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圆谎(2)
袁悟溪听楚晴说完,一拍大腿,懊悔十分道:“哎呀,都怪我,都怪我,为何没问清楚,那么着急干嘛!”说完,居然像小孩子一样,蹲在地上,闷闷不乐起来。
楚晴瞄了一眼袁悟溪,想到段婆婆适才讲到的此人救了自己一次,何况自己能获得今日之功,袁悟溪的百草珠也是功不可没,因而又于心不忍起来,安慰道:“我说袁悟溪,你怎么像小孩子一样,那宝珠又没有一定不会发芽,再说了普天之下,又不是只有那一颗宝珠。”
袁悟溪一听,欢呼跃起,马上开心地追问道:“那,小姑娘,你可知道哪里还有这种宝珠呢?”
楚晴说完又颇为后悔不迭,刚刚圆掉的一个谎言,怕是又得再编一个了,便不敢再看袁悟溪,而是故作思索回忆状,在屋子里来回走了起来,心里却盘算着如何应对。
而袁悟溪竟然像小孩子一样,跟在楚晴身后,楚晴走到哪里,他紧跟到哪里,不时还催促道:“快些想啊,快些想啊。”
又走了两圈,楚晴见实在摆脱不掉了,就眼珠一转,道:“是在西域的沙漠里。”
“西域沙漠?”袁悟溪听了,挠了挠脑袋,似乎颇感意外,又抬起双眼,看了看屋顶,才又道:“哎呀,我说小姑娘啊,那宝珠具体在西域沙漠什么地方呢?”
楚晴未料到袁悟溪如此当真,而且追问的如此之细,实在想不出如何过关,只得呐呐道:“在什么地方,是啊,在什么地方呢,……”楚晴装作回忆状,因为她心中明白,这个袁悟溪就是贪玩性子,你说了个地方,他定然会真的去寻找,想来想去,想起了自己的梦境,便脱口道:“那宝珠啊,只能在西域沙漠里下了鹅毛大雪时,才能到胡杨树下去寻找,才能找到。”
换做别人听了,马上就会明白这是个荒诞的谎言,炎热的沙漠里下雪,那真是天方夜谭了,但袁悟溪听了,却未做任何怀疑,只是想了又想,才奇道:“呀,这宝珠还真是神奇啊,要等沙漠里下雪才能生长出来,好神奇,好神奇。”连说了两个神奇,又马上做为难样,失落道:“可是,可是我要赶去蠹窿岭,短时间内,怕是去不了西域了。”
楚晴一听,袁悟溪要去蠹窿岭,马上问道:“袁悟溪,你要去蠹窿岭吗?”
袁悟溪撅着嘴,甚是失望地道:“是啊,是啊,我掌门师弟有事要我去办。”
楚晴接道:“那我风大哥也在蠹窿岭啊,我也正要去蠹窿岭。”
袁悟溪上下打量了下楚晴,低声道:“你也要去蠹窿岭。”说完,眼中灵光一闪,又道:“好啊,好啊,不如我们同去,去了蠹窿岭,办完事后,不如我们一同去西域沙漠吧,你带我去找宝珠好不好?”
楚晴想了想,道:“好是好,可是,风大哥要我寻找阎收天和林纤娘的,此番人是找到了,可经过昨夜那一战,怕是又被他们逃脱了。”
袁悟溪转了转眼睛,想了半天,疑道:“林纤娘,林纤娘是谁啊?”
楚晴很不耐烦地道:“就是那个笑笑喽,就是,就是什么九盛
天尊,反正就是和阎收天在一起那个穿红裙子的女人。”
袁悟溪哦了一声,喃喃道:“原来九盛天尊叫林纤娘啊。”
楚晴想到风疏竹交代给自己的任务,便没心情再理会袁悟溪,而是道:“却不知林纤娘他们,是不是还藏在坠云阁。”
这时,站在门口处,一直未开口说话的小九闻言,道:“我清晨时已到坠云阁查探了一番,他们早已人去楼空了。”
楚晴一听,转头看着小九,脸色甚是难看,紧锁着眉头,道:“这可怎么办,风大哥要我们监视他们的。”
小九嘴角肌肉抽动了一下,却也不知如何回答,只是默默地看着楚晴。
袁悟溪听楚晴说完,接道:“我看他们怕是也去了蠹窿岭了。”
楚晴闻言,转过头,看着袁悟溪,疑道:“蠹窿岭?”
袁悟溪胸有成竹地道:“听我师弟说,天下魔道聚会蠹窿岭,共举大业,如何能少得了九盛天尊和牧神使者呢!”
楚晴低头想了想,觉得袁悟溪的话又不无道理,可终究是一种推测,只得再次转头看向小九,道:“小九,要不我们去一趟蠹窿岭?可万一林纤娘他们还是藏在苍青山呢?”
小九低下头,想了许久,终于做下决定,抬起头来,咬着嘴唇,看了看楚晴,才道:“要不然,我留下来继续寻找吧,你与袁老前辈一起去蠹窿岭吧。”小九所以如此艰难做下决定,首先实在是不想与楚晴分开,再者此去蠹窿岭也是危险重重,如若不是袁悟溪同去,自己实在是放心不下,但林纤娘等人,却又事关重大,不得不留下人来寻找,实属在两难中做出了选择。
但楚晴如何能体会到他的心思,只是觉得听小九如此一说,所有问题迎难而解了,便欢喜道:“如此甚好,还是小九你对我好。”
楚晴说小九对自己好,实际意思无非是一种帮助解决了难题的感谢,但小九却理解成了,楚晴已体会到自己的心思,知道了自己为何在艰难中做出了选择,更明白了自己是不愿意同她分开的,当下脸一红,低下头去,不敢再看楚晴。
一旁的袁悟溪接过话头又道:“想不到大仙鹤会说话后,变得如此体贴人意。”其实袁悟溪说的是体贴人意,,是指他要带楚晴去蠹窿岭,但小九又错误理解成,袁悟溪也看懂了自己的意思,当下脸更红了。
袁悟溪却未察觉自己的话产生了歧义,而是又道:“何况,穷书生那边目前没什么帮手,也需要我们去帮忙啊,你说的对吧,小姑娘”
楚晴等人虽说懂得袁悟溪是转着弯想尽快完成自己的任务,然后便可去西域沙漠,但其所言的又确实不无道理,林纤娘等人万一真去了蠹窿岭,怕是又给风风疏竹增了几个劲敌。
楚晴想了想,强忍内心的欢喜,道:“那我们就一同前往蠹窿岭吧。”
袁悟溪听完,高兴得几乎跳了起来,恨不得马上就出发。
楚晴又转头对段婆婆道:“婆婆,不知你意下如何?”
段婆婆笑了笑,道:“老身一
向躲避这些还来不及,不如你们去吧,老身留下,替你们照看近思小筑好了。”
楚晴懂得段婆婆一向有避世情怀,便不再强求,继而又想到小九这次遇难的事,又道:“小九,我看那个林纤娘道行还在阎收天之上,你且不可莽撞,再落入她手中怕是凶多吉少了。”
楚晴话音刚落,还不待小九答话,袁悟溪却抢先道:“哎呀,我可告诉你大仙鹤,那个九盛天尊啊,有一个先天法宝,叫浑天罟,甚是厉害,任你道行再高被它网住,那就是魔掌难逃了。”
楚晴与小九异口同声道:“浑天罟?”
袁悟溪见两后辈孤陋寡闻,不觉又卖弄起阅历来,嘻嘻一笑道:“对九盛天尊,你们就不知道了吧。”说着又停顿下来,故意观察起两人表情来。
楚晴见状,白了袁悟溪一眼,低声道:“哼,故弄玄虚,不说拉倒。”
小九反倒一脸诚恳,一拱手道:“还请教袁老前辈。”
袁悟溪看了眼楚晴,咽了下口水,自己却不知为何,打心里对这个漂亮女子居然有几分忌惮,便绕过楚晴,来到小九身旁道:“我说大仙鹤,你有所不知,那九盛天尊,乃是昔日魔宗影惑下的一员大将,其战力不排第一也是第二啊,那个牧神使阎收天和她比那真是不可相提并论,再说,你想啊,敢唤作九盛,那得多厉害啊,九这个数字就是阳数里的极最,再加个盛,盛是什么啊,是盛大之意啊,还有啊,她有一件先天法宝,叫浑天罟,就是一张银色的网,我看就是大罗金仙她也可以困住。”袁悟溪说话的速度极快,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说得自己都有些接不上气来了。
小九虽听得认真,但对袁悟溪所言的什么“九”“盛”未理解透彻,但对林纤娘那张银色网,自己是吃过苦头,心有忌惮,不住点头道:“嗯,嗯。”
一旁的楚晴却也听得真切,心想:“原来九盛,是这个盛,我还以为是酒剩,或者九胜。”但对自己的学识,也不免吐了下舌头。
却又听袁悟溪道:“我说大仙鹤,你知道厉害了吧,所以你切记不可与她正面为敌,待我与穷书生办理完蠹窿岭的事,再一起找那个九盛天尊为你算账。”
小九听袁悟溪如此叮嘱,又看了眼楚晴,才用力点了点头,道:“放心吧,我一定记得上次的教训了。”
这一句话反倒提醒了楚晴,疑道:“对了,小九,我还不知你如何就会开口说话了。”
小九顿了顿,这才将自己与楚晴分开后,如何碰到了雨茹,雨茹又因饮了“逍遥醉”而歪打正着,如何将赵天宝的音线给了自己,自己又如何被她暗算抓走,一一说了出来,当然对期间饮用“逍遥醉”后的一些细节,便只字未提。
这一说,真的是打开了小九几百年的话匣子,只说到日头偏西,光线昏暗起来,透过窗棂,依稀可见几人在房内交谈甚欢。
而窗外,墙角下,斜倚着日落的金光,小胖熊袋袋却对着橘猫丫头,比比划划,仿佛也在讲述着一个神奇的历险故事……
第六十一章神仙炉(1)(哥是传说)
借着手中仙笛发出的盈盈流光,风疏竹面色沉静,缓缓地行走在昏暗的洞穴中,洞穴并不宽敞,刚好能并行两人而已,周围更是一片寂静,空气中弥漫着潮湿、憋闷,更有一股虫类粪便发霉发酵的味道。
在这个永无止境的洞穴里,随着脚步的不断向前,迎面而来的似乎是永恒的黑暗,走过之后,身后又被黑暗所吞噬,间或有从四通八达的蠹窿孔里钻出进来的阵阵山风,送来丝丝清凉。
弯弯曲曲,左转右折,除了感到行走的方向大概是向下方倾斜之外,几乎让人分不清方向,就这样,风疏竹一个人,像在迷宫中穿行,向着无底的深渊,缓缓前进,陪伴自己的只有脚步声。
在黑暗中又穿行了许久,忽地眼前一阔,面前出现了一间石室,风疏竹停下脚步,环视了一眼,发现这是数十条蠹窿通道汇聚而成的一间石室,因而较之单条蠹窿通道,空间略微宽敞一些。在自己正对面,靠近石壁上,安放着一张简陋的石椅,与其说那是石椅,倒不如说是依托大石的天然形态,略作处理后,而成的一处带有把手的石窝而已,但石窝底部已被磨得有些光亮,像大户人家门前的拴马石桩,被蹭起了包浆。四周石壁上更有火把燃烧过的痕迹,地面上更是散落着一些碎石,看样子,这里受到过什么剧烈的震动,靠近一侧石壁处还有一张石台,上面摆放着石碗、石盘等物。
风疏竹点点头,按图索骥,这里就应该是空行所述的,蠹窿老妖指挥蠹虫大军与地下不明力量对抗的所在。风疏竹又看了一会,才举步来到石台前,低头看了看,石盘里早已空空如也,石碗的底部还残存一些清水,风疏竹伸出手,捧着碗底,将石碗轻轻端起,那石碗里的清水因晃动,产生了波纹褶皱,倒映出自己模糊不清的面孔。
一切看起来再寻常不过,风疏竹随手放下石碗,又踱了几步,举目看去,这里有数十条通道,从入口看,没有任何区别,一样的昏暗,一样的幽深,一样的充满未知,真不知该选择哪条,而且细细想来,这一路上也甚是奇怪,居然未碰到过任何人,甚至连那些凶蛮无匹,令人生厌的蠹虫也没见到,仿佛这蠹窿岭的最高峰里,早已人去楼空,成了一片死寂。
风疏竹嘴角泛起一抹笑意,看来这三界传言的“蠹窿岭,方圆八百,峰峰相连,洞洞相通”委实不虚,一向以自信自居的自己,此时也犯了难。
既然做不出选择,不如暂且休息片刻,风疏竹想了想,便向那简陋的石椅走去,哪知道刚走了两步不到,忽然,感到脚下一硬,心生诧异,低头一看,是一些枣子大小的碎石块,初看不以为意,与周围散落下来的碎石块并无区别,但目光敏锐的风疏竹,马上发现了问题,又低下头来,细细观察,终于找到了不同,那些小石块看似寻常,却都有尖锐的一面,而且俱指向了不远处的一个通道入口。风疏竹举目看了眼那条入口,又低头看了看脚下的小石块,这么多的小石块,同时指向一
个方位,应该不是偶然,风疏竹皱了皱眉,又想了想,便再无犹豫,迈步向那入口走了进去。
这一走,又是许久,这条通道并无什么特别之处,与自己进来时所经过的通道别无二样,只是空气中那股弥漫的虫粪味道减轻了许多,风疏竹甚至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误判,就在自己无处思量时。
前方,异变陡生,在通道的远端,仿佛永恒的黑暗深处,忽然传来一声似有若无的“唔唔”鬼哭声,声音凄厉,闻之令人悚然。
随之而来的是一股风息,风疏竹伸手一探,抓住风尾,放于鼻端,隐隐有一丝血腥味,心中当下明白前方有变,便不再迟疑,紧跟着身形一晃,化作一道荧光,追踪着那股细若游丝的风息,向前方飞去。
风声与黑暗仿佛纠缠在一起,从前方源源不断地扑面而来,这一场捕捉风息的飞行,倒是曲折离奇,随着通道的变化,忽尔左,忽尔右,忽尔直冲上天,忽尔又直落下地,洞穴里更是怪石嶙峋,奇岩突兀,到后来有些地方几乎窄得仅容一人爬行而过,那道荧光随即发出一声刺耳的呼啸,直穿而过。
忽然,在前方,通道的远端,出现了一丝光亮,风疏竹有意识地放慢了速度,但前方那点光亮,却越来越近,越来越亮,。
在这个黑暗永恒的洞穴中,那点光明,如同黑夜中绽放的妖异之花,照亮了眼前的事物,风疏竹随之跃入光明,眼前豁然开朗,登时便为眼前情景所讶。
原来在这通道的尽头,在这通道的最外端,竟是一个不可思议的巨大空间,上至数十丈之高方是岩洞顶,数丈之下,又是一巨大的开阔场地,怕是足足可以容乃数百人,而在这巨大场地的中央,燃烧着一个巨大的神仙炉,炉体由一整块巨石雕凿而成,高达数丈,炉内摇曳的火焰,照亮了整个空间,但却让人感觉不到一丝热量。
在神仙炉下,聚集了三四十人,或躺或坐,或立或走,看衣着应是正道魔道混杂,许多人痛苦地呻吟着,其中更有一人引起了风疏竹的注意,那人身材略矮些,身穿红色僧袍,腰挎弯刀,正是螺田镇借雨夜与铁头罗汉一同跑掉的那个矮个红衣和尚,只见其穿梭在人群里,似乎是在照顾伤者。
无意中,矮个红衣和尚目光看到了风疏竹,开始一愣,随之面色大为恐惧,痴痴地呆立在原地,仿若见了什么狮子老虎一般,再也无法动弹,同伴看到后,推了他一把,见无反应,便也顺着他的目光向风疏竹看过来,随着从众心里,看过来的人越来越多,整个空间变得鸦雀无声起来。
风疏竹看在眼里,不以为意,仍旧站在通道入口,并未急着下去,而是将目光看向了神仙炉后面,那里,在光亮深处,有一道豁然而开的巨大深渊,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见阴森森的黑暗仿佛吞噬了一切,从那深渊的巨口中,更是传来阵阵风息,在巨大的空间里回荡,似久远而古老的吟唱,让人感到丝丝不安。
风疏竹又看了
片刻,方一挥手,收起手中的仙笛,接着便一跃而下,落在了神仙炉旁。
那些人见风疏竹下来,都纷纷避让开,人群中马上形成一条通道,众人挤在一起警觉地戒备起来,却始终无人敢向前,更无人发出一点声响,只是静静地看着,矮个红衣和尚更是躲在人群之后,躲避着风疏竹的目光。
风疏竹扫视了众人一眼,却并未理会,而是面色沉静,穿过人群,缓缓地走到神仙炉下,站定脚步,仰起头,向上看去,只见那巨大的神仙炉上,好似雕刻着某种教派的纹理图案,像花朵,又如云层,像字符,又如图腾,但在那神仙炉的正中,却清晰可见雕刻着一只怪兽图案,其形如蛇,头上长着一只独角,赤首白身,嘴角两侧生有五对长须,靠近头部下方,生有一对圆鳍,仿若张开的透明翅膀,体表上密密麻麻的布满了鳞甲,风疏竹看了片刻,面色逐渐凝重起来,边看边走,不觉来到了神仙炉的另一侧。
身后那些人,也紧跟着风疏竹,转了过来,好像他们也才第一次看到这奇怪的图案一般,抬着下巴,张着嘴,看了半晌,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接着便是你看我我看你,一片茫然。
见风疏竹在神仙炉另一侧站了半晌,终于,有一个鹰鼻环眼的大汉皱了皱眉,忍不住喝道:“我说,你这酸儒,来此作甚,可看出何门道来没有?”
风疏竹转过身去,目光一凛,看向那个大汉,并未开口说话。
但不知怎地,那大汉被他如此一看,全身一震,不由向后退了一步,众人也随着他纷纷向后退了几步。
那大汉环视一下周围,见自己身旁团聚着几十人之多,不觉壮大了胆子,嘴一咧,又喝道:“喂,老子在问你话呢!”
风疏竹扫视了众人一眼,却见那矮个红衣和尚早已吓得面色惨白,远远躲在了人群之后,好像已经准备好了逃跑一般,遂微微一笑,轻道:“我不叫喂。”
那个大汉见书生回话,如此轻声细语,胆量便又大了几分,吞了下口水,握了握手中的一对宣花板斧,又喝道:“那你叫什么?”
风疏竹转过身去,接着仰起头,看向那个漆黑的深渊入口,良久,才缓缓道:“风疏竹。”
此言一出,吓得众人一趔趄,真个好像见了什么索命恶神通判一般,纷纷向后退了足足有几丈之远,甚至有人摔到,被踩了数下。
好像,这样的距离,给了众人暂时的安全感,才始窃窃私语起来。
“近思小筑的风疏竹?”
“他怎么也来了?”
“是真的还是假的啊。”
“我们不如避一避吧。”
“我怎么看着他是冒充的呢?”
……………………
就在众人议论时,那大汉远远站着,左瞅右看,想了又想,才高呼一声:“老子……,我说,你竟说自己是风疏竹,可有何考证?”
第六十一章 神仙炉(2)
风疏竹转过身去,看了眼那说话的大汉,微微一笑,并未言语,而是又转回身来,继续看向那黑漆漆的深渊,仿佛哪里有何种神秘的事物吸引了他全部的兴趣。
众人见状,再次议论起来,
“我看像是假的吧,风疏竹哪有这么瘦,听我师兄说是个胖子。”
“是真的为何不敢承认呢。”
“你看他那样子,穿的那么穷酸。”
“我师父说过,近思小筑风疏竹有四只胳膊,八双眼睛。”
“哎,你不是正道门派的吗,你不认识吗?”
………………
怀疑之声不绝于耳,但大部分人都是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对于那个名动三界的轻年翘楚,只是耳闻,却从没见过,更有人不发表任何看法,只是静静地端详着,上下不住打量着风疏竹,但对于如此传闻,令风疏竹委实感到可笑,虽说背对着众人,但也难免露出了一丝无可奈何的笑容。
终于,有人开口道:“不妨,我们试他一试,倘若是假的,我们就兵解了他。”
又有人道:“那万一是真的呢?”
“是真的,也不怕啊,我们就跟着他下深渊去。”
如此提议,倒是马上得到了他人的纷纷响应,但却始终无人敢出手。
众人又是一阵你推我,我推你。但在这人群里,心知肚明的,只有那个矮个红衣和尚,但其早已如同惊弓之鸟,那还敢做这出头鸟,只是远远躲在人群后,看着风疏竹,盘算着自己的下步计划。
终于有人提议,谁敢去试一下,得了什么财宝、法宝,可分得大份,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样提议马上得到了群赞。
之后,还是那个鹰鼻环眼的大汉,一捋胳膊袖子,提起手中的一对宣花板斧,走出人群道:“我来!”
言毕,又向前走了一丈远近,强仗着胆子,站定脚步,而身后的众人,见其要出手,却又向后退了几步,远远站定观看。
那大汉轻咳几声,用眼角余光看了看退后的众人,又看了看风疏竹的背影,自己也向后微微退了一步,在犹豫片刻之后,才一招手,将一把宣花板斧祭出,那板斧破空飞来,在飞到离风疏竹一丈左右,却又突然拔高,在半空中寒光一闪,化作一把开天巨斧,如同城门大小,直压下来,声势浩大,不免引起一阵叫好声。
那大汉也得意地挺直了胸脯,摇晃起脑袋来,但矮个红衣和尚见那大汉出了手,马上便寻了个偏僻的角落,捂着眼睛,蜷缩着蹲了下来。
反观风疏竹,依旧背对着众人,对身后所发生的一切,似乎毫无察觉,仍然只是细心地观看向那深渊。
就在开天巨斧要砍中风疏竹的那一瞬间,却突然改变了方向,斧身在空中抖动了一下,接着一横,平着向众人飞了回来。
那大汉心中一惊,不断催动法力,但那开天巨斧却早已不听了他的召唤, “嗖”地一声从他头顶飞过,带着一声呼啸,向身后的众人砍去。
那些人一看,
妈呀一声,作鸟兽散,逃的逃,飞的飞,来不及反应的索性直接爬下,只听“轰隆”一声巨响,开天巨斧,硬生生砍进了后面的石壁里,“哗啦”一声,石壁上的碎石坍塌下来,激起一阵尘烟,呛得周围很多人咳嗽起来,再回头一看,那开天巨斧只剩下一只斧柄露在外面。
那大汉愣愣地站在原地,转身看了看石壁中的斧柄,又看了看手中剩下的另一把宣花板斧,又转身看了看风疏竹,似乎很是不大明白,自己的贴身法宝,如何失去了控制,险些酿成大祸。
众人个个灰头土脸地站起来,有人开始不满起来,对那大汉恣意咒骂起来,无非是埋怨没本事还逞能,自己的法宝都控制不住。
那大汉先是感到尴尬理亏,到后来想了又想,心中也是气不顺,我为你们出头,此时居然埋怨起我来,站在原地,双眼圆睁,大喝一声,举起手中的另一把宣花板斧,就要动粗。
周围的人一看,也是纷纷亮起兵刃法宝,一时间剑拔弩张,眼见就要起了内讧。
这时人群里走出一人来,说僧不僧,说道不道,穿一身破烂道袍,却剔了个光头,腋下夹着一对乌黑透亮的双环,一副贼眉鼠眼奸邪样,只见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对着众人压了压手,示意大家静静,然后安抚道:“想来我等颇不容易,历经千辛万苦,才到这里,彼此又放弃了身份和门户之见,无外乎为了一个财字,此刻眼见宝藏就在前方,劝各位稍安勿躁,大家同舟共济,先找到了宝藏再说,再者这位兄台也不是有意要捉弄大家,我等应以和为贵,以和为贵。”一席话说的倒是在乎人情,在于常理。
众人听了,也都将兵刃法宝收了起来,那鹰鼻环眼大汉见状,也是冷哼一声,放下了宣花板斧。
那秃头双环客见大家响应了他的号召,微微点了点头,又清了清嗓子,道:“另外,我还有一事提醒大家,诸位不是要试探那人是否为近思小筑的风疏竹风少侠吗,其实我们这里有人见过风少侠。”说完环视一眼众人。
此言一出,众人互相你看我我看你,之后,有人高声道:“究竟是谁见过风疏竹,请仙长明示?”
那秃头双环客猥琐一笑,马上将脸色一沉,道:“就是他,那个穿红衣的和尚!”说着伸手指向矮个红衣和尚。
众人顺着他手指方向一看,那矮个红衣和尚不知何时,偷偷跑到了通道入口处,看样子是想溜走。
众人怎肯放过,过去几个人一把揪出,像拎小鸡一样,将矮个红衣和尚提溜了回来。
矮个红衣和尚吓得蹲下身来,不敢抬头。
这时又有人问:“敢问仙长,你说这和尚见过风疏竹,却不知,可有凭证?”
那秃头双环客眯着眼,一笑道:“他就是螺田山双面佛寺的和尚,如何不认得风疏竹。”此言一出,众人哗然,只因空觉寺、归云观与近思小筑风疏竹,大破双面佛寺,早已是传遍三界。
闻言,有几人眼中凶光毕露,走上前去,拿着兵刃对着矮个红衣和尚,大声逼问道
:“说,那人是不是风疏竹。”
矮个红衣和尚此时被吓得已是全身抖如筛糠,看了看众人,又看向风疏竹那边,始终不敢吐露一个字出来。
众人一看,怒气上冲,便要给矮个红衣和尚以颜色看看。
就在这时,忽闻传来一声:“你实话实说便可。”
那矮个红衣和尚听出是风疏竹的声音,当下心中一块石头落地,站起身来,垫着脚尖,跑到风疏竹身旁,对风疏竹弓身作礼,转身对那群人道:“这位确实就是近思小筑的风少侠,如若有半句虚言,定受天刑。”
那些人一听,是又喜又怕,喜的是终于来个绝顶剑仙,怕的是却不知风疏竹到底抱何态度,更实在点说,就是不知道是敌是友。
风疏竹早已转过身来,扫视了一眼众人,缓缓道:“风某,对你们所说的宝藏毫无兴趣。”
矮个红衣和尚一听,马上嬉笑道:“那是,那是,以风少侠的修为,如何贪恋那些黄白之物。”
风疏竹闻言,不由感慨矮个红衣和尚所言,放眼天下,多少人修行无非是为了获得比常人强大的能力,继而是为了获得更多财宝,方便纵欲享乐,道行上稍稍有些成就,便停止不前,甚至误入魔道。这便就是一个值得深思的问题,修行,究竟为了什么,除了以上一个原因外,有人为了天下苍生,除魔卫道;有人为了追求力量,唯我独尊;有人更简单一些,只为了长生,活得久些。
处于一份虽不赞同,但尚且理解的心里,风疏竹看了眼矮个红衣和尚,道:“你又是如何来了这里?”
矮个红衣和尚闻言,忙陪以笑脸道:“回风少侠,我是与众人一同寻宝来的,不巧,走到此处,被前方深渊里的蠹窿老妖挡在了此处,兄弟们冲杀了几次,都是败阵而回,还丢了许多人的性命。”
风疏竹微微一点头,半晌又道:“深渊里,除了蠹窿老妖,可有其他异状?”
矮个红衣和尚见风疏竹向自己询问里面的情况,真是求之不得,忙道:“风少侠,实不相瞒,我等实在是难以破出蠹窿老妖的蠹虫大军,再往里的情况,实在是无从知晓。”说完又道:“但蠹窿老妖甚是奇怪,连续在里面已经数日之久,每隔一段时间,里面便有怪声传出,好像,好像……”
矮个红衣和尚说着,看了眼风疏竹才又道:“好像里面有一股巨大的力量,与蠹窿老妖在斗法。”
风疏竹闻言,点点头,转身又向那深渊里望去。
此刻,一股劲风迎面袭来,隐约送出一阵阵异响,如同巨大的石碾在岩石上滚动研磨,跟着便是一阵阵“嗡隆隆”的巨大响声,接着风疏竹感到脚下的地面剧烈地震动起来,一刻工夫,竟似山体倒塌一般,倾斜起来。
身后,又传来“腾”地一声爆燃,这空旷场地中央那巨大的神仙炉,喷射出巨大的火焰,如同喷发的火山口,直冲壁顶。
矮个红衣和尚吓得趴倒在地面上,颤抖着手,指向深渊里,惶恐道:“来了,来了,又……,又来了。”
第六十二章 深渊(1)
地面剧烈的震颤,使人双脚难以站稳,许多道行稍浅的人,早已摔倒在地,胡乱挤在了一起,相互间抱住腰脚,乱作一团,咒骂声更是不绝于耳,整个空间更是如同一只在狂风巨浪中颠簸的小船,好像随时都有倾覆的危险,不时更有从石壁上掉落下来的巨大石块,在地面上滑动着,迎面快速直冲过来,吓得众人惊叫连连,争先恐后纷纷向后爬行,生怕慢了一分,便被巨石碾压成肉饼。
矮个红衣和尚同样也摔倒在地上,侥幸的是,他随手抱住了一块凸起的岩石角,几经颠簸后,索性双眼一闭,来了个生死有命,而不远处的风疏竹凝神皱眉,死死地把牢双脚,站在那里,继续紧盯着那无底深渊里,好像没听到身后众人的惨呼声一般。
伴随着外面剧烈的震颤,深渊里不断传出来各种奇怪的声音,有似巨响的“嗡隆隆”之声,有似倒塌的“哗啦”之声,有似掉落的“噼噼啪啪”之声,也有似断裂的“咔嚓”之声,隐隐更有似人类痛苦呻吟的凄厉叫声,各种声音汇聚在一起,连绵不绝,深远而又清晰。
透过那黑暗的深渊入口,紧张的气氛传导出来,让在场的每一个人,感受到视线之外的惨烈异常,那里,似有两只大军在交战,随着号令进退厮杀,但随着那如同牛哞的巨吼,如同雷霆之声,由远及近传来时,更令人恐慌不安,分明感到气血倒流,五腹六脏翻滚不止,庆幸的是,那巨吼来的快,消失的也快,但在场的所有人都已感受到,里面的大战,已经到了千钧一发之际,似有异兽欲要突破防线,呼之欲出。
此刻,里面究竟是何异兽怪物,外面的人不得而知,但它所带来的紧张、恐惧和压迫感,却让人默默期盼着,祈祷里面的力量,千万要阻止它出来,没有一个人想面对它未知的恐惧。
听到此处,风疏竹不再犹豫,目光一凛,身形一长,化作一道荧光,在空中留下一道优美的弧线,便没入深渊入口的黑暗里。
矮个红衣和尚在保命之余,一直紧盯着不远处的风疏竹,见其动作,皱眉想了想,最终一咬牙,双掌用力一击地面,纵身而起,化作一道剑光,追了上去。
而距离稍远,那些挤在了一处的人们,见状,先是微微一愣,稍后也做出了不同反应,有的也化作一道剑光,追了上去,有的却甚是犹豫,待在原地不动,来了个静观其变,片刻之后,见无人退出,也起身追了上去。
风疏竹与矮个红衣和尚驾着剑光,一前一后,在深渊里数丈之远处,落下身来。
奇怪的是,里面却不似外面那样震动剧烈,风疏竹打量下四周,这里是一个较外面还要宽阔的巨大空间,上不见顶,深不见底,而且就在二人附近,石壁塌落了许多处,就是几丈高的落石,都随处可见,而在极远处,更有异光闪烁,或做一团如绿色鬼火,或做一道血红一片,期间还夹杂着各色的声响,
远远望去,好似开了个声光舞台。
矮个红衣和尚看了一会,又低头看清了脚下,才向风疏竹靠近几步,道:“风少侠,前几次,我们刚进入这个入口,便被蠹虫大军打了个措施手不及,它们好像有哨兵监视在这里一样。”
风疏竹听在耳中,并未回答,目光一直紧盯着前方,手中的仙笛更像是受了何种刺激一样,流光闪烁不已,隐隐传出充沛的力量。
“嗖嗖嗖”身后又传来数声破空声,是那几名胆子大的人,也跟了进来,只是各自手持法宝,严阵以待,待上下左右查探清楚之后,对眼前的景象,面面相觑起来,本以为扑面而来的蠹虫大军未出现,极远处倒是在演绎着一场声光晚会,委实令人错愕不已。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却都站在原地不动,随后又有“嗖嗖”数声破空声,后面的人也都飞了进来,汇做一处,静默以待。
半晌,那个鹰鼻环眼的汉子,上前一步,一推身旁的矮个红衣和尚,粗声粗气地道:“哎,你不说他是风疏竹吗,如何胆怯了,也不敢再向里去。”
矮个红衣和尚,闻言转过头来,借着各种法宝发出的光亮,可见其面生无奈之色,看了看那大汉,摊开手,耸了耸肩,一副无从知晓的态度。
那大汉见状,一咂嘴,刚要继续开口说话,身旁走来了的那位秃头双环客,突然发声道:“以在下看来,风少侠自有定夺,我们跟紧了便是,难道那宝藏还能插翅飞了不成。”
众人闻言,也都纷纷附和,好像此时风疏竹成了带他们进来寻宝的头领一样。
风疏竹对这些人的话,却充耳不闻,依然紧盯着前方。
站的久了,难免有人会发起牢骚来,有些不耐烦的,开始低声咒骂起来,甚至于因落脚点狭窄,拥挤不堪,相互推搡起来。
就在众人又要起内讧的时候,忽然,一道绿线由远方飞来,“啪”地一声,打在众人不远处,仔细一看,是一只蠹虫,却不知受了何种伤害,掉落在落石堆里,颤抖着额顶的大钳子,挣扎了几下,便不动了,俨然是已死去了。
就在众人错愕之际,接着便是千百道绿线,从极远处飞出来,如同春蚕吐出的丝线一般,交织在黑暗中,接着便“噼噼啪啪”如同下了冰雹一样,掉落下来,不消一刻工夫,在众人面前居然堆积起了一个蠹虫尸体的小山,想到以往这些蠹虫的凶蛮程度,看了不禁令人毛骨悚然,咋舌不已。
就在这匪夷所思情形过后,紧跟着极远处的光亮也逐渐暗淡下来,各色的声音也越来越小,最后,隐约中只听到似一只野兽在黑暗里喘着粗气,听起来好像极度疲惫,仿佛被猎人用绳索套定的野猪,做了一番垂死挣扎后,逐渐失去斗志,仅仅剩下鼻孔出气一般。
终于,所有的声音、光亮都消失隐退了,一切又重新被黑暗所包围,众人也不觉
跟着松了一口气,不知为何,此时看到黑暗,反而心中觉得更踏实一些,更安全一些。
想必前方的危险已经消失,矮个红衣和尚犹豫半晌,才低声对风疏竹道:“风少侠……”语气示意询问,是否要进去查探一番。
风疏竹并未开口说话,甚至没看矮个红衣和尚一眼,只是身形一晃,跃上旁边一个更为巨大的落石,站在上面,低头看了看那些失去生命的蠹虫,又抬眼看了看远方,接着几个起落,便消失在黑暗深处。
矮个红衣和尚看在眼里,对身后的众人未做任何理会,也是毫不犹豫,纵身一跃,追了上去。
其他人一见,本就早已等的不耐烦了,此时又见危险消除,个个生怕财宝被别人抢先一步得去一样,都以最快的速度,使尽平生力气,纷纷追了上去。
但出乎众人意料之外的是,这深渊里的空间竟是如此之大,如此之深,各色法宝闪着五颜六色的光亮,在黑暗中追逐疾驰,一炷香时间过去了,却始终未见底,也未发现先前所见的那声光离合处,以至于有些人怀疑是不是飞过了头,又降低了飞行高度,细心搜寻起来,但下方,除了散落的滚石,死去的蠹虫尸体外,便是永恒的黑暗。
甚至于相互间的呼唤问答,居然听不到半点回声,如此广阔的空间,如此深不见底的黑暗深渊,就算众人身怀异术,甚至其中不乏有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但此时,也由不得脊柱发凉,害怕起来,每个人心头都萦绕着一个念头“还要多久,才能飞到那里,飞到那个实现发财梦想的目的地。”
但后来,随着众人不断的深入,迎面而来的风声越来越急,隐约中可闻得悉悉索索的异动,似呓语,似鬼哭,听之让人骨寒毛竖,头皮发麻。
前方,那神秘莫测的黑暗深处,究竟隐藏何种恐怖,未知的恐惧缠绕在每个人的心头。
但他们唯一坚持的理由和动力,便是那梦想中的无尽宝藏,以及得到后所带来的富贵荣华,在巨大的利益面前,所有的恐惧都可以克服,所有的危险都只得去尝试,在他们想来,前方就是金灿灿的金山银山,想到此处便个个心潮澎湃,哪怕是“盲人骑瞎马,夜半临深池,”,就算刀山火海、阎罗殿,此番也要闯他一闯。
终于,又飞了一盏茶时间,前方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光亮处,在黑暗中,光亮,永远是希望的处所,是方向的引航,此时,众人不再有任何怀疑,如同离弦之箭,呼啸着向那光亮冲了过去。
待落下来时,发现这是一个突然断裂下去的悬崖,崖上怪是丛列,犬牙交错,站在悬崖边上,可以感受到从崖底刮上来的猎猎罡风,俯瞰下去,崖底密布着成千上万个绿色光点,一闪一闪,如同暗夜里的萤火虫,而这些绿色光点中间,围绕着一个璀璨夺目的光山,光山上面更是珠光宝气交相掩映,光怪陆离,蔚为壮观。
第六十二章 深渊(2)
见此情景,众人不再等风疏竹动作,个个提着法宝兵刃,争先恐后,展开双臂一跃而下,纷纷奔向那巨大的光山处御空而去。
罡风凛冽的崖上,只剩下矮个红衣和尚未动作,紧跟在风疏竹身后,面色反而淡然了几分,默默地向下看着。
风疏竹衣衫飘荡,看着众人趋之若鹜的样子,冷哼一声,又转头看了眼矮个红衣和尚,疑道:“你又如何不下去?下面可是你们冒着失去生命的危险才苦苦寻找到的宝藏。”
矮个红衣和尚闻言,“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悲声道:“昔年受人诱惑,误入歧途,以至于心智蒙蔽,为虎作伥,现三生有幸,巧遇到风少侠,我愿痛改前非,追随左右。”
突入起来的举动,令风疏竹感到有些意外,抬眼看了看矮个红衣和尚,又向崖下扫了一眼,沉吟半晌,方道:“追随左右大可不必,倘若你真有弃暗投明之心,风某可择一正道门派,引荐于你。”
矮个红衣和尚闻言,连连叩头不止,感激涕零。
见其诚意可信,风疏竹点了点头,又道:“却不知又如何称呼你?”
矮个红衣和尚稍稍一愣,随后即道:“回风少侠,我叫焦侯根。”
闻言,风疏竹难免一笑,轻声重复了一遍:“脚后根?”
而矮个红衣和尚焦侯根显然未听出风疏竹打笑来,只是赔笑道:“对,对,就叫焦侯根。”
风疏竹点点头,又道:“焦侯根,此番风某却有一事,要你去做。”说着留神地暗暗观察了他两眼。
矮个红衣和尚焦侯根闻言,眼中充满坚定,马上道:“只要风少侠吩咐,焦侯根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风疏竹微微一笑,摇摇手道:“倒不是什么危险之事,我只是想让你离开这里。”
矮个红衣和尚焦侯根闻言,满脸不解,疑道:“离开这里?”但同时心中又在嘀咕:“难道风少侠是在怀疑我改邪归正的坚定吗,以眼下这巨大的金山来试探与我,倘若我能舍弃眼前发财机会,便可得到其信任。”想着又向崖下看了一眼,那里有数不尽的财宝,发着璀璨夺目的神光,召唤着求财者的心灵,矮个红衣和尚呆愣了半晌,最后,绷紧了嘴唇,颤声道:“我决定离开!”
于此同时,崖底,那些寻宝而去的剑光,此刻已在那些绿光的外围,聚做一小团,停了下来。
在短暂的对峙之后,接着便传来一阵“嗡隆隆”的巨响,那千万个绿色光点,如同受了何种刺激,瞬间便围拢过去。
见势,那个由剑光聚成的小光团,在急剧收缩后,开始抵抗,初始靠上前去的绿光纷纷被打落,但随着如同潮水般的攻势,那些剑光渐渐招架不住,随后又化作数道剑光,飞散开来,像夜空中的烟火,四处迸飞,纷纷逃窜,但那些绿光追击速度极快,瞬间便分别将那些剑光重新包裹起
来,跟着接连听到数声惨叫,大部分剑光在顷刻间便被消灭。
最后只剩下两个稍大一点的剑光光点,左面一个与绿色光点群片时对峙后,突然剑光大盛,冉冉祭起,化成一把巨大的开天巨斧,向那些绿色光点劈过去,开天巨斧下落时,夹带的劲风,在绿色的海洋中,卷起一道波浪,声势骇人,但随着那绿色的波浪向前一涌,这一点剑光瞬间也寂灭了。
右面个剑光坚持较为长久,见其化作两道剑光,一道护住主体,另一道围绕着主体旋转,样子像两个光环,但随着身旁那柄开天巨斧的寂灭,成千上万的绿色光点,转头聚拢过来,不断攻击这一处光亮,不消一会工夫,这光环样的剑光也逐渐减弱,后来一只光环在前正面突击,后面跟着另一个光环,向深渊更里侧逃去,但飞行中明显轨迹颤巍巍的,显然是驾剑光逃窜的人是受了伤的。
那些绿色的光点,本是如附骨之锥尾随追去,但忽然响起一声呼哨声,那些绿色光点似接收到命令一般,又纷纷退下,落回到了原地。
那个双环剑光似乎在庆幸逃脱了魔掌一般,见那些绿色光点不再追击,居然在幽深的黑暗里画出一道优雅的曲线,随后两个光环合作一处,投入到黑暗之中去了。
如此一场斗法,矮个红衣和尚焦侯根看在眼里,但随着那凄惨的叫声,荡至耳鼓后,心中后怕不止,全身吓得抖作一团,转头颤声道:“不知,不知,风……风少侠,要我离开,去,……去哪里?”
悬崖下,那些凄惨绝望的叫声逐渐平息,一切似乎又恢复了正常,风疏竹才转过头来,继续说道:“我要你出去找空觉寺的空行法师。”但见矮个红衣和尚焦侯根惊魂未定的神情,风疏竹又停了下来,稍后,连续喊了两声:“焦侯根,焦侯根。”
矮个红衣和尚焦侯根听到风疏竹的呼唤,才稍稍回过神来,惊魂未定一脸茫然地看向风疏竹。
风疏竹又顿了一下,才接着道:“焦侯根,我要你帮我送个消息给空行法师。”
矮个红衣和尚焦侯根随口问道:“不知风少侠,要我送什么消息。”嘴上如此说着,可头却时不时的还想着转过去,看看崖底的情况。
风疏竹微微一转头,看着崖下盈盈闪烁的绿光,轻道:“要你将里面的情况告诉给他。”
矮个红衣和尚焦侯根闻言,也顺着风疏竹的目光也看了下去,不知为何,此刻在他的眼中,那个原本是珠光宝气堆积成的巨大光山,变成了一个森森白骨堆,而周围闪烁的绿光,竟如同黑暗中草丛后躲藏的野兽的双眼,矮个红衣和尚焦侯根打了个冷战,此刻才如梦初醒,待心绪稍稍平静后,从恐惧中解脱出道,连连点头道:“好,好,好。”
风疏竹却皱了皱眉,环视了四周一下,只见除却脚下坚硬无比的岩石,便是被黑暗环绕着的偌大空间,为难道:“可这蠹
窿内的通道杂乱如麻,你又如何能出得去呢?”
矮个红衣和尚焦侯根微微怔了怔神,又不放心似的看了眼悬崖下方,哪里却依然恢复平静,方道:“这个好办,不瞒风少侠,离开螺田山后,我过了一段颠沛流离的生活,在山中偶遇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世外剑仙,传了我个土遁术,这蠹窿内虽说错综复杂,但还是有岩石缝隙的,不消一时半刻,我定能钻出去。”
风疏竹闻言,眼睛一亮,道:“想不到你还有此机缘,看来也是有仙缘之人,如此甚好。”说完,又示意矮个红衣和尚焦侯根将手伸出来。
矮个红衣和尚焦侯根迟疑片刻,便伸出一只手来,面生不解摊开掌心对着风疏竹。
只见风疏竹略一沉思,就伸出两根手指,催动法力,只见指尖泛出熠熠清辉,隔空在矮个红衣和尚手心比划了数下,并叮嘱道:“切记,见到空行法师方可打开手掌给他看,看到了这些字,空行也会安顿你。”
矮个红衣和尚焦侯根用心一一记下,接着又问道:“不知风少侠还有何吩咐?”
风疏竹迟疑下,道:“焦侯根,这也是你改过自新的机会,切记珍惜。”
矮个红衣和尚焦侯根闻言,绷紧嘴唇,连连点头道:“我焦侯根发誓,定会将风少侠的消息送到。”说完,又看了看紧紧攥着的那只手,又用另一只手在怀中取出一张类似道士抓鬼用的黄符。
只见那黄符有两指宽窄,一寸多长,上面用朱砂画满了奇形怪状的图案。
焦厚根又看了看风疏竹道:“风少侠,那我这就出去了,你自己多保重。”说完,将黄符塞入口中,咀嚼数下后,一口吞下,又闭上双眼,口中念念有词,不断念动咒语,跟着“呼”地一声,口中喷出一股黄烟来,紧跟着身子变成了一张纸片,但眉毛五官衣着俱清晰可见。
在空中摇摆了片刻,又对着风疏竹鞠了个躬,随后“嗖”地一声,钻入了脚下的石缝里,如同泥鳅一样,转瞬消失不见了。
如此神奇法术,风疏竹也是第一次见到,不觉多看了一会,才转过神来,又扫了眼崖下的情形,才一纵身,跳将下去,向那团璀璨夺目的光山飞去。
这一飞,风疏竹暗暗惊讶不已,自己紧贴着悬崖急坠而下,却未想到这陡峭的悬崖石壁竟足有百丈之高,中间又有许多石窿,密如蜂窝,大小可供一人蹲坐,却也想不透是作何用处。
但眼下,却离那些绿色光点越来越近,隐约中可以感受到那些绿色光点有些骚动,焦躁不安起来。
而在那璀璨夺目的光山后方,还是无边的黑暗,那里隐隐有种更为神秘而巨大的力量,在伺机而动。
究竟,那无边的黑暗后面,隐藏着什么,这成千上万的绿色光点只是在守候那所谓的宝藏吗?
风疏竹带着诸般疑问,缓缓降落下来。
第六十三章 油尽灯枯(1)
待双脚稳稳落地后,风疏竹没有丝毫犹豫,双目凝视着前方,迈开脚步,缓缓走上前去。
迎面,有轻轻的微风,拂动着他的衣衫,也送来阵阵焦躁不安的“沙沙”声响,不远处,便是一片绿色的海洋,那里碧波荡漾,粼光闪烁。
风疏竹目视前方,走近几步,放眼望去,那片由绿光汇聚而成的海洋,实际是千万只举着额头上巨大的钳子的蠹虫,他们严阵以待,如同军队一般,头部清一色的对着风疏竹,警觉地审视着这个不速之客,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对这样一个只身前来的人类,他们是陌生的,但却又似曾相识。
一步,两步,三步……
不一会工夫,风疏竹便走到了蠹虫大军的阵前,甚至于离自己最近的一只蠹虫,已不足三尺,就是那只蠹虫的背甲花斑,额下触须的清晰可见。甚至可以感受到,它翅膀震颤时,搅动的起的轻微气浪。
风疏竹的双脚,在那只蠹虫面前顿了一顿,随后再次迈起向前走来,就在他的腿将要触碰到那只蠹虫时,只见那只蠹虫忽然向旁边一转身,让了过去。
之后,随着风疏竹脚步的不断向前,那些蠹虫如同训练有素的礼兵一样,纷纷提前让路。
就这样,风疏竹面色坦然,行走在这片绿色的海洋当中,如同一只冲岸的小船,带着一片风波,径直而来。
对面,像是一个静候召见来使的国王,蠹窿老妖头戴金冠,身披黑色宽大的斗篷,从斗篷下伸出数条触手,如同探出来的蛇头,忽忽舞动着,他面部表情复杂,带着一丝苦笑,还有一分高傲,坐在那斑斓绚丽的璀璨光山上,身下堆积着数不尽的财宝,有金银、珠宝、翡翠、玛瑙、珍珠……,林林总总,令人目不暇接,其中更是有一口巨大的黄金棺,横亘在蠹窿老妖身旁。
风疏竹神色淡然,在距离那光山数丈远近距离处,停下脚步,微微仰头望去,这财宝堆成的巨山,足有两丈之高,泛着令人眼花缭乱的离合神光。
“啪啪啪”
蠹窿老妖高高地坐在宝山上,拍动着自己那对尖利细长的爪子,长叹息一声,高呼道:“好,好胆识,佩服,佩服。”
对于这样的褒奖,风疏竹不以为意,嘴角挂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微笑,轻道:“想不到,你殚精竭虑,苦苦守候的,竟然是这堆东西。”
蠹窿老妖微愣一下,随后发出一阵刺耳的凄厉笑声,摊开双手,道:“这有什么不对吗?这世上多少人的财富梦想,却一直被我踩在脚下!”
风疏竹无奈地摇了一下头,却未开口说话,只是冷静地看着蠹窿老妖,看着他那自得其乐,孤芳自赏的样子。
蠹窿老妖看在眼中,一声冷笑,接着道:“怎么,风少侠千辛万苦来此,难道不是为了这些吗?”说着,脸色一沉,煞有介事一般,伸出一根尖细的手指,指向风疏竹,压
低了声音道:“我,可以告诉你,只要你风少侠知会一声,这里的财宝,我便可分你一半。”说完,身子向后一靠,得意地笑了,笑声中带着一份睥睨。
此刻,蠹窿老妖仿佛觉得他自己是一位高高在上的富有国王,一时动了怜悯之心,在赏赐可怜的属下一般。高傲中极尽轻蔑,在他心中,更想看到的是要面前这个名动三界的剑仙屈膝,向他狗尾乞怜,为此,即便失去一半的财宝,他也在所不惜。
风疏竹闻言,爽朗一笑,笑声震动四方,引来那些蠹虫一阵不小的骚动,笑过之后,风疏竹面色微沉,高声道:“风某,对这些黄白之物,不感兴趣。”
这样的一个结果,完全出乎蠹窿老妖的意料,他先是一愣,扭了扭身子,侧坐过去,又吃惊地打量了下风疏竹,略一沉思后,呵呵一笑,用手连连点了风疏竹数下,仍不放弃地道:“你啊,你啊,不愧是名动三界的大剑仙,好大的胃口,你是,想全要吧!”说着,又单掌用力一拍身旁的财宝,那些财宝受力震动,“哗啦”一声,坍塌下一大片来,黄的、白的、红的、翠的……,五光十色,绚烂无比,耀人眼目。
如此的巨额财富展现,对利益熏心者而言诱惑力实在是巨大的。
但风疏竹却苦笑一下,道:“倘若,风某真的那般贪恋这些,何必与你枉费唇舌,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他说的很是轻淡,话里却夹枪带棒,算是回敬了蠹窿老妖的轻蔑,但也未刺激他,激怒他,毕竟他不是自己的敌人。
蠹窿老妖闻言,身子微微一震,随后低下头去,沉思片刻后,又缓缓抬起头,重新审视着站在下面的这个年轻书生,却只见其面带微笑,神色坦然,负手而立,就算是站在自己的蠹虫大军中间,也毫无防范准备,全无惧念,不免一时为之默然。
他又放眼望去,那些令世人魂不守舍的财宝,就在他身下,闪烁着令人迷醉的璀璨光华,引诱着所有来此的人痴迷的灵魂。
如此巨大的诱惑面前,居然有人不为所动,蠹窿老妖好像还是难以接受这个事实,坐在财宝上,喃喃自语道:“这世间,真的有,不贪恋财宝的人吗,真的,有吗?”说完,不忘扫了一眼蠹虫大军的外围,那里堆积着上百具人骨,如果细细看下,那些人骨有个共同的特点,全部都是匍匐在地上,张开双臂,奋力地向着蠹窿老妖身下的宝山方向爬来,个个咧嘴呲牙,似乎是在死亡前发出了最后的一声呐喊。
风疏竹见蠹窿老妖沉寂在自己的想象之中,眉头微皱,叹道:“风某,也有个疑问,以你的情形,苦守这些黄白之物,又何用?”
听此一问,蠹窿老妖神色一怔,回过神来,看了眼风疏竹,随后又低下头去,他自然明白风疏竹的意思,自己半人半虫的样子,贪恋这些人类社会使用的钱财,确实没任何用处。
沉默了片刻,蠹窿老妖伸出一
只尖细的怪爪,颤抖着,抚摸着横亘在身旁的黄金棺,悲声道:“她,生前最大的愿望,就是能有数不尽的财宝,坐在金山上发笑,躺在珠宝上入睡,做人时,我无法满足她的愿望,变成了这个半人半虫的怪物,反而做到了。”蠹窿老妖说着,情绪越发激动起来,说到伤心处,一时难以抑制自己的情感,硕大的头颅一晃,发出一声巨吼,似是对命运捉弄的控诉,那愤吼声传向远方的黑暗深处。
那些环绕在两人周围的蠹虫,听到蠹窿老妖的巨吼,似乎也受了刺激一般,蠢蠢欲动起来,额前那泛着绿光的钳子光亮大盛。
不知为何,在风疏竹眼里,这里,俨然成了一片绿色的世界,哪怕是蠹窿老妖头顶戴着的金冠,此刻,也倒影成翠绿色,是那样的醒目又刺眼,似乎牵动了久远前的记忆。
周围一切的悸动,风疏竹都不为所动,面色依然沉静如初,望着情绪难以自已的蠹窿老妖,在他的心中,更多的也许是同情,而或是愤慨,但终究,在他脸上没有一丝一毫表现出来,他好像只是一个认真的倾听者,对当事者的不幸,给予了尊重的沉默。
稍后,蠹窿老妖逐渐控制了自己的情绪,但声音略显低沉道:“那你来此,究竟为何?”
风疏竹见其心绪平复,神色逐渐正常,淡然道:“你如此费尽心机,阻止的,不单是那些窃宝之人吧。”说着,轻瞟了一眼蠹窿老妖身后方的黑暗深渊。
闻言,蠹窿老妖身子一震,随即直立起上身来,那只尖细的怪爪有意无意地摩挲着身旁的黄金棺,双目闪烁,迟疑地注视着风疏竹,一时间拿捏不定,半晌不语。
风疏竹又道:“仅仅为了守候这堆财宝,你大可搬运走,换个洞穴储藏,何必如此冒险。”
对方一语道破玄机,蠹窿老妖身子一震,认真地看着风疏竹,轻叹道:“佩服,佩服,本座不仅佩服风少侠的道行与胆识,更佩服你的智慧。”
风疏竹微微一笑,并未答话。
许久,蠹窿老妖才有道:“你是为它而来的?”
风疏竹一点头,道:“是的。”
蠹窿老妖似乎略有些紧张,握紧了自己的拳头,试探道:“你,是放它出去的?”
风疏竹微微一笑,道:“它与我正邪对立,风某只是想阻止它出世。”
听到如此解释,蠹窿老妖似乎放松了许多,闭上双眼,头向后一仰,枕在了财宝上,叹道:“怕是有些迟了,以你我的力量,已经无法阻止它了,现世,只是早晚之事,我也是能拖一天算一天。”忽然间,蠹窿老妖显得疲惫异常,精神萎靡下去,如同一个行将就木者,有气无力地接着道:“只是可惜了,我的蠹虫大军,如此消耗下去,怕是要亡国灭种了。”
风疏竹微微一侧身,扫视了一眼周围的蠹虫,道:“事情未到最终,何必如此绝望。”
第六十三章油尽灯枯(2)(多了几分悲怆)
蠹窿老妖未言语,依然仰着头,只是睁开了双眼,凝视着头顶,好像在注视着什么,但那里除了暗黑,却再也没有其他东西,他呼吸逐渐在加重,好像风疏竹的话语,并未给他带来一丝安抚,他依旧忧心忡忡。
风疏竹明白,此刻任何的言语,都劝服不了蠹窿老妖,上百年的惨烈对峙,胜于任何雄辩,便话锋一转又道:“如此说来,它是先于你来此了。”
蠹窿老妖转了转并不灵活的眼睛,依旧凝视着头顶的黑暗,似带回忆地轻道:“当年,蠹虫四散袭扰周边凡人,其实就是它在此驱赶蠹虫导致,自然,这堆财宝,也是它的。”
风疏竹闻言,难免又扫了眼身旁的蠹虫,道:“看来,是有人故意撒布宝藏的消息,其实是为了借助窃宝之人的力量,消耗你的力量,早日放它出来。”
蠹窿老妖仍闭着双眼,点点头,道:“即便我早已看透,又能如何,天下又有谁会相信一个半人半虫怪物的话,不会有人来助我的。”
风疏竹闻言,眉毛一扬,正色道:“风某可助你,外面空觉寺、归云观,以及无数的正道剑仙,此刻怕是已经与来此的魔道开战。”
蠹窿老妖一听,猛地睁大双眼,又端坐过来,疑道:“此话当真?”
风疏竹神色凛然,眉宇间尽显英豪之气,正色道:“君子一言。”
蠹窿老妖一时好像难以接受这个消息,微微低头,沉思了片刻,轻道:“听此承诺,本座深感欣慰,但实不相瞒,我已经是油尽灯枯了。”
此时,风疏竹才注意到,蠹窿老妖的下肢不断有液体渗出,身形较前几次相见,确实干瘪下去不少,更像一个瘦骨嶙峋的老人,又想起之前种种,难免有一份惋惜。
风疏竹细微的情感变化,都落在蠹窿老妖的眼里,他惨笑一声,道:“没什么可惋惜的,天道不可逆,我活的也算够久了,何况我的夙愿已偿,能与她一同埋葬在这宝山之中,夫复何求。”说完,蠹窿老妖眼神中充满爱念,手抓不断地抚摸着身旁的黄金棺,仿佛一个铁骨铮铮的硬汉,小心收起心爱人额前的那绺秀发一般,温柔而又小心。
稍后,蠹窿老妖又道:“这最后一战,还是让我独自来完成吧。”说完他仰起头,目光坚定而决绝,像一个赴死的勇者,而后他声音又低了下来,道:“只是,我还有个不情之情,还望风少侠能成全,望风少侠能保住这只蠹虫的遗脉,使其能继续繁衍生息下去,也不枉它们陪伴我这么多年。”
风疏竹注视着蠹窿老妖的一举一动,神色黯然,此刻,在他眼里,蠹窿老妖俨然成了一白发暮年的将军,迈着踉跄的步伐,提利刃赴约而来,要独自走完沙场这最后一段。
就在蠹窿老妖正欲再开口时,异变陡生,蠹窿老妖背后的黑暗深渊中,传来一声闷响,那闷响悠远而宏大
,传到耳鼓,令人悸动不已,分明感到气血倒流,五腹六脏翻滚。
围绕在二人周围的蠹虫,闻声也骚动起来,“沙沙”之声更甚,随着那闷响一下下地迫近,蠹虫越发不安起来,稍后,随着一阵“嗡隆隆”的巨响,整个蠹虫群飞了起来,形成一道绿色的银河,环绕着宝山盘旋起来。
似是回应,那黑暗深处紧跟着,又传来几声闷响,好像是在示威叫阵一样,紧张的氛围瞬间充斥了整个空间。
蠹窿老妖直身坐起,瞪圆了双目,不再言语,舞动着身前的触手,神色凝重异常,如临大敌。
就在同时,那闷响逐渐从深渊里移动过来,一股无形的压迫感缓缓而来,黑暗里,似有何种巨兽踏着惊雷巨响,呼之欲出。
就在此关键时刻,蠹窿老妖一跃而起,凌空站立在宝山之上,面色威严神武,身后宽大的黑色斗篷随风撩动,身周长长的触手不断舞动着,恍若叱咤风云的将者,单臂一伸,接着在口中发出一声短促而尖锐的呼哨声。
那些蠹虫闻声,犹若军队一般,动作整齐化一,整齐地调转矛头,对着黑暗深渊,奋力地扇动着翅膀,蓄势待发。
片刻之后,好像排兵布阵完毕,蠹窿老妖口中响起一声长长的呼哨声,那些蠹虫大军如接到冲锋的命令,“翁隆隆”一阵巨响后,个个奋勇向前,毫无畏惧,冲向黑暗深渊的深处。
接着便从深渊里,传出声声如牛哞的巨吼,似有何种庞然大物在反抗,撞击声,翻滚声,坍塌声汇聚在一起,声声惊心动魄。
风疏竹亦再次感到脚下的地面震颤不止,虽说不及断崖外面,但仍然令人深感吃惊,迎面更有吹来的阵阵狂风,夹带着腥臭气息,袭人口鼻,令人双目难睁。
凌空站立在宝山上的蠹窿老妖,面色严峻,双目紧盯前方,仿佛一位久经沙场的将军,在三军阵前,审时度势,口中的呼哨声忽快忽慢,忽高忽低,忽左忽右。
那些蠹虫同样伴随着口哨声,或冲或退,或进或停,左右轮番上阵,虽说每一次冲锋都会损失许多同类,但那些蠹虫如同从蛮荒中走来的野蛮斗士,毫无退缩,义无反顾地冲锋陷阵,只要接受到命令,便高歌猛进,拼死向前,其凶悍程度不由令人咋舌,它们是熊罴之旅,是虎狼之师。
它们分隔开来是体型单薄的个体,但一旦组合起来,却成了一只体型巨大的怪兽,它挥舞着自己长长的触手,与对方撕扯打斗,即便被打得皮开肉绽,遍体鳞伤,却永不知退缩,它如同凶神恶煞般地嘶吼着,那“翁隆隆”的巨响,如同怒不可遏地沉雷一样滚动着,它怒火在胸,它双目怒睁,它额角的青筋随着呼呼的粗气一鼓一张,它有着不打倒对方决不罢休的决死之心。
风疏竹看在眼中,逐渐地,对这些蠹虫竟然产生了几分敬意,但他的神色难免堪忧起
来,如此一只凶悍的军队,眼见消耗殆尽,可想而知,深渊内部那只怪兽的的恐怖和强大。
牛哞一样的巨吼,震慑心灵,随之而来的,是阵阵血雨腥风,逐渐的,在风疏竹的眼里,这已不是一场战斗,而是一场悲壮的自杀式攻击,一场绝望的告别式,甚至成了一场喂食表演。
一炷香时间不到,那些蠹虫已经减少了三分之一多,蠹窿老妖凌立空中,全身颤抖着,下肢不断流淌着体液,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因那无形的压迫感,他嘴角里流出了一道殷红的血液,他在咬牙坚持,甚至再做最后决死的准备,他像一个赌红了眼的赌徒,明知是输局,却还是一如既往地压上了全部。
又经过几轮交锋,当身边那些蠹虫所剩无几时,蠹窿老妖“噗”地一声,从口中喷出一股血雾来,身体也瞬间失去平衡,坠落了下来,“嘭”地一声,跌落到那口黄金棺上。
而同一时刻,深渊里也传来一声长长的牛哞声,似长叹,也似无奈,随后,风平浪息,里面,再次恢复了平静,黑暗又回到了以往的神秘,那只可怕的怪兽,再次被击退了。
蠹窿老妖跌卧在黄金棺上,惨笑着,抬手抹了抹嘴角的血渍,扫了眼宝山下方所剩无几的蠹虫,又将目光转向风疏竹,笑容惨淡,悲声道:“风少侠,我力尽了,后面的事情,全靠你了。”言毕,强撑的头部,重重落下,趴倒在黄金棺上,他的那双非人类的怪爪,死死地抱定着棺材盖,抱住了他的全部,抱住了他的所有,便再无任何留恋,缓缓地地闭上了双眼。
“轰隆”一声巨响,宝山下的地面忽然塌陷下去,从地下涌出一泓洪大的黑水,将所有的财宝,连带趴在黄金棺上的蠹窿老妖,转瞬便吞没了。
那黑水深处不断翻滚出串串气泡,上升到水面时,又逐个破灭了,如同一个人的梦境,无论好的,还是坏的,无论美的,还是噩的,大限来临,触顶之际,都会消散。
黑水中破裂的气泡,不断产生微小的涟漪,慢慢将一只鸟腿骨做成的口哨,轻轻送到了岸边,它如同一只寄托梦想的花灯,在无人的夜里,被人轻轻放下,历经波澜,终于到达彼岸,水波沉浮,静静地等待着有缘者。
风疏竹站在原地,看着那潭黑水,静静地矗立了许久,才迈开异常沉重的脚步,缓缓走到黑水边,漆漆黑而幽深的水中,倒影出他凝重的面孔,又见他俯下身来,伸手捞起了那只漂浮着的口哨。
四周,死一般的沉寂,耳边彷佛有刚才那场厮杀声,还在回荡,所有的一切,虽归于无声,但心中的杀意,却汹涌而来。
风疏竹面沉如水,嘴角动了两下,终究是没说出话来,双目如电,凝视着深渊里的黑暗,缓缓走去。
身后,却响起一片“翁隆隆”之声,追随而来。
第六十四章 重逢(1)
神秘而黑暗的深渊,好像一只张开巨口的怪兽,狞笑着,一口便吞下了不速之客,里面,又是无尽的黑暗,缠绕着一切,包裹着一切,在这里,仿佛黑暗才是真正的永恒。
入口处,更是如同开阔的山坳,疾风凛冽,裹带着刺骨的寒气,“呜呜”作响,风疏竹迎风而立,衣衫飘摆,运极目力,向冥冥的黑暗里看去。
身后,那些追随而来的蠹虫,在风疏竹身旁停留片刻之后,便迎着风,“嗖”地一声,冲向前去,在黑暗中留下数条蜿蜒迤逦的丝丝光线,稍后,又在前方数丈远近处停留下来。
借着那些蠹虫发出的绿光,风疏竹清楚地看到,这深渊里面竟是异常的宏大,除了入口处可见嶙峋的石壁之外,再往里面,除了无边的黑暗,下方居然是浩汤辽阔的黑水,冰冷刺骨,深不可测,水面上倒映着蠹虫的点点绿光,。
风疏竹慢慢走到黑水岸边,与入口处相比,这里反倒又是静悄悄的,除了那些蠹虫悬停在空中时,震颤翅膀发出的声响外,四下里悄无声息,方才发生的那场惨烈大战,居然全无踪迹,甚至于一点点打斗的残骸都未见到。
黑水之上,微波荡漾,不断赶来的水波,一遍又一遍地冲刷着岸边的岩石,是这浩渺辽远的黑水,吞噬了一切。
风疏竹望着水面,面色微沉,慢慢地从袖口内取出一支一寸多长翠绿色的笛子,那笛子在手中见风就长,眨眼工夫便长到三尺左右,通身翠绿无比,其中似有荧光流动。
风疏竹又轻轻抬起手来,那仙笛便从手中飞起,在黑水之上数尺高下,慢慢停住。
风疏竹一甩衣袖,身子轻轻飘起,双脚缓缓落于仙笛之上,迎着微风负手而立,踩着仙笛,在黑水之上,徐徐前行。
那些蠹虫似受了训练一般,在风疏竹前方数丈远近,自觉排成两队,如同护卫兵丁一般,泛着盈盈绿光,照亮了方圆数丈远近距离,开路前行。
黑水之上,微波渺渺,浩浩汤汤,水中有山,山中带水,除了光线暗淡外,不乏风光瑰丽,别有一番风味。
就这样,风疏竹行了约有一炷香时间,逐渐发现,下方水面开始不安分起来,翻腾的浪花,追逐着脚下的仙笛,带来丝丝的凉意,更不时有激越的鱼儿,跳出水面,在浪尖穿行,乌黑发亮的水草,探出头来,随风摇摆着柔嫩的腰肢。
到了此处,这深渊内的黑水,与外界江河湖泊,已无明显异处,反倒还多了几分僻静,如若不是知道这里隐匿着邪恶的力量,却不乏是个静修避世的好去处。
只是在这浩渺辽阔的水面上飞行,周围漆黑一片,头顶又无青天白日可见,便是没了任何参照,自然也就毫无方向感。
风疏竹逐渐放缓了飞行的速度,不时仔细查看着周边的情形,希望从中能有所获,但除了跟随自己的那些蠹虫之外,此刻,自己真的成了形单影只,茕茕孑立,正在无处思量间。
前方迎面却忽然飞起两道剑光,一前一后,夹带着破空声,疾驰而来。
那些蠹虫见势,马上列起防御队形,两队首尾相接,化成一个圆圈,将风疏竹圈在中间,悬停在周围,等候那两道剑光。
待那剑光迫近,风疏竹定睛一看,那驾驭剑光之人说僧不僧,说道不道,穿一身破烂道袍,却剔了个光头,脚下踩着一只飞环,身前三尺左右凌空悬停着另一只飞环,一副贼眉鼠眼奸邪样,正是前面在神仙炉那里遇到的秃头双环客。
秃头双环客在看清是风疏竹那一瞬间,似是大吃一惊,但马上定了定神,以缓慢的速度靠了过来,一双鼠目滴溜溜转个不停,全部注意力都放在那些蠹虫身上,对这些蠹虫,似乎心中极为忌惮,但在确定那些蠹虫无攻击意图时,马上又放下心来,脸上堆下笑容,一弯腰拱手道:“哎呦,这不是风少侠吗,敢情这是那股香风把你吹来了。”
对于这般居心叵测的小人,风疏竹并不感兴趣,便也未作理会,而是扫了一眼后,继续环视左右,去寻找蛛丝马迹,希望尽快探明那神秘怪兽的具体藏身之处。
那秃头双环客见风疏竹如此态度,心中不免恼火,但脸上仍一副笑嘻嘻的模样,转了转眼珠,又道:“风少侠,适才那场大战,你是在外面吧?”
见风疏竹不言语,秃头双环客极其神秘地又道:“这里面的情形,我可是亲眼见了。”
风疏竹见其如此神情,当下已明了,此人定是有不轨企图,想以此来与自己作何种交换而已,对于这种泼皮一样的鼠辈,一向不屑与其讨价还价,便不再理会,更不想浪费唇舌,心念一动,脚下的仙笛荧光一盛,向前飞去。
那些本是环绕在风疏竹周围的蠹虫,也会意地重新排列成两队,飞向前面继续开路,带起一阵 “嗡隆隆”地响声,故意从秃头双环客身侧擦身而过,吓得那秃头双环客一趔趄,险些从飞环上掉落下去。
其中一只蠹虫见状,好像故意嘲笑秃头双环客一样,离队飞了出来,在秃头双环客面前扇动着翅膀,翻了个跟头,留下上短下长两道光线,才又“嗖”地一声向大部队追去。
那秃头双环客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形,怒目瞪着风疏竹远去的背影,鼻中不屑地冷哼一声,又向黑水里“呸”了一声,却也未做追赶,而是一甩道袍,转身驾着剑光,向反方向飞走了。
风疏竹驾着剑光,虽一直未回头,但听得身后破空声逐渐远去,便已知道秃头双环客走了,又看看四下里浩渺无边的黑水,心中不觉一时有些茫然,深感无从下手,对于秃头双环客的企图,自己如若能听之一二,些许对寻找那神秘怪兽,应该会更好些,毕竟他是唯一亲见里面情况的人。
自己正在踌躇之间,猛听身后传来一阵破空声,来势明显较那秃头双环客剑光迅疾,一听便是道行更为高深者。
风疏竹颇感诧异,想不到此刻又有高手
到来,便马上调转脚下仙笛,转回身来,寻声望去。
只见百丈开外,一道剑光斜掠而至,与那秃头双环客的剑光碰了个迎面,只见秃头双环客剑光稍一顿,随即便分出一道剑光,来了个先下手为强,直取来者。
那御剑飞行之人,被打了个措手不及,险些吃了偷袭,但随即身形向后一晃,退出数丈远近,将剑光在身前一横,挡住飞环,两相僵持片刻,那飞环便明显吃紧,被迫飞回,只见持剑人的剑光顺势一推,剑光盛若白虹带着数丈许长的光华,紧跟着退败的飞环而至。
秃头双环客见对方道行如此高深,不免一时惶恐,忙又祭起另一只飞环,两环合一,想抵住迎面追来的剑光,岂料,只听得“咔嚓”一声,自己苦心修炼的法宝,眨眼间便被断去一只,剩下的另一只飞环也是光明一暗,如同坠石一般,直落下去。
秃头双环客当下心中一急,也急忙坠身下去,便要挽住自己仅剩下的一只飞环,他如何想到,那迎面而来的剑光在破去双环之后,光华丝毫不减,眨眼间便已斩到面前,眼见自己就要身首异处,一命呜呼,不觉一声惊叫。
就在着电光火石之间,那持剑人背后又飞来一道扇形光芒,精光奇亮,来势迅猛无匹,又因是突然出现,真可谓是一任你精通玄功变化,如此猝不及防,转念工夫都不容,眼见持剑人之人身陷危机。
风疏竹在转身那一刻便已看出,那持剑人剑光纯正无比,隐约中尽显自然,收放自如,明显是正道一大高手,一时间虽无法看出究竟是何门何派,具体是何人,但内心早已起了钦佩之情,见此情形,心念一动,转瞬间人剑合一,如同夜火流星,眨眼间,便已飞过那持剑之人头顶,截住那道扇形光芒。
然而,就在风疏竹驾着剑光飞过那持剑之人头顶时,赫然而见,在幽深的黑水之上,一白衣女子,手持一柄仙剑凌空而立,她面冷如霜,眉目清丽脱俗,肤如霜雪,头梳流苏髻,身后青丝随风飞扬。
那女子闻得如此迅疾的破空声,不免也好奇地抬起一双冰冷的眸子,向上看来,在她那因不期而遇而略显惊讶的眸光中,也倒映出风疏竹略感吃惊的神情。
在这错身而过的一刹那,两个人浑然不觉忘我地对望着,这一刹那,却仿佛过了千年万年,往事一幕幕从彼此的眼底流过,时光,在那一刻,是如此的漫长。
然,身后袭来的耀眼光华,唤醒了迷失的种子,那女子赶忙收回与风疏竹对望的目光,来不及转身,手腕一抖,倏然回剑迎敌,一道剑光转过去,与风疏竹的剑光并立而行,双双向前,与那道偷袭自己的扇形光华轰然对上。
“轰隆”
一声巨响,以三道剑光对撞为中心,形成一道巨大的耀眼光华,瞬间照亮了方圆数亩大小范围,骇人的气浪,卷起数十个百丈之高的水柱,如龙吸水一般,倒吸向上。
第六十四章 重逢(2)
无形的气浪排山倒海般推来,风疏竹与那女子被迫同时向后飘飞了丈许左右,方立稳身形。追随风疏竹而来的那些蠹虫,却被气浪吹得重新卷入黑暗,不见了踪迹。
风疏竹面色微沉,缓缓降落在那个白衣女子面前,望着那个清冷美丽的女子,轻轻唤了一声道:“水姑娘。”
水凌月玉脸含霜,微微怔了一下,但马上轻启朱唇,回了一句道:“风少侠。”
那些被气浪卷起的水柱,在百丈高空分散成珠,如同满天发亮的明珠,颗颗晶莹剔透,洋洋洒洒地挥洒下来,“滴滴答答”地落回到水面上,击起一个个小小的水花,好像一只伴奏曲。
而风疏竹与水凌月,两人相距数尺不到,就站在着伴奏曲中央,默默凝视着对方。
远处,那些被吹走的蠹虫,重新飞了回来,又组成一个圆圈队形,将两人圈在中间,轻轻地震动着翅膀,生怕惊扰了二人一般,慢慢地盘旋飞舞着。在这漆黑的深渊里,泛着点点绿光,穿梭在水珠之间,远远看去竟似一只只夜空里的萤火虫。
四下里一片寂静,时间在此时也已沉默,黑水上吹来的轻风,将水凌月颈后的几绺青丝吹散,拂过她如霜的俏美脸颊,那一双冰冷的眸子莫名一动,但随即便被冷漠所取代。
凝望着眼前这个冷艳无双的女子,往事种种在记忆中百转千回,风疏竹一时语塞,好像有许多话想要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这又算是一次意外的邂逅吗?
本以为清晨迷雾中的不辞而别,被定格成了永远。你飞去的背影,只留下残存的冷漠。
狮子崖下,江涛转角处惊鸿的一刹,成就了今生难忘的记忆。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几下响亮的拍手声,接着从水面上传来一阵欢快的笑声,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呵呵,今日有幸与两位高手相遇,幸甚,幸甚。”
风疏竹深深地看了眼水凌月,慢慢转过身去,却见一身着白袍,面若冠玉的年轻公子,手持一把水墨山河白纸扇,映入眼帘。
那年轻公子见风疏竹转过身来,唰地一声合上纸扇,一拱手,笑吟吟地道:“风少侠,水女侠。”
风疏竹认出来人居然是梁纵,心头一迟疑,随即也露出爽朗的笑容,一拱手回道:“梁公子。”
梁纵神态倨傲,放下手,扫了一眼水凌月,只见那个冰冷如霜的女子,并没有看向自己,而是负手持剑而立,站在风疏竹身后,全部的目光都放在了围绕二人盘旋飞舞的蠹虫身上,那些环绕飞行的蠹虫发出的光亮,映在她如雪的肌肤上,衬出动人心魄的美丽。
梁纵也随着她的目光,看了看那些蠹虫,随后面色微微一沉,收回目光,对着风疏竹,笑吟吟地又道:“风少侠,看来,这些蠹虫已经归属于你了。”
风疏竹闻言,面平如水,轻道:“受一位友人之托,要将它们带离此地
罢了,怎么,梁公子对这些蠹虫也感兴趣?”
梁纵呵呵一笑,“唰”地一声打开手中的纸扇,摇晃了几下,扇起一阵阵凉风,道:“误会,误会,梁纵只是随口问问而已。”
就在二人谈话间,从一侧的黑水下翻起一股浪花,接着却见一人驾着剑光,冲破水面,直飞上来,但到了半空中,却又不自主地一晃,险些摔落下去,待那人吃力地控制住身形后,才又飞到梁纵身旁。
待那人身形站稳,风疏竹与水凌月也不觉同时看了过去,只见那人单手持一飞环,身上穿的道袍已经湿透,不断向下淌着水,左肩处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向外淌着殷红的血液,正是方才与水凌月动手斗法的秃头双环客,只见其全身瑟瑟发抖,嘴唇发紫,俨然是被那冰寒刺骨的黑水浸泡所致。
那秃头双环客龇牙咧嘴地忍住寒冷与疼痛,又心有余悸地看了看水凌月,接着向后稍稍退了下身子,才一边紧盯着水凌月与风疏竹,一边侧身低声与梁纵耳语了一番。
虽说听不见秃头双环客说了些什么,但那梁纵侧耳认真地听着,同时不住地点头,脸上或喜或怒,阴晴不定,但明显谈论的内容与风疏竹与水凌月二人无关。
待那秃头双面客说完,梁纵又“唰”地一声,打开手中的折扇,挡在自己嘴边,侧过身去,又低声交代了一些事情,那秃头双面客恭敬地不住点头,口中连连称是。
见此情形,风疏竹冷笑一声,略微提高了嗓音道:“怎么,我二人在此,是否影响到了梁公子。”
梁纵闻言,一抬手,示意秃头双环客噤声,转过身来,“唰”地一声合上纸扇,在手中拍了两下,笑吟吟地道:“哪里,哪里,让风少侠见笑了,实在是有些家事需要处理,还望风少侠海涵。”
风疏竹见其如此做张做势,瞪着眼睛说谎,实在是令人叹为观止,却又未当面揭穿,而是微微一声冷笑,道:“既然梁公子有家事要处理……,”
那梁纵一听,知道风疏竹要离开,转眼瞄了下风疏竹身后,抢道:“我这个不成器的属下有眼无珠,冒犯了水女侠,梁纵代为道歉。”说完不忘对着水凌月一拱手。但他拱手等了半晌,仍听不到任何答复,便又抬眼一看,却见水凌月面若寒冰,楚楚地站立在风疏竹身后,只是淡淡地看了眼自己,仍是未做任何回应。
梁纵一笑,又将目光转向风疏竹道:“风少侠,小弟还有些事要办,就不打扰二位了。” 说完与风疏竹拱手作别。
风疏竹见梁纵吃了闭门羹,不觉心里发笑,也礼貌性地一拱手,朗声道:“后会有期。”
梁纵笑了笑,放下双手,不免又扫了眼水凌月,似是有些无奈,随后化作一道剑光向深渊入口处飞去。
那秃头双环客见主子先走了,面色微感诧异,右手按着不断渗出血水的左肩,一双鼠目滴溜溜转了半天,又上下打量了几眼水凌
月,似乎最终也未看个明白,这冷若冰霜的清丽女子,究竟是何来头,连自己的靠山主子也会忌惮三分,最终只得恨恨地看了眼水凌月,冷哼一声,也驾起剑光追了上去。
眼睛注视着那两道消失在黑暗中的剑光,风疏竹心中不免忐忑起来,对于梁纵的突然出现,显然是出乎自己的意料,此地距离螺田山数千里之远,况且螺田山一役还有一些无法解释的谜团,千丝万缕中好像都与此人有些关系,这人究竟意欲何为?且不说其道行如何,眼下更是正邪难分,此时知道了他的加入,显然令着扑朔迷离的蠹窿岭更加复杂了起来。
就在自己忖念之时,身旁忽然传来一阵淡淡幽香,风疏竹眼角余光中,缓缓出现一个美丽而凄清的女子。
是水凌月,缓缓上前来,与风疏竹并肩站立在了一起,那一双冰冷的眸子,也望向梁纵远去的方向,秀美的睫毛抖动了两下,似在思考什么。
有风吹来,掠过她的耳畔,拂起几绺秀发,映着她如雪的肌肤,衬起飘逸出尘的清丽。
这一刻,时间,仿佛也因这女子清冷出尘的美丽而停了下来。
两个人在沉默中,凝望着那黑漆漆的空间,哪里早已没了任何值得看的事物,此刻,两人的内心,正如脚下的黑水,幽深而莫测。
风疏竹深吸了一口气,轻道:“水姑娘来此,怕是有要事吧。”
水凌月微微一点头,道:“奉家师之命,来此寻找化煞草,为我师姐疗毒。”
风疏竹闻言,眉心微低,疑道:“怎么,你师姐的毒,连水月大师也无法治愈吗?”
水凌月并没有回答,一双冷眸仍然看着前方,只是轻轻的摇了下头。
风疏竹早已了解水凌月的性子,不喜多言,便也未在追问,而是转头看着水凌月道:“这深渊里面如此辽阔,你可有头绪?”
水凌月眉头微微皱起,轻道:“还没有。”
风疏竹点了下头,道:“这深渊里也是危机四伏,不如我们同行吧,一旦遇险,相互间也有个照应。”
水凌月闻言,迟疑了一下,并未做任何回答,只是轻咬着嘴唇,默默低下了头。
风疏竹看在眼里,远在螺田山时,早已深谙水月宫的种种宫规,心知水凌月为难之处,但这深渊里的恐怖力量,又非此女子一己之力可以抵抗,沉思片刻,面带堪忧之色轻道:“此深渊内的邪恶力量,你我二人均无法单独对抗,待我们找到了化煞草,要尽快出去才是,这里不是久留之地。”
水凌月闻言,握着水月剑的手,不觉紧了几分,稍后,眼波流转,想了又想,终于轻轻点了下头。
风疏竹见征得水凌月的同意,一颗悬着的心不免一宽,脸上一喜道:“事不宜迟,不如我们尽早出发去寻找吧。”
跟着,便与水凌月并肩御剑,向深渊里飞去。
第六十五章 牛头怪(1)(搞笑逗比)
两人就在这黑水之上,乘着轻风,踏着浪花,并肩御剑,徐徐而行,而前头那些引路的蠹虫,悄然泛着点点萤火,默默陪伴。
如若不是时时需要提防那恐怖的邪恶力量,在这样一片闲暇的时光里,倒是真个轻松愉悦了,风疏竹与水凌月两人,好似一对两情相悦的戏水鸳鸯,不急不躁,恬淡中带着一份闲适。
风疏竹微微侧目看去,身侧咫尺之间,水凌月御剑同行,白衣随风飘动,秀发拂肩随风起舞,配着她清冷的容颜,竟是那般的冷艳出尘。
风疏竹看得有些痴了,有些疑了,不知不觉中,居然凝住了。
水凌月似有所感应,忽然就转过头来,那双明亮的冷眸与躲避不及的风疏竹四目相望,她那绝世的容颜,如同在这黑暗中悄然绽放的百合,而在那一片清冷如霜的美丽中,竟有一丝难以捕捉到的温柔。
风疏竹看到那双冷眸,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就像是做贼被捉了现行一般,大感窘迫,在那冰冷的眼波之下,自己竟有无处可逃的感觉,慌忙转过头来,移开目光。
水凌月却面色淡然,不以为意,又看几眼风疏竹,才慢慢转过头去,微微闭上眼睛,轻轻动了动鼻翼,好像是在捕捉那迎面而来雀跃的风息,又似在享受这一刻的美好。
为了缓解尴尬的心里,风疏竹向另一侧看了看,又轻咳了一声,正了正神色,将目光紧盯着前方,却再也不敢看水凌月,口中忽道:“水姑娘,你师父是否提醒过,那化煞草具体在什么地方呢。”
水凌月闻言,慢慢睁开眼睛,心无旁骛地凝视着前方,缓缓道:“我师父只说是在化煞池中,每百年会生出一株。”
风疏竹“哦”了一声,对于这个“化煞池”,他并不陌生,早在螺田镇时,便听袁悟溪提到过,但具体的位置,却无从知晓,于是沉吟片刻,又道:“那水姑娘,可否知道化煞池的确切位置呢。”
这次水凌月眨了眨眼睛,眉心微微低了下来,未再开口说话,只是轻摇了下头。
风疏竹想了想,只得道:“水姑娘,你也不必担心,所谓奇珍异宝,有缘者据之,我看你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找到化煞草的。”
对于风疏竹说的这些安慰的话语,水凌月听在耳中,不是喜欢,却也不至厌烦,但面上却依旧是冷若霜雪,毫无表情,其实她自己也颇感奇怪,不论自己此前如何下决定要躲避身旁的这个书生,但却又机缘巧合的碰在一起,又会因一些看似成立的理由,不得已同行,心中,总有一份难舍的纠结,难道,这也是自己的天命之一吗?
身旁的风疏竹如何能知道,那清冷美丽的女子,心绪如此波澜起伏,只是见水凌月面色冰冷,隐约透出一丝不悦,便误以为自己又说错了话,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便与水凌月一同沉默了下去。
许久,水凌
月眼中突然一亮,奇道:“这些蠹虫,要把我们带去哪里?”
闻言,风疏竹这才意识到,一路上只顾了身旁这冷艳无双的女子,却忘记了方向,任由那些蠹虫信马由缰般的乱飞,早已被带到了一片未知的区域。
微光之下,水面清澈些许,数块形态各异的怪石,探出水面,或坐或卧,或大或小,组成了一个怪异的石阵。
二人正在踌躇之时,眼前居然一亮,远处一道光华从水面上冉冉升起,大小如同鹅卵,升至数丈之高,突然静止不动,一会,那光华聚亮了一下,忽然由小变大,渐渐四散开来,转瞬间,柔和的清辉便如同月光一般,挥洒下来,为整个空间带上了一层迷离色彩。
举目眺望,这里像是一个水势浩渺的大湖,湖面宽广辽阔,波光潋滟,对面又见悠悠远山,好一派湖光月色,如若不是抬头仰望,看到的依旧是黑漆漆的洞顶,真的会错认为已来到了外面的世界。
风疏竹与水凌月对望了一眼,不约而同,乘着月色一般的清辉,飞到了湖心的一个小岛上,那些蠹虫似乎也是飞得疲倦了一般,悄悄地四散开来,寻了合适位置,悄悄隐藏了。
这是一个数亩大小的孤岛,由灰色的坚硬岩石组成,由于生在湖心,便是四面环水了,岛上植被不多,布满了形态各异,大小不均的岩石,大的有数丈之高,小的又仅有拳头大小,细细看去那些岩石上面生满了细细的小孔,好像久经风雨侵蚀一般,刻满了岁月的痕迹。
整座岛上无任何建筑,又无一条路径可寻,俨然是一块与世隔绝,渺无人烟之地。
风疏竹与水凌月两人,选择了一块突兀的岩石旁落下脚来,那块岩石是完整的一块,下方一处悬起,居然倒生了一些不知名的小草,寸许长短,草色虽不及外界的青翠,却颗颗嫩黄,像新吐的芽儿,那些小草上盘绕着一条拇指粗细的紫色藤萝,蝶形的花冠,或青或深紫,串串花穗悬挂于绿叶藤蔓之间,瘦长的荚果迎风摇曳,十分美丽,别有一番韵致。
风疏竹放眼眺望,岛外是月光、湖水,远山,清风迎面,徐徐吹来,令人心情舒畅之余,更惊叹于这造化自然的神奇。
而身旁的水凌月,却静静地,将一双明亮的冷眸,停留在了那一株悬石下的紫藤上,看着看着,那一串串的深紫色的花穗,像瀑布一样,居然在岩石上流动了起来,仿佛也流到了她的心里。
风疏竹收回目光,瞄了一眼身旁的水凌月,只见她清冷美丽的容颜,融入了这柔和的光线之中,在迷离中,更显一份清丽。
清风、湖光、月色、美人,这一刻,便成就了最美好的时光,令人心情陶醉,流连忘返。
很多时候,两个在一起的人,哪怕就是一直沉默着,一直那样的,静静的,沐浴在那月华的柔和光线中,默默地看着山山水水,默默地倾听耳畔
的风息,便已是心满愿足。
正犹如身旁那岩石与紫藤,相伴相生,百年千年的,静静守候在彼此的身边,即便,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说,只是,那样默默地陪伴着,便胜过了任何长情的告白。
两人彼此无言,沉寂在这短暂而难得的时光中,只感受着身边彼此的存在,让那耳畔的风息,传递着细密的心思,此时,默默无声远胜千言万语。
良久,“咕咚”一声,紫藤下方的一小块石子,没有来由地,滚落下湖水中,打破了这短暂的宁静。
风疏竹见水凌月依然凝望着那一片灿若云霞的紫藤花出神,便陪同着她一起看着那一片紫藤,在水凌月身侧,轻启双唇,娓娓讲述了一个关于紫藤的传说: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喜欢穿紫色衣服的美丽女孩,她每晚虔诚地望空祈祷,希望自己能遇到一个珍惜自己的人,终于有一天,不知道是感动了哪一方的神灵,就在她的睡梦中,有一个声音对她说:“当春天到来时,在村后的大槐树下,你会遇到一个年轻的书生,那就是你期待已久的的情缘。”女孩默默记住了,目盼心思地一直等待着。
等到春暖花开的日子,一个晨雾轻柔的早晨,痴心的女孩满心欢喜地独自来到了大槐树下,紧张而又激动地等待着属于她的美丽情缘,可天公偏偏不作美,中午时分,天空布满了乌云,转眼就要下起了雨,可那个年轻的书生还是没有出现,女孩在紧张失望之时,一不小跌落下了大槐树旁的悬崖,后来,在她失足的悬崖边上长出了一棵紫藤,那棵紫藤缠绕着大槐树生长,开出许多美丽的花,灿若云霞,美丽至极,后人称那藤上开出的花为紫藤花,而且更有人说:“紫藤绕树生,树倒紫藤死”,用以形容紫藤与树相生相伴。
听完这样一个凄美的故事,水凌月沉默了片刻,明亮的冷眸眨了两下,轻道:“这里的紫藤就没有绕树生,我也不喜欢紫色的衣服。”
风疏竹闻言,抿嘴一笑,道:“水姑娘,我只是说了一个传说而已。”
水凌月闻言,未做任何解释,依然望着那一片紫藤,稍后,淡淡地会心一笑,微微低了下头。
如此冰冷清丽的女子,在人前展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便如那煎水作冰了,周围,柔和的清辉缠绕着那个浅浅的笑容,在清风中陪伴着阵阵花香,令人迷醉。
两个人,不知为何,又不约而同地,忽然沉默了下去。
悬石下,那一片灿烂的紫藤花,随风轻轻摆动起来,像是为那个凄美故事的感动,更像是为眼前那个美丽女子浅浅的笑容所倾倒。
然而,美好的时光总是难得的,短暂的。
蓦地,“啪”地一声,似有什么事物从水中跳出,落在了水凌月身旁,同时带起的水珠,散落了在了人的肌肤上,冰凉刺骨。
第六十五章 牛头怪(2)
两人寻声望去,只见水凌月脚下一尺远近不到,在岩石上趴着一只软软的丑陋怪物,茶盘大小,通体透明,里面内脏清晰可见,光秃秃的脑袋上,只长了两只凸起的眼睛,身体周围居然长着三只触手,每只触手上又都长满了密密麻麻的小疙瘩,看了让人不由感到不安,全身发痒。
风疏竹眉头微皱,似乎是迁怒这只丑陋的怪物,打扰了两人的美好时光,冷眼打量着那只软体怪物,正在琢磨这究竟是何种动物时,猛听身旁一声尖叫。
转头却见水凌月一抬脚跳了过来,接着一只冰冷的玉手伸了过来,紧紧抓住了自己的胳膊,用力之大,隔着衣服,指甲都陷入了他的肉里,这疼痛钻进了他的心头,他转过头来,看着这个受惊的美丽女子,只见其苍白的脸上带了一丝惊惶,竟是让人心头莫名的一怜。
世间的事情就是这样,美丽的仙子可以叱咤风云,上天入地,持剑降魔卫道,但遇到了类似毛毛虫一样软体的动物,却会被吓得惊魂失措,显露出胆小的一面。
风疏竹强忍着疼痛,不由自主地,向前一跨步,将水凌月挡在了身后,而水凌月早已吓得扭过头去,不敢再多看那怪物一眼。躲在风疏竹身后,战战兢兢地问道:“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就在同时,那软体怪物转了转头顶的一对凸起眼球,看了看两人,又在岩石上蠕动了一下自己软软的身体,留下一堆透明的粘液,接着便忽然举起一只触手对准二人,喷射出一道细细的水线来,那水线来势不快,却隐约可见其中泛着墨绿色。
本以为是一只变异的水下动物,风疏竹刚要说话安慰水凌月,猛见那道水线的颜色,便已断定有毒,风疏竹心头一惊,顾不得细想,一伸手,挽起身后的水凌月,凌空一跃,躲到了一旁。
两人双脚刚刚重新落地,只见那道水线就射在了两人原来站立的位置上,“呲”地一声,岩石上冒出一股青烟,留下一道深深的小孔。
联想初到小岛上,看到的那一个个触目惊心的风雨侵蚀的小孔,不由令人费解而恐怖起来,费解的是这样一只小怪物,要经过多久才能侵蚀这么大的一片岩石,恐惧的是这怪物毒性竟如此之强,风疏竹与水凌月不由对望一眼,好像同时读懂了对方的心思。
就在二人惊奇未定之时,小岛周围的湖水突然动荡起来,水声响亮,浪花翻滚,像大潮中的海水一样,不断涌来。整个小岛似乎也跟着摇晃起来,仿若在巨浪中颠簸的一只小船。由于这小岛四面环水,一时间也猜不出哪里会有异变,风疏竹与水凌月两人不由背对背站在了一起,凝神以待,静观其变。
紧跟着又是听到一阵“啪啪啪啪啪”声响,转眼之间,从湖水里接连跳出无数只同样的软体怪物,瞬间将两人包围在了中间。
大大小小的岩石上,瞬间爬满了
这种软体怪物,委实令水凌月打了个冷战,“呛啷”一声,水月剑出鞘,握剑在手,只见水凌月原本苍白的脸颊,似乎又白了几分。
就在同一时间,那些原本四散而去的蠹虫,又重新飞了起来,在小岛上空盘旋,瞬间吸引了那些怪物的注意力。
好像是了解对方的老对手一样,那些蠹虫并不着急进攻,而是忽高忽低的,引诱那些软体怪物不断地喷射水线,每每在水线临身那一刻,蠹虫又能轻巧的避开,接着左摆右晃的,继续挑逗那些软体怪物。
更有几只蠹虫,抓准了时机,趁那些软体怪物不备,俯冲下去,将怪物抓起来带到高空上,又一松爪重重地摔在岩石上。
那些软体怪物似乎受不得这种摔打, “啪”地一声就被摔成了一层纸片,一会工夫,就化成了一滩浓水。但相比之下,那些软体怪物数量实在是众多,又有好几处数量众多的软体怪物聚集在一起,形成一个阵营,同时举着触手,不断喷射出剧毒水线,在半空中形成了一张水网,使得蠹虫无法近前,但那些蠹虫一向以凶蛮无所畏惧著称,即便如此,也是不断向怪物冲击。转眼之间,便有数只蠹虫被水线击中,身体上“呲”地一声,冒出一股青烟,在空中勉强地挥动几下翅膀,便如同败叶一样,掉落下去。
那些软体怪物见蠹虫被击中掉落下来,便蠕动着软软的身体,围拢过去,爬上蠹虫的尸体,分泌出一种粘液,将蠹虫的尸体腐蚀变软后,再一块一块慢慢吞噬。
又斗了一盏茶时间,虽说那些软体怪物已经放弃了注意风疏竹与水凌月,但风疏竹却不由担心起来,因为如此消耗下去,那些所剩不多的蠹虫,便有消耗殆尽的危险。
风疏竹紧盯着眼前的这场争斗,从袖中取出了仙笛,不待那些软体怪物再动作,便将仙笛凑在唇边。蓦然,一阵笛音传来,那笛音初始不大,后来遂渐拔高,由低沉转为激昂清越,声裂金石直冲云顶,水凌月听到这笛音,瞬间感到全身气血翻腾,在体内不断膨胀,后来,那笛音忽断忽起,但每次重新响起时,都要比前段声音嘹亮刺耳,犹如鹤唳,一次比一次拔高。
“九皋伏魔曲!”水凌月心中说了一句,在三界中早已耳闻风疏竹的大名,对其成名的笛音更是人人皆知,却在今天得以见识,水凌月当下不敢大意,忙收敛心神,运功抵抗,逐渐的体内稍事舒缓起来,再看向场中。
只见那些会喷射水线的软体怪物,个个趴在岩石上,一动不动,颤巍巍地抖动着身子,接着便不断地爆裂开来,变成了一滩又一滩的浓水。
而在小岛上空那些盘旋的蠹虫,闻得笛声,也只得挥动着翅膀,聚拢在一起,盘旋了两周以后,迫不得已,只得远远避开,消失在远处的黑暗中。
见收获了奇效,风疏竹却未赶尽杀绝,而是又缓缓地将
笛音降了下来,如有如无地,制住那些软体怪物不再喷射水线为止。
那些软体怪物得到了可乘之机,似乎也因忌惮“九皋伏魔曲”的威力,那些软体怪物开始爬向小岛外围,争先恐后,纷纷跳回到湖水中。
“扑通”“扑通”声中,湖水也逐渐退了下去,水面又渐渐恢复了平静。
就在最后一只软体怪物跳下水时,风疏竹与水凌月同时松了一口气,风疏竹放下嘴边的仙笛,刚要开口说话。
岩石下,忽然翻起一个巨大的浪花,高达数丈,接着在水下传来一声牛哞声,震慑人心,跟着一道身影跃出水来,二人惊骇不已,目光同时落到了那个跃上岸边的阴影身上。
只见那是只有三尺来高的妖兽,牛头人身,头顶生着一对短小的犄角,如果不细看,会误以为是被人打肿起的肉包,口中生着一对亚圆的獠牙,全身棕黄,看上去柔软的棕毛打着一个又一个的花卷,手中拎着一个流星锤一样的兵器,在身前不断的晃动着,这妖兽真像一只会站立的小牛。
相比于之前那些软体的怪物,这只妖兽却有些呆萌可爱,水凌月紧张的心,不由放了下来,冷眼注视着这只妖兽。
却见,这妖兽站在二人对面,呼呼直喘着粗气,它直瞪着对面的二个人,眼中射出犀利的目光,好像与邻里玩伴间打输了架的孩童,愤怒中带着一点点委屈!
结合方才那声很特别的牛哞声,风疏竹联想到,这,就是隐藏在这深渊之内的邪恶力量吗?
端详半天,这妖兽委实令人难以相信,会有如此那般的强大力量,但之前蠹窿老妖与深渊里神秘力量的最后一战,自己是亲眼所见的,于是不敢掉以轻心,风疏竹不禁眉头微皱,细细留神起来。
并微微转身,叮嘱道身后的水冷月道:“留神一些,这深渊里的邪恶力量,每次到来前,都会发出一阵牛哞声。”
水凌月听到风疏竹如此煞有介事的提醒,不由多看了那妖兽两眼,当下也不敢掉以轻心,握着水月剑的手,又向上移了移。
那只妖兽,见两人嘴角在动,随听不懂说什么,但明显是心生厌烦,这一张口,发出一声牛哞声,手一扬,那流星锤后的铁链变长了许多,在空中划了个抛物线,向两人头顶压了下来。
风疏竹行事谨慎,这一击,便未硬接,而是回手一拽身后的水凌月,腾空飞起,从那流星锤的侧面擦过飞了上去。
那流星锤一击落空,却已是收不住,“哐当”一声,重重地砸在坚硬的岩石上。
本以为如此大力一击,会瞬间将那块岩石击裂,岂料,那块岩石不但完好无损,流星锤却受此一撞,倒飞回去。那牛头妖兽始料未及,被飞回的流星锤砸了正,“嘭”地一声,眼前金星乱飞,天旋地转,脚下更是站立不稳,几次险些摔倒。
第六十六章 水下(1)(水中大战)
对于眼前这般滑稽搞笑的场景,显然出乎二人意料,风疏竹与水凌月不由面面相觑,站在空中对望一眼,不约而同地缓缓从空中落回到地面上来,离那妖兽数丈远近重新站定,但仍以满是疑惑的心态,继续注视着它的一举一动。
那牛头妖兽被自己的流星锤击中后,努力地左右甩了甩头,又上下转了转眼珠,才勉强站稳脚步,脸上带着冲冲怒气,扭着头寻找了大半圈,才发现换了位置的风疏竹与水凌月。
牛头妖兽重新发现了目标,定了定神,圆瞪着一双怒目,大嘴一张,发出一声牛哞声,用力一甩臂膀,拖拽起地上的铁链,再次挥动起流星锤,恶狠狠地向两人头顶打来。
风疏竹与水凌月颇为不解,这牛头妖兽难道忘记了方才的教训,便故技重施,轻轻松松飞起身来,再次闪躲开,那流星锤也是像上次一样,一击未中,又打到坚硬的岩石上,再次被反弹回去,似乎力道更甚,“嘭”地一声,又重重打在了牛头妖兽的额头上。
这一次,估计是反弹力过大,那牛头妖兽的额头瞬间被打起了一个大包,大小居然与自己的犄角一样,不偏不倚,生在两个犄角之间。
看了看天旋地转的牛头妖兽,风疏竹又扭头看了看身旁面色平淡的水凌月,不由哑然失笑,道:“看来,这牛头妖兽是来哄我们开心的。”说完,一抬脚,“嗖”地一声,将脚边一块鸡卵大小的石块踢了出去,石块带着破空声,径直向牛头妖兽面门打了过去。
那牛头妖兽本是刚刚略微清醒过来,一抬头,却见迅疾飞来的石块,来不及做任何反应,下意识举起手中的流星锤,挡在了自己面前,而石块却十分诡异,就在要撞上流星锤的那一刻,忽地在空中划了一道优美的弧线,紧贴着流星锤绕了过去, “啪”地一声,不偏不正,打在了牛头妖兽的额头上。
那牛头妖兽受此一击,似乎头脑又晕了起来,摇晃了两下身子,忍着剧痛,才又找到风疏竹站立的位置,这次变得有些恼羞成怒,低吼了一声,刚要发威,却不料还未做出任何反应,只感到眼前一黑,,“啪”地一声,又一石块迎面飞了过来,又打在了额头上。
之后,不待那牛头妖兽吼叫发怒,接连二三的石块,如同落雨一般,“乒乒乓乓”地打了过来,那牛头妖兽被打得疲于奔命,来不及做任何反抗,只得丢下流星锤,抱头蹲在地上,不敢再看一眼。
稍后,牛头妖兽蹲在地上等了半天,不见再有动静,才慢慢移开一只手,本想偷看一眼,确认下对面的情况,不料,恰好一石块直飞过来,不偏不倚打在了眼窝上,顷刻间便将一只眼睛打成了个青眼圈。
如此一击,似乎是瞬间激怒了那头牛头妖兽,它越发变得焦躁不安恼羞成怒起来,不再顾及石子打击的疼痛,瞪着布满血丝的双眼,站直了身子,挥舞着双臂,用力
地捶了自己胸膛几下,对着长空仰头咆哮了一声,巨大的牛哞声震动得小岛四周的湖水也动荡起来。
那牛头妖兽咆哮完,一展手掌,将地上的流星锤引回到手中,单臂举过头顶,扰动流星锤后的铁链,卷起阵阵旋风,“嗡嗡”作响。
风疏竹见状,不敢再怠慢,看了眼身旁面色如霜的水凌月道:“不可大意。”
话音刚落,见那牛头妖兽将手中的流星锤抛了出来,那流星锤在上升过程中,逐渐变大,最后竟然化作城楼大小,带着一股强烈的劲风,摇摇晃晃砸将下来。
风疏竹与水凌月严阵以待,就在那流星锤临顶那一刻,二人身形一长,其形若飞升天仙一般,紧靠着流星锤边缘,各自向左右分飞上去。
二人升至数丈高时,只听脚下“轰隆”一声巨响,俯身一看,那巨大的流星锤硬生生将下面的岩石砸得粉碎,地面上塌陷出一个不小的深坑来,受此大力一击,整个小岛仿佛也抖动了一下,离湖水近的几处,“扑通扑通”滚落下去许多碎石。
不待那牛头妖兽撤手,风疏竹眼疾手快,“嗖”地一声,从半空中灵巧地落了回来,双脚踩在了那巨大的流星锤上,笑道:“道力还算可以,只是速度慢了些。”
那牛头妖兽似乎能听懂人语,明白风疏竹是在嘲笑它,接着又咆哮一声,单手用力一拽铁链,想收回流星锤,不想那流星锤却如同生了根一样,牢牢长在了风疏竹的脚下。
反观风疏竹脸上挂着爽朗的笑容,临风负手而立,静静地看着那牛头妖兽,一副旁观者局外人的神情。
牛头妖兽见了,勃然大怒,见单手拉不动,就又加了一只手上来,双手握紧铁链,用力拉扯起来,但似乎用尽了浑身力气,那流星锤终究是纹丝未动。
见那牛头妖兽拉扯半天未果,风疏竹站在流星锤上,笑道:“看来,你不是我要找的。”说完,身形未动,身子却直直飞升了起来,“嗖”地一声,飞回到水凌月的身旁。
那牛头妖兽本是憋足了力气,在拉扯那流星锤,这边风疏竹突然撤力,自己便被猛地闪了一下,巨大的流星锤一下便从坑里倒飞了回去,抬头惊恐地看着如山一般的流星锤,那牛头妖兽见势不妙,撒开双手,两眼一闭,紧贴着地面趴了下来。
“呼”地一声,巨大的流星锤后面拖着长长的铁链,从牛头妖兽头顶飞过,在空中摇摆了几下,重重地落到了后方的湖水里,“嘭”地一声,击起一片巨大的水花,接着听到“咕咕”一声,流星锤带着铁链,沉入了湖底。
响声过后,一切又恢复了平静,惊魂未定的牛头妖兽站起身来,转身看了看湖水,只见湖面上荡起一层层的涟漪,又转过身来,仰起头,看了看站在半空中的风疏竹与水凌月,沉思了片刻,“哞”地一声吼叫,一转身“扑通”一声,也跳进了湖里。
那牛头妖兽跳进湖里后,却并未马上潜下水去,而是在湖中探着半个身子,浮在水面上,再次张大了嘴巴,用力地猛吸了几口气,然后“咕嘟”一声,钻入了湖底。
就在风疏竹与水凌月误以为那牛头妖兽逃脱时,湖水突然翻滚起来,像开了锅的沸水一样,不断冒出巨大的气泡来。
风疏竹眉头一皱道:“水面在上涨,它是想淹了小岛不成。”
在旁一直不语的水凌月看了看下方,淡然地说道:“不,是小岛在下沉。”
风疏竹闻言一惊,俯视下去,仔细一看,只见小岛正已看得见的速度向水下沉去。
未再言语,风疏竹与水凌月又不约而同,身形一动,落到了小岛上那个最高点那块紫藤盘绕的悬石上,举目四望,原本平静的湖面,此时如同开了锅的沸水一般,波涛大作,满湖尽是斗大的水气泡,源源不断地翻滚上来,稍后,猛听“哗哗”连响,湖水从四面八方,开始向小岛奔涌过来,在临近悬石附近时,突然拔起一根数十丈高的水柱,那根水柱起到高处,又忽然停住,倏地往下一落,如同雪山崩倒,纷纷四散下来,顷刻之间,水气氤氲,笼罩了整个小岛。
少顷,湖底又传来一声异响,聚起了刚才一样的水柱,一会又散落下来。如此几次起落后,湖水竟然凌空聚拢在一起,以小岛为中心,逐渐旋转起来,形成了一个巨大无比的漩涡。
风疏竹与水凌月双双站在悬石上,惊愕地看着眼前这瑰丽奇象,看着看着,继而感到小岛也随之旋转了起来,而且那旋转的居然越来越快,就在二人要飞身离开小岛时,在水气弥漫中,从悬石下方伸出一条拇指粗的藤条来,缠在了猝不及防的水凌月的手腕上,那根藤条另一端紧紧地生在小岛上,便将小岛下沉的巨大拉力传递过来,迫使水凌月随着小岛一同向漩涡底下沉去。
水凌月低头一看,见是悬石下的那条紫藤花的藤条,未再做任何思索,“呛啷”一声,水月剑出鞘,登时光华大盛,手腕一抖,向那藤条斩去,光华过处,那藤条通体闪出一道耀眼的神光,“叮”地一声清脆响音,便将水月剑弹开,水凌月苍白如霜的脸颊上略带惊容,看了看那藤条,依旧紧紧缠在自己的手腕上,一时间竟是有些想不通。
一旁的风疏竹早已看出端倪,飞身下来,俯身一探手,紧紧拉住藤条,向上凌空飞起,本以为可以拉断那藤条,不想藤条居然随着二人不断向上攀升伸展,飞了数丈之高,才停了下来。
僵持了片刻,风疏竹看了看那条貌似再普通不过的藤条,一声大喝,运起道力,想将藤条扯断或连根拔起,无奈那藤条竟似金刚一般坚实,也不知究竟牢固地生根在悬石里,任由风疏竹用尽生平道力,却仍然纹丝不动地缠在水凌月的手腕上。
第六十六章 水下(2)
就这样,二人通过这一根藤条,牢牢与小岛相连在一起,任由漩涡肆虐搅动,却如同一只牵线的风筝一般,乘风飞舞。
盘旋了数周之后,水凌月惊骇之余,定神向下一看,只见小岛居然停止了下沉,又看了看那条绷得笔直的藤条,当下便已明白是风疏竹通过藤条将小岛吊了起来。心中不由暗暗敬佩起来,眼前这年轻书生居然有如此道力,同时也颇为好奇,这藤条居然如此坚韧,一时半刻怕是难于摆脱,但好在眼下无任何危险。
就在二人随风起舞,摇摇摆摆之时,忽然由远及近传来一声叫好声:“好道力,佩服佩服。”
二人寻声看去,两道剑光穿破漩涡而入,来到小岛上空,显出身形,居然是梁纵与秃头双环客,此刻却不知为何去而复返。
不待二人答言,梁纵凌立在半空中,笑吟吟地转头对秃头双环客一声高喝道:“两位正道的大剑仙对你有不杀之恩,此时不报还待何时?”
那秃头双环客闻言,先是一愣,随后马上明白过来,大嘴一咧,露出一个阴险的笑容,弹了弹手中仅剩下的那只飞环,瞄着风疏竹与水凌月,忽然脸色一沉,就要发动攻击。
对于梁纵这种落井下石的行径,风疏竹当然不屑争执,只是抬起头关切地看着水凌月,低声道:“水姑娘,小心行事,一切有我。”
水凌月俯身看着风疏竹那如同星辰一样的眸子,充满了关切之情,心中不由一动,但随即轻咬贝齿,一切又被坚韧所取代。
那秃头双环客远远站着,只见二人眉目交流,却未听清说什么,便将飞环抱入怀中,一歪嘴高呼道:“想不到啊,两位正道的大剑仙,死到临头,还有心思眉目传情。”
这一句话风疏竹听了不以为意,但传到水凌月的耳中,令她原本如霜雪一样的脸颊,又白了几分,随即面色一冷,握着水月剑的手紧了几分,抬眼冷冷地看向那阴阳怪气的秃头双环客。
那秃头双环客被水凌月如此一盯,反倒产生了几分畏惧,眉头皱了皱,又吞了吞口水,放下抱着的双臂,哆哆嗦嗦地掂量了下手中的飞环,想了又想,却是迟迟未发动攻击,似乎,他对之前与那冷面仙子的遭遇,仍然心有余悸。
但嘴上却兀自强道:“看吧,看吧,这可是你最后,最后一次能看到活着的人,从此以后,你怕是只能在在此做孤魂野鬼了。”他嘴上如此说,但自己却未发觉,自己的声音隐约中带着一份畏惧。
梁纵见状,心知秃头双环客对这二人的道行十分忌惮,光凭如此情形,怕是难于令其下定决心出手,遂眉心微动,想了又想,却未喝令秃头双环客,而是“哗”地一声,将手中纸扇打开,摇晃了几下,高声道:“哎呀呀,想不到这小岛上风景如此别致,梁某今日实在不枉此行,定要登岛游玩一番。”说完,一合纸扇,身形一坠,不偏
不正,落到了小岛上的那块悬石上。
立刻,风疏竹与水凌月同时感到一股巨大的力量压在了小岛上,缠绕着水凌月手腕的紫藤又紧了几分,但随即更可怕的是,那小岛受此一压,又向下沉去,而被紫藤缠绕着手腕的水凌月,连同紧紧握着紫藤的风疏竹也一起向下沉去。
那秃头双环客见如此良机,那肯放过,阴险地”嘿嘿”一笑,不再有丝毫顾及,抬手一招,手中白光一闪,飞环毅然出手,夹杂着破空声直扑水凌月而去。
电光火石之间,水凌月眉毛一挑,另一只手乾指一指,轻吒一声,水月剑一声清响,如同凤鸣九天,从剑鞘中飞出,化作一道数十丈长的长虹,迎着飞环而去。
两道剑光再次相遇,只听得“咔嚓”一声,那飞环白光顿时化作数段,光芒一暗,纷纷掉落下去,“噗噗”掉入湖中,消失不见。
显然,那秃头双环客低估了水凌月的道行,原本以为有那紫藤缠绕的羁绊,水凌月的道法会大受影响,岂料自己苦心修炼的飞环竟是如此不堪一击,正在一愣之间,水月剑剑光已飞至面前,点点星芒,喷涌而来。
“噗”地一声,秃头双环客前胸后背被剑光洞穿,他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低头看了看自己透亮的胸膛,又抬头看了看水凌月,便如同落叶一般摔落下去。
就在同一时间,站在悬石上的梁纵,见秃头双环客已然失手,当下不再犹豫,收敛起笑容,左手持扇负于身后,右手五指屈伸成爪,托于胸前,顷刻间聚起一股大能,爪心形成一耀眼无比的火珠,映红了杀机乍现的脸颊,那火珠越来越亮,最后竟然看不清梁纵的面孔,只见一团火气翻腾,剧烈的热浪涌向四面八方,似乎要烤干了湖水一般。
“焰蟒焚霄”
梁纵嘴角挂起一抹如罂粟花般灿烂的得意笑容,随即脸色一沉,已然出招,那翻腾滚动的火珠,脱手而出,顿时化作一条数十丈长的赤焰怪蟒,盘绕着那条紫藤而上,对着上方的风疏竹与水凌月二人,愤怒嘶啸,身周聚起无边火焰,笼罩了整个小岛,炽热翻腾的热浪,仿佛要烤焦周边的一切。
对于秃头双环客,风疏竹根本未挂心,反倒一直在紧盯着梁纵的一举一动,见对方猛然出招,风疏竹面色微沉,同时左手抬起,袖口荧光一闪,一支短笛立在掌心,那短笛初始泛着莹莹碧绿光华,稍后却似被火烧一般,由上自下遂渐褪去笛身,一柄长约三尺的仙剑赫然呈现,这柄仙剑通体翠绿,剑如秋水有荧光流动,亮不刺眼,剑柄在下,旋转不断,剑锋铮铮,跃跃欲试,似久居牢笼,今日得以挣脱现世的猛虎出匣,浑身散发着浩然正气,与风疏竹身影合为一体,形成一股无形剑息,弥漫于四周。
站在下方悬石上的梁纵仰头看了看风疏竹出剑,深深一点头,眼神中带着一分敬佩,带着一分狂热,带着一分
激动,颤声道:“好剑!”
就仿佛一个绝世的高手,历经千辛万苦,才找寻到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一般。
此时,风疏竹的心中,却是另一番想法,表面上看脸色平静如水,但内心却十分清楚自己与水凌月的处境,自己必须小心应对,因为那条奇怪的紫藤限制了水凌月的活动范围,面对梁纵这样道行高强的敌人,危险随时会到来,只见风疏竹手腕一抖,舞起一道剑花,
一招“斜风细雨”,随即而出,只见手中仙剑剑吐灵华,形成无数条丝丝密密剑光,刺破迎面而来的炽热气浪,冲向那条赤炎怪蟒,随着阵阵“嘶嘶”声响起,那些剑光,在怪蟒的身体上划过,眨眼之间,便将赤炎怪蟒驱散,余下数十条剑华,直扑前方而去,如同暗夜坠星,划出条条光亮。
悬石上的梁纵见势,“呵呵”一笑,道:“来的好!”
说完,一甩袖袍,一道清辉闪过,手中纸扇隐了起来,双手成爪,缓缓举过头顶,霎时周身流焰聚集,一股霸道之气,乍然形成骇浪,四散开来,如潮水般一**涌向来,让人有种呼吸困难的压迫感,未见火焰,但附近的一切却如同被烘炉炙炼一样,消融于无形。
初见如此霸道之气,风疏竹放开那条紫藤,人紧靠着水凌月,立在半空之中,迎着对方搅动的骇浪,眉心微低,凝神以对,手中的仙剑更是荧光大盛,通体光亮不容目视,衣衫无风自鼓,双目如炬,毕其功于此一剑!
一旁的水凌月,同时感受着两股强大的力量,在无形间对碰,也许自出道以来,第一次见此大战,白如霜雪的脸上,更添了几分清冷。
她心中明白,两人将成败在此一击,也许,眨眼之间,便见生死。
蓦然,水凌月手中的水月剑身轻颤不已,不断发出“嗡嗡”声响,紧接着,一道剑华亮起,水月剑脱手而去,横亘在水凌月与风疏竹面前,化作一只菡萏,悠然生成一朵白莲花,熠熠生辉,慢慢地旋转着。
如此异变,三人心中不由同时一惊,紧张的气氛不由一缓,三人的注意力,同时都放在了那把突来幻化的水月剑上。
尔时,原本围绕小岛旋转的巨大漩涡水墙,却发出“轰隆”一声,旋倾侧,如同山岳崩摧,从四面八方压了下来,真个好似共工撞到了不周山,天塌下来一般。
巨大的水墙倾泻下来,小岛再也不受控制,急速向下沉去,向那漩涡的黑暗深处沉去,水凌月一声惊呼,被紫藤拉拽着,也跟着下沉下去。
风疏竹一愣,随即一甩衣袖,收起仙剑,化作一道荧光,接连闪过几道大水,追寻那条紫藤而去。
梁纵站的最低,又无任何羁绊,因而也是双手一挥,化作一道光芒,冲天而起,穿破水幕而去。
在他身后,倾泻下来的大水,瞬间便吞噬了一切。
第六十七章 醒来(1)
超乎想象的巨大水墙倾泻下来,冲得升斗大小的乱石在水中不断翻滚,风疏竹憋足了一口气,睁开双目向下寻去,隐约而见漩涡深处水凌月青丝漂浮飞舞,正在不断下沉,逐渐远离自己,恰在此时,一巨石从自己身前翻滚过来,便伸手借力一拍,改变了身子的方向,径直向水凌月追了下去。
一路下来,又避过几块乱石,风疏竹眼见水凌月就在面前,心头不由一喜,数尺远近,两人隔水相望,仿若劫后重逢的一对情人,满怀激动。
水凌月眼眸中倒映出风疏竹伸来的一只手,和满是关切期待的眼神,稍稍犹豫了一下,便也努力地伸出了自己的手,但就在两人指尖相碰的那一刹那,身侧一道巨大的水柱喷射过来,汹涌的喷涌力量再次将两人分开。
身形不由向一侧漂浮远去,风疏竹一直紧盯着水凌月,只见她眉心微低,面色苍白,似是有了一分难见的惊惶,一双明亮的冷眸更是紧盯着自己,同样那只伸出的手臂一直未放下。看着水凌月慢慢向下沉去,眼见被漩涡深处的黑暗所吞噬,风疏竹当下不再犹豫,在水流中旋转起身子,义无反顾地快速向下跟去。
三尺,二尺,一尺……,
突破深水中巨大的阻力,风疏竹重新追了上去,两人的距离,再次逐渐逐渐的靠近了。
然而,在风疏竹心中,生平第一次感到,如此短的距离,却经历得是如此的漫长,仿佛经历了经年的焦略与担心。
终于,在黑暗吞噬水凌月之前,两人的手,紧紧握在了一起,即便是同时身处危险之中,仍然感到一份相互间难以形容的信任与依靠,两张脸上再次显露出难得的喜悦与激动。
风疏竹用力将水凌月拉到自己面前,咫尺之间,就是那女子美丽而清冷的容颜,即便在如此环境之下,亦明显感触到水凌月的那只手,是那般的冰凉,更甚周围寒冷的湖水。风疏竹心中不免一怜,不由想给这清冷女子一丝温暖。
但却猛然感到脚下一沉,那巨大的漩涡之下,产生一股巨大的吸力,瞬间,便将所有的一切都吸了进去。
冰寒刺骨的湖水中,水凌月长发乱舞,一双冰冷的眸子,凝视着眼前这个紧紧握着自己手的人,眸光中同样倒映着他注目的眼神。好像在说,我愿与你紧握双手,一同面对黑暗里的未知;我愿同你一起沉沦,哪怕下面是无间地狱!
生平第一次被异性握着自己的手,她心中难免惴惴不安,即便在如此环境之下,也仿佛做了什么欺师灭祖的悖逆之事,但从对方手掌中传来的那份生怕失去自己一般紧握的力量, 却真实的给了自己安全感。
“他,竟如此不顾及性命的救我,护我。”水凌月心底一沉,亦喜亦忧。
忽然,眼前的大水翻滚搅动起来,巨大的气泡令视线也变得模糊起来。
两人再也看不清对方,只有清晰地感受着对方紧握的
手,那是一份绝对的信任,是一份无法替代的倚靠。
然后,他们一起,向漩涡深处,向那无边无尽未知的黑暗里,沉了下去。
两人仿佛同时失去了知觉一般,紧闭着眼,紧握着手,任由身子随着巨大的漩涡翻滚、下沉。
水凌月白皙如霜雪的脸庞,此刻,却仿佛多了一丝罕见的欣慰,好像从小失去父母的小鸟,历经风雨,找到了一个安稳的窝一般。
就在两人沉入漩涡深处那永恒的黑暗之前,最后在耳畔隐隐约约听到了一声巨大的牛哞声,冲破大水,震慑心灵。
下一刻,他们被黑暗吞噬了。
无边无际的黑暗中,两人就近在咫尺,却再也看不到对方半分。
只是,他们却依然知道,两人的手,一直握在一起,很紧,很紧。
※ ※ ※ ※ ※ ※ ※ ※ ※ ※ ※
传说,天地未分之始,宇宙混沌一片,有个叫盘古的巨人,在这混沌之中,一直睡了一万八千年。
有一天,盘古突然醒了,他见周围一片漆黑,就抡起手中的大斧头,朝眼前的黑暗猛劈过去。只听一声巨响,混沌一片的东西渐渐分开了。有一半,缓缓上升,变成了天;另一半,慢慢下降,变成了地。
也不知几何,风疏竹在黑暗中醒来,四下里漆黑一片,如同在混沌中一般,但他只觉得全身好冷,冰寒入骨,那样的一种寒冷,仿佛不止是身体,就连心也冻僵了一般。
他微微动了动身子,在确定自己确实活着后,嘴角挂起了一抹微笑,只是从未有过的疲累,从体内传来,好像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了。
又喘息了片刻,他的神智逐渐清醒了过来,他感到自己浸泡在冰冷刺骨的水中,上下漆黑一片,疑惑中,他忽然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手,还握着另一只冰冷而柔软的手。
风疏竹怔了一下,随即,他感觉到,自己握着的那只冰冷的手,正在渐渐凉下去,他心头一惊,赶忙用力一拉,将水凌月拉到了身边,靠在了自己的怀中。
或许是因为在拉动的时候,那阵水声响起,风疏竹真切地感觉到,水凌月在自己的怀中微叹了一声,随后有了微弱的鼻息。
黑暗,永恒的暗黑中,风疏竹看不到任何事物,在知晓了水凌月生命无恙时,他深吐了一口长气,放下心来,然后揽着水凌月,向后躺倒了下去。
身后立刻传来了刺骨的寒冷,让他才再次想起,自己与水凌月躺在一个浅浅的水湾里,浸泡在水中的身子,明晰感觉到这水不是静止的,一阵一阵的如潮汐波浪,在身周荡漾着,冰凉透骨,不断带走身体里的热量。
他赶忙坐起身来,又等待了片刻,见水凌月一直未彻底清醒过来,风疏竹便艰难地站起身来,水凌月究竟有没有受伤,此时自己尚且无法确
定,但在这样刺骨冰寒的水中再待下去,只怕二人最终会被冻死。他刚一站直身子,便只觉得阵阵头昏,身子忍不住摇晃了一下。许是昏迷太久了,他兀自想到。
随后,俯身一探手,抱起了水凌月,在水中稍稍站稳了脚,只感到那水面刚过脚踝,接着一阵“哗哗”趟水声,他向前走去。
虽说不知道哪里是岸边,但总比整个身子泡在水中要好得多,他试探着,一步,一步,抱着水凌月,小心翼翼地向前走去。
也不知走了多远,也不知走了多久,在黑暗中,时间似乎永远是那样的漫长,周围更是静谧如斯,只有脚下时不时传来的水响声,让他记起袭来的丝丝凉意,但他更为关注的,却是怀中的水凌月,担心着她的安危,要找到岸边,要找到岸边,尽快查验她的伤势,他在心中一直默念着。
就在风疏竹心潮起伏的这个过程中,水凌月一直未醒来,就那样安稳平静地躺在自己的臂弯里。
水面上有微风,轻轻吹过,撩拨起她湿润了的秀发,拂过自己的手臂,舒滑而冰爽。
终于,脚下一软,他上岸了,为远离那冰冷刺骨的水,他又向前多走了几步,风疏竹感觉到很疲惫,他一下就坐在地上,却又轻轻地将水凌月放下,依靠在自己肩膀上。
喘息了片刻之后,风疏竹怔怔地看着眼前的黑暗,回忆起昏迷之前,水墙倒塌后,自己如何向水凌月飞去,如何躲避乱石,如何拉住了她的手,想起了他们一同坠下,一同在漩涡中紧握着手掌,天旋地晕地打转,他隐约又想起,在他们沉入无边的黑暗前,那个响起的巨大的牛哞声,他左右查探了一番,危险,时刻在附近。
自己就这样,想着,想着,忽然,感到身旁的水凌月轻轻动了一下。
“嗯。”
水凌月发出一声轻轻地呼唤,然后慢慢地醒了过来,她努力地睁开眼睛,但周围漆黑一片,浑身寒冷异常,她唯一能感受到的,是自己好像依靠在一个人的肩膀上,那是唯一的温暖。
“你醒了。”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是那样的轻柔,那样的亲切,充满了关心和喜悦。
水凌月没有立刻回答,她似乎呆了一下,不过很快的,她恢复了正常,头离开了风疏竹的肩膀,缓缓抬起手,揉了揉自己的额头,轻道:“嗯。”
随后又放下手来,她感到自己全身没有力气,手便自然地又垂到了地面上,她想回忆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无意中手却触碰到一个硬物件,她下意识地握住,发现居然是水月剑。
水凌月顿了一顿,恍然想起此前诸般场景,心中不由疑惑,自己与风疏竹究竟被漩涡吸到了哪里,这里为何如此黑暗,闻着空气中咸湿的味道,竟好似是在海边,随即心念一动,手中的水月剑发出幽幽的清辉,冉冉升起,漂浮至两人头顶上方数尺高下,照亮了方圆数丈远近距离。
第六十八章 路遇奇事(1)
周围一大块一大块的乌云,聚拢过来,捷如奔马,而且越聚越厚,天空已压得非常的低,有种让人透不过气来的感觉。乌云层内,不时有电光乱窜,照得见许多如奇峰异岭亭台楼阁的风云变化,煞是好看。
知道变天,要下大雨。
在空中御剑飞行的一个俏丽女子,不由转头对身旁一位须发花白的道人高呼道:“天要下雨,袁悟溪,我们要加快啊,离蠹窿岭还远着呢。”
袁悟溪闻言,挤弄下眉毛,又吹了吹胡须,慢悠悠地道:“小姑娘,何必急于一时,雨师留客,我看不如在下方寻个去处,休息一下,待恢复了体力再上路,岂不是更好。”
那俏丽女子鼻中“哼”了一下,薄怒道:“我不叫小姑娘,我有名字,你叫我楚晴好了。”
袁悟溪嘻嘻一笑,又道:“小姑娘,你即使长高了许多,我看,这性子还是个小姑娘。”
楚晴听他说完,白了一眼,晃了晃拳头,道:“再叫我小姑娘,小心我揍你。”
吓得袁悟溪头一歪,躲向一旁,低声道:“这小姑娘,怎么如此刁蛮,一言不合就动手。”
楚晴闻言,心下自然明白,袁悟溪一向贪玩,真的被他找到了个话头,那就是没完没了,便不再理会,任由他自己叨咕去,又抬眼远眺,但见远处早已是浓墨遮山,黑云压惊雷,眼见大雨将至。
正在自己焦急时刻,却听身旁的袁悟溪“咦”了一声。
转头看过去,却见袁悟溪那双原本神光内敛的双眼,紧盯着下方,似乎是发现了什么稀奇古怪之物。
楚晴也顺势向下看去,但见下方群山莽莽似几万重,河流蜿蜒如玉带,树木葱郁,百草丰茂,未看出什么端倪来,遂不解道:“袁悟溪,你看到了什么,如此吃惊?”
袁悟溪手指一伸,指向下方一处,道:“那里,有间小庙。”
楚晴向袁悟溪靠了靠,沿着袁悟溪的手指看下去,可不,在正下方的群山野岭中,当真隐约有一间小庙,只是庙周围的树木非常高大,繁茂的树冠遮挡了庙墙屋顶,如果不仔细看,真的很难看到小庙的屋顶。
楚晴看了看,道:“怎么,你当真不再赶路,要下去避雨吗?”
袁悟溪似乎没听到楚晴说话一般,双目依旧紧盯着小庙,生怕一眨眼便错过了什么一样,半晌才道:“奇怪,奇怪,这小庙中怎会有如此重的邪煞之气?”
楚晴听在耳中,不由一惊,自己努力睁大了眼睛,又认真看了一番,仍未看出什么“邪煞之气”,但看到身旁的袁悟溪煞有介事的模样,又不似说谎,心中不免泛起嘀咕,一时也难判断出真假。
又听袁悟溪道:“难道有什么厉害的邪魔在此修炼不成,不行,我得下去看看。”话音刚落,俯身便飞了下去。
楚晴刚要开口细问,一个“你”字刚出口,却眼见袁悟溪已落了下去,迫于无奈,自己便也只得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落在了小庙前的空旷处,闻言有邪魔在此,楚晴自然是谨慎许多,一双水汪汪的眸子细细查探着周围,戴着绕指柔的手臂也横在胸前,随时准备应对突变。
但不待楚晴看个仔细,袁悟溪早已像个小孩子一样,三步并作两步,蹦蹦
跳跳地踮着脚尖,走上前去。
留下楚晴站在身后,又打量了一下这座小庙,见其是靠山而建,正面是残败不堪的围墙,早已看不出颜色,左右剩下两段墙垛又紧连着大山,庙宇座落在陡崖之内,从外面看过去,除庙顶外再也看不到其他。
跟着袁悟溪跨过倒塌得四分五裂的山门,迈入院墙,却见小庙前的院落不大,横竖不过数丈,却长满了高大的树木,地上落了一层层厚厚的落叶,更有一尊铁香炉立在正中,早已锈蚀不堪,炉脚已被树根包裹起来,看不出历经多少岁月。
从树缝中穿过,绕过铁香炉,来到正殿前,细细看去,发现这是一间用巨大青石垒成的庙宇,殿墙上长满了湿润的青苔,泛着油油绿光,有些青石似是常年风化,层层剥落下来,断砖碎瓦一地。
正殿的门额也已塌落大半,居然有黄蜂在上面做窝,大如蒲团,更有大小黄蜂进进出出,蜂窝后又见篆书着一个“人”字,其余字迹早已模糊不清。
楚晴皱了皱眉,眼盯着那门额奇道:“庙宇不是佛就是道,怎么这间却是个人。”
袁悟溪抬眼看了看门额,嬉笑道:“人一转身,也就是入,我看这意思是请我们快进去,不然就做落汤鸡了。”
一句话提醒了楚晴,转身回头看看天空,早已是黑云密布,连光线都暗淡了下来,凛冽的山风从树缝中吹来“呼呼”作响,确实送来了阵阵清凉。
见此情景,不再犹豫,两人又一前一后,走进了正殿,登时觉得阴风凄凄,冷气嗖嗖,好不人毛发,扑鼻而来更是一股潮湿发霉的味道,殿内光线更是黑漆一片,借着不时闪动的电光,可见这正殿内却是空空如也,供台上没有任何塑像,光秃秃的,石座异常发亮,好似个巨大的砚台,殿内高悬的宝幢早已积满尘灰,看不清任何图案文字。
袁悟溪从布包里摸出火折子,甩了甩,随手又捡起一根破落的窗框木,点了起来,就这样做成了一支火把,借以照亮。
待那火把燃得安稳了些,袁悟溪一纵身,跳上了供台,拿着火把四下里照了照,寻了半晌,不见任何异样,只得道:“奇怪,难道是我看错了。”
楚晴转了转眼珠,心想:“莫不是你不愿冒雨赶路,编出个邪魔来,晃点我下来。”方要发作质问,耳畔却传来了庙外的疾风骤雨声,来到嘴边的话,便又吞了回去。
袁悟溪那里注意到楚晴的如此心里变化,只是在那供台上坐定了,转身对楚晴招招手道:“小姑娘,我看,我们只能在这上面了坐了,下面又湿又潮,连个坐处都没有。”
楚晴闻言,稍一犹豫,却感到身后有丝丝雨点飘落进来,落在脊背上,顿感一凉,不由打了个激灵,便也一纵身,跳上了供台,寻了一块较干净地儿,离袁悟溪不远不近的坐了下来。
那袁悟溪一手拿着火把,一手在身前斜跨着的褐色布口袋里鼓捣半天,却拿出一块干粮来,递给楚晴道:“小姑娘,吃块干粮吧,垫垫肚子。”
楚晴头也没转,伸手接了过来,借着火把微弱的光亮看了看手中的干粮,又捏了捏,居然还是软软的有些温度在,又不觉暗自道:“怎么这个袁悟溪与袋袋一样,喜欢在自己的口袋里装各种玩意。”但想到小胖熊袋
袋,又不觉生气起来,临走时找寻了它半日,却不见踪影,想是又和橘猫丫头出去玩耍了。
袁悟溪东瞅西看,一转头,又见楚晴拿着干粮在那发呆,便以为这小姑娘挑剔食物,嫌弃难吃,遂嘻嘻一笑,道:“小姑娘,在这荒山野岭的,你就不要挑剔了,有得吃就不错了啊,赶快填饱肚子休息吧,我看着风雨怕是没有一夜过不去喽。”
楚晴抬起手,咬了一口干粮,低声道:“乌鸦嘴。”在楚晴心中此刻迫不得马上到了那蠹窿岭,去见风大哥,让他看一看长高了的晴儿,是啊,风大哥见到长高了长漂亮了的自己后,会是怎么样的一个情景呢,他会不会喜欢自己呢,想着想着,楚晴的思绪又浮想联翩起来,脸上又洋溢起幸福的笑容。
一旁的袁悟溪如何懂得女孩子家心思,只道这女子脸色变化也太快了,真是捉摸不透,让人费神,遂不再理会,胡乱吃了几口干粮,又拿着火把查验了一下四周,在供台上寻了个合适的缝隙,将火把插牢了,又寻了一根小一些的木条,对着火把引燃,拿在手中,跳到供台后面去了。
接着传来一阵挪动杂物的声响,一会工夫,见袁悟溪灰头土脸,吃力地搬出个陶瓮来,大如酒坛。
好不容易将那陶瓮放到供台上,袁悟溪喘息了片刻,才又跳上来,鼓起腮帮,对着陶瓮口上包裹着的密封,用力吹了一大口。
厚厚的灰尘飘飞过来,楚晴赶忙起身躲开,微怒道:“袁悟溪,你是故意想弄脏我的衣服是吧。”
早已变成花脸的袁悟溪嘻嘻一笑,指着那陶瓮道:“小姑娘,你且不要发火,我看这里面有许多宝贝,待我打开看看,说不定有什么漂亮首饰。”
楚晴看了他的样子,忍不住发笑,但强自正色道:“谁稀罕你的首饰,弄脏了我的衣服,看我不剥了你皮。”
袁悟溪见楚晴只是嘴上说得厉害,心中已经释然,便静心专注起那个陶瓮来,摸了摸黄色的密封包裹,用手指弹了弹,好似鼓皮,“咚咚”作响。
又端详了片刻,见那密封上印满了朱红批字,均是大小一样的篆体“人”字,心下迟疑片刻,便伸手小心地除去密封。
岂料,那包裹严实的密封方被嵌起一条细缝,一道红光飞出,直扑站在一旁的楚晴而去,但见一片黄雾红云,夹着隐隐鬼哭神嚎,阴风惨惨,漫漫红尘之中似隐藏了无数妖魔,一下将楚晴困在了中间。
好在绕指柔应心而动,化出一个圆柱形光墙,将楚晴完整地保护在其中,但那红纱貌似厉害无匹,转眼之间便侵污入光墙,隔着光墙,楚晴闻到阵阵血腥之气,几欲作呕。
一旁的袁悟溪,向后一跳,大惊道:“哎呀,不妙,这分明是倒须弥飞砂,哎呀,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
被困在红纱中的楚晴,虽听不懂什么“倒须弥”但对眼前这红砂的威力,却是在舍身体会着,渐渐地楚晴感到头晕眼花,身体虚弱无力起来。
未给人任何反应,那红砂转眼就将绕指柔的光墙污染殆尽,楚晴也已昏倒在地。
就在袁悟溪束手无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又听到“腾”地一声,晕倒在地上的楚晴居然消失不见了,留下一片竹叶,和一颗小小的红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