背着我飞回去吗?”
小九点点头,趴在了地上,提高音调大叫一声,仿佛在说“你这也太笨点了,不过终于是想明白了。”
楚晴见状,心花怒放,很轻松就骑在了鹤背上,一手搂住仙鹤的脖颈,另一只手挥舞着起来,对那些小鸟儿道:“小鸟们,再见了,我要回家去了。”
那些小鸟儿也是叽叽喳喳地回应着,似乎是在欢送。
大仙鹤知道楚晴已坐牢,便站起身来,回头低鸣一声,似乎是在告诉楚晴:“我要一飞冲天了。”
楚晴在鹤背上点点头道:“小九,我已经准备好了,我们回家吧。”说完双手搂住鹤颈,只感到大仙鹤缓缓走了几步,巨大的翅膀用力一挥,“呼”地一声,直冲九霄。
楚晴只觉得耳边罡风呼啸,竟是睁不开眼,速度要比那袁悟溪带着她飞时快了许多倍。
此时已是夜色深深,但见银河浅清,珠斗烂斑,一轮团圆皎月当空,远远看去,一个少女坐在一只仙鹤背上,似乎是在向月宫飞去……
第十章画像
一高一矮两个红衣和尚压着风疏竹与相师,一路推推搡搡走上螺田山,自临近山门开始,陆续见到许多凿石修路、搬运木材的劳工,还有站在一旁手持长鞭监工的红衣和尚,个个好似凶神恶煞般。
劳工稍有怠懈,便招来一顿鞭笞,轻则被打得皮开肉绽,重则被打得昏死过去。
风疏竹眉头微皱,紧握拳头,恻隐之心顿生,但无奈此时尚不明螺田山内的玄机,更是深知小不忍则乱大谋道理。
而那相师老者见到此时情景,早已吓得魂不附体,身如筛糠,走起路来踉踉跄跄,任何一处皮鞭声或稍大些的响动,都会吓得他心惊肉跳,全身一抖,仿佛打在他身上一般。
忽闻一处人声嘈杂起来,只见几名劳工放下手中的活,快步跑过去围着一名老年人,又掐人中又抹胸脯的。那老年人双目紧闭,直挺挺地晕躺在地上,。
一旁监工的红衣和尚见状,大喝一声:“都滚回去干活!”嘴上说着,手上已是一鞭抽过去,打在众人身旁的山石上,直打得火星直冒,青石上留下一道灰白色鞭痕。
众人见状,登时被吓得跑回去干活,只剩下一年轻劳工仍是扶着老者,面生怒意但又无奈的表情,哀求道:“佛爷,我爹劳累过度,昏过去了,求求佛爷行行好,放他回家去吧,我一人可以干两个人的活。”
那红衣和尚闻言,眉毛一竖,双目圆瞪怒道:“敢与佛爷谈条件,你是活腻了吧!”说着转过身去,伸手一指两名在拉车的劳工,大喝道:“你们两个过来,把那老头送重生殿去医治。”
两名劳工闻言,赶紧点头,小跑着过去,躬身就要去抬那老者。
这时风疏竹发现,周围所有的劳工一听说“重生殿”,个个目露恐惧,有的小声嘀咕着:“又要被做成素奴了,倒不如死了轻松。”
那自称是老者儿子的年轻人闻言,神色大骇,似乎见到什么可怕事情一样,霍然站起身来,举起手中的铁镐,双目含泪高声大喝道:“你们这群吃人的恶魔,不许动我爹,我与你们拼了。”
那监工红衣和尚一看,哈哈大笑一声,笑得狂妄而得意,随即脸色一沉,道:“不自量力。”说完一挥手,一鞭打过去。
“啪”地一声,打掉年轻人手中的铁镐,那鞭稍并未抽回,而是顺势又一卷,缠住了年轻人的脖颈。
那年轻人顿时被勒得头上青筋暴起,但年轻人毕竟气盛,强咬着牙抬起双手抓住皮鞭,想从红衣和尚手里夺过皮鞭。
那红衣和尚接着又是哈哈大笑,单手持鞭,一较劲力,便将年轻人拉得摔倒在地,跟着手腕一抖,收回皮鞭,再看那年轻人已躺在地上,失去反抗之力。
监工红衣和尚扫了眼,又对拉车的两人大声喝道:“速去把那老头抬去重生殿。”
那二人闻言,不敢有任何怠慢,慌忙过去抬起老粘人,放在车上,推起来快步向山上走去。
压着风疏竹二人的高个红衣和尚看到此处,满脸堆笑走上前去,对那监工和尚道:“师兄如此神勇,二当家得果然没选错人。”
那监工和尚闻言,转过身来,一抬眼看过来道:“你们这是又抓到人了,不如就留在此处与师兄我使用吧。”
那高个红衣和尚闻言,慌忙道:“望师兄见谅,二当家的要做画像,特意命我二人下山去抓能丹青作画之人,适逢运气,真就抓到这一书生一相师。”
那监工和尚闻言,目露不屑,扫了风疏竹二人一眼,大手一挥道:“也罢也罢,你先带他们去见当家的吧。”
高个红衣和尚闻言,一笑道:“蒙师兄通融,那我们就上去了。”
监工红衣和尚也不再理会,而是转过身去,一挥手示意快走。
高个红衣和尚也不多言,便继续压着风疏竹二人向前走去。
过了山门,风疏竹才看清,相比之下寺内才是大兴土木,十步一殿,五步一阁,隐隐中感到规模要比拿方外山的空觉寺还要宏大许多。细细一看寺内的劳工多为木工、石匠,来来往往,忙着雕花凿刻,而监工和尚们,也是手持长鞭,虽说也是喝骂声不断,但更多时候却是拿着图纸效验成品。
风疏竹几人由右侧通道继续往前走,忽闻迎面一声高呼:“真的找来作画之人,哈哈。”声若洪钟,振聋发聩。抬眼一看,见是一身材高大,罗汉眉,长满络腮胡一身粗肉的大和尚,手托一沉重月牙铲,看样子足有几百斤重,站在前方大声说话。
高个红衣和尚闻言,赶忙小跑上前,满脸堆笑一拱手道:“禀二当家的,小的巡山,适逢遇到此二人,问之会丹青作画,便带回山上伺候您老人家。”
那二当家扫了风疏竹二人一眼,也没细看便点点头,无意中却发现高个红衣和尚身上挂了彩,目露惊奇,指着伤处道:“你这是……?”
高个红衣和尚一听,转了转眼睛,便口若悬河,添油加醋,把他如何威武神勇打跑道士的事说了一遍。
那二当家的听毕,双目微闭,沉思片刻后道:“我看此事未必有这般简单,你随我去见大哥。”说完又大手一抬,指着矮个红衣和尚道:“你压他二人去后院,准备作画事物,明日招来见我。”
矮个红衣和尚貌似很是惧怕,连忙应声称是,一刻未敢停留,便压着二人继续向后走。
后院倒是颇有些寂静,依山而建的一排单层小屋,似乎是厨房与柴房。
走到近前,那矮个红衣和尚对风疏竹二人道:“算你们运气,二当家的要做画像,才不必做劳工,你们就在此等候召唤吧。”
风疏竹闻言,装作无知,上前笑道:“敢问佛爷,这二当家的是要为何人做画像?”
矮个红衣和尚头瞄了眼风疏竹,一摇晃脑袋道:“自然是画我们三位当家的,不光要画成三佛同奉,还要画五百护法。”
风疏竹闻言,略一迟疑道:“这画三位当家的确实重要,但小生不明,这五百护法做何解释。”
矮个红衣和尚怪眼一翻,嗔道:“就是我们所有师兄弟啊。”
风疏竹一惊,道:“佛爷此间的师兄弟有五百人之巨?”
矮个红衣和尚白了风疏竹一眼,道:“目前不过百人,但慢慢会多起来,后半生你就在此安心作画吧。”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风疏竹闻言微微点点头,见那矮个红衣和尚脖子一扬,接着道:“佛爷我还有要事在身,你二人就乖乖在此等候召唤。”说完转身要走,但马上又停了下
来,上下扫了二人一眼,低声叮嘱道:“寺内不比山下,你二人不可随意走动,否则惹了杀人之祸,休怪佛爷没提醒。”
风疏竹与相师闻言做惧怕状,连连点头称是。
矮个红衣和尚见了,似乎才放下心来,不屑地哼了一声,方转身离去。
风疏竹目送矮个红衣和尚走后,转身一回头,却见到那相师老者闭着眼睛,手持竹签筒不住在摇晃,口中还念念有词。一会不到掉出一支灵签,相师老者忙俯身拾起口中念叨:
今忆他年运滞时, 兄弟反目两相离。
待到青螺归来后,月盛竹萧金满庭。
相师拿着灵签眉头紧锁,一句句念了出来,当念到“金满庭”时,登时眉开眼笑,拿着灵签递给风疏竹道:“老朽就说此间大有财运可得,现在祖师灵签再次指引,看来这次是要走大运喽。”说完闭目望空礼拜起来。
风疏竹扫了眼那灵签,脸上隐忍不笑道:“不知老伯是何门何派,这灵签又是何人所授?”
那相师好似未听到一样,仍是闭目望空喃喃有词,稍后才缓缓睁开眼睛,看了眼风疏竹道:“你这后生,实在是孤陋寡闻,实不相瞒,老朽乃灵山易卦料事如神万无一失派第二代掌门人易丁甲是也。”说完捋着长须,然然自得。
风疏竹心中觉得好笑,但仍然恭声道:“原来是易丁甲老前辈,晚生见礼了。”
那相师一派自得神气,颇有些托大之意,一摆手道:“免礼,免礼。”言罢,又偷瞄了风疏竹一眼,似是突然想起什么事一样,眼珠一转道:“老朽观此间煞气异常凶猛,公子身处危地,何不让老朽为你算上一卦,也好趋吉避凶。”
风疏竹微微一笑道:“那就有劳老伯了。”
易丁甲闻言,脸上已是难以掩饰内心的欢喜,便装模作样地端详了风疏竹片刻,闭上双眼,掐指推算起来,过了好一会,才睁开眼睛道:“公子此间却有灾祸临身,”说着抬眼看了下风疏竹,见对方没有什么表情,又继续道:“不如公子写下八字,老朽为你细细推算一番,如何?”说着从随身褡裢里取出纸笔。
风疏竹又微微一笑,默默不语,持笔便在纸上写了起来,写好后将纸稍稍一折,与毛笔一同递了过去。
易丁甲正要打开看,闻听身后有人高声喝道:“你们两人在此倒弄什么,要开饭了,速速随佛爷我来。”
二人转身寻声,见是矮个红衣和尚沉着脸站在殿门外喊叫,易丁甲慌忙将纸条收好,低声道了句:“快,快,在叫我们了。”随即疾步走过去。
二人跟在矮个红衣和尚身后,穿过廊亭走到一座未完工的大殿前,那矮个红衣和尚抬手一指道:“此殿为二当家的伏虎殿,以后你二人就来此吃饭,吃完到前殿去找佛爷,佛爷有话要问。”
二人连连称是,说完矮个红衣和尚怪眼一翻,扫了二人一眼,转身去了前殿。
风疏竹与易丁甲来到伏虎殿内,见有一壮汉生得一脸横肉,一副短衣短裤打扮正在为众劳工分发碗筷,见二人排队走过来,白了一眼,没好气地道:“新来的吧。”不待二人回答,便又道:“新来的要等所有人吃完,才许吃饭!”
闻言,易丁甲一副愤愤不平的样子,要上前理论,却被风疏竹拉了下衣衫,示意不可多事,又转头见那壮汉眉毛一竖,眼睛一瞪,似凶神恶煞一般,便哑然禁声,随着风疏竹站到一旁去等候。
那壮汉嘴一撇,一副鄙视的眼神打量了下易丁甲,见其如此知趣,才继续为后面的人打饭。
风疏竹站在一旁留意起来,这伏虎殿内用餐的多为木匠手艺之人,约有二十人左右,个个打好饭后寻了个坐处,端起碗筷便默默吃起来,未见一人说话,每个人都是一副疲惫神情。
不待众人吃完,殿外走来一监工红衣和尚,站在门口,一甩皮鞭,“啪”地一声打在青石地面上,嘶声断喝道:“上工!”
众人闻言,也不敢多言,甚至不敢多看一眼,纷纷起身默默地送回碗筷,拖着疲惫的身子,又开始劳作。
易丁甲见众人已用完餐,便走过去向那壮汉讨要碗筷,哪知道那壮汉双眼一瞪,指着饭桶道:“你是老糊涂了,还是眼睛瞎,没见已经没饭了。”
易丁甲一听,揉了揉眼睛,脖子往前一伸,也指着饭桶气道:“这里明明还有许多饭菜啊!”
那壮汉上期一把揪住易丁甲衣襟,恶狠狠地道:“老子说没有就没有,要饭菜没有,拳头你吃不吃。”说着举起沙包大的拳头在晃了晃。
吓得易丁甲赶紧闭上眼睛,一副坐以待毙模样。
这时只见一红衣和尚走进殿内,对着二人高声喝道:“你们在聒噪什么,赶快上工。”
那壮汉闻言,马上松开易丁甲,满脸堆笑道:“佛爷,这老头新来的,未做工却来讨饭。”
那红衣和尚瞄了一眼易丁甲,道:“不做工不许吃饭,赶快去上工,否则佛爷鞭子不认人。”说着一甩手中长鞭,“啪”一声打在易丁甲脚下的地面上,留下一道青白色的鞭痕。
吓得易丁甲浑身一抖,站在那里一动不敢动,好像被钉住了一样。
这时,又听殿外传来一声:“你二人为何不来前殿寻我,在此聒噪何事?”
众人寻声转身,见是矮个红衣和尚,正边说着边走进伏虎殿内。
易丁甲如见了救星一样,慌忙上前,道:“佛爷有所不知,这莽汉不与我二人饭食,还催促我二人去上工。”
矮个红衣和尚闻言,怪眼一翻,扫了一眼那壮汉,对易丁甲道:“上什么工?二当家的命你二人在此等候,暂且不必做其他事,速随我来,有话要问。”说完转身便走。
那壮汉闻言,一脸惊悚表情,额上冷汗涔涔冒出,看了眼那监工的红衣和尚,不知所措。
那监工红衣和尚怒视了他一眼,嗔道:“看什么看,还不赶快收拾碗筷去!”说完也不顾他人,兀自走了出去。
易丁甲白了那壮汉一眼,哼了一声,也便随风疏竹追矮个红衣和尚去了。
到了前殿,矮个红衣和尚扫了二人一眼,傲慢地道:“你二人可都会丹青作画?”
风疏竹点头称是,易丁甲却眨了眨眼睛,好似没听到一样,默默不语。
矮个红衣和尚发觉有异,走了过来,又问易丁甲道:“你呢?老头。”
易丁甲闻声,吞吞吐吐半晌,方低声道:“老朽,老朽多年前曾作画,但……如
今年岁……,”说到后面已是听不清楚。
矮个红衣和尚怪眼一翻,略一沉思,恍然大悟道:“噢,看样子,你是不会作画,那不必多说,去做劳工吧。”
闻言,吓得易丁甲面色惨白,双唇不住颤抖起来,几次想要开口,却支支吾吾半晌也未说出什么。
那矮个红衣和尚正要再说什么,只听一旁的风疏竹道:“禀告佛爷,这老伯虽说作画生疏,但小生见过其字,却有一翻笔走龙蛇之意境,这作画也需题字,再者,作画时也需有人配料研磨,粗人是做不来的。”
矮个红衣和尚一听,怪眼一翻,又打量了易丁甲两眼,怪声怪气地道:“你会写字?”
易丁甲此时如释重负,似乎说话也有了几分底气,忙道:“会的,会的。”
矮个红衣和尚寻思片刻又道:“为以防万一,佛爷我现在就命你二人为我做一副画像。说着抬手一指,只见殿内书案上的笔墨纸砚一一俱全,并仔细观察起二人神色来。
风疏竹并未言语,而是面色平静地走了过去,易丁甲也垂着手跟了过去。
风疏竹铺开宣纸,命易丁甲站在一旁研墨,持笔抬头端详起矮个红衣和尚来,片刻后一卷袖袍,弯下身子,眉头微皱,笔尖轻轻落在纸上,开始全神贯注地作起画来。
那矮个红衣和尚心生疑惑,站在远处伸长脖子张大了嘴往里面观看,只因他发现风疏竹只是端详了自己片刻后,便再未抬眼。
只见风疏竹在宣纸上又画了寥寥数笔,端起书案上的茶碗,喝了一口茶水,用力向画上一喷,直起腰来观赏了片刻后,微微点点头,似乎极其满意一般,而一旁的易丁甲早已惊讶地忘记了研墨,一副惊呆模样。
矮个红衣和尚见此,再也装不下去,一副急不可耐模样,快步走上前去,阴阳怪气地道:“佛爷我说……”,一句话未说完,目光已变作惊呆,停留在画上再也移不开了。
但见宣纸之上,自己身着大红僧袍,坦胸敞怀,头顶火云,双目圆瞪似怒目金刚,手持弯刀寒芒森森,脚踩地狱红莲,活脱脱一邪神降世临凡,不仅容貌画得栩栩如生,这幅威武异常的神态,更是几跃纸上,令矮个和尚爱不释手,如身临其境,飘飘然忘乎所以。
半晌,矮个红衣和尚才回过神来,伸手拿起画来,又赏玩许久,口口连连叫好,风疏竹在一旁面露笑意,默默不语。
“我这就拿去给二当家的看,你二人先回后院柴房去,待我召唤。”矮个和尚欢喜异常,似乎已经忘记了自称“佛爷”,说完卷起画来,快步走了出去。
见矮个红衣和尚远去的背影,易丁甲深深叹了口气,如释重负,对风疏竹一拱手道:“今日多谢公子美言,老朽得以暂且偷生。”
风疏竹微微一笑道:“老伯言重了,些许小事,何足言谢。”
易丁甲闻言,眼生赞叹之色,道:“公子厚施薄报,真乃君子也,他日必得福报,高中状元。”
风疏竹开怀一笑,望了望殿外道:“老伯,天色不早了,不如我们同回后院吧,免生麻烦。”
易丁甲微微点头,二人收好笔墨,一同走回后院柴房,一路上工匠敲打制作之声,监工喝骂之声不绝于耳。
原来这后院为两间柴房,三间厨房,虽已建好,但不知是何原因,却仍未使用。那易丁甲言明自己熟睡之时鼾声如雷,怕吵到风疏竹,便提议二人分睡两间柴房,互不干扰,风疏竹点头允诺。
易丁甲便选了最外侧一间柴房,与风疏竹道别后,便急匆匆进了屋,转身又望望窗外,见无人跟来,方自随身褡裢中取出一个小罗盘,如果仔细看去,这小罗盘与寻常罗盘略有区别,便是盘中无指针,而是雕刻着一只眼睛。
只见易丁甲盘膝而坐端平罗盘,闭起眼睛,口中念念有词。片刻之后,那罗盘中的眼睛居然飘浮起来,一张一合,极其诡异,透过那只眼睛依稀可见一处大殿,外面有十数名红衣和尚明火执仗,来回走动着,看上去极是机密所在。
看到此处,易丁甲微微一笑,合上罗盘,望着窗外的天色,静下心来,反倒不急不忙,似是在等天黑。
易丁甲无意中摸到袖口内的一张叠纸,想起风疏竹所写的八字,便好奇地取出打开来一看,只见上面写着“不宜外出”四个字。一股似曾相识的感觉油然而生,易丁甲皱眉回忆片刻,猛然想起多日前石门镇落水那一幕,遂长大了嘴巴,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但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罗盘,又皱着眉头思考了片刻,彷如举棋不定一般,此时又见窗外夜色已降临,转了转眼珠,最终还是收起罗盘,蹑手蹑脚地走出房门来。
易丁甲观察下外面的情况,见无动静,又来到隔壁风疏竹所住的屋檐下,蹲下身来,舔了舔手指,轻轻将窗纸捅破,向里面一看,却见风疏竹闭目养神,毫无异样,遂点点头,又蹑手蹑脚地弯着身子,向伏虎殿方向走去,而屋内的风疏竹也缓缓睁开眼睛,微微一笑,点了下头,身形一晃便消失了。
到了伏虎殿外,易丁甲弯着腰踮着脚尖还未走几步,便听身后一声断喝:“何人在此,鬼鬼祟祟。”。
易丁甲心头一惊,扭头一看是白日里伏虎殿的监工红衣和尚,一手持火把,一手拎着弯刀,怒目看过来。
易丁甲先是一愣,随即笑脸相迎,走上前道:“呦,原来是佛爷您啊,老朽是白日矮个佛爷请来为二当家的作画的。”边说着边比划下矮个和尚的身高。
那红衣和尚闻言,走近几步,抬了抬火把,照了照易丁甲的脸,辨认片刻,方道:“原来是你,深夜不在柴房,出来作甚?”
易丁甲一脸严肃模样,道:“佛爷有所不知,二当家的明日要作画,命老朽连夜备好配料研磨。”
那红衣和尚上下打量两眼易丁甲,将信将疑道:“此话当真?”
易丁甲一拱手,笑道:“佛爷说笑了,老朽如何敢欺骗佛爷您。”
红衣和尚闻言,嘴一撇道:“谅你也不敢,过去吧。”说着一抬手,示意易丁甲往前殿去。
易丁甲又恭敬了两句,转身故意靠着伏虎殿窗外走去,一路仔细倾听,殿内鼾声如雷,应是白日里做工的工匠都休息了。
从伏虎殿走出几步,又突然想到:这些劳工夜里不上工,究其原因,莫不是这伏虎殿多为木质结构,怕走了火。想到此处,易丁甲眼内似乎灵光一闪,顿时计上心来。
第十一章白衣仙剑
易丁甲抬头观望,但见此时乌云蔽月,万籁无声,只有山风穿殿过廊的轻啸声,便快步走进前殿,来到书案前,取出随身的火折子,点上烛台,取了几张宣纸,却是揉做一团,放于袖口内,又看了看殿外无人,便拿起砚台乔模乔样研磨起来,但双眼却一直注视着殿外动静。
终于等到一队红衣和尚手持火把,巡逻而过后。易丁甲面露笑意,又弯着腰来到殿外,扫了两眼,终于找到堆放木材废料处,快步走过去,将揉好的纸团塞在木屑下,又看了看四周,一抖手取出火折子,将那纸团点燃,转身便快步跑回殿内,关上殿门,回到书案旁继续装作研墨。
那火势初始尚小,但此处废料木屑颇多,借着山风,一会工夫不到,只听“腾”地一声,便猛烈燃烧起来,顿时殿外火光冲天。
而在大殿上方飞檐之上出现一书生打扮的人,向下望了眼那火光,微微一点头,随即隐去。
少顷,寺内喊叫声大起,红衣和尚们与工匠都搅在一起,乱作一团,往来担水救火,一片嘈杂。
易丁甲看准情形,借机向白日间来时的山门方向溜去,哪知道刚来到山门入口处,还未来得及辨识方向,但听到前方人声鼎沸,忽地从左侧路口走出一中等身材和尚来,方脸阔口,一双浓密眉毛下生了一对蛇眼,露着凶光,手持禅杖,身披五彩袈裟,胸前挂着一串骷髅头做佛珠,周围簇拥着许多红衣和尚,一路走过来。
那和尚走出几步,顿了一顿,对身旁的红衣和尚道:“你二人在此看守,且不可放外人进入,其他人等随我去伏虎殿。”
众人应声称是,一队人马持着火把,沿着甬道,快步向伏虎殿方向走去。
易丁甲见机躲避,来不及思考便顺着中间路口向里溜去,原本以为这中间院落应与右侧一样有伏虎殿一般雄伟的大殿建筑,却是未走几丈远,便见一简易木屋,里面却是灯火通明。
易丁甲在外面徘徊了片刻,未有其他发现,低头想了想,还是走近那木屋,蹲下身来向里面观瞧,但见书案旁正坐着一身形挺拔的中年男人,此人穿一袭黑袍,脸上戴着副铜色面具,遮住了上半边脸,面具后一双冷酷的眼睛,仿若射出两道煞气,让人看了不禁毛骨悚然,如遭芒刺一般。
窗外,易丁甲不犹打了个冷战,那中年男人似乎也感知到窗外有人,却全然不加以理会,继续阅卷翻书。
易丁甲蹲着身子,缓缓向屋后移动,转过木屋,终于见到一稍大一些的建筑,门楣上挂着“重生殿”三个字,里面漆黑一片,无半点灯火。走近后,挑破窗纸,向里面观看半天,又看不清里面任何事物,自己蹲在那里听了半天,除了伏虎殿方向人声嘈杂外,周围一片寂静,想了又想,索性用手去推门。
“吱呀”一声,门扇应声而开,在此时听来竟有一丝诡异。
易丁甲却是想也未想,快步闪了进去,回头又看了看外面,才将门扇对上。转身在屋内摸索半天,除了有阵阵的腐臭味道外,不见任何事物,心想这里应该是一空屋,应该没有什么金银宝贝,否则门外定会有人看守,正如此想着,不犹大失所望。
忽地,离他丈余远近处,现出一对红光来,大小如鸡卵,在如此漆黑环境中甚是醒目,灿灿如宝石。易丁甲心中一惊,默想究竟是什么宝贝,在此大放异彩。遂贪念大涨,连呼吸都加重了许多。
瞬时又见那对红光周围又生出许多对“红宝石”来,易丁甲喜得心花怒放,不再多想,张开双臂便摸了上去。
“吼嗷”,
一声低沉的吼声,似野兽般叫唤,听了让人毛发直竖,脊背发凉,接着就是“吼嗷”、“吼嗷”的一连串吼叫声,仿佛这房间里有数十只野兽一般,而且随着叫声响起,那些“红宝石”开始缓缓向易丁甲移动过来。
“莫不是这房间里有何怪物”心念如此,易丁甲登时吓得一身冷汗,衣衫尽湿,心里想着要跑,腿脚却软若无骨,一下就跌坐在地上。
正在此危急之间,耳边隐隐传来一声:“捂住口鼻,屏住呼吸,否则性命不保。”声音似曾相识,但恍惚间也来不及细想,易丁甲赶紧屏息捂嘴照做。
此时再看那些“红宝石”,已遂渐聚拢过来,边移动边发着低沉的吼叫声和粗重的呼吸声。说来也怪,片刻之后,那低吼声遂渐减少,“红宝石”也渐渐减少,房间里又变得漆黑一片。
易丁甲见状,屏住呼吸,连滚带爬来到门扇旁,抬手轻轻推开门,回头见房内无任何动静,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逃了出来。
一股山风迎面吹来,易丁甲顿时感到仿佛重生一般,大口大口地贪婪的呼吸着外界的空气,在喘息未定间,耳边又听到一声:“抓牢此索,速速离去。”仔细辨识正是刚才在房间内救自己的那个人,话音刚落,只见在深色的夜空中垂下一段黑色的绳索,此时已命不由己,便依言抓住绳索。
那绳索好似活物一般,在自己抓牢后,竟缓缓升起,跃上墙头,此时回头看下去,可见双面寺全貌。原来这寺院入山门后,便分成三个大的院落,右侧院落便是伏虎殿为主的三进大院,前院是临时画室,中间是伏虎殿,后院便是自己与风疏竹二人居住的柴房;中间便是让自己此夜惊魂的院落,前后两个房间,后面是“重生殿”,前面是见到那戴面具之人的处所;左侧的院落由前后两个大殿组成,周围散落着数十间单层房屋,此院落的前殿是双面寺最大的殿,看样子是寺院的主殿,也就是碰到胸前挂一串骷髅头和尚的处所,而后殿也与伏虎殿大小相仿,殿外有数十名红衣和尚明火持杖往来巡逻,正是自己在罗盘眼里所见之处。三个大院落虽是一个山门,但却互不相通,中间均有高达丈许的石墙隔开,想是初建左侧院落,后因寺内人口增多,又扩建了两次。
恍惚间,自己被绳索带过石墙回了柴房,缓缓降
下后,那绳索便“倏”地一下不见了。易丁甲望着夜空愣了半晌,忽地恍然大悟,自己与隔壁院落只隔了一堵石墙而已,想想今晚的所作所为,面露一丝苦笑,转身又看到隔壁柴房的灯火亮着,便又来到窗下,通过走时捅开的窗纸向里面一看,只见风疏竹依旧在闭目养神,毫无异样,隐隐觉得救自己的人就是这书生,心想敲门进去答谢,又怕弄错。
易丁甲正在踌躇之间,突地听到伏虎殿方向已经由嘈杂声变成了喊叫,隐隐中听到有人在喊着抓奸细,心中一惊,赶紧回到自己的柴房,吓得灯火也不敢点燃,向柴垛上一靠,静静侧耳倾听,遂渐外面的喊叫声平息,心中才稍稍一宽,忽地听到惨叫之声连连,间或还夹杂着兵刃碰击声,吓得全身一抖,动也不敢动。
又听到隔壁柴门“吱呀”一声,易丁甲明白是风疏竹听到打斗声,走了出去,自己也想去看个究竟,可想起今夜的种种惊魂,最终还是放弃了。
窗外,风疏竹立在屋檐下,向易丁甲房间看了一眼,嘴角泛起一丝笑意,身形一晃,来到前院伏虎殿旁,隐在殿前圆柱后,向场中望去。
只见数十个面目狰狞的红衣和尚,正围着一容貌清丽脱俗的白衣女子在打斗,那白衣女子梳流苏发髻,肤白若雪,面冷如霜,手持一柄仙剑,剑柄上刻着一朵菡萏,正是那日去方外山江上迎面偶遇的女子。
那白衣女子身姿轻盈,灵动如水,步伐更是变幻莫测,青丝随身影飞扬,衣衫伴剑势翩跹,宛如九天仙子落入凡尘,让人看了如痴如醉。
观其剑势如水,缓急不定,强弱难测,又灵便顺通,令对手难以捉摸,稍一不慎便中剑,因此令人心生爱怜之时,竟还有几分敬畏。
随着几声惨叫,又多了几名红衣和尚中剑倒地,痛苦呻吟,在一旁原本观战的二当家的,再也沉不住气,大喝一声:“尔等退下,让我铁头罗汉来擒她。”
红衣和尚们闻言,纷纷退后,让出场地,铁头罗汉话音刚落,便祭起手中的月牙铲,这月牙铲重达几百斤有余,带着风势向白衣女子压下去。
白衣女子闻声面色若水,抬起美目往上一看,脚下步伐变幻,退后数尺,手中仙剑一抖,卷起一道光华,气势如大江中掀起的惊天巨浪,向上迎去。
那月牙铲看似威猛无匹,但方一接触到那道光华,便急速飞转回去,向来不及躲避的铁头罗汉撞去。
只听“”地一声,月牙铲掉落在地上,铁头罗汉面露痛苦之色,“噗”的一声,一口血雾喷出,跌坐在地上。
众和尚大惊,慌忙上前搀扶,铁头罗汉伸手示意不要乱动,再看场内,白衣女子已不知去向,但留满院芳华和一丝清香气息,夜空中一道剑华掠空而去。
风疏竹看到此处,眼生赞叹之色,轻轻点点头,口中低声念道:“水月剑法。”说完转身便向柴房走去。
身后,又来了一群红衣和尚,正中簇拥着胸前挂着一串骷髅头的和尚,凶神恶煞般地赶来。那和尚站定,抬眼一看眼前一片狼藉,铁头罗汉负伤在地,不能言语,手下的小和尚也是伤了一地,再因此之前刚着过一把大火,顿时气得面色铁青,对周围人喝道:“把二当家与受伤的众兄弟抬回去,请三当家的到双面佛殿议事。”说完转身就走,周围一干人等应声动作。
双面佛殿内。
铁头罗汉闭着眼睛躺在罗汉床上,脸上痛苦神色略有缓解,一身穿黑袍戴半边铜面具的中年男人正在给他把脉,一旁坐着胸前挂骷髅头的和尚。
戴铜面具的男人轻轻放回铁头罗汉的胳膊,微微点点头,转过身来。
一旁挂骷髅头的和尚关切地道:“三弟,二弟的伤势如何?”
戴铜面具的男人缓缓道:“二哥伤势暂且无碍,无非是被震伤了内脏,运功调息休息几日便可。”
二当家的铁头罗汉闻言,睁开眼睛,有气无力地道:“大哥放心,我没大碍的,只是一时大意,被那女子所伤。”
大当家的闻言,一晃胸前的骷髅头,叹气道:“你啊,就改不了这毛病,见到女色就神魂颠倒。”一句话说得铁头罗汉无言以对,接着又道:“不知伤二弟的是何人?”
戴铜面具的男人沉思片刻,道:“应是水月宫的人。”
铁头罗汉闻言,一声惊呼:“水月宫?”说完,又看向大当家的道:“大哥,这前些日巡山的弟兄被归云观的道士所伤,这水月宫又打上门来,当今天下三大派就差空觉寺了啊。”
大当家的一声冷哼道:“我双面佛未出道前,久闻三派大名,早想会他一会。”
铁头罗汉似是很会见风使舵,马上换了一副嘴脸,眼生兴奋地道:“看来我三兄弟想要在此争得一席之地,免不了一场恶战了。”
戴铜面具的男人却沉吟许久,方道:“目前以我们的实力,尚不足以对抗三派,切不可令其合力于此。”
大当家的双面佛闻言,眯着眼睛想了想,又道:“三弟说的有道理,当今正道经魔宗影惑一役,实力大损,但余威仍不容轻视,”顿一下,接着道:“不知三弟有何妙招?”
戴铜面具的男人听到“魔宗影惑“”几个字,身子似乎一震,但马上道:“围魏救赵。”
“围魏救赵?”双面佛与铁头罗汉对望一眼,同时讶声道。
“对,巧令魔道新生势力,断续的岛的九黎赤方攻打归云观。”戴铜面具的男人语气平和地说着,但眼中却射出两道仇恨的目光。
“九黎赤方虽偏居一域,但实力确实不凡,更是自称新一代魔宗,早有欲吞三界之意,又怎会听命与我们呢?”大当家的双面佛颇为不解地道。
戴铜面具的男人道:“距断续岛最近的仙界门派便是归云观,而此次如果归云观动用力量来攻打我们,其大本营必然空虚,只要放出此消息给九黎赤方,千载
难逢之良机,他一定不会放弃。”
双面佛闻言,面色大喜道:“好主意,三弟果然智谋超群,……不过……,”
“大哥还有何疑惑?”戴面具的男人道
双面佛沉思片刻,道:“用此计策可以解决归云观,但剩下的空觉寺与水月宫也是不容小觑。”
戴面具男人似乎一笑,又道:“大哥多虑了,水月宫对外宣称三界禁地,已封宫百年之久,一向不问世事,此次水月宫弟子打上山门,我想是与魔宗影惑破土而出的消息有关,应单纯只是打探消息,只要我们不伤其弟子,水月宫也不会对付我们。”
铁头罗汉面色一沉,似是生气地道:“所以今晚,那女子与我斗法时,三弟便袖手旁观了。”
戴面具男人微微一笑,道:“二哥号称铁头罗汉,如若不是一时大意,那女子如何伤得了你。”
铁头罗汉闻言,脖子一扬,面生得意之色,又道:“这却是实话,下次再遇到,洒家一定生擒她。”
双面佛笑道:“二弟又在说大话,哪次见到女色你不是受伤在身”接着话锋一转道:“这两派已有所应对,但不知三弟对空觉寺做何打算。”
戴面具的男人深深吸了口气,道:“空觉寺是我们打进中原的必经之地,此次一定要予以重创,以传回的消息来看,空觉寺剑仙已不足百人,了本老贼定会留守方外山,余下弟子不足为惧。”
“好!”双面佛高声一呼,又高兴地道:“那就劳烦三弟,以此计早日安排诸事。”
戴面具男人点点头,接着道:“此番去断续岛,需要些时日,天罗镜就留在山上,以助大哥一臂之力,但请切记子时与申时对应离位生门开之事,免伤了进出弟兄。”
双面佛点点头,略一迟疑,又道:“但不知三弟此去,需多少时日?”
戴铜色面具男人,略一沉吟道:“多则十天,少则三日,在空觉寺剑仙大批人马来临前,小弟一定赶回。”
双面佛闻言,眉欢眼笑地道:“那就有劳三弟了,一路要多加小心。”
戴面具的男人微微一点头,转身就出去了。
铁头罗汉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后,转头对双面佛道:“大哥,这个魔道牧神使阎收天与你我本非同门,真的可信吗?”
双面佛也从门外收回目光,笑道:“二弟何出此言?”
铁头罗汉眼睛一瞪,摇晃着脑袋,表情夸张地道:“万一他此去不回呢?”
双面佛哈哈大笑,道:“二弟你笨了不是,这魔道牧神使阎收天心思缜密,做事冷静,他已经想到了你我有此顾虑,所以故意把贴身法宝天罗镜留了下来。”
铁头罗汉恍然大悟,摸了摸秃头道:“对啊,再如何,他也不会丢下这法宝不要。”
双面佛诡异一笑道:“何况这阎收天当年随魔宗荧惑南征北战,道行非同寻常,更是见多识广,你我兄弟倘若真的想闯出一番天地,还需多多利用此人才是。”
铁头罗汉愣愣一笑道:“还是大哥考虑周祥,可三界都在传闻影惑将破土而出之事,这魔道牧神使阎收天本为影惑旧部,到那时还能与我们一条心吗?”
双面罗汉似笑非笑地道:“这就是一直要重用他的另一个原因,影惑元神破土而出之时,能力十分微弱,如果乘机吸收了他的元神,便可成为一代魔宗。”
铁头罗汉闻言,面生喜色,兴致勃勃地继续道:“那大哥就可以号令天下群魔了,我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双面佛微微一笑,点点头道:“所以,目前还是要善待重用此人,何况他刚分析的形势非常正确,无论如何,我们与空觉寺终有一场你死我活的血战。”双面佛边说边握紧拳头,目露凶光,好似变了一个人一样。
稍后,双面佛面容恢复正常,询问道:“对了,二弟,那些素奴情况如何?”
铁头罗汉道:“目前在重生殿里存放了三十多个,但与之前的魔力相差很多。”
双面佛点点头道:“之前的本体毕竟有些道行,但只要数量够多,同样可形成战力。待你伤好了,马上要加快建寺,然后那些工匠……,”说着做了个手刀下劈的动作。
铁头罗汉目露喜色道:“小弟明白。”
双面佛忽地又脸色一沉,看着铁头罗汉道:“近日起你不可再近女色,以免耽搁正事,另外多安排人手下山摸摸周边情况。”
见铁头罗汉不情愿地“嗯”了一声,双面佛摇摇头道:“你暂且休息吧,我带人去查下山内情况。”说完转身出去了,随后在殿外传来双面佛召唤下属巡山的声音。
铁头罗汉听到大哥走远后,喊殿门外值卫的和尚,将那高个与矮个和尚传了进来。
二人一脸堆笑询问何事,铁头罗汉一脸不耐烦的表情,道:“你二人速速下山,摸摸山外情况,且不可多事,速去速回。”
二人连连称是,说完矮个红衣和尚又挤着笑脸,道:“小的还有一事,要二当家的作主。”
铁头罗汉扫了矮个红衣和尚一眼,道:“何事?”
矮个红衣和尚道:“就是小的昨日拿过来的画像,不知二当家的觉得如何?”
铁头罗汉闻言,脸上的不快一扫而空,连连点头道:“那书生画的确实不错。”
矮个红衣和尚马上接着道:“那二当家的是否唤他过来作画?”
铁头罗汉眉毛一横,厉声道:“你是不脑袋被门挤了,洒家现在这样如何作画?”
“啪”一声,高个红衣和尚打了矮个和尚光头一下,一脸堆笑道:“此时怎么能显现出二当家的威猛神武来呢,不如过些时日再说,对吧,二当家的?”
铁头罗汉面生疲倦之色,闭上眼睛点点头,挥挥手示意他们快出去。
第十二章商定
多日来阴雨连绵,远远看去,螺田山淹没在一片迷蒙的雨雾中,朦胧下,除去神秘之外,竟还有一丝愁绪在飘荡。
山下,螺田镇西,小庙内。
空行法师手捻佛珠,正站在殿中,望着眼前密密斜织的细雨,眉头紧锁,思绪万千,细雨仿佛在天地间织成了一张巨网,网住了天地万物,也网住了他自己。
虽说那日静尘子回来时已言明了一切,自己更是知道风疏竹入山的意图,但几日过去,非但风疏竹毫无消息,就是师弟空明回寺请命,也是杳无音信。而近日来,螺田山上下来巡山的妖人却是不断地增多,自己往往一日要躲避数次搜查,真是个去留两难,仿若真的被网住一般。
“空行法师何以如此惆怅。”
随着一声爽朗的话音传来,只见风疏竹带着一身清新的风雨气息,闪入殿内。
空行眼睛一亮,忧愁尽扫,高兴之余带着一丝激动,上前道:“风少侠,真个是让贫僧久等了。”
风疏竹爽朗地一笑,又道:“双面佛寺内确实有些复杂,因此耽搁了些时日。”继而将寺内探得的所有消息悉数道来。
空行法师听得脸上阴晴不定,或喜或忧,终于等到风疏竹说完,道:“看来这螺田山上是以双面佛、铁头罗汉、牧神使阎收天三人为首,而其中双面佛与铁头罗汉师出同门,与阎收天之间确存嫌隙。”
风疏竹点点头道:“确实如此,眼下来看应是相互利用,阎收天欲借双面佛寺向魔宗昔日旧部发告信号,其目的在于召集隐匿多年的各大魔头,而双面佛却是想利用阎收天查找影惑之下落,以在魔道中争得一席之地。”
空行法师沉思许久,道:“可无论哪一方,俱是对正道不利,须尽快解决才是。”说完,看向风疏竹。
风疏竹点头道:“法师之意正欲风某不谋而合,但山上妖人数量众多,怕是还需空觉寺大批剑仙来做支援了。”
空行法师叹了一声,道:“可师弟空明已去多日,尚无消息。”
风疏竹顿了下,方道:“耽搁时日太久,怕那被做成素奴的百姓越来越多,风某实不忍见此荼毒。”
空行法师闻言,眉头紧锁,半晌说不出话来,许久才又道:“风少侠何以在那红光中来去自由呢?”
风疏竹微微一笑道:“据风某观察,那天罗镜乃十二天干与先天八卦方位搭配之理,遇离位为生门。”
空行奇道:“如此说来,只要算准生门,此天罗镜岂不是废物。”
风疏竹摇头道:“此生门并非一成不变,遇子时开启应对离位便是子申对位,然若其他时辰开启,实为变化多端。”
空行听得似懂非懂,但也未做细问,而是又疑道:“那依风少侠之见,打伤铁头罗汉的女剑仙,是否也洞察此中玄机呢?”
风疏竹微微一笑道:“此事无从知晓,但风某想来,其却可以另有进出自由之法。”
空行奇道:“什么方法?”
风疏竹哈哈一笑道:“看来空行法师真的是佛经念多了,木讷如斯,方法很简单,随下山的妖人进出便可。”
空行恍然大悟,一拍脑袋道:“这就是那日你断然入山的理由啊,贫僧担忧多日,还担心你被困在山中。”
说完二人同时笑了起来,此时但听殿外“嗖”地一声破空声,二人同时向外一看。
见一年轻和尚,身穿灰色僧袍,穿过雨幕入殿而来,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不知师兄与这位施主所谓何事如此开心。”
空行抬眼一看,顿时喜出望外,略显激动地道:“空明师弟,你可终于回来了,师尊有何法旨,为何只见你一人呢?”
空明对此一连串发问,却并未作答,而是转身对着空行身旁双手一合十道:“想必这位就是风疏竹少侠了,小僧空明。”
风疏竹一回礼,道:“空明法师多礼了。”说着微微一笑,又道:“至于空行法师的疑惑,风某也很想知道。”
空明闻言,转身看向空行,缓缓道:“师尊已做断定,那罩住螺田山的法宝就是七煞天罗镜,此法宝乃昔日魔宗影惑旧部魔道牧神使阎收天所有,威力巨大,且已命我率众师弟下山,尽快消灭这些盘踞在螺田山的妖孽。”
空行法师闻言喜出望外,却又不解地道:“师尊如此法旨,却如何只见你一人呢?”
空明一笑道:“师兄除魔心急,师弟是提前回来通报,早行了几日,众师兄弟应在三日后便可到此。”
风疏竹看着空明,略一沉思,又道:“但不知空觉寺派了多少位师兄下山来?”
空明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师尊派了五十名师兄弟,可谓空觉寺半数力量了。”说着又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道:“风少侠,此间有师尊书信一封,请过目。”
风疏竹接过来,打开观阅,不住点头,看完后又将信函递与空行,道:“了本上人信中提到,因涉及魔宗影惑旧部,归云观业已同意携手作战,预计几日后便派弟子前来助阵。”
空行草草看完信后,双手一合十,念了一句佛号,道:“若能同时得到风少侠与归云观帮助,此间事务可尽快了却。”
风疏竹突然想起静尘子来,便道:“今日为何不见静尘子道长?”
空行笑道:“静尘子道长一向性子甚急,自那日后山回来后,只在此逗留两日,不见风少侠消息,便说回天台山归云观复命去了。”
风疏竹道:“静尘子道长所急并无道理,这螺田山的事如若再拖延下去,风某担心有二,其一,双面佛寺一旦建寺完成,寺内众工匠怕是无一幸免;其二,时日一久难保其他魔道势力寻势而来,助长妖人气焰。”
空行略一沉思,眉头微皱道:“那依风少侠之意……?”
风疏竹看了一眼空行,又转头看向空明,道:“依了本上人之意行事,却要提前动作,不如三日后待众师到齐,马上
行动。”
空行略一思考道:“那风少侠是留在此间,还是返回山上去。”
风疏竹转过身去,望着外面的烟雨,轻叹一声道:“风某还是要回双面佛寺,以防妖人提前残害工匠。”
空行念一声佛号道:“风少侠侠骨仁心,以天下苍生为首重,置自身安危于不顾,贫僧赧颜,有愧佛门弟子之身份。”
风疏竹爽朗地笑了一下,道:“空行法师言重了,风某理解法师心情,但佛门清规戒律甚多,空行法师又为空觉寺首座弟子,行事要考虑诸多,这一点,远不及风某自由之身,无拘无束,遇事可随心灵活处置。”
空行闻言露出会心笑容,道:“风少侠思维缜密,洞中肯綮,贫僧敬仰万分。”
风疏竹微微一笑道:“空行法师折煞风某了,愧不敢当啊。”说着,看了眼殿外接着道:“时辰不早了,天罗镜生门将要关闭,二位法师就此别过,如有突发情况,风某会提前来告。”
说完与空行、空明相互作别,一闪身消失在雨雾中。
望着殿外密密斜织的细雨,空明面似迷惑,道:“师兄,这风少侠无门无派,独身一人,为何师尊如此重视呢?”
空行同样看着殿外的烟雨,轻叹一下道:“当年魔宗影惑点燃的三界战火,虽说正道完胜魔道,但实为惨胜。现如今如风少侠这般道行高深,足智多谋者实难寻觅,况且风少侠与三界众多门派交往,其影响力不容轻视。”
空明轻轻点头,似乎领略其中玄机,但仍问道:“风少侠如此出类拔萃,为何不自创门派呢?”
空行开怀一笑,转头看向师弟道:“无拘无束岂不是更好?”
闻言空明一愣,多看了师兄空行一眼,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空行面色微动,微微点了下头,轻道:“师弟,你资质不凡,他日定可在三界一展身手,切不可辜负了师尊一片教诲。”
空明闻言,眨了眨眼睛,低声念了句佛号,恭声道:“师兄阅历非凡,师弟初出茅庐,还望师兄以后多加指点才是。”
空行转身看了眼空明,微微点了下头,道:“师兄定会知无不言,空觉寺势微日下,我们所有师兄弟应为师尊分担烦恼才是。”
闻言,空明面色微动,恭声道:“是,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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螺田山,双面佛寺,伏虎殿后院柴房。
只见易丁甲闭着眼睛,面窗而跪,口中念念有词,不断地摇晃着手中的签筒,“哗啦哗啦”声不断,一会便甩出一支竹签来,“啪”地一声落在地上。
易丁甲上前捡起竹签,紧紧握在手中,低声道:“祖师保佑,祖师保佑,第六次了,请保佑这次给弟子一个上上签,指点弟子尽快得到财宝。”嘴上念叨完,又闭着眼睛默默祈祷一番,才紧张兮兮地向竹签上看去,转了转眼睛,一脸失望地又道:“怎么又是个下下签,看来今日诸事不宜,那就暂且再忍几日吧。”说完,叹了口气,才将竹签放回签筒。
见此,站在窗外的风疏竹微微笑了一下,忍不住摇摇头,又转身看了看天空,此时已是雨过天晴,云破天开,空气中更是弥漫着一股雨后清新的气味,让人倍感心旷神怡。
风疏竹静静地站了一小会,才转身走回到自己住的柴房去了。
易丁甲听到隔壁开门声,翻着白眼想了想,绷着嘴唇点点头,快步走出房门,来到隔壁,抬起手来“啪啪”打了两下房门,听听里面未应答,便干咳一声,道:“风公子在吗,请出来一叙,老朽有要事相商。”
风疏竹闻言,微微一笑,伸手推开房门,走到屋外,道:“前辈有何贵干?”
易丁甲神秘兮兮地转了转眼睛,又回头看了眼,见无外人,才将一张皱了的字条递过来,似笑非笑地道:“老朽肉眼凡胎,不识公子真身,你我二人同困于此已多日,还望公子能指点一二。”
风疏竹打开字条一看,原来是那日自己写的“八字”,遂不动声色地道:“前辈怕认错了,在下哪是什么仙人,更无从说到指点一二了。”
易丁甲一听,干眨了两下眼睛,眉头一皱,露出一副可怜相道:“那日老朽误入重生殿,险些丧命,承蒙公子施法相救,请受老朽一拜。”说着一摊手就要跪下。
风疏竹忙一探手,搀扶住道:“前辈尽得易学真传,洞彻天机,在下佩服还来不及,哪里能受此大礼,再者前辈所言什么相救之事,在下实在不知晓,想来定时贵派祖师显灵。”
易丁甲闻言,直起身来,略一沉思,觉得风疏竹所言也不无道理,但仍是满眼疑惑地看向风疏竹手中的那张字条。
风疏竹意识到对方不解之事,便轻笑道:“此字条是为在下的好心提醒而已,因那日入山前听前辈实为财运而来,又想到此处危机四伏,理当小心谨慎才是,又不便直言,方出此下策而已。”
易丁甲闻言,心中已是了然,眼前这书生貌似不愿暴露身份,便不再继续深问,而是一拱手道:“如此说来,老朽还是要感谢公子好心提醒才是。”
风疏竹刚要回礼,却听有人高声喊道:“你二人又在闲聊什么,速随佛爷来。”
二人寻声望去,见是矮个红衣和尚,一脸不快地站在院门口处高声喊着,待二人来到身旁,有怪眼一翻,鄙视地道:“此番带你们去见二当家的,知道是什么事吗?”
易丁甲迎合地笑道:“想来是二当家的要做画像吧。”
矮个红衣和尚白了他一眼,道:“想不到你这老头还算聪明。”说着却将目光转向风疏竹道:“前些时日你为佛爷做的画像,二当家的看了,还算满意,这次可有把握画得更好?”
风疏竹点头道:“小生一定竭尽心力,讨得二当家的满意。”
矮个红衣和尚哼了一声,又道:“你二人切记,此事只许成功不许失
败!”说着又狠狠地扫了二人一眼,方道:“何况你二人由我举荐,此次如若丢了佛爷的脸,休怪佛爷心狠手辣,渡你二人早登极乐。”
二人慌忙唯唯诺诺地点头称是,矮个红衣和尚见状,点点头,带着满意神色道:“闲话少说,速随我来。”
二人便紧随其后一同穿过伏虎殿,向前院走去,一路走来但见几处工匠都在加紧劳作,而且监工的和尚也略有增多,个个凶神恶煞般,手持长鞭,不容工匠们有丝毫懈怠。
“如此速度施工下去,怕是不出几日,这双面佛寺便可建成,届时工匠们将惨遭毒害。”想到这里,风疏竹不禁眉头微皱,一丝担心掠上心头,而一路耳旁传来的那些敲敲打打制作声响,此时听来竟仿佛是催命魔音,萦回环绕。
不知不觉中已来到画室前,矮个红衣和尚停下脚步,向殿内张望了两眼,又回头对二人低声道:“暂且在此等候,待我进去通报。”说完,轻轻迈步走了进去,片刻之后便又出来,一招手道:“随我进来吧,二当家在里面。”待二人走到身旁,又赶忙叮嘱道:“切记无事少说话,只听从吩咐即可。”说着用严正的目光看向二人,见二人点头称是,才放心地一甩头,努努嘴,示意跟他入内。
三人走到殿内,但见迎面太师椅上躺卧着一身材高大,罗汉眉,满脸络腮胡,一身粗肉的大和尚,此时正微闭着眼睛,身后有两个年轻女子正在捶背揉肩。
三人紧靠殿门站定,见铁头罗汉眼睛也未睁开,矮个红衣和尚回头看了风疏竹与易丁甲二人一眼,示意二人收声,然后满脸堆笑,轻手轻脚地走上去,来到铁头罗汉身旁,伏耳边低语几句。
那铁头罗汉闻声,半晌才缓缓睁开眼睛,接着伸手打了个哈气,一抬手示意那身后那俩年轻女子打住,又缓缓站起身来,迈着虎步走过来,端详了二人一会,看了眼易丁甲,却对着风疏竹道:“你二人,便是那作画之人?”
二人未敢出声,只是点头默认,易丁甲更是吓得额头渗出汗珠来,对方强悍的压迫感,令他感到呼吸都有些困难,生怕做错了任何一个微小动作一样。
铁头罗汉见状,面上露出自满地神色,似乎对自己的震慑之力倍感满意,接着粗声道:“做一副画像需要多久,佛爷我可是没许多时光陪尔等空耗。”
矮个红衣和尚闻言,慌忙走过来,接话茬道:“二当家的有所不知,这书生作画十分奇特,只许见人一面,便可画出。”
铁头罗汉一听似乎很有兴致,转头打量了两眼风疏竹,奇道:“此话当真?”
风疏竹回道:“禀二当家的,这位佛爷所言不虚,小生作画全凭记忆。”
铁头罗汉端详了风疏竹一会,故意抬高几分语调,道:“好,那佛爷就等你的画像,如若画的好,重重有赏,如若画的不好,哼哼。”说着露出凶狠阴森表情。
矮个红衣和尚一听,顿时吓出一身冷汗,慌忙道:“一定,一定能画好的,请,请二当家的放,放心。”说着对风疏竹使了个眼色,示意随着他说。
风疏竹做恍然大悟状,忙不迭地道:“噢,对,对,对,请二当家的尽管放心,小生一定能画好。”
铁头罗汉鼻中发出一声轻哼,接着道:“什么时候能画好?”
矮个红衣和尚闻言,低下头去,不敢再接话茬打保证,却用眼角不住地向风疏竹求救。
风疏竹看在眼中,觉得好笑,却故意拖延了一小会,才道:“小生斗胆,敢问二当家的要做何样的画像?”
铁头罗汉一眯眼睛,似是点了点头,看着风疏竹道:“你心思很缜密啊。”说完转过身去,一扯僧袍,露出一团护胸毛,高声道:“佛爷要你画一幅丈二全开的罗汉伏虎图!”
风疏竹闻言,略一思考,轻声道:“敢问二当家的,除尺寸外,还有何别的要求?”
铁头罗汉此次明显点了点头,道:“红法衣,白猛虎,月牙铲,气势威猛,形象真。”顿了顿,一步走过来,高大的身子挡在将风疏竹与易丁甲面前,压低了嗓音,逼问道:“可做得到?”
风疏竹必看他眼中凶光,一拱手道:“只要作画材料备得齐全,小生三日便可做好。”
“好!”铁头罗汉一声高喝,吓得易丁甲全身一哆嗦,接着铁头罗汉又大手一伸,指着矮个红衣和尚道:“作画所备诸事,今日准备齐全,佛爷三日后来此看画!”说完,迈开大步,走了出去。
矮个红衣和尚见铁头罗汉已走远,才收回目光,回过头来轻轻挥手,示意那俩女子下去,接着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对风疏竹道:“你这允诺三日完成如此巨幅画像,有多少把握?”
风疏竹微微一笑道:“佛爷放心,风某敢如此说,定然是成竹在胸,不会给二当家的留下口实,责备于你。”
矮个红衣和尚一听,脸上一宽,但马上又道:“这作画,要备何物?”
风疏竹点点头,便对矮个红衣和尚一一讲明,准备笔墨、染料、搭设画架等诸事。
矮个红衣和尚听得认真,记得也认真,一番交代完毕后,也不再怀疑风疏竹的允诺,随后便出去召集工匠,搭设画架。
易丁甲待红衣和尚出去后,走近风疏竹,看了两眼,方低声道:“公子真的有把握,能在短短三日内作好此画?”
风疏竹微微一笑,道:“前辈不必担心,风某断保你平安。”
易丁甲闻言,虽说知晓眼前这书生能力不凡,但仍心存疑惑,可眼下自己似乎也别无其他选择,只得将信将疑点点头。
风疏竹又微微一笑,心中自是明白这易丁甲的想法,一心想着按时完成画像便可确保自身安全,而事实却与此大相径庭,但自己又不能当面点破,也是免去不必要的麻烦。
二人便不再言语,而是同时沉默下来,转身默默地看着那些工匠们,搬运材料,搭设画架……
第十三章小胖熊
苍青山,玉笋峰。
这是个阳光明媚的午后,整个玉笋峰被寂静包围着,柔和的光线轻洒下来,使空气中也带了些慵懒的气息,一切都似乎是懒洋洋的。
小九单腿站立,弯曲着脖颈,将头插在背羽里,在窗外休息。
阳光从雕花窗棂照进来,洒在屋内的青石地面上,而旁边,一个身穿冰蓝色丝裙的少女正趴在桌子上,一对水汪汪的大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一根纤细的手指拨弄着眼前的一只竹蜻蜓。
所有的欢乐与笑声,仿佛还在耳边回荡,可现实是偌大的峰顶,此时却只剩下自己一人,她轻轻地拿起竹蜻蜓,迎着阳光将它举起,眯着眼睛看过去,幻想着它在天空中飞旋。
她看到了竹蜻蜓飞上竹林,飞上白云,飞上青天,也飞过了自己的心田,留下了一道抹不去的痕迹.
不知道有什么东西,令她告别了孩提时的懵懂无知,在心迹上朦朦胧胧的生根发芽。她发觉自己最近很敏感,周围有任何的波动都会让自己产生不安。她会自己一个人傻笑,也会自己一个人伤感,好像对未来的每一刻都充满了憧憬。
她细细地品味,那是音符般的美妙与欢快,也是雪花般绚丽与纯洁,更是如同柠檬一样的青涩难忘。
她好像无端地变得柔弱起来,总是在希望得到呵护,得到永远的陪伴。
她百无聊赖地摆弄了一会竹蜻蜓,便站起身来,一身懒散地走到屋外,忽见单腿独立在睡梦中的小九,眼珠一转,嘴角露出一抹坏笑,便又蹑手蹑脚地转身走回房间,拎了桶水,偷偷地放在小九抬起的脚下,转身向一旁走了几步,突然高声喊道:“小九,快起来。”
声音甜美,却是震耳欲聋,吓得小九惊醒过来,慌乱中放下脚来,顿时感到一凉,又吓了一跳,展翅欲飞,却看到面前笑得前仰后合的楚晴,似乎明白了几分,低头一看,自己踩在一只装水的木桶里,才知道这是个恶作剧。
小九非但没有生气,而是轻轻扇动着翅膀,低声鸣叫了几声,似乎也是在跟着楚晴大笑一般,欢乐声在山顶飘荡。
笑过之余,楚晴道:“小九,你怎么在这里睡觉,没有出去呢?”
小九低鸣两声,但楚晴却不懂其意。
楚晴又道:“风大哥哥去哪里了?你知道吗?”
小九转着眼睛想了想,这次却摇了下头。
楚晴不快地努努嘴,也未再多问,而是转身向悬崖边走了几步,举目环看,但见群山莽莽,似有万重,自己竟有种被围困的感觉,忽地觉得好像缺了些什么一般。
她静静地站在那里,感到陪伴自己的只有那只不会说话的大仙鹤与“沙沙”作响的竹林。
突然,她转过身来,笑道:“小九,我们去周围的山上逛逛吧。”
小九先是一愣,想了下,又点点头,跟着转过身去,背对着楚晴,趴在了地上。
楚晴一看,喜上眉梢,连连拍手,因有了上次“墨砚”峰时骑鹤的经验,这次也算是轻车熟路,纵身一跃跳上鹤背,一把搂住脖颈,眉开眼笑地道:“小九,我们出发吧。”
小九轻轻摇晃了一下身子,感到楚晴已坐牢,便低鸣一声站起身来,缓缓向前走了几步,巨大的翅膀用力一挥,直冲云霄而去。
虽说是第二次骑鹤,但楚晴仍是有些许紧张,紧紧抓住翎羽, 回头向下一望,见玉笋峰离已渐渐远去,近思小筑的屋舍也越来越小。忽地眼前一白,白茫茫的一片,竟是飞入了厚厚的云层之中,周围但见云气茫茫,再也看不见任何东西,耳边天风呼啸,吹脸生疼。
楚晴身子微微作颤,半是紧张,半是激动,刚才在地上时那种无聊与困顿早已被甩向了九霄云外。
那片片白云好似朵朵浪花,一层层迎面扑来,感受着云海宽广的同时,心情更为欢畅。
也不知飞了多久,正当楚晴心绪慢慢平复下来的时候。突地,小九发出一声高唳,带着她冲出了云海,天地间顿时只有蔚蓝无限,如倒悬在深海,蓝得几乎是纯净的,无边无际,蔚为壮观。
紧张、激动之余是莫大的神奇与惊喜,一种兴奋的冲动,促使楚晴放开手来,展臂高呼尖啸。
冲出云海后,小九调整飞行速度,放平身子,开始平稳地飞翔,莽莽群山,蜿蜒大河,尽收眼底,楚晴骑在鹤背上,欣赏着脚下的无限美景。
又飞了约有一盏茶时间,远处,一座低矮的山峰,似乎引发了小九的兴趣,对楚晴轻轻低鸣一声,好似发出了预警,便一收翅羽直降下去,速度之快如离弦之箭。
一眨眼间,便冲到山峰上,楚晴在鹤背上恍惚看到一条金黄色的彩练,在一株三尺高的树上闪了一闪,便被小九的钢爪抓住,用力一抛,甩在地上。
小九顺势双脚落地,放下楚晴,高亢地一声鸣叫,声震群峰,仿若一个冲锋陷阵前的勇士一般,发出一声怒吼。
楚晴定睛一看,在前方不远处,一条金黄色的眼镜蛇,正高昂着上身,“嘶嘶”地吐着信子,凝神戒备着一鹤一人。
楚晴当即醒悟过来,小九又在抓蛇,想必那日自己被困“墨砚”峰,也是因那条大青蛇之故,才引来了小九。
那黄金眼镜蛇似乎也在暗暗吃惊,眼前这仙鹤怎会如此高大,竟有九尺有余。对峙片刻后,黄金眼镜蛇便产生了犹豫,欲战欲逃,时而昂起上身,时而又扑卧后撤。
小九见状,金睛一闪,巨翅奋力一挥,卷起一股劲风,顿时卷得飞沙走石,迷人双目。接着借助风力,一声高唳,直冲过去。
那黄金眼镜蛇来不及有任何反应,头部便重重挨了一铁喙,顿时鲜血四溅,脑浆迸裂而亡。
小九并未就此放过,而是对着微微颤动卷曲的蛇身又是一阵猛啄,找准位置后取出蛇胆,一仰脖颈吞下,转过身来,又对着目瞪口呆的楚晴低鸣一声,伸长了脖子,晃动两下,示意看她身后。
楚晴似是而非的理解着,缓缓转过身去,原来自己身后有一株三尺高的小树,那树虽说不高,但却甚是奇特,看不出主杆,而生得枝繁叶茂,枝叶上的片片叶子犹如小蛇,弯弯曲曲,而且在细枝的顶端,都长有一颗颗金黄色的果实,大小犹如龙眼,状为椭圆。
楚晴看了一会,指了指那棵树,扭头对小九道:“小九,你是要我采摘这些果实吗?”
小九点点头,走到楚晴身边,又低声鸣叫一声。
楚晴走上前去,来到树枝旁,伸手采了几颗果实,拿在手中端看,只见那果实表皮上泛着金黄色,颗颗透明,内中脉络清晰可见,对着阳光看去,里面似有液体缓缓流动,放入口中轻轻咬破,初始感到一股火辣,稍后又甘甜无比。
楚晴吃着野果,心中高兴,便想多采摘几颗,
可忽地又想起自己来的匆忙,并未带任何包裹褡裢。
一转身,发现了岩石旁的山花野草,便想起小的时候,娘亲用野草编成篮子提着自己,还用山花编花环套在自己脖子上的情形,嘴角便泛起一抹微笑,转身道:“小九,一会我送你个漂亮东西。”
说完走上去,拔下许多山花野草,先用山花编了一支花环,红色、粉色、蓝色、黄色,各色的花朵交织在一起,甚是好看,然后召唤小九过去,将花环套在了小九脖子上。
小九也甚是喜欢,一时间一人一鹤高兴得又喊又跳。
稍后,楚晴又用野草编了一个篮子,这编篮子不比花环,做工复杂许多,几经改造,终于成功,虽说无法与当年娘亲编的对比,但终究是可以装东西了,欣慰之余略感满意。
楚晴提着那篮子,又采了满满一篮野果,此时再抬头望望远方,但见斜阳西坠,天色渐晚,便又对小九道:“这些野果够食用些日子了小九,我们快回去吧,也许风大哥哥已经回来了呢。”
小九点点头,低鸣一声,又背起楚晴,映着晚霞,向玉笋峰飞回去。
不消一刻,玉笋峰已近现眼前,楚晴在空中便见到近思小筑门窗紧闭,漆黑一片,心知风疏竹还未归来,略感一丝失望。
缓缓降落后,楚晴因怕野果蚀地气腐坏,前思后想,觉得还是放去后山落水洞妥当,便转头对道:“小九,我要去落水洞打坐,有事去后山找我吧。”见小九点头答应,便兀自一人绕过房舍,穿过竹林,来到后山落水洞内。
此时,夜色渐深,月光如水,自洞顶的石缝倾泻而下,落水洞沐浴在一片祥和的清辉之中,那一篮野果,泛着金黄色的光,映着少女白皙的面孔,楚晴又数出五枚放在石床上,以作晚饭之用,剩下的连同篮子放去了石床里侧的水瓮旁。
返过身来,楚晴睁大眼睛,好奇地观赏着石床上显得格外晶莹剔透的野果,心想这苍青山真是奇特,自己在这里遇到过妖魔,误入过地宫,现在又采到如此奇特的野果,当然最最重要的是在这里遇到了风疏竹大哥哥,一想到风疏竹大哥哥,脸上顿时泛起开心的笑容,自然又想起大哥哥叮嘱勤加修炼的事,于是便随手将野果放在石床一头靠洞口一侧,又对着“过”字壁,认真跌伽而坐。
楚晴坐下不久,思维意识便遂渐模糊起来,仿佛又要进入那种幻境状态,可忽然耳边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似乎有什么人走进了洞内,自己心想应该是小九吧,也许不放心自己,走过来看上一眼,便未做理会,而是继续打坐。可刚要进入幻境,耳边又传来“呼噜呼噜”的声音,仿佛有只小野猫在身旁睡觉一般。
楚晴觉得诧异,隐约感到事有蹊跷,便猛地睁开眼睛,扭头看过去,却什么也没有发现,就在自己收回目光那一刻,口中不觉发出“咦”的一声讶异,赫然而见,那石床上的野果竟然只剩下三枚,而自己是清楚地记得放了五枚的,难道这野果会自己跑掉?
楚晴站起身来,将石床上、石洞内、石洞外附近寻了个遍,居然踪迹全无,心中不禁更为疑惑,难道是小九在与自己开玩笑?想到此处,便取了篮子连同剩下的三枚野果,又转回房舍前,只见小九独立着一条腿,正在酣然熟睡,便喊醒小九,道:“小九,你去过后山吗?”
小九愣了一下,摇摇头,表示没有。
楚晴隐约感到小九的神态确实可信,但仍不甘心地问道:“你没有拿我的野果吗?”
小九又愣了一下,对着楚晴的手,伸了伸脖子,示意野果不在你手上吗。
楚晴眉头微皱道:“我记得在石床上放了五枚野果,可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少了两枚。”
小九闻言,略似思考片刻,又摇了摇头,并伸长鹤颈高声鸣叫了一声。
楚晴马上又想到,小九是吃蛇的,取这野果没任何用处,便更加百思不解,去后山打坐的兴趣业已全无,就拎着篮子又走回房间,而她却没有发现,在屋后转角处,一团不大的黑影,在听到小九高亢的鹤唳声时,吓得落荒而逃。
楚晴带着疑惑回到房间,目光又落在了自己手中的野果上,此时夜色深深,皓月穿窗,柔和的月光轻洒下来,为整个房间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如梦似幻,而那些野果泛着金灿灿的光辉,煞是好看。
楚晴看得心头一动,将篮子提起来,举到面前,不犹张大了嘴巴,只见篮子里的野果个个都泛着金灿灿的光辉,此时的草篮如同一个聚宝盆。遂灵机一动,产生一个神奇的想法,便将篮子里的野果一颗颗取出,按次序摆放在桌子上,不消一会,便摆成了一颗心形,自己嘴角挂着一抹微笑,点点头,十指紧扣置于胸前,似乎对自己的“大作”极其满意。
在如此美妙的月夜,一颗少女纯真的心,泛着金灿灿地光辉,仿佛忆起最亲最爱的人,或许也是在记挂着最想见到的人。
而窗外,山风轻轻吹过,将竹林里“沙沙”的响声,送到耳畔,恍若情人间的窃窃私语,又犹若内心深处的寄语,楚晴一双水汪汪的明眸,看着眼前的“金色心灵”,呆了,痴了。
“咕”一声,窗外传来小九的一声低吟,楚晴回过神来,侧耳倾听了一会,不见任何动静,便会心地笑了下,想是小九的“呓语”,而此下却让神游许久的自己,又想起落水洞内的 “呼噜”声,自己明明听到了小猫睡觉一样的声音,为何却不见任何事物呢?难道这野果自己会变化不成?想到这里,自己突然又产生一个想法,便蹑手蹑脚地躺到床上去,盖严了被子,只露出一条小细缝,躲在里面偷偷地监视桌子上的野果。
可她哪里知道,自己开始时还精神高度集中,但随着月影倾斜,自己意识遂渐模糊起来。漫漫长夜,委实难捱,困意来袭,不觉瞌睡了几次,但却强打起精神,继续睁开眼睛,然而最终还是一不小心睡着了。
这一觉醒来已是日上三竿,楚晴揉揉眼睛,看看窗外的天光已是明亮耀目,目光不小心落在了桌子上,看到黄澄澄的野果,猛地想起自己昨夜的要务,赶紧跳下床去,来到桌子前,仔细看了看桌面上摆成的“心”字形的野果,以及篮子里剩下的野果,貌似都没缺少。心中更为疑惑重重,难道只有在落水洞内,这野果才会丢失吗?带着疑问,楚晴简单地梳洗了一下,吃了几枚野果,又认真数出五枚来,将剩余的放回篮子里,拿着野果来到屋外,寻了半天,不见小九踪影,心想定是又出去抓蛇了,也便不再理会,而是独自走去落水洞。
在走到洞口旁的竹林边时,楚晴不经意间发现了一些黄色的果皮,心头一动,蹲下身来,捡到手中一看,顿时瞪大了眼睛,这正是自己采回来的野果的皮,仔细观察发现,泥土地上还有些许脚印,形状像爪印,用自己手比量了一下,居然还不到自己手掌大小。
到了此时,楚晴自然是想通了一切,是什么小动物偷了自己的野果,昨夜自己在洞口附近查找时,它定然隐藏在这草丛里,好不狡猾,而且吃野果居然还吐皮,自己吃的时候都是洗干净整枚吞吃的,越想心中越是不免气愤,暗道我定要抓到你。于是便再次走入落水洞,将野果依次摆放在石床边上,乔模乔样地跌伽打起坐来,却暗暗竖起耳朵,打起万分精神注意着周围的风吹草动,但是一个时辰过去了,耳边除却“叮咚,叮咚”的泉水声外,那令自己向往的“呼噜,呼噜”声却一直没出现。
也许那小动物昨夜吃饱就跑掉了,自己真是白费工夫,想到这里,楚晴不免叹了口气,扭头向洞外看去,这一看不要紧,居然大吃一惊,怎么野果又少了两枚!
楚晴慌忙转过身去,认真数了下,确实又只剩下了三枚野果,楚晴赶忙跳下石床,到周围查找,果然又在石洞附近的草丛里看到了果皮,很显然是刚吃完不久,而那爪印由泥土地延伸到青石路面上便消失了。
一种被戏弄的感觉在心中冉冉升起,但又有一分自责,怎么自己就笨到只用耳朵听,却没用眼睛看着呢!这小动物还真是狡猾,比我们狐狸还狡猾,我一定要抓到它。楚晴想到此处,便觉得要做个周密计划才可行。又思前想后,不由想起年幼时,娘亲给自己讲的猎人为抓狐狸做陷事阱的,但自己不会做兽夹,而且太残忍了,想想都毛骨悚然,实在觉得不妥,便继续想办法,忽然想到娘亲还提起一种绳套陷阱,而且还做过示范,只需要一条绳子,树枝等即可,而且还不会伤害到小动物。
注意打定,楚晴便开心地跑回房舍,找寻半天,终于找到一条麻绳,便开心地拿着绳子往落水洞走,边走边打着绳结,走到落水洞外的竹林时,又想起做绳套陷阱,需要将绳套另一端系在牢固的树木上,就寻找了一棵较粗壮的竹子,将绳索系上,再将绳套撑开安放到草丛里,自己还用手试了试,轻轻一拉,绳套果然收紧了,一切准备妥当,只等“鱼儿”上钩,楚晴满意地笑了笑。下一步就是放置诱饵,不用想,诱饵就是那黄澄澄的野果了,到此时才忽然又记起,自己将剩余三枚野果忘在落水洞内了。
一股不祥预感袭来,楚晴快步跑了过去,本以为此时应该看到阳光自洞顶的一线天轻洒下来,整个落水洞沐浴在柔和的阳光之中,然而事实却是,在落水洞洞口,一只灰褐色,身高约一尺左右,身体矮胖敦实的小动物,确切的说应该是个迷你版的小熊,正直立着身子,两只前爪各抓着一枚野果,用吃惊的眼神,与楚晴对望着,当时彼此都愣住了。
“你偷我的野果。”也许是因为激动或者气愤,楚晴居然对那只“小胖熊”说了句人话,而那只小动物听完,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左右“手”,居然做出了一个令楚晴张大嘴巴的动作,那只“小胖熊”将野果装到了自己肚皮上的口袋里。
楚晴顿时感到无比神奇,瞬间惊呆了,有些兴奋而激动地道:“咦,你,你的肚皮上怎么长了个口袋?”
那“小胖熊”未做任何回答,而是趁楚晴惊呆之际,放下前爪,撒开手脚,居然一溜烟似的向竹林里逃去。
楚晴一愣,才发觉那“小熊”要跑,便拔腿紧随其后,追了过去。
那“小胖熊”极是聪明,似乎知道自己矮胖,行动缓慢,便不去开阔地,而是在这竹林里,弯来折去,向前奔逃。
楚晴在后面追遂,一边要紧盯那“小胖熊”的身影,一边还得提防迎面而来的竹子,大是麻烦,因此也跑不快。
一人一“小胖熊”,就这么急急追跑,追了许久,楚晴心想这样下去怕是永远追不到它,便灵机一动,身子站定后,突然快速旋转起来,化作一股旋风腾空而起,直扑“小胖熊”而去。
那“小胖熊”回头间,猛然看到楚晴化成一股旋风,张大了嘴巴,似乎极其惊讶,但又见到那股旋风向自己袭来,便在慌乱间逃出了竹林,沿着石路向房舍右侧的“月海”方向逃去。
那“月海”本是一伸出峰顶的巨石,下临万丈深渊,巨石表面平坦而光滑,“小胖熊”慌不择路,逃了上去,一时收不住矮胖的身子,眼见就要落下悬崖,粉身碎骨。
楚晴在后面看在眼中,心中一急,现出人形,花容失色,失声喊道:“小心啊!”下意识地一伸手,想去拉“小胖熊”。
在电光火石之间,只见自己手腕处一道光华飞出,迎在了“小胖熊”前方,形成一道光墙,“小胖熊”猛地撞到光墙上,“嘭”地一声,被反弹回来,四脚朝天,躺倒在巨石上,半晌才摇晃了几下脑袋,似乎被装晕了一般。
楚晴定神一看,居然是绕指柔发出的光墙,心里顿时明了,自己情急之下,又牵动了绕指柔,看样子“小胖熊”撞得不轻,但终究是没了生命危险,自己也便松了口气。
那“小胖熊”站起身来,看看楚晴,又看看身后泛着光华的光墙,似乎懂得是楚晴救了自己一命,片刻后,用爪子从自己肚皮上的口袋里,取出两枚野果,咧着嘴,用爪子捧着,举到楚晴面前,似乎是要还野果,样子极其可爱。
楚晴看着“小胖熊”可爱的模样,刚刚又经历了这样一个惊魂时刻,之前被偷野果的气忿早已一扫而空,虽说“小胖熊”偷了自己几枚野果,但罪不至死,如果真的因为自己的追遂,使它跌下深渊,自己一定会懊悔,想到这里,楚晴微笑着开口道:“这野果就送你吧,我还有很多。”
那“小胖熊”露出惊讶的表情,随即小眼睛一转,将野果又放回口袋,楚晴顿时惊奇万分,道:“你能听懂我说话?”
“小胖熊”直立着身子,点点头。
楚晴见状,顿时欢喜得不得了,道“你是熊吗?”
“小胖熊”先是点点头,又摇摇头。
楚晴眉头微皱,不解其意,正要继续问,忽地,天空传来一声高亢的鹤唳,“小胖熊”被吓得将爪子伸到嘴里,站在一旁全身打颤。
楚晴回头一看是小九回来了,只见小九走了过来,看看楚晴,又看看“小胖熊”,低头弓了弓脖颈。
楚晴瞬间明白过来,道:“小九,这是我新认识的朋友,你不要伤害它噢。”
小九望了一眼“小胖熊”,低鸣一声,便不再理会,而是兀自一步一步地走到一边去了。
楚晴回头见到“小胖熊”害怕的样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你随我来吧”
那“小胖熊”闻言,放下前肢,快步跑到楚晴脚下,紧紧跟在腿后,不时拉着裙摆探出身子偷看小九,见小九并没有再理会它,而是独自又站在屋檐下闭目养神,“小胖熊”才寸步不离地跟着楚晴,走下了“月海”。
第十四章百草珠
楚晴带着“小胖熊”一路走回房间,那“小胖熊”好似还不放心,在房门口,又探出头去,偷偷看了小九两眼后,才略感放心地走回来。又看了楚晴一眼,如释重负一般,四脚朝上露着肚皮躺倒在青石地板上,闭起眼睛,不一会便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貌似睡着了一样。
楚晴看它样子可爱,也蹲下身来,仔细观察起来,见其身长三尺有余,体型矮胖敦实,四肢短小粗壮,前爪居然也是有五个指头,像人手指一样分成多节,只是掌心有个黑色厚实的肉垫,尾巴貌似已经退化,只有一个凸起一样的痕迹。一身灰褐色短毛,肚子上的毛又成白色,而且中间还有一块不规则的褐色胎记,胎记下面应该就是它的小口袋。头上长着小小的耳朵,黑色的鼻头。
这明明就是头迷你版小熊嘛,楚晴心里想着,不觉地用手指捅了桶“小胖熊”那随呼吸起伏的肚皮,感觉软软的还很热,略微鼓起的小口袋里似乎装了很多小玩意。
楚晴顿时好奇心起,又看了看“小胖熊”似乎真的睡着了,就找到那小口袋的开口,用指甲轻轻挑开,恍惚间看到里面五彩斑斓,光芒四射,甚为神奇。
楚晴正待要细看,猛见“小胖熊”腾地下就坐了起来,用两只前爪捂住口袋,一双绿豆大小黑黑的眼睛,警惕地看着她,彷如自己什么宝贝被人偷去一样。
楚晴不觉哈哈大笑,见它如此紧张,顿时计上心来,脸色一沉道:“你偷吃了我那么多野果,我要你赔偿。”
“小胖熊”微微一愣,忙捂着自己的口袋,低下头不再看楚晴。
楚晴心里觉得更为好笑,想不到这小动物居然会用沉默来躲避责任,便干咳一声,严肃道:“你要不赔偿,我就把你交给外面那只大仙鹤。”
“小胖熊”闻言,抬眼偷看楚晴,见其面色严正,似是所言是真,遂一只前爪继续捂着口袋,一只前爪握成拳头状,放到嘴边,貌似极其恐惧,但却再无其他动作,只是暗暗留心楚晴表情。
楚晴见状,将眉毛一扬,面生怒意,好似有所行动。
“小胖熊”想了想,不情愿地将前爪伸到口袋里,摸索半天,居然取出一颗花生大小的珍珠来,珠体正圆,烨烨生辉,一看便知非凡品,咧着嘴,貌似在笑一般,将珍珠放在掌心,摊开手掌,举到楚晴面前。
楚晴大为诧异,并不是因为这颗珍珠,而是“小胖熊”的口袋看着很小,怎么会装得下如此多的东西呢?但也并未细问,而是面色微沉道:“这颗珠子,是不是也是你偷的啊。”
“小胖熊”闻言,收回爪子,将珍珠握在胸前,低下头,却不时偷看楚晴,样子如同做错事的孩子,被家长训斥时一般,极其滑稽搞笑。
楚晴见状,嘴唇一扁,但终究还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小胖熊”见状,又咧开嘴,送上笑脸,将珍珠又举到楚晴面前。
楚晴微微一点头,故做老气横秋模样道:“看来你这小家伙,还真是个善于观言察色啊。”说着故意轻咳一下,接着道:“看在你这么有诚意,我就收下你这颗珠子吧,当做抵还偷吃的野果了。”说完用手指一夹,便将珍珠从“小胖熊”手掌取了过来,也不细看,随手放到腰带里。
“小胖熊”见状,貌似完成一件莫大事情一般,放下爪子,又坐到地上。
楚晴却一改严肃表情,眉开眼笑地道:“你是熊吗?”
“小胖熊”闻言一愣,又是先点点头,接着摇摇头。
楚晴眉头一皱,撅着嘴道:“又是这表情,实在猜不出你到底是不是熊。”但仍是心有不甘地观察了一会“小胖熊”,接着问道:“那你有名字吗?”
“小胖熊”好似明白再无危险,便从口袋里取出一枚野果,边用爪子剥皮,边摇摇头。
楚晴兴趣顿生,喜道:“那,那我给你起个名字吧!”
“小胖熊”拿着野果,愣了一下,看了眼楚晴,转了转小小的眼珠,才点了点头。
楚晴看着“小胖熊”,将手指放到唇边,皱着眉头,想了又想,目光忽然落在它胎记下的小口袋上,兴奋地道:“你不是有个口袋吗?又这么胖,不如以后就叫你‘小胖熊’袋袋吧。”
“小胖熊”闻言,愣了一下,才将剥好的野果送进嘴里,嚼了一口,方点了点头。
楚晴见其同意,顿感分外高兴,喃喃念叨了几遍“袋袋”,接着又道:“那,袋袋,你家在哪里呢?”
见小胖熊袋袋摇头,楚晴面色黯然,道:“难道你没有家吗?”
小胖熊袋袋边继续吃着野果,边点点头。
楚晴联想到自己的种种遭遇,顿时心生怜悯,涩声道:“那你不如就留在这里陪我吧。”
小胖熊袋袋将剩下一半野果送到嘴里,鼓动着腮帮,咀嚼了几下,绿豆大小的眼睛转了转,才又点点头。
楚晴见状,高兴地上前一把抓住小胖熊袋袋的前爪,道:“欢迎你,袋袋,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小胖熊袋袋也咧着嘴笑了起来,又从口袋里取出一枚野果,首先还是剥皮,这次的动作引发了楚晴的好奇心,道:“你吃野果为什么剥皮呢?”
小胖熊袋袋闻言一愣,接着捡起地上的野果皮,在楚晴面前晃晃了,便躺倒在地上。
楚晴见它如此一连串的动作,稍一思考,吃惊地道:“袋袋,你是说这野果皮有毒?”
小胖熊袋袋头也不抬地边继续剥着野果皮,边点点头。
楚晴一看,顿时感到头大了许多,想想自己吃了那么多野果,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被毒死,心里明已知吐不出来,但还是用力地干呕了几下,红着眼睛焦急地问道:“这野果会不会毒死我?”
小胖熊袋袋不动声色地点点头,将剥好的野果又送到嘴里吃掉了,楚晴登时全身冷汗直冒,吓得呆坐在地上。
小胖熊袋袋见后,也往后一躺,露着个肚皮,咧着嘴,晃动起四肢来,还用其中一只前爪拍了几下地面,似是在嘲笑楚晴。
楚晴见状,瞬时醒悟,自己被捉弄了,遂气忿道:“好啊,你敢捉弄我,一会我叫外面那只大仙鹤吃了你,哼。”
一听大仙鹤,小胖熊袋袋,顿时吓得直坐了起来,惊恐地向门口张望两眼。
楚晴见状也哈哈大笑起来,低声道:“我就说嘛,野果是小九叫我采摘的,怎么会有毒。”
小胖熊袋袋明白过来,楚晴是在吓唬自己,便又咧开嘴,似乎是在陪笑一样。
说话间,又到了日落时分,楚晴取出些野果,与小胖熊
袋袋一起吃了起来,这次楚晴也学着先剥皮,再放入口中,照比之前自己整枚吞食,却是没了那股火辣味,满嘴甘甜。
楚晴心生欢喜,弯起白嫩的手指,在小胖熊袋袋的头上,轻轻弹了一下,道:“想不到,你这小家伙倒是蛮会吃东西的,原来这野果的火辣味道来自果皮。”
吃过野果后,闲来无事,见小九又不在,楚晴带着小胖熊袋袋在玉笋峰上前前后后又逛了一大圈,直到夜幕降临,再次来到“月海”巨石上。
一人一兽迎着山风,坐了下来,抬头仰望青黑色的苍穹,但见新月一勾,群星璀璨。
“月海”巨石下,万丈深渊传来风涛阵阵,如虎啸龙吟,又似巨浪拍天,万马奔腾。
夜色之下,远远看去,一个美丽的少女蜷起腿来,手托香腮,身旁依靠着一只小熊,如剪影一般,默默无语,凝望远方,似在诉说心语,是思念,是寄托……
“呼噜呼噜”,
不大不小的声音,将楚晴的思绪牵回现实,低头一看是小胖熊袋袋,不知何时又四脚朝天地晾着肚皮睡着了。
楚晴笑着轻摇了下头,伸手轻轻将其抱起,但随之一顿,因为她发现这个小东西,体重比想象中要重得多。
抱着小胖熊袋袋,走下月海,又见夜色深深,小九与风大哥哥终究没回来,楚晴便轻叹一声,慢慢走回了房间。
自己躺倒在床上,将小胖熊袋袋顺势放在脚底,轻轻盖上被子,随着“呼噜呼噜”催眠曲一般的声音,楚晴居然也很快犯困入睡。
不知睡了多久,自己突觉心中一阵悸动,猛然醒来,正在恍惚之间,但见自己手腕处飞出一道光华,瞬间将整个房间照得犹如白昼,楚晴定睛一看,原来是绕指柔发出光华,将站在地上的小胖熊袋袋用光墙罩住了。
楚晴直起身子,只见光墙内,小胖熊袋袋惊魂未定,爪子里正握着自己在地宫里得到的那把“小钥匙”。顿时醒悟,这小胖熊袋袋白日里爽快地答应自己留下来,原是另有所图,居然趁着自己睡熟,想盗走“小钥匙”,虽然自己尚且不知道这“小钥匙”的用处,但毕竟是与绕指柔一起获得,所以一直随身携带。
楚晴想起白日里得知小胖熊袋袋无家可归,自己心生恻隐尚且历历在目,而此时眼前又如此,不觉心中一股寒意升起,大失所望,便厉声道:“你自己走吧,把小钥匙还我!”
小胖熊袋袋闻言,先是一愣,接着便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爪子里的小钥匙,然后慢慢地放到青石地板上,又抬头看了眼楚晴,见其依然是一副阴沉的脸色,便转过身去,拖着沉重的脚步,极不情愿地向外慢吞吞的走去。
看到小胖熊袋袋消失在门口后,楚晴深深叹了口气,一种被好朋友背叛的感觉,充斥了整个心灵,内心十分难过,低头思考了半晌,忽然一抬头,又看到小胖熊袋袋从门外探进头来,咧嘴笑着,正在偷看自己,似是想陪笑赢得原谅,但对于这幅嘴脸,楚晴顿时感到更加气愤,便高声道:“你还不走,我家不欢迎小偷。”
小胖熊袋袋闻言,慢慢低下头,似乎极其难过,但终于还是将身子退了回去,在门口消失了。
楚晴又怔怔地看了许久,发现小胖熊袋袋没有再出现,突然感到将它如此赶走是不是有些过分呢,又想了半晌,才跳下床去,走到地上,将那把 “小钥匙”捡起来,借着绕指柔的光华,仔细看了又看,不觉眉头微皱,实在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便又随手放到腰带里。
一夜无话,楚晴重新坐回到床上,想起儿时的点点滴滴,想到救了自己性命的风疏竹大哥哥,想到这遮风挡雨的近思小筑,又想到地宫,当然也想到了因偷野果认识的小胖熊袋袋。
一想到偷野果,自己又突然意识到,小胖熊袋袋最初是为野果来的,而不是那把“小钥匙”,会不会是在睡觉时,它无意中发现了小钥匙,只是顺手牵羊呢?如此一来,它便不是特意留下偷盗,如此一想,不觉懊悔,也许自己真的冤枉它了。
楚晴东想西想中,又睡了过去,朦胧中耳边传来一句:“这次抓到你,非剥了你的皮不可。”那声音似曾相识,顿时惊醒,但更为担忧的是不知这人要剥谁的皮,便顾不得其他,慌慌张张地跳下床去,跑到屋外。
来到门外,楚晴双脚还未站稳,只见小胖熊袋袋慌不择路地跑了过来,一扭屁股就躲到了自己裙摆后面,并大口大口地喘气。
楚晴刚要发问,但听屋后转出一人,颇为凶狠地道:“这个鬼东西,居然跑到穷书生的近思小筑来了,害得我好找。”说话间已来到眼前。
楚晴定睛一看,来者身穿青布旧道袍,挽着发髻,年约六旬开外,须发皆已花白,但面如童颜,一双眼睛精气内敛,身前斜跨着一个褐色布口袋,正是上次趁着自己受伤之际,强行将自己拉走的袁悟溪!
楚晴一见,噌地下一股怒火上升,厉声道:“又是你这个老怪物,跑我来家做什么?”
袁悟溪一愣,待看清楚后,哈哈一笑道:“哎呀,我说小姑娘,你还在此质问我,我还未质问你,上次我出去找吃的,你怎么就把房子点着跑了?”
楚晴一愣,想起自己在地宫入口失手打翻油灯,引燃干草的事来,但转念一想,那地宫涉及先祖九尾狐,绝对不可对外说,何况这袁悟溪正邪难辨,便道:“我何时点火烧房,莫不是,莫不是……”。
袁悟溪说话依旧很快,打断道:“莫不是什么,莫不是我烧的?”
楚晴一时急中生智道:“莫不是我走后,天雷引火烧毁的。”
袁悟溪一双精气内敛的眼睛一转,点点头道:“你说的也有可能。”
楚晴见蒙混过关,便底气十足道:“你又跑来做什么,等风大哥哥回来,我要告诉他你上次劫走我的事。”
袁悟溪一笑道:“你这小姑娘,先不说上次是不是我劫走你,你的风大哥哥此时怕是在螺田山与魔道妖人大战生死未卜,我看一时半会难以回来喽。”
楚晴一听风疏竹生死未卜,心中一急,想要具体询问,但忽然看到袁悟溪眼神怪异,心里琢磨一番,暗想这人玩心甚重,其言也不可全然当真,便故作镇静道:“啊哈,风大哥哥道行高深,不知比你强多少倍,怎么会生死未卜,我才不信。”
袁悟溪一听说风疏竹比他道行高,吞了下口水,虽未做反驳,却道:“强中自有强中手,是真是假,你自己去螺田山一看便知,哼。”
楚晴看着他说完,语气神态似乎是真,但仍进一步问道:“那你不去螺
田山,跑这里做什么?”
这一问提醒了袁悟溪,拍了下头道:“哎呀,你不说我几乎忘记了,我是在追口袋兽。”
楚晴一愣,道:“口袋兽?”
袁悟溪伸手一指道:“就是躲在你身后那个鬼东西啊,它上次偷了我的百草珠,我要抓到它剥皮。”
楚晴眉头一皱道:“百草珠?”忽然想起那日小胖熊袋袋给自己的珍珠来,便从腰带里取出,亮出来道:“是不是这颗珠子?”
袁悟溪抬眼一扫,惊奇万分,向前走了两步,道:“对啊,这就是我的百草珠,怎么会在你手里?”
楚晴一听,故作得意姿态,道:“这是袋袋送我的,凭什么说是你的。”
袁悟溪一愣,不解地道:“袋袋?袋袋是谁?”
楚晴一指脚下惊魂未定的小胖熊袋袋,道:“就是它喽,它现在是我家人,我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它。”
袁悟溪瞄了一眼,胡子气得翘起老高,怒道:“就是它偷了我的百草珠,你还说这珠子不是我的?”
楚晴见袁悟溪生气,不觉开心起来,笑道:“这个我可不管,这珠子是袋袋送我的,现在就是我的了。”
袁悟溪气愤道:“那我就抢回来……,”说着踏步上前,便要动手。
楚晴眉毛一扬,将珠子握在手中,举起来喝道:“你再敢多走一步,我就摔碎它。”
一句话真的将袁悟溪镇住了,小胖熊袋袋躲在后面,自然也是看清了一切,此时也不再害怕,而是咧嘴偷笑。
袁悟溪见强逼不得,眼珠一转道:“不如这样,你把珠子还给我,我带你去找穷书生。”
楚晴一听,心头一动,但转念一想,袁悟溪的话真假难猜,便道:“螺田山离此不远,我自己会去,谁要你带。”
袁悟溪闻言,一鼓腮,认真道:“如何不远了,离方外山东南方向还有上千里,到此怕是有……”嘴里说到此处,突然意识到什么,忙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楚晴见状,哈哈大笑道:“现在我自己也知道螺田山在哪了,哼,不用你带。”
袁悟溪放下手来,显得懊悔万分,看了看楚晴手上的百草珠,一时间又想不出其他主意,急得挠了挠的脸腮,又挠了挠的耳朵,真可谓是在抓耳挠腮。
楚晴与小胖熊袋袋看在眼中,不觉发笑,尤其是小胖熊袋袋更是开心得躺在地上,四脚朝天,露着肚皮晃动着四肢,但他们毕竟江湖阅历尚浅,至此注意力一松懈之际,只觉得眼前一花,袁悟溪身形一晃,已然抢到近前,伸手一探,便将楚晴手中的珠子夺了过去。
袁悟溪见一击得手,矮小的身体向后一翻,回到原地,举着手里的百草珠,向楚晴与小胖熊袋袋做了个鬼脸,极尽嘲笑之态。
楚晴鼓着腮,心中极其不悦,但又暗暗吃惊眼前这老者的修为,索幸其没有恶意,只是夺去了珠子。
袁悟溪仿佛笑够了,便将百草珠往身前的布口袋里一塞,脸色一沉,指着地上发愣的小胖熊袋袋道:“哼,口袋兽,你偷我宝物,现在这笔账,我要与你算一算,今天我非捉了你剥皮。”说着又抢身过来。
楚晴一惊,抬手轻轻一扬,面前瞬间形成一道光墙,将袁悟溪攻势挡住。
袁悟溪一愣,看了看光墙,脸上兴趣顿生,道:“几日不见,想不到你这小姑娘获此法力,那就让你试试我的仙剑。”说着,摊开手心,亮出一把寸余长的小仙剑来,蜿蜒跳动,犹如小蛇。
楚晴见他仙剑怪异非常,便不敢大意,凝神戒备间,忽听空中传来一声鹤唳,知道是小九回来,脸上不免一喜。
袁悟溪也抬头一看,顿时眉飞色舞地道:“想不到这次给我碰了个正着,如果能抓到它骑一骑,不枉此行。”
眨眼间,小九已落到地上来,却未与楚晴做任何交流,便双腿一错,对着袁悟溪奋力一挥,巨大的翅膀鼓起一道劲风,接着伸腰抬头,发出一连串的高亢鹤唳声。
楚晴顿时觉得气血翻腾,五腹六脏倍感挤压,脚下的小胖熊袋袋更是已躺倒在地,口吐白沫。
楚晴心头一急,双手弯曲,食指直伸靠近太阳穴,凝神聚气,驱动绕指柔仙力。
瞬时,凭空出现一个圆形的光球,将楚晴与小胖熊袋袋罩在其中,耳边的鹤唳声顿时被屏蔽许多,受此保护,楚晴心中一宽,压力倍减。
小胖熊袋袋也随之恢复过来,咧着嘴惊奇地摸着光球内壁,却不想因此动作,导致球体滚动,直接滚到了袁悟溪与小九之间。
光球外,只见这边小九不断跳动双腿,发出的鹤唳一声高过一声,直冲云霄,可裂金石,那边袁悟溪表情严峻,身形不断变化,驱动手中的小仙剑,化出道道光华,抵抗鹤唳之声。
楚晴与小胖熊袋袋因受到绕指柔保护,在光球内暂时得以安然,但那边袁悟溪的剑气光华不断打在球体上,这边小九也不断挥动翅膀,发出道道劲风,同样袭来。光球在两股力量夹击下不断滚动,楚晴与小胖熊袋袋在其中也随之翻滚,一时间可谓天旋地转。
几个回合后,小九发现了楚晴的糟糕处境,便翅膀一挥,纵身而起,用钢爪停住光球,立于其上。
袁悟溪见状也随之飞起,二人继续斗法,且身形不断升高,渐渐转移到空中,之后二人越斗越远,最后竟离玉笋峰而去,消失在视线之中。
见没了危险,光球也随之消失,楚晴与小胖熊袋袋同时躺倒在地上,头昏眼花,真是如同在狂风巨浪中坐了一回独木舟,此时算是得以上岸。
片刻之后,身心才得以缓解,楚晴感到自己的裙摆被拽了一下,扭头一看是小胖熊袋袋,正用一只爪子拉着自己裙摆,另一只爪子举着一把小钥匙给自己看。顿时明白,是在刚才打斗翻滚时,自己不小心掉落的。
见此,楚晴心中一暖,但故作嗔怒道:“你不是想要偷走我的小钥匙吗,为什么不趁机藏起来?”
小胖熊袋袋闻言,羞愧地低下头,也未作申辩,而是不时偷看楚晴。
模样可爱至极,楚晴见了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然后道:“那就暂时交由你替我保管吧。”
小胖熊袋袋闻言,咧着嘴一笑,但仍是举棋不定,抬着爪子继续举着小钥匙。
楚晴轻轻一笑道:“但只是存放在你那里,不许丢失,也不许送给别人。”
小胖熊袋袋仿佛思考了一下,才用力点点头,将小钥匙放入了自己肚皮上的口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