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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悟道心     长风一梦入轮回txt下载     长风一梦入轮回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十三章逍遥醉(1)

    小九站在山路旁,目送着楚晴离开,长出了一口气,心里仿佛也轻松了许多,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自从脱羽成人后,每当面对这个俊俏的女子时,他总是感觉有钟不知名的紧张感,或许,这就是人类才特有的吧!

    他暗自叹了口气,却又忍不住向楚晴远去的方向望了一眼,那里斜阳已薄崎峰,轻柔的阳光从万紫千红的云朵中穿出,射在青色的山石上,似乎一切都变成了绯色,只有近处的天空依然还是青的,仿佛那样高不可攀,离自己又那样遥远。

    归巢的倦鸟,三五为群,从头上飞过去,一会儿没入了瞑色之中,依稀只听得几声鸣叫,在这个寂静的山路上,令一个形单影只的少年,越发显得孤寂。

    崎岖的山石小径,弯弯曲曲,绵延着伸向远方,在转弯处才消失不见。也不知要去哪里,也不知要做什么,仿佛自己唯一可做的就是等待夜深。不知不觉,小九信马由缰般,走到了石门镇去往苍青山的路口,那里地势还算平坦开阔,两旁树木不甚多,树下又有不知名的杂色小花默默地盛开着,再远一些,便是楚晴与青头大蜈蚣精青茜大战的场地。

    平日里此地人迹罕至,因而数天前斗法留下的一切,仍未出现太多的改变,周围被摧毁的树木花草,倒伏一地。虽说经历了一场摧残,但仍有些比较倔强顽强的植物,又吐出了嫩芽,重新获得了新生,而且更有超越之前的气势,向着天空伸展生长去,获得了前所未有的舒展。

    斗法中心的地面上可见数十丈长的隆起,两侧堆积着被掘起的山石泥土,上面更有几道毒物喷洒的印记,牢牢印刻在山石表面,形成点点瘢痕,看过去是那样的触目惊心。

    小九嘴角动了动,微皱着眉,缓步走过去,在那道巨大的隆起旁,慢慢蹲下身来,随手拾起一块拳头大小的碎石,握在手中,看了看,掂了掂,心里却想起近日来的诸般种种,倘若无段婆婆及时出现,倘若无那颗百草珠,一切的后果又是那样的难以想象。冥冥中的一切,是那样的巧合,楚晴又是如此的幸运。想到此处,小九脸上忽然会心一笑,又看了看手中的那块碎石,抬手正要向远处丢去。

    蓦然,一股女子身体上特有的幽香,随风袭人,小九心头一惊,抬眼赫然而见,前方不远处的一株老树枝丫上,正躺卧着一个女子。

    小九缓缓站起身来,冷然望过去,那是一株树冠异常庞大的老树,生得枝繁叶茂,粗壮的根系从土壤里裸露出来,上面布满了绿色的苔藓,像人肌肤上鼓起的条条青筋,乌黑巨大的枝丫如虬龙一样,延伸向巨大的树冠里,有些细枝上长着嫩黄色的幼叶,远远看去,整个老树活像一把撑开的巨伞,风一吹过,树叶沙沙作响,叶缝间摇晃着点点微光。

    那个俏丽的女子,就斜倚在其中一根粗大的枝丫上,她穿着一身束腰绿罗裙,里面穿着一层薄薄的透明白沙抹胸。风一吹过,撩起她的裙裾,露出两条雪白光滑

    的**,她光着脚,精致的脚掌,踩在龟裂粗糙的树皮上,温柔与野性的强烈对比,异常显眼。她后仰着头,举起手中的一只酒葫芦,“咕咚咕咚”地连喝了起来。忽然,她似有所感触,慢慢放下手中的酒葫芦,透过被风吹得散乱的青丝,抬起一双水汪汪的桃花眼,脸颊绯红,媚眼如丝向小九望来。

    是雨茹!

    没错,就是那个在寻香楼里接待自己的妖媚女子。小九当下心中一惊,险些脱口而出,但他马上判断出,那个妖媚的女子全然没有一丝敌意。而且,她好像是饮酒过多,迷醉了。

    她醉眼迷离,直直地望着小九,嘴角弯起一抹微笑,然后转过头去,抬起一只手来,轻理了下自己随风飘动的长发,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令人无法抗拒的妩媚。

    稍后,雨茹轻轻放下手臂,转过头来,那双诱人的桃花眼再次紧盯着小九不放,直到看得他有些不知所措。方“咯咯”一笑,她笑得肩头耸动,那光滑的肌肤禁不住美丽丝滑的衣衫,她裸露出半个雪白的肩头来。她迎着风,摆摆头,甩开着额前的几缕秀发,楚楚动人地再望过来,娇艳欲滴的红唇,微翘着发出一声温柔的话语来:“少年郎,我美吗?”

    小九早看得血脉膨胀,心跳不已,自己努力地晃了晃头,定了定神,但之后依然期期艾艾地道:“你……我,你……”

    那雨茹不待小九说完,又是一阵放浪地娇笑。然后,她面色微沉,轻轻舒展开双臂,从那根粗大的树丫上飘飞下来,若一只不禁风的彩蝶,缓缓地落到小九面前。她媚眼频频,半张着红唇,仰着脖颈,伸出一只手指,向小九的嘴唇上,轻轻一点,神秘地笑道:“嘘,不要开口说话,让我猜猜你的心思。”

    她**的双脚踩在光滑冰冷的山石上,一只手摸着小九的身体,扭动着腰肢,围着小九转了个圈,又重新回到小九面前,抬起那双含情脉脉的眼睛,笑着看了看小九,然后嘴角微微上翘,身子一扭,顺势倚在了小九的怀里。

    不知为何,一直愣在那里的小九没有推开雨茹,反而是毫无意识地抬起手臂,将那下滑的身子接住了,轻轻地揽在了怀里。

    雨茹同样顺势将手臂搭在了他的肩头。

    两个人就这样对望着,相互间感受着身体的温暖,甚至是加速的心跳,仿佛是熟悉很久的情人般,那样脉脉含情地对望着。

    有风,轻轻吹过,撩起雨茹的几缕长发,骚扒过小九坚实的手臂,产生阵阵酥麻的感觉,直传到心里。

    雨茹忽然收敛起笑容,目不转睛地看着小九的眼睛。之后,她拿起手中的酒葫芦,对着张开的樱红小嘴,“咕咚咕咚”隔空倒出许多液体来。

    霎时,一股浓郁的香气四溢开来,像温暖的泉水一般,将两人环绕起来,不断地侵蚀着。

    那些透明的液体汩汩落入雨茹的口中,不一会便溢了出来,沿着她光洁的脸颊向下流淌起来,但她却没

    有停手的意思,继续倒着,一会工夫,便湿了她的长发,也湿了小九的衣衫。

    那股浓厚的香气越来越浓,小九有些意醉神迷,他想放开手,他想屏住呼吸,但看着眼前这娇媚的女子,感受着她温暖的体温时,自己却又欲罢不舍,只能就那样继续揽着雨茹。

    逐渐地,他的双眼也跟着迷离起来,他嘴角挂起一抹莫名的笑意,他低下头细细地端看着自己怀中的这个妩媚女子。恍惚中,是那个月夜,那个体形婀娜修长的女子,沐浴着月华,从落水洞里俏生生地走了出来,白皙的脸颊上,有婉约的眉,纤巧的鼻,润润的唇……

    渐渐地那女子与眼前的雨茹重合起来,他试图努力地摇晃了几次头,想保持内心中那一份最后的清醒。

    但,最后,他终于被迷离吞噬了,他放弃了,也就失去了自己。

    他看着怀中这个娇艳妩媚的女子,看着从那酒葫芦里流畅出来的荡漾着微光的液体,不再有任何顾虑,不再有任何的犹豫,他张开嘴,凑了上去。

    他们忘乎所有,一同分享起,那一口,醇香诱人的迷醉。

    流光的液体,从离开酒葫芦口后形成一道水线,源源不断地落入两个人的口中。

    他不再顾及一切,贪婪地品尝着那一种甘甜。

    她玉脸含笑,满足地紧闭着双眼,享受着这一刻的快乐,这失去一切,又得到一切的快乐。

    而在同一时刻,远处天边,群山之上,一片片的乌云,翻滚聚拢,捷如奔驰的马匹,越聚越厚。乌云当中,时时有数十道金蛇乱窜,照得见那乌云层内,风云变化,接着便一声惊雷,推山倒柱般大响踏过天顶,“轰隆隆”传来。

    震得下方山石草木一颤,震得这对如漆似胶的野鸳鸯也全身一激。雨茹首先身子一抖,睁开眼睛,定了定神,突然抬起双手,用力推开眼前那个陶醉中的男子,站直了身子,短促而剧烈的呼吸着。

    陡然间,又是一声隆隆雷声从头顶走过,雨茹随之惊恐地瞪圆了眼睛,瞳孔收缩,抱紧了双臂,全身颤抖不止,接着那双如水的眸子中,那个白衣少年渐渐地模糊起来,最后扭成一团,慢慢变成几个青色的亮点,那亮点又旋转着展开放大,转眼变得清晰起来,却是一位身穿茜素青色罗裙,内穿白色透明抹胸,面容清丽,体态玲珑曼妙,年约十六七岁左右的女子形象。

    雨茹眼中的那女子,面寒似雪,怒目横眉,嘴角微微一动,轻吒道:“二姐,你又在和我抢男人了,这个男人是我的,你没本事自己找,怎么总喜欢抢别人到手的。”

    雨茹颤抖着身子,迷离着双眼,抬起一只手来,指向小九,颤声道:“青茜,你是青茜啊,快来啊,青茜,二姐终于找到你了,二姐不再与你争抢男人,我们姐妹一场两百年,来啊,一同再饮一次这个逍遥醉。”

第五十三章逍遥醉(2)

    被猛然推开的小九,又经雷声一震,登时醒悟不少,用手摸了摸嘴唇上的朱红,看着那红润的印痕,顷刻间明白不少。微微一怔,身子一震,向后退了一小步,难以置信地喃喃自语着,突然又听到雨茹对自己说话,抬头看过去,一时迷惑不解,难道,这雨茹将我当成了青茜,可我是个男的啊,这妖精难道是因那逍遥醉迷失了本心,为了辨认个究竟,小九便站在原地不再动作,静静地看着雨茹。

    只见雨茹站在自己面前,举起手中的酒葫芦又饮了一口,苦笑一番后,柔声道:“青茜,你不是最爱这逍遥醉的吗?你忘记了吗,每次都是我们背着大姐偷喝嘛。”

    见小九不语,雨茹皱了皱眉,吟道:“两百年,一场逍遥醉,两百年一场迷离情。”说完,她放荡地大笑了起来,笑声穿过乌云,穿过树头,向远方飘荡开去,接着她嘴角挂起一丝苦笑,向小九望了过来,半晌,见小九仍然不言语,便锁紧眉头,踉跄着步伐,摊开手掌,轻晃着头,不解道:“青茜,你为何不说话啊,难道,难道你被人打伤了,不能言语了吗?”说完,又等了片刻,见小九仍静静地站在原地,未做回答。

    雨茹再次迷醉地笑了起来,赤着脚向前跑了几步,又仰起头转了个圈,大笑道:“哈哈,哈哈,你总埋怨二姐抢你的东西,这回,怕是要二姐来搭救你了吧。”说着看向小九,双唇一紧,神秘一笑道:“我有办法治好你。”言毕,放肆地大笑起来,边笑着,边从腰间取出一只红色的小瓶,迈着醉汉似的步伐,摇晃着打开瓶口,温润的嘴唇一张一翕,念念有词,继而只见一道红光从瓶口飞出,直扑小九咽喉而来。

    小九以为对方是施法伤害自己,右脚一跺地,瞬间向后飘了数丈之远,但那红光却紧追而至,在三尺远近,围着小九脖颈转了一周,居然消失了,小九一脸错愕,重新落到地面上来。

    雨茹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笑道:“青茜,怎么样,你现在恢复音线了吧,实话告诉你,这是大姐让我用秘术收的,收的那个笨蛋,赵天宝的音线,这次正好给了你。”说完放声大笑起来。

    小九闻言,心中一惊,结合此前楚晴告知自己的事情,脱口而出:“你……,”然而,便是这一个简单的字,着实也吓了自己一大跳。

    小九呆愣在原地,瞪大了眼睛,眼珠左右晃了晃,又抬起手捏了捏自己的喉咙,半晌,才难以置信地道:“我能开口说话了!”当自己的声音再次传到耳朵里时,终于,确定了这个事实。

    这时失去神智的雨茹一下扑了过来,小九来不及细想,只得伸手将其接住,雨茹躺在小九怀中,笑吟吟地举起手中的小红瓶子,道:“怎么样,二姐,没骗你吧?”

    小九沉思片刻,点了点头,又摇摇头。

    雨茹眉头微皱,道:“怎么,难道,那秘术不管用?那可是大姐亲口说的啊,那秘术只能用一次,给了你,那个赵天宝,终身就只能做哑巴了。”说完大笑起来。

    小九心中一惊,

    脱口而出:“什么?”

    雨茹挣脱小九的手臂,得意而放肆地笑道:“我说,那个赵天宝以后,就是个哑巴了。”说到最后,雨茹的脸上又闪过一丝快意。

    小九想了想,大致明白了过来,雨茹通过秘术将赵天宝的音线输给了自己,而这个秘术只能用一次,片刻间的思考,却令小九冷静了几分,看了看眼前身形摇晃的雨茹,忽然开口问道:“那你,为何会跑到这里来?”

    雨茹闻言,双唇颤抖几下,接着便泪落如雨,悲声道:“我为何来此,还不是为了寻你而来,你可知道,看到这里,二姐险些以为你遭了不测,青茜,你为何避我们,不回家了啊。”

    小九一时语塞,回道:“我……”

    雨茹晃了一下手掌,又换做一副笑脸,喜道:“不过,现在,终于找到你了,大姐也一定非常开心。”

    小九心里想到,真不知这女人到底是真的迷醉了,还是装的,怎么变脸如此之快。

    不待小九回答,雨茹又突然脸上闪过一丝惊愕,道:“哎呀,不成,我们现在还不能回去,我们背着姐姐饮了这逍遥醉的。”

    小九借机问道:“那,我们几时才能回去呢?”

    雨茹痛苦地思索半晌,低声喃喃道:“要等,要等……,”话未说完,却面色极为痛苦样子,她似乎有些头痛,用手指轻揉了半天额头,才道:“哪里,有个山洞,不如我们……”说着顺手一指。

    小九转身看过去,那个方向,确实有一个山洞,自己与楚晴也去过,当日去方外山半途遭遇雷雨,在那里过避雨,而且在那里他们第一次碰到了林纤娘。

    正在自己踌躇之间,但听一声惊雷,原本青黑色的天空,被闪电瞬间裂成数块,惊雷过后,便是一阵疾风而至,吹得树头翻滚哗哗作响,空气中也弥漫起一股潮湿的氛围,眼见一场暴雨将至。

    雨茹似乎很惧怕那雷霆之响,神色慌张,踉跄着脚步,再次向小九奔了过来,全身一软便靠在小九的身上。

    小九搂着雨茹,左思右想,难下个决定,忽然,脸上一凉,接着几滴豆大的雨点啪啪砸落下来,在山石上留下几个明显的水痕,小九嘴角抽动了几下,又抬眼看了看漫天的浓云,一咬牙,终于做下决定,一抬手,挽起雨茹的双腿,将她整个人抱起,身子一弓,化作一道光芒而去。

    这是一处山腰,从一个岩石洞口里传出微弱的火光,外面大雨如磐,摧残着周围的一切,巨大的闪电裂空而过,借着这一道瞬间的光亮,可见山水形成洪流,冲刷着整座山体,又有些不牢固的石块,随着山洪一路滚落下去,沿途碾压了许多花草,接着便坠下深渊。

    岩石洞内却一派祥和,小九目光空洞,盘坐在地上,看着眼前的火堆,而在自己身体不远处,雨茹玉体横陈,如同饮醉沉睡着,晃动的火光,轻轻拂过她光滑的双腿,映衬着她俏丽的脸颊,如同做了什么梦,她不时地皱皱眉头。

    一阵山风灌入,火堆剧烈地摇晃了一

    下,一股凉意袭来,小九下意识地看了看身旁的雨茹,抬起手来,向下拉了拉她的裙裾,正在自己要收回手时,突然,一只纤纤玉手,按在了自己的手上。

    小九抬眼望去,却见雨茹睁开了眼睛,面容平静地端详着自己。

    小九心中一颤,抽回手来,转过头去,不再看雨茹,低声道:“你,醒了。”

    雨茹愣了愣,又看了看小九,直坐起身来,略带回忆,道:“怎么是你?”

    小九闻言,转过头去,看着雨茹,异道:“你,认识我?”

    雨茹苦笑一下,道:“你不就是,那日来寻香楼要见笑笑,却不说话的少年郎吗?如此特别,我如何不记得。”

    小九释然,低声:“哦”了一声。

    雨茹斜挑起眼睛,瞄了一眼小九,低声道:“你,也喝了我的逍遥醉?”

    小九闻言,低下头,紧握着双手,绷紧了嘴唇。

    雨茹看了看自己的身体,见小九的模样,忽然“呵呵”一笑,道:“你紧张什么,我们又没发生什么。”

    小九闻言,错愕地看向雨茹。

    雨茹嘴角一抿,笑道:“我自己的身子,自己还不清楚。”

    小九闻言,不自然地耸动了下肩头,清了清嗓子,“哦”了一声。

    雨茹“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偷看了一眼小九,道:“你的嘴上,是我的朱红?”

    小九一听,慌张起来,用力擦了几下嘴唇,看着手上的红印记,像做错事的孩子,用力搓揉起双手来。

    雨茹忽然觉得,眼前这男子,倒是颇有趣,便调笑道:“你也不必紧张,像我们这等青楼女子,还不是一双玉手千人枕,半口朱红万人尝。”

    小九额头冒出了几滴汗珠,支吾道:“没,没……没”

    雨茹看了看小九,抿嘴笑了笑,似无意地道:“是你,把我带到这里来的?”

    小九听雨茹转移了话题,面色渐渐正常起来,点了点头,小声“嗯”了一声。

    雨茹也低声“哦”了一声,眼珠快速转动了起来,似乎开始思考起来。

    两人忽然陷入一阵沉默,都直直地看着眼前的火堆。

    忽然,两人几乎同时抬头,看向对方,同时道:“你……”

    小九见状尴尬地低下头去,雨茹却一笑,道:“你想问我什么?”

    小九想了想,道:“你为什么会在寻香楼,那种地方?”

    雨茹眨了眨眼,轻道:“寻香楼,不好吗?有吃有喝,无忧无虑,每天就是骗骗那些好色的臭男人,骗他们大把大把的花银子。”

    小九一愣,本想提起雨茹是妖类,何必以色相去换取黄白之物,话到嘴边却又噎了回去。

    雨茹见小九又沉默了下去,顿感无趣,便索性想站起来,岂料刚一起身,从腰间掉出一个事物,发出清脆的一声撞击,掉落到地上。

    雨茹与小九的目光同时落在那件事物,却见是那个红色的小瓶子。

第五十四章囚笼(1)

    雨茹蹲下身子,犹豫了一下,一伸手捡起那个小红瓶,又将它翻转过来,却猛然而见,那红色小瓶的瓶塞不见了,瓶口敞开着,里面已是空空如也。

    雨茹眨了眨眼睛,眼底闪过一丝诧异,眉头跟着紧皱起来,仿佛在极力的回忆发生了什么,接着一撩眼看到了小九,只见原本对望过来的小九,此刻目光似有躲闪,又结合在寻香楼初次相见的情形,当下便已经做了个判断,试探道:“你,原来是个哑巴?”

    小九闻言,浑身打了个激灵,当然他害怕的不是自己之前不能说话的事,而是怕雨茹重新追问起饮了逍遥醉后发生的事,遂沉吟了半晌,方战战兢兢地低声道:“嗯。”

    雨茹得到了小九的回答,却并未追问下去,而是马上释然地笑了笑,道:“想不到,你还有这般际遇,算了,这也许是那赵天宝命不好。”说完,随手又将那小红瓶子丢向一旁,那小红瓶子掉落到地上后,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接着又滚动了一小段距离,落到小九脚下,才慢慢停了下来。

    小九低着头,想了想,伸手捡起那个小红瓶子来,仔细看了看,那是一个长不及三寸,细颈长脖的小瓷瓶,通体浅红色,上面有些开片,纹理样貌组成了一个花纹圆环,像是一种特殊标记,具有独特的美感。

    雨茹看着小九的一举一动,抿嘴一笑,道:“对了,还没请教,你叫什么名字?”

    小九低着头,看着手中的小红瓶子,道:“我叫鹤小九。”说到这个名字,倒是颇有些回味,因为这还是楚晴给自己起的名字。为此,楚晴与袁悟溪还争论了一番,最还差点气跑了袁悟溪,想到这些,小九脸上情不自禁地笑了笑。

    雨茹看到小九通报家门后,脸上居然闪现莫名的笑意,一时不明就里,美丽的睫毛抖动了几下,口中重复道:“鹤小九,鹤小九,”

    “那平日里你亲人是不是管你叫小九呢?”

    小九闻言,看向雨茹,未开口说话,却点了点头。

    雨茹得到答案后,“哦”了一声,又道:“那你,是否还记得我叫什么名字呢?”

    小九抬起头,马上道:“你是雨茹姑娘。”

    雨茹听到回答,嘴角一笑,道:“想不到,你我只见过一面,你却记得这么清楚。”

    “对了,上次,你为何没有赴约呢?”

    小九当然知道雨茹指的是未参加笑笑抛彩的事情,怔了一怔,低声道:“我按时去了寻香楼,却,却碰到两伙壮汉打架,就,就回去了。”

    雨茹知道小九说的是事,便不再细问,笑了笑,又用眼睛盯着小九道:“你,上次来寻香楼,点名要找我姐姐,是不是有什么目的?”

    小九被如此一问,心中一惊,呆愣了一下,许久回答不上来,只是用力地捏着手中的小红瓶子,之后才将它轻轻放在了

    火堆旁,支吾道:“我,我,我是听人说笑笑姑娘倾国倾城,才想……”

    雨茹闻言,嘴角微微上扬了一下,接着又努了努嘴,失望地道:“唉,想不到啊,原来,你和那般男人一样,也是个登徒子,只是看上去老实而已。”雨茹之所以此说,她也确实司空见惯了,这方圆数百里之内的男人,哪个去寻香楼不是为了笑笑,哪个不是争先恐后一睹芳容为快,因而也不再追问下去,反倒仿佛真的有些失望,表现出期盼着眼前这少年郎与其他人不一样才好的模样。

    雨茹见小九不再言语,便以为是默认了,沉默了片刻,索性展颜一笑,道:“你,真的想见我姐姐?”

    这一句话,倒是提醒了惊魂未定的小九,自己是带着任务来的,头脑霎时清醒不少,却未开口说话,而是用力地点了点头。

    雨茹看在眼里,嘴角一撇,鄙视地看了看小九,道:“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你就不会说出来吗,难道你做哑巴做习惯了,还不适应自己已会说话了吗?”

    雨茹如此刁钻泼辣的一问,反倒与楚晴有几分相似,小九心中不免感到一阵亲切,绷紧了嘴唇,良久,才怯道:“没,没……,我是真想见……,”说到最后声音又低了下去,连自己都听不清。

    雨茹白了小九一眼,道:“那好,你不如和我一同回寻香楼吧,我带你去见我姐姐。”

    小九一听,正中下怀,马上干脆利落地回道:“好啊!”

    雨茹只以为小九是受**驱使,心中虽说不快,但当下也不再细问,正在叹息之间,目光猛然落到那个放在火堆旁的小红瓶子上,皱了皱眉头,却又道:“不妥。”

    小九以为雨茹突然改变了注意,急道:“为何不妥,我不会乱动的。”其实说完这句话,他自己也没明白自己说的不会乱动,具体指的是乱动什么。

    雨茹却好像没听到小九说话一样,而是一伸手,指了指火堆旁的那个小红瓶子,道:“我失了这秘法,姐姐一定会问起的,那我偷饮逍遥醉的事就会败露了,姐姐要惩罚我的。”

    小九听了,心中释然,原来雨茹担心的是这事,也将目光看向那个小红瓶子,想了想,脱口道:“那你,不如说丢了,至于饮逍遥醉的事,我会帮你保密的。”说完,小九下意识地抬头手来,擦了擦自己的嘴唇,又看了看手上没有了朱红的颜色,才放下心来。

    雨茹看到小九的言语举动,又是好笑又是感到新奇,遂道:“看不出来啊,你说起谎来,倒是思维敏捷啊,也好,那就说丢了,反正那赵天宝也不是什么好人。”说完看了看洞外,站起身来,向前走了两步,又道:“雨停了,我们可以走了。”

    小九听雨茹说完,原本在想,赵天宝不算好人,那你雨茹也不是什么好人啊,看来好人不好人,还是相对的,也许在雨茹看来对她有

    好处的人才算好人吧,那自己又算不算好人呢,边想着边抬起头来,也向外看了看,接着从火堆边站起身来,跟着雨茹一起走出了洞口。

    雨,真的停了,洞口处的山风“呼呼”作响,倒显得格外大些。离开了火堆,经此山风一吹,瞬间让人感到阵阵寒意,雨茹与小九的身子不觉同时抖了下,略微缓和后,举目四望,但见四下里一片寂静,脚下随处可见随着山洪滚落下来的碎石,枯枝败叶更是散落一地,满眼一片狼藉,天空依然是黑漆漆的,看不到月亮和星星,好像乌云还没有散去,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气息,随时有再下雨的可能。

    对这一切仿若习以为常,雨茹收回目光,翘着脚趾,左躲右闪,向前走了几步,便站在深崖边上不动了。

    小九原本跟在她身后,谁知刚走了两步,却不小心踩在了小水洼里,鞋底登时传来一股冰凉,迫使自己又打了个冷战,不免低头向雨茹看去,因为她一直赤着脚。

    赫然而见,在雨茹脚下,有一只黄口小鸟,应是刚学会飞行不久,躲避暴雨不及,全身已被打湿,身上的羽毛成绺粘在一起,又好像折了爪子,试着站了几次,都未成功,只得躺在地上瑟瑟发抖,眼睛里流露出一丝无助的恐惧,望着小九。

    本是同类,小九的恻隐之心一下被勾了起来,刚要上前去救助,却见雨茹低下头,看了眼脚边那只可怜的黄口小鸟,蓦然抬起脚来,一下将它踢下了深崖,如此残忍令人发指的行径,很难想象发生在这样一个看上去俏丽的女子身上,小九刚要上前开口理论。

    雨茹却不以为意,站直了身子,抬起头甩了甩秀发,再次望向山下,低声道:“这样走下去,怕是天亮了。”

    小九站在雨茹身后,气愤地一时间说不出话来,突然又听雨茹说了这么一句,恍惚间又未听的真切,便向前又走了几步,想询问清楚。

    忽然,却见雨茹猛地一转身,脸上含着复杂的笑意,同时朝着自己一扬手,一股白色的烟雾,从她袖口飞出,扑袭过来。

    一股女子身上特有的香浓气味扑鼻而来,小九措不及防,吸了一满鼻,接着便感觉喉咙一线麻痒,头昏眼花起来,再抬头时,眼前,雨茹微笑着向自己缓缓走来,虽说距离越来越近,但雨茹的形象却越来越模糊不清,小九身子不受控地晃了几晃。此时,他心里当然清楚,自己是着了人家的道,便努力地想支撑住身体,但最终还是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上。

    躺在地上的小九,脖子上条条青筋绷起,此刻,他自己就像刚才被雨茹踢下深崖的那只黄口小鸟,除了努力地睁着眼睛,没有任何作为,只见到一个女子精致的**的双脚站在了自己的眼前,那白皙的皮肤与地面上的青石形成强烈的视觉对比,接着他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第五十四章 囚笼(2)

    当小九再次醒来时,自己身处一间粗木做成的牢笼中,身体周围铺着厚厚的稻草,并排还有几间牢笼,却空荡荡的,这是一间囚室,而且是一间没有窗子的囚室,墙壁上放着几盏微弱的灯火,整间囚室显得异常昏暗,空气中更是弥漫着一股刺鼻的**潮湿气味。

    小九顿了顿,想坐起身来,突然才发现自己手脚无法动弹,低头看去,原来身上绑着一张银色的网,那网丝足有筷子头粗细,网眼要大过寻常渔网,网结上未见编制痕迹,好像天然粘在一起,一时也看不出是何种材质,也来不及多看,首先想到的便是摆脱着束缚,自己暗自用了几次力,那银网却像在身体上生了根,纹丝未动,接着又磨又蹭,折腾了一炷香时间,最终还是以失败告终,只累得小九气喘吁吁,才放弃了逃脱。静下心来,看了看周围,心中当然明白,是雨茹将自己迷晕抓了回来,此时,小九又感到十分懊悔,责备自己太过大意了,对雨茹失去了防备心理,她虽然给了自己说话的能力,但终究是一只妖,而且还是自己想探究来由的一只妖,想到此处,又转念想到,也不知自己被关在这里究竟多久了,这里究竟是哪里,这里会是坠云阁吗,楚晴会不会担心,楚晴会不会来救自己,楚晴找不找得到这里。

    就这样,小九无奈地静静地躺在地上,诸般念头纷至沓来,而陪伴自己的只有墙壁上那微弱的灯光,和自己沉重的喘息声,也不知又过了多久,“咕咕”肚子里传来一阵响声,这才才记起,自己应是很久没有吃东西了,会不会饿死在这里。

    看了看周围,除了稻草,便是坚硬的地面,粗壮的牢笼,不要说吃的,就是一滴水都寻不见,雨茹抓自己回来究竟意欲何为,会不会吃了自己,她是独断专行,还是受了笑笑的指使。

    就在自己胡思乱想之际,囚室的门被轻轻打开了,接着昏暗的灯光晃动了几下,一个女人婀娜婉转的身影投射在墙壁上,楼梯上又传来款款走动的脚步声。

    稍后,那脚步声来到小九的头顶处,停了下来,接下来,听到一个女子得意的声音道:“如何,鹤小九大仙人?”

    小九一下就听出是雨茹的声音,心中一股怒气升腾,用尽了全力大喝一声:“无耻卑鄙的妖孽,你放我出去。”

    被小九大声喝骂,雨茹并未生气,而是“咯咯”一笑,缓缓道:“我就是卑鄙了,你能拿我怎么样?鹤小九大仙人。”

    小九被如此讽刺,怒火更甚,道:“有本事你放开我,咱们手底下见高低。”

    雨茹 “啧啧”几声,惋惜地道:“想不到,我们鹤小九大仙人脾气如此暴躁啊,而且还好没头脑呢,好不容易抓你回来,你觉得,我会放开你吗?”

    对方说的也不无道理,小九一时间也不知说什

    么好,只道:“卑鄙小人,趁人不备,算什么英雄好汉。”

    雨茹低下身子,靠近小九,在他的耳边低声道:“你没听说过吗,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女人就是卑鄙小人,再说我本来就是一名弱女子,做不得什么英雄好汉呢?”

    小九一下无话可说,只得睁目结舌道:“你……”

    雨茹却道:“我什么,我是来给你送饭的,怕你饿死了。”接着听到几样瓷器碰撞地面的声音,接着便是一股饭菜的香味传来,稍后,雨茹讽刺道:“怎么,你不吃饭吗?想饿死一了百了?”

    小九强忍着饿意,堵着气仍然不说话,偏偏此时,肚子不争气,又传来一阵“咕咕”声,在这个寂静的囚室中显得是那么响亮。

    头顶传来雨茹“噗嗤”一声笑,冷言道:“饭菜呢,我是放这里了,想见你亲人,我劝你还是保住性命要紧。”说完,又传来一阵脚步声,听样子是走了。

    小九等了片刻,听不到任何动静,确认雨茹已经真的走了,又想了想,自己真饿死在这里,怕是真的永远也回不到苍青山了,永远也见不到楚晴,永远也见不到风大哥了,想到这些,突然觉得自己又有了力气,有了吃饭的必要,更何况那饭菜的香气着实诱人。

    小九吞了吞口水,定了定神,一努力,居然翻过身去趴在了地上,吃力地抬眼,向前看去,只见前方地面上放着几个装着饭菜的瓷盘,旁边还放了一个酒壶,小九又抬眼向远处看了看,只见到空荡荡的楼梯,从上面延伸下来,雨茹早已没了身影。

    小九用尽全身力气,向饭菜爬去,本来三尺不到的距离,他却爬得满头大汗,但终于还是爬到了饭菜旁,看了看未找到筷子,而自己手脚都不能动,也确实不需要筷子,便趴在饭菜上,用嘴直接吃了起来,不知道是饭菜真的可口,还是自己饿的太久,也顾不到吃的是什么饭菜,但却觉得胜过任何以往吃过的美味佳肴,狼吞虎咽吃了肚。

    许是吃的太快,感觉到被噎住了,脖子憋得老粗,面红耳赤,又趴倒旁边的酒壶,不管三七二十一,对着壶嘴,“咕咚咕咚”喝了起来,自己此时唯一的想法就是,不能饿死,等楚晴来救自己。

    虽说吃得异常难看,但吃饱了,一阵满足感传遍全身,身心舒畅无比,小九舔了舔嘴唇,又努力地翻过身去,仰面躺了下来,望着黑洞洞的牢顶,不知道是希望还是绝望,也不知道楚晴看到自己现在的样子,会不会嘲笑自己,但想到楚晴,冲脸上儿又洋溢起欣慰的微笑。

    就这样,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小九又睡了过去,之间断断续续做了许多梦,梦到自己化成本相,在宽阔的大江上面,张开美丽的翅膀,掠过浪尖穿梭;又梦到自己在近思小筑,百无聊赖的午后,沐浴在阳光中,悠

    闲地剔毛梳羽;又梦到自己飞身到山崖下,大战长蛇,铁喙钢钩所到之处,碎石乱飞金星四射;当然也梦到了楚晴,梦到自己驮着楚晴,迎着落日的余晖,带着满脸惊奇,穿过绚烂无匹的晚霞,向红彤彤的夕阳飞去;最后他又梦到了自己坠入山涧,周围黑漆漆一片,却只有一只野兽的眼睛,像亮着绿莹莹的光点,闪烁着贪婪和嗜血,向自己一步一步走来,自己恐惧焦急地想逃走,全身却又无法动弹,甚至张大了嘴巴也喊不出任何声音。

    恐慌无助,甚至真切地感到那只野兽靠近自己的脸庞喘着粗气,随着野兽的呼吸,带着腥臭的热气一股股地喷到自己的脸上,在这万般危机时刻,小九心中一紧,全身一绷,猛然睁开眼睛,却发现四下里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只有身体下方传来地面冰凉的触感,以及那股弥漫着的**潮湿的气味,明确地告诉自己,自己还在囚室之中,只是四壁的灯火不知在什么时候熄灭了,在喘息未定间,小九感到有人在翻动自己,而且明显是个男人,那人也不说话,而是在黑暗中摸索着,将小九抱起来,背到身上,沿着楼梯,吃力地走出囚室,又一路左躲右闪,穿堂过屋,气喘吁吁地向前走去。

    小九软弱无力地趴在那人的背上,虽说不确定这人是谁,但明显,这人是在帮助自己逃离那个地下囚室,在这个关键紧张时刻,自己也不敢问及对方是谁,心里想到就是,快,快,快逃走,千万不要被发现,被人抓到。

    终于一阵清风吹来,他当下知道,自己已经逃到了外面,接着那男人又奔走了一段距离,又将自己放下,悉悉索索的声音,那人仿佛在寻找什么,接着听到一声轻响,明显是用钥匙打开了一扇门,小九仰面躺在地上,睁开眼睛,看到了久违的夜空,极美的星夜,天上没有一朵浮云,一弯缥缈的新月隐藏在千万颗星斗当中,好像美丽女子微笑着的唇,亮晶晶的星星,仿若颗颗宝石,密密麻麻地洒满了辽阔无垠深蓝色的天幕,乳白色的银河,横贯中天,斜斜地泻向大地。

    夜风习习,撩动着小九额前几绺头发,也撩动着他激动难安的心绪,终于告别了那地下囚室内**发霉的气味,仿佛自己重新活了过来。

    那男人打开门后,又转过身来,再次将自己背了起来,此时小九依稀看清,这是一个年轻的男子,一副公子打扮,倒是有几分眼熟,但仓促间却未看得真切,接着明显是穿过了一个小角门,出了院墙,好像进入了一段山路,又颠簸着走了一段距离,那人忽然停了下来,这时小九听到了一个令自己期盼已久的声音,只听一个女子轻呼道:“小九!”不错,那正是自己朝思暮想,百转千回期盼的声音。

    接着在小九湿润的眼睛里,倒影出星空下一俊俏女子动人的微笑。

第五十五章 假冒贴金(1)

    蠹窿岭,多日来连续的阴霾天气,使原本就缺乏生机的大地,更添了几分沉沉暮气。天地间灰暗一片,雾气,偶尔只见一两个较高的山峰,也只是露出个光秃秃的小角尖,却也是随着大雾的升腾,似隐若现。

    一道荧光,横贯天际,穿过重重浓雾,最后留下一段绚烂耀眼的光芒,便消失不见,接着风疏竹挺秀的身影,出现在一个险要的隘口前。那里阴霾更重,雾气越发紧厚,灰暗的浓雾,不停地翻涌滚动着,简直看不见山石路径。

    风疏竹停下脚步,眺望远方,目所能及,隘口两侧依稀可辨危崖怪岩,似在暗夜里潜伏的野兽一般默然无声,犬牙交错地等在前方,而在那浓雾的背后,又不知是怎样的世界。

    恰逢一阵山风吹来,搅动起一股气流,排开翻滚的浓雾,形成一条雾气稀薄的视野,风疏竹的衣带也随风飘飞,脚下露出黝黑坚硬的岩石,他直视着前方,借着这阵短暂的风力,以那具有穿透力的深邃目光向隘口里面望去,前方数十丈远近,山石路径间横七竖八的躺倒着一些尸体,在浓雾之中,若隐若现,那些尸体的身周又散落着各色各样的兵刃,转眼工夫,山风过后,四散的浓雾又环绕回来,重新吞噬了一切。

    风疏竹嗅了嗅风息,一股浓烈的血腥气味,扑鼻而来,雾气湿衣,周围景物也再次由明转暗。

    风疏竹面色微沉,在隘口处停留了片刻,见无异动,才迈开脚步,踏着飘绕的雾气,缓缓向里走来,向着那些躺倒的尸体走来,在他走过的地方,因搅动而散开的雾气,在他身后又重新聚拢回来。

    几日以来,一路上看惯了各派间厮杀的惨相,因而对这一处险要隘口内所见的场景,风疏竹并未感到新奇,应该又是一个不知名的魔道门派,看样子,又是糟了灭门惨祸,那近乎统一的服饰,脸上一致的刺青花纹,都昭示着他们彼此间的关系。

    本来一段不远的距离,因为浓雾的干扰,仿佛显得是那样的幽深而神秘,风疏竹走得异常缓慢,他不时查探着四周,生怕疏漏下什么,待走近那些尸体,风疏竹低垂着目光,向四下里看了看,面色却有些凝重起来,以往门派间的惨烈厮杀,留下的是双方的尸首,而此处整条山石路径上,这方圆丈许大小间,东倒西歪躺倒着的十数具尸体,却只出现了同一类人物的着装,这样一场规模不小的打斗,对方人马能全身而退,不留一具尸身,实在令人匪夷。

    风疏竹略一沉思,俯下身来,看了眼离自己脚下最近的一具尸体上流出的殷红血液,知道这场打斗才发生不久,他端详了片刻,又看了看那些人躺倒的姿势,凝视着前方缓缓站起身来,慢慢地向前又走了一丈远近距离,那里才是这场打斗的核心区。

    风疏竹眉头不禁紧锁起来,前方不远处,赫然而见,背对着自己,半跪着一个人,那个人的衣着与周边这

    些尸体相近,但明显较华丽一些,躯干四肢裸露的部位有着同样的刺青花纹,看这样子应该是这群人的首领。

    风疏竹又绕过几具尸体,走到那人面前,蓦然而见,那人半跪着身子,双目圆瞪,惊愕地张大着嘴巴,向上抬着头,仰视着斜上方的天空,双手端举在胸前,握着一根五尺长短的长棍状法器,但已从中间部位被断做两节,更有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从他胸前斜入穿体而过,就是身体后面的巨大岩石,也被炸裂开来。

    “威力好大的一剑!”

    风疏竹站直了身子,转过身去,顺着那人的目光,也向斜上方看去,在他的眼眸中,仿佛看到一个人从天而降,夹带着凌冽劲风,一剑袭来,而那个手持长棍状法器的人来不及做出任何抵抗,便做了剑下亡魂。而以此人为中心,周围那些躺倒的人,明显也是被这一剑的余威剑气所伤而死。

    从出剑的角度和威势来看,未做任何思索,风疏竹的脑海中,却马上闪过一人……

    一声轻啸,如凤鸣九天,清心悦耳,由远及近,只见天外一道璀璨白光,迅疾而至,威势之猛,如龙秋瀑布倾泻而下,冲向来不及做任何反应的高个红衣和尚,弹指间,那高个红衣和尚与手中的法铃齐刷刷被斩断,剑光所至,碎石乱舞,激起的巨大漩涡,如狂风巨浪,逼得周边众人脚下不稳,纷纷退让,那白光一击得手,倒折而回,一白衣女子手持仙剑现身天际,她肤白如雪,容貌清丽出尘,风姿绝世凌空而立,全身衣衫猎猎飞舞,身后青丝随风飞扬,犹如九天仙子降落凡尘。

    正是水月剑法中的一招“长河落日”!

    “会是她吗,可能是她吗,数日不见,她的道行竟然进步如此之快,委实令人叹为观止。”风疏竹心潮有些澎湃,他的喉咙动了一下,从天空收回目光,又举目四望,他想要得到更确切的答案。

    但周围除了死尸,只有无边无尽的浓雾,和冰冷坚硬的岩石,这蠹窿岭特有的灰色浓雾,遮挡了一切,隐藏了一切。

    似乎是故意在躲藏一般,她如同石沉大海,销声敛迹了,此刻,风疏竹如同那个不辞而别的清晨一样,心头一片迷,他孤单地站立在那里,边回忆边思索着。

    倘若真的是她,她的人,此刻又身在何处,她为何又现身在这荒凉的蠹窿岭,水月宫一向与三界少有往来,她又为何与这些人物起了冲突,以至于大打出手。

    风疏竹的思绪,如同翻滚的浓雾,层层包裹,缠绕不去,除去方才所见,再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正在无处思量间,身后方不远处,却有一声兵刃碰撞岩石的铿锵之声,传到耳鼓。

    风疏竹心头一动,负手转过身去,冷然看了过去,同时,脑海中出现了一个清丽脱俗、冷艳无双的女子,她紧握着一柄仙剑,从浓雾中缓缓走出来,她面似霜雪,目若寒冰,静静地

    站在那里,清冷的山风吹过,拂动着她的长发,白色的衣衫随风翩跹,身边的浓雾缠绕不去,似留恋着她绝世的芳容。

    片刻之后,搅动的翻滚的浓雾,逐渐向两侧排开,却见一位身穿身穿灰色长袍,颔下留着三绺长髯的老者,手持着一竹竿,上面挂着一面方旗,写着“料事如神”,东瞅细看,鬼鬼祟祟地走了出来。

    风疏竹眨了眨眼睛,当然马上认出,这名老者正是易丁甲,当下心中不免疑惑,此人为何又出现在这里。

    那易丁甲本是低着头,口中念念有词,战战兢兢地躲避着脚下的尸体,缓慢地向前走着,却一个不小心,踩到了其中一具尸体,慌忙停下脚步,对着尸体深深鞠了个躬,不想一抬头,赫然而见面前咫尺处站着一个大活人,当时便吓得一趔趄,险些跌倒在地,但见那人未做任何动作,只是看着自己,方定了定神,这才认出是风疏竹,自己赶忙抚了抚胸口,喘道:“风公子吃了老朽一惊啊,误以为是未杀尽的魔道妖人。”说着,还伸手点了点一旁的尸体。

    风疏竹闻言,未免一奇,听这易丁甲的口气,分明是他杀了这些魔道妖人,或者说他亲眼见了,便上前一步,一拱手,笑道:“易丁甲老前辈,别来无恙,风某见礼了。”

    易丁甲苦笑着,摇摇手,道:“风公子客气了,老朽吃不得你这一拜。”说着又探头向风疏竹的身后看了看,异道:“此番来蠹窿岭,却不知风公子是独身一人吗?”

    风疏竹放下手,笑了笑,坦然道:“与风某同行的,还有空觉寺空行法师,归云观静尘子道长。”

    易丁甲一听,面上一喜,捋了下胡子,道:“哎呀,好啊,好啊,有这等正道大派弟子到来,这蠹窿岭的事情就好办多了啊。”

    风疏竹听出易丁甲似乎在表明,他为正道的事而来此,便顺着易丁甲的话,问道:“却不知,易丁甲老前辈又为何来此?”

    易丁甲闻言,先是左瞧右看,故弄玄虚一番,见再无他人,才神秘兮兮地道:“老朽是占卜了一卦,按祖师爷的指点,这蠹窿岭将有一笔巨大财宝现世,在这里,等着老朽嘞,他日光大门户,弘扬相术,怕是全靠这些财宝了,再者,倘若这笔财宝被魔道得去,对我等正道实乃一大不小的损失啊。”说到财宝,易丁甲的目光突然变得敏锐起来,仿佛充满了智慧的神光。

    风疏竹听完,暗想:“这易丁甲倒是考虑周全,来取财宝,居然不光为了正道,还担心助长魔道。”,遂禁不住一笑道:“却不知螺田山一役,老前辈又得了多少财宝去。”

    易丁甲闻言一叹,道:“唉,不瞒公子,螺田山一役,太过于凶险,太过于凶险了,老朽那是,那是舍财免灾了,好在性命无忧,性命无忧啊,呵呵,呵呵。”说到后来,居然笑了起来,仿佛为自己的死里逃生而庆幸。

第五十五章 假冒贴金(2)

    风疏竹闻言,自觉好笑,但仍是不动声色地问道:“不知贵派祖师爷,这次又是如何点化老前辈的?”

    易丁甲一听,登时来了兴趣,放下手中的竹竿,又从随身褡裢里摸索半天,才拿出一支竹签来,笑呵呵地递了过来,给风疏竹看。

    风疏竹接过竹签,只见上面写着一首签诗:

    西岭昨夜东风急,菡萏翠叶连相销。

    幸有爱惜人早起,培回根本复得生。

    风疏竹故作迷惑不解状,皱了皱眉,轻道:“老前辈,恕风某学识浅显,却不知这签诗作何解释?”

    易丁甲闻言,面生得意之色,上前一步,将上身靠了上来,将手一伸,指向那个竹签,解道:“风公子,这你就不懂了吧,你看,这第一句,明显是祖师爷在指点老朽,说这个财宝就藏在西岭,而且下手要快,因为东风已经把这个消息都散播出去了,很多人都知道了,正急着去寻找啊。”

    风疏竹明显感到易丁甲是在牵强附会,但仍“嗯”了一声点点头,继续耐心地听着。

    易丁甲看了眼风疏竹,见其没有说话,便又道:“再看这第二句,菡萏就是莲花、水芙蓉、芙蕖啊,这已经明显是在说,这个财宝啊,就在有菡萏的地方,以老朽的分析,应该是那个叫西岭的地方,有一个莲花池,这个财宝就在莲花池下面。”易丁甲说着眯起眼睛,捋了捋胡须,抬眼望了望空中,充满无限神往之色,好像在他心中,那笔巨大的财宝,早已是自己的囊中之物,唾手可得。

    风疏竹看了看易丁甲,强忍笑意,又道:“老前辈,又不知,这第三句作何解释?”

    易丁甲本在臆想憧憬,被风疏竹一问打断,逐回过神来,收回不光,又看了眼竹签,接着道:“这第三句嘛,其实说的就是老朽了,呵呵。”说完神秘一笑。

    风疏竹低头看了看签诗,又看了看易丁甲,愕然道:“这……?”

    易丁甲道:“这财宝啊,本来是要永远埋没起来了,啧啧,真是可惜啊,幸好有老朽这种爱财惜财之人,早早就来到了,才使其得以现世啊。”

    风疏竹听完释然,做恍然大悟样:“噢”了一声,但他心里却不免想到,第一次听人把贪财如说的如此冠冕堂皇,而且爱惜原来是爱惜钱财的意思,想了下,又接着问道:“那老前辈,这最后一句?”

    易丁甲微微一笑,道:“这最后一句吗,是本签诗的关键之处,即便知道了财宝的确切位置,如若不能理解这最后一句,那也是白费心机啊,怕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风疏竹一听,笑了笑,故作惊讶道:“想不到这最后一句,竟有如此玄机,老前辈不妨再为风某解释一番。”

    易丁甲得意地“嗯”了一声,一本正经地接着开口道:“这最后一句,你看哈,培回根……”

    说到此处,又突然停了下来,看着那签诗,眼珠一转,又抬起头来,

    端详起风疏竹来,截住话头,沉默了半晌,方岔开话题道:“老朽却不知,风公子此番不远千里来此……?”

    风疏竹本是认真听着易丁甲在解签,只是在想这易丁甲在解释第二句时,为何将菡萏解释的如此详细,居然说了三个别称,忽听易丁甲问询自己来此的意图,自是早已会意,便爽朗一笑,道:“老前辈多虑了,风某乃世外之人,对钱财不感兴趣。”

    易丁甲闻言先是 “哦”了一声,但似乎仍有些不放心,想了想,又看了看风疏竹,索性接着一伸手,夺回竹签,又小心地存放起来,方扬起笑脸,道:“既然,风公子对钱财不感兴趣,这签诗不解也罢,不解也罢,嘿嘿,嘿嘿。”

    风疏竹见状,先是一愣,想了下也笑了起来,便也不再深问,而是指了指周围的惨相,道:“风某,不知老前辈,可知道此处发生了何事?”

    易丁甲刚放好竹签,一听风疏竹如此发问,顿时来了兴趣,瞪圆了双眼,以无比夸张的神色道:“哎呀,风公子,你有所不知,你来的晚了些,如果再早那么一炷香时间,就会碰到老朽如何铲除这群魔道妖人的。”边说着,边伸出一根手指,似乎是在强调当时的紧迫情形。

    风疏竹一听,这易丁甲分明是想说这里的所有一切是他的杰作,当下已经明白,此人无非是在往自己脸上贴金,但却并不揭穿,而是故作惊讶模样,环看了四周一眼,道:“老前辈可否详细说来,风某愿闻其详。”

    易丁甲一听,风疏竹居然没起疑心,便眼睛一眯,捋了捋胡须,接着绘声绘色地大番夸张了一通,但无非是叙述自己如何英明神武,对方道行如何高深,自己又如何以寡敌众,只身克敌制胜。

    风疏竹听得非常认真,因为他原本的意图是,倘若易丁甲真的亲眼所见了,即便不会说出实情,断然也会将看到的别人的事情,全盘转移到他自己身上,那样自己便从中了解了所有,但从头听到尾,心中断定,易丁甲是晚于自己到来的。

    便开口打断道:“老前辈,除了你之外,是否还见到其他正道剑仙?”

    易丁甲本来讲的神采奕奕,口如悬河,忽闻风疏竹如此一问,怔了一怔,努力摇头道:“没有,没有,就是这几日来,老朽除了风公子,一个正道剑仙也未见到。”

    风疏竹略一思考,面色沉静地 “哦”了一声,不再追问下去,而是转身抬头向隘口外看去。

    易丁甲以为风疏竹看到了什么新奇事物,也随着转身看过去,却只见隘口外一片阴暗,大雾遮挡了一切事物。

    正在诧异之间,猛听隘口外传来一阵巨大的“嗡隆隆”的轰鸣之声,浓雾被一股巨大的气流排开,在山谷间飘飞回荡,易丁甲登时感到脚下的地面也跟着在颤抖一般,转头看了眼风疏竹,却见其异常平静,凝神注视着隘口外,别无他样,但易丁甲如何见过这阵势,当下以为有何种怪物妖魔到来,吓得拾起

    竹竿,躲到了风疏竹身后,却又心有不甘,张大了嘴巴,探出头来,也注视着那声响的方向。

    待浓雾散去的刹那间,一阵狂风,伴随着巨响,带着阵阵腥臭气息,扑面而来,接着只见云层浓雾中,一道绿火扑射下来,入了隘口后,接着便化作千万道流莹,仿佛铁水飞花,又如一道道鬼火,阴森森恐怖异常,从高空洒落下来。

    待那鬼火飞近,易丁甲揉了揉眼睛,这才看清,那千万道鬼火中,竟是无数只披着红色甲壳的蠹虫,个个奋力地挥舞着坚硬的翅膀,密密麻麻,铺天盖地,而且看著身形个头,足有三尺长短,个个举着额头上那对巨大的钳子,泛着森森绿光,如同要摧毁一切,撕碎一切的模样,狰狞而恐怖,直扑下来。

    易丁甲吓得全身如同筛糠,脚下一软,一声:“哎呀我的妈呀!”险些坐倒在地,索性离风疏竹不远,一伸手,从后面拉住了风疏竹的衣衫,才得以站立的稳当,但却再也不敢睁开眼睛,而是双眼一闭,生死不顾了。

    那些蠹虫洒落下来,却对这场中站立着的两人活人视而不见,直扑地下躺倒的死尸,一瞬间工夫,便将那些死尸啃噬得只剩下森森白骨,接着又一阵“嗡隆隆”的巨响,千万道鬼火又聚拢回隘口外,重新合在一处,浩浩荡荡地飞走了。

    风疏竹望着远去的蠹虫,点了点头,转身看了眼吓得魂飞魄散的易丁甲,笑道:“老前辈,一切都过去了,请睁开眼吧。

    易丁甲闻言先是侧耳听了一听,确定再无任何声响,才慢慢睁开眼睛,喉咙里刚发出去一声叹息,却猛然而见脚下的一具森森白骨,一下跳的老远,指着白骨,结结巴巴道:“这,这,这……”

    风疏竹一笑,用手指了下隘口外,道:“是那些蠹虫打扫了这里的战场。”

    易丁甲望了望隘口外,结巴道:“那,那我们……”

    风疏竹嘴一抿,道:“那些蠹虫貌似只吃倒下的人。”

    易丁甲闻言,想到方才自己险些跌倒的情形,吓得一趔趄,但慌忙拄着手中的竹竿,直直地站住身子。

    风疏竹一笑,道:“却不知接下来,老前辈欲之何所?”

    易丁甲抹了抹额头的汗,吞了吞口水,道:“接下来,老朽还是要按祖师爷的指点,去寻找西岭。”

    风疏竹笑了笑,一指前方,道:“风某想进前一探究竟。”

    易丁甲转身看看风疏竹指的方向,又看了看周围躺卧的森森白骨,身子不免一哆嗦,颤声道:“西岭也许就在那深处,老朽也正要前往。”

    风疏竹嘴角挂起一抹淡淡的微笑,心中更确定了易丁甲刚刚到来的推断,便不再说话,而是迈步向浓雾深处走去。

    背后传来易丁甲慌张的脚步声,紧随而来。

    而在后方的山腰处,云雾迷蒙中,影影约约有一个白衣女子,持剑而立,向风疏竹的背影望来。

第五十六章 一剑之威(1)

    两人一前一后,缓缓在浓雾中行走着,风疏竹走在前面,负手信步,一副轻松自如神态。易丁甲紧跟其后,低着头小心翼翼地看着地面,表情严肃而紧张,不敢有丝毫马虎,生怕一个不注意便摔倒了,暗想一旦这时那群蠹虫又恰好飞了回来,想到那一堆堆的森森白骨,身子不自主地抖动了一下,心中默念起祖师爷保佑。

    两人默默无语,又走了数丈远近,却是来到了一处平坦处,易丁甲当下放下心来,心想在这平地,我总不至于摔跤吧,心念至此,胸中不免一宽,放眼望去,却发现此处的雾气竟然也稀薄了几分,视野不用说也好了许多。

    忽见前头的风疏竹,在自己身前不远处停下了脚步,易丁甲料想有何发现,便疾走几步来到风疏竹身旁,抬眼向前一看。

    陡然而见,不远处似有一汪清水,泛着微弱的粼光,水面上隐约还漂浮一些事物,因为薄雾的原因,看的不算真切,但恍惚间,却似朵朵莲花。

    易丁甲这一望,当下心中一跳,这不就是祖师爷签诗中指点的“西岭莲花池”吗?想到此处,再也顾不得其他,而是提起脚步,一阵疾跑,向那片粼光跑了过去,在他的眼里,那些晃动着的微光,此刻俨然成了金银财宝所发出的璀璨光华,在挥手召唤自己。

    “啊!想不到,这笔财宝来的如此容易。”易丁甲边跑边想着,为了减轻负重,他索性扔下了手中的竹竿,张开双臂,扑上前去,去拥抱那梦想中的财宝。

    终于,跑到了那片粼光近处,只向里面看了一眼,易丁甲便呆愣在了原地,面露恐惧表情,一双瞳孔急剧收缩,稍后,便猛地蹲下身来,扭头捂住口鼻,大口大口地呕吐了起来。

    此时,身后传来了风疏竹走路的轻响声,接着一双脚出现在易丁甲的视线里,停了下来。

    风疏竹并未理会易丁甲,而是面色沉静地看向那片粼光。那片粼光之下,不是什么金银财宝,也不是清水甘露,而是殷红的血液,而血液上漂浮的不是什么莲花,而是被尖锐利器剥了筋肉的人类头骨。应该是天气的原因,从粼光下飘散出阵阵腐烂的臭味,令人欲呕。

    而正对粼光一侧又摆放着一些篝火燃尽后的灰堆,和数名被砍了头跪着的尸身,看衣着应该是蠹窿岭附近寻常凡人,而灰堆之间又用几个陶碗,堆放着被剥下的筋肉,很明显,这是魔道的某种祭祀仪式。

    风疏竹秉着呼吸,绕着缓缓走了一圈,又回到原点,转身看了看来时的方向,心中已明白,那“威力极大的一剑”为何而刺出,如此残忍暴虐的行径,实在是令人发指。

    易丁甲蹲在地上,吐了一阵后,神色稍事和缓,却再也不敢看那粼光,而是转着头,厉声道:“这究竟是什么门派,竟如此残暴邪恶。”

    风疏竹并未回答,神色略显凝重,沉思了片刻,便动起手来,将那些被砍了头的尸身聚在一起,放到了未燃

    尽的木柴上,又拾了一根长木棍,将那粼光下的头骨也挑出,与尸体放在了一起。

    一切准备妥当,风疏竹取出火折子,俯下身来,将木柴点燃,一会工夫,火焰迅速壮大,向上蔓延开来,也将上部粗大的木柴引燃,转眼变成熊熊大火,大火逐渐吞噬了一切,一股烧焦人体肌肤的味道,四散蔓延。

    也许是因为大雾天气的原因,柴木有些潮湿,在燃烧过程中,从火堆里冒出滚滚浓烟,形成一个圆柱形的烟柱,向天空伸展开去。

    风疏竹凝视着大火出神,一双明亮的眸子中倒映着两团火焰,沉默不语,易丁甲也站起身,凑了过来,此时他脸色也镇定了许多,似乎已经忘记了先前的恐惧。

    烟柱带着热量,缓缓升腾,使周边的空气竟然也显得干燥了不少,火堆中不时发出“噼啪”的脆响声,一切在默默中进行着。

    易丁甲想开口说些什么,但嘴角抽动了几次,终于还是没说出口,也只好学着风疏竹的样子,就这样默默无语地看着火光。

    许多时候,当我们发现对无辜者的伤害,在任何挽救弥补都为时已晚时,仿佛除了沉默之外,所有的言行都是苍白无力的。

    又过了片刻,易丁甲看着那滚滚的烟柱,脸上肌肉抽动了几下,在他心里除了对魔道残忍做法的义愤之外,还有一分惋惜,因为自己误以为得到了梦想中的财宝,却又一次泡汤了。

    在火焰最大,烟柱最盛的时候,耳后忽然传来了两声破空声,风疏竹并没有回头去看,而是面色依旧沉静地看着火光。

    易丁甲却心头一惊,当下便怀疑来了什么魔道徒众,发现了他们破坏祭祀的行径,慌忙转过头去,一探究竟。

    却见身后不远处,现出一僧一道两人来,那僧人身穿灰色僧袍,浓眉大眼,身材魁梧,手腕上缠着十八粒佛珠,除中间一粒雕刻着佛头外,颗颗正圆,泛着晶莹的檀紫色,而僧人身旁又站着一位身穿青布道袍,头戴道士巾,身后背着一口黑剑的年轻道人,两人一看便是满身正气。

    首先是僧人走上前来开口说话:“阿弥陀佛,贫僧以为是谁在此燃起大火,原来是风少侠。”

    那道人未开口说话,却是借机瞄了易丁甲一眼,但更多时候,是将目光停留在易丁甲手持竹竿的方旗上,神色好像在说,这老者为何看着如此眼熟,却又记不得在何处见过,因而又多看了两眼,直看得那易丁甲心中有些发毛,才转过头去看向风疏竹。

    风疏竹闻言,缓缓转过身去,轻道:“空行法师、静尘子道长。”

    空行点头回礼,望向易丁甲,疑道:“不知这位长者?”

    易丁甲如何认不出面前两人的门派地位,能结识当今正道两大领袖级门派,当真是求之不得,于是不待风疏竹引荐,早已迫不及待,便兀自走上前来,一拱手道:“老朽乃灵山易卦料事如神万无一失派第二代掌门人

    易丁甲是也。”

    空行与静尘子闻言,两人对望了一眼,眼神中充满诧异,仿佛同时在说,头一次听说如此长名字的门派,尤其是一向心直口快性急的静尘子,眨了眨眼,张口道:“前辈,什么门派?”

    易丁甲一听,当即误以为是大门派弟子在讥笑他的门派小,登时面生不快,不耐烦地道:“灵山易卦料事如神万无一失派。”

    虽然说了第二遍,其实场中除了他自己,另外三人还是没记住,风疏竹与空行只是会心一笑,静尘子却较起真来,听完后,紧眨了几下眼,摇头直道:“没听说过。”

    易丁甲一听,顿时气得胡子翘起老高,嘟囔道:“那是你见识少。”

    放寻常人身上,一定不再理会,但静尘子就是心直口快性急的个性,心里有什么,嘴上就直接说了,当下也急眼了道:“嘿,我说你这老头,说谁见识少呢,什么万无一失,一听就是吹牛。”

    易丁甲一听,心头火也噌地一下窜起老高,伸手指着静尘子,就要说话,却听身旁的风疏竹呵呵一笑道:“两位道友,不知为何在此同时现身啊。”

    静尘子闻言,便不再去理会易丁甲,而是笑道:“我二人也是在这隘口外偶遇的,正在无处找寻时,见到了这股黑烟,这才前来查探。”说着用手指了指风疏竹身后的火堆,顺便白了一眼易丁甲。

    空行看在眼里,生怕两人又因为小事而争吵起来,忙打圆场道:“阿弥陀佛,不知风少侠在此有何发现。”

    风疏竹扫了眼周围,叹道:“风某来此时,已经这个样子了。”

    静尘子跟着扫视了一眼,道:“看来,是有高人出手铲除了这群作恶多端的妖人。”

    一旁的易丁甲本来气鼓鼓的,听此一说,清了清嗓子,仰头道:“举手之劳,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静尘子闻言,重新上下打量了一番易丁甲,颇有些疑惑,指向身后,道:“那些魔道妖人是你杀的?”

    易丁甲一捋胡须,点头道:“嗯,不错,老朽适逢路过此地,对这群妖人的所作所为实在是看不下去,这才略施小技,彻底铲除了他们。”

    静尘子眼神半信半疑,看了看风疏竹,却只见风疏竹笑而不语,异道:“这……”

    身旁的空行呵呵一笑,道:“阿弥陀佛,易丁甲老前辈如此道行,兼有如此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侠义精神,贫僧敬佩。”

    易丁甲闻言,得意地扬起脖子,鼻孔望天,不巧却看到一条绿莹莹的鬼火又从远处天际,穿过层层浓雾而来,登时吓得伸手指向那里,失声道:“蠹,蠹,蠹虫!”说完,一闪身又躲到了风疏竹身后。

    静尘子见状,早已明白了一切,实在忍不住,便笑出了声来,讥笑道:“真是大言不惭,什么金都敢往自己脸上贴啊,我看是万无一失胆小如鼠派,哈哈。”

第五十六章 一剑之威(2)

    易丁甲此刻却是无心与静尘子斗嘴,而是紧盯着那团盘旋不定的“鬼火”不放,生怕落到自己头顶上来。

    静尘子见其如此,也觉得索然无趣,便不再理会易丁甲,而是转身抬眼看了看那团浓雾中的 “鬼火”,轻道:“这蠹虫群,巡山次数倒是越来越密集,看来这蠹窿岭里,又新来了许多陌生面孔啊。”

    风疏竹也望着那团“鬼火”,点头道:“却不知几日来,两位道友又有何发现。”

    说到此处,蠹虫群转眼即致,呼啸着从几人头顶飞过,发出的“嗡隆隆”巨响声,掩盖了一切。

    吓得易丁甲赶紧用手护住头,东躲西藏起来。

    待蠹虫群飞过,呼啸声过后,静尘子才又道:“几日来,贫道不光发现了魔道各派人物,甚至许多正道门派也在向此聚集。”

    一旁沉默了许久的空行接过话头,道:“不错,贫僧也碰到几波正道门派的弟子,虽说不是什么知名的大派,但却人数众多,可谓不遗余力啊。”说着轻叹一声,接着道:“这蠹窿岭,怕是成了一个复杂的战火地,无论是魔道内部各派之间,还是正道各派之间,真是打乱了,每天都有因斗法而发生的死伤。”

    风疏竹闻言,略一沉思,道:“却不知,各派来此,因何缘由。”

    静尘子眉头一皱,道:“咳,现在无非是两个消息,其一,传闻天下群魔要汇聚蠹窿岭共举大业。其二,传闻这蠹窿岭下埋藏了一笔数目巨大的宝藏。”

    易丁甲一听“宝藏”二字,赶紧放下手来,竖起耳朵认真听了起来,对他而言与其性命相比,好似那钱财更为重要一般。

    风疏竹沉默片刻,面色多了一分凝重,叹道:“但不论是何理由,这蠹窿老妖都是首当其冲啊,实在是正邪难存。”

    空行点头道:“风少侠分析的,贫僧赞同,表面看是一场混战,但其实都是为了进入蠹窿岭内。”

    看着蠹虫群逐渐飞远,易丁甲又放下心来,插言道:“那各派为何不直接进蠹窿岭,抄了蠹窿老妖的老巢不就结了吗。”

    静尘子白了一眼易丁甲,讥道:“适才那群在天上飞的蠹虫,已将你吓个半死,就更不要说在蠹窿洞内的了,你以为靠吹牛就真的能吓走一切吧。”

    易丁甲见静尘子如此讽刺自己,也反唇相讥,道:“如此说来,各派间更应该通力合作,对付蠹虫才对。”

    静尘子一撇嘴,道:“你褡裢里的钱财能不能拱手献出,分我一半。”

    易丁甲一听要分他的钱财,顿时警惕地看着静尘子,抬手握紧自己的褡裢,不屑一顾地“哼”了一声,便站到一旁去,不再言语。

    空行笑了笑,道:“千丝万缕,层层云雾,这背后定是有人故意散布消息,巧设迷局。”

    风疏竹点头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个诱饵,将天下正邪两道勾得团团转,玩弄于股掌之间,但究竟是何目的呢?”

    静尘子沉默半晌,

    疑惑道:“说来也奇怪,这些蠹虫除了巡逻外,并不袭击蠹窿外的人们,无论正邪,当然只是啃噬死人。”

    在一旁的易丁甲听到耳中,略作回忆,偷偷地露出一个奸笑,转了转眼珠,道:“风公子,老朽适才想起来,还有要事要办,就此告辞了。”

    风疏竹闻言,顿了一下,接着恍然一笑,点头道:“老前辈,万事小心。”

    易丁甲又拱手与空行道别,但看到静尘子时,鼻孔里哼了一声,一甩手,拄着自己的竹竿,头也不回地向隘口走去,快步离开了。

    静尘子看着易丁甲如此态度,一时无言以对,目送着其远去的背影,对风疏竹道:“这……”

    一旁的风疏竹见易丁甲如此孩子般地嫉恨,哑然失笑,道:“静尘子道长不必认真,这老前辈虽说道行不高,但除了贪财外,还算正直。”

    静尘子一甩手,不屑道:“贫道何须与这等人一般见识,他分明是往自己脸上贴金,贫道看不过去,当众揭穿罢了。”说完静尘子又看了看易丁甲远去的方向,冷哼一声,接着道:“不过,这人贫道怎么看着如此眼熟?”

    风疏竹闻言呵呵一笑,道:“道长真是贵人多忘事了,螺田山后山,旋空斩,高个矮个红衣和尚。”边说边比划了几下。

    在风疏竹的提示下,静尘子恍然道:“噢,他就是与风少侠一同被抓上山的那个,那个相师!”

    风疏竹笑着,点头“嗯”了一声。

    静尘子如此听了,登时释然,低声道:“原来是跑江湖的相师啊,那就不足为怪了。”

    三人边说这话,边向隘口走来,行进中,再次看到那些被蠹虫啃噬得只剩森森白骨的尸首。

    空行开口道:“不知风少侠来时,是否见到了那出剑人。”

    风疏竹顿了一顿,摇摇头道:“风某也未见到。”

    “如此大威力的一剑,怕是天下间也少有一二啊。”空行叹道,:“却不知是何人所为?”

    风疏竹停住脚步,抬起目光看了看天空,道:“以风某所见,这应该是水月剑法。”

    静尘子闻言,道:“那会不会是水月大师来此?”

    风疏竹想了想,沉吟片刻,道:“这个,风某不得而知了。”

    空行接道:“但不论是谁,终究是水月宫的人,看来这蠹窿岭,真个是引动了天下了。”

    静尘子却穷追不舍,追问道:“倘若不是水月大师,水月宫下,难道还有道行如此之高的弟子不成?”

    风疏竹看了眼静尘子,笑道:“以这一剑的威力来看,确实应该水月大师所为,但目前蠹窿岭的事情,尚且还是在云里雾里,毫无眉目可寻,水月大师乃我正道泰斗级长者,此刻便亲自降临,有违常理。”

    一席话,说得静尘子点头赞同。

    “接下来,不知风少侠又作何打算?”在一旁的空行突然发问道。

    风疏竹看了眼空行,轻叹一声,又转头

    看向天空,那里浓雾渐散,洒落出微弱的太阳光芒,霎时好看,道:“既然,所有人的矛头都指向蠹窿老妖的地穴,风某想去一探究竟。”

    空行闻言身子一震,低声念一声佛号道:“阿弥陀佛,风少侠胆识过人,贫僧佩服,但那蠹窿内实在是错综复杂,稍有不慎,便会迷失了方向,真个是有进无出。”

    风疏竹淡淡一笑,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如果我们继续在这蠹窿岭外飘荡,怕是与那些人无异了。”说着顺手指了指隘口附近那些魔道妖人。

    空行想了想,用力一点头道:“如此说来,贫僧愿一同前往,毕竟贫僧在那蠹窿内逗留过些时日。”

    静尘子想了想,目光中也闪烁起坚定的光芒,道:“既然两位道友如此舍身忘已,那贫道也愿一同前往。”

    风疏竹呵呵一笑,道:“怕是两位暂且还要留在外面。”

    空行与静尘子同时不解地开口道:“为何?”

    说完,静尘子又加了一句,道:“难道风少侠,嫌弃我等道行低,怕连累与你不成?”

    风疏竹早已了解静尘子的性子,因此并未认真,而是笑道:“道长哪里的话啊,风某担心的是蠹窿内的事没查出个所以然来,这外面怕是已成了血腥的杀场了。”

    静尘子眉头一皱,不解道:“此话怎讲?”

    风疏竹刚待开口说话,却猛听隘口外方向,跑来一人,那人慌张张,急忙忙,边跑边高呼:“不好了,魔道,魔道打过来了……”,跑近一看,居然是刚走不久的易丁甲,只见他身上衣衫破损了好几处,鞋子也不知何时甩丢了,光着脚拼命跑过来,他话还未及说完,身后便紧跟着传来一片喊杀声,接着便是各种法宝的奇光异彩,纷纷而至,更有几个人举着兵刃,呼喊着冲杀过来。

    三人一惊,只看到各色人物,有几百人之多,源源不断地从隘口冲了进来,静尘子刚要出手,却被空行一把拉住,示意他仔细观察,静尘子一愣,定下神来,仔细一看,这才发现,那群冲杀进来的人,目标根本不是易丁甲,而是相互间混战在一起,其中有魔道徒众,更有正道剑仙,一窝蜂似的边打边冲了过来,期间不时有人中招,发出阵阵惨叫,兵戈碰撞声、呼号声、奔跑声、咒骂声、催动法宝发出的巨大响声,混在一处,震动着整个山谷。

    天空中,更有一阵“嗡隆隆”大响传来,那群远去的蠹虫,在云雾中,再次如同鬼火一般,闪着莹莹绿光,在打斗的人群上空盘旋飞舞,只要有人受伤跌倒,来不及做任何反应,便被蠹虫“嗡”地一声一拥而上,顷刻间啃噬个干净。

    但打斗中的人们,已经杀红了眼,根本无视上空蠹虫的存在,个个失去了理智一样,发疯地四处找人追打砍杀,许多时候打斗半天,才发现是同门师兄弟,但来不及做任何解释,转身就再次投入打斗中,甚至有人一转身,又与同门打在一处。

    瞬间,这股乱作一团的洪流,将几人卷入其中。

第五十七章 结盟(1)(搞笑环节)

    在慌乱中亡命逃窜的易丁甲,此刻抬眼看到了风疏竹等三人,真的是如同见到了末日救星,那颗悬着的心终于算有了着落,头脑也登时冷静了几分,稍稍稳住身形四下里瞧了瞧,这才发现,自己前后左右已是杀声连连,混战一片,那伙冲杀过来的人,相互间砍杀还顾不得,根本没人在意自己的存在.

    易丁甲试着往左往右突围出去,却都被打斗的人们阻挡了回来,暂时虽无危险,但身在刀光剑影之中,难免担心会有哪个不长眼的认错了人,性命攸关啊,自己正在彷徨无措之间,一个龟壳状的大盾牌滚落到面前,真是天赐神器!为了保全万一,易丁甲随手捡了那个大龟壳,弯着腰顶在了自己的后背上,在人群中,顶着龟壳东躲西藏,遇到危机情况时,就蹲下身来,将自己完全倒扣在龟壳里,任由外面刀砍斧剁,就是不出来,一时间倒是性命可保。

    地面上的这场混战,对于那些在天上盘旋飞舞的蠹虫来说,更是千载难逢的绝好觅食机会,只要见了倒下去的事物,无论人畜,便会从天而降,一拥而上,啃噬一番。因而即便易丁甲顶了龟壳,只要一蹲下去,身子变矮了,那些蠹虫便照样直扑过来,幸而这龟壳倒是硬得很,只听到那些蠹虫俯冲下来撞得龟壳“啪啪”作响,却奈何不得,甚至有几只因俯冲力道过大的,当即便撞得晕了过去,掉落在地上晕头转脑地乱爬,又经几次冲击,见实在是奈何不得这坚硬的龟壳,蠹虫群只得无功而返,“嗡”地一声,又重新升上天空,寻找好下口的目标去了。

    而站在一旁冷眼观察的三人之中,最先出手的当然是性急的静尘子,看到如此多的魔道徒众,顾不得他们之间的混战,不由分说,拔出背后的那口黑剑,一出手便砍翻了一个冲杀过来的魔道弟子,那人似乎难以想象,自己如何碰了这么个硬茬,一剑便将自己重伤,倒在地上还未来得及挣扎,便做了那些蠹虫的口粮,这群魔道徒众本来就是一帮乌合之众,道行大多低微,因此静尘子整个如同虎入羊群,所过之处杀得人仰马翻,真个是纵横披靡,所向无敌,渐渐得看傻了那混战中的正道剑仙们,有人呆愣在原地,看了半晌才认出是归云观的道人,这一消息一经确定,登时人心振奋,众人纷纷紧跟静尘子冲杀过去。

    而天空中盘旋的蠹虫们,似乎也发现了这个情况,紧跟着静尘子飞舞起来,因为跟着他,就源源不断地有吃的,实在是饥饿驱使,甚至有些蠹虫,见静尘子碰到两三招还砍不倒的魔道人物,居然着急得帮起忙来,在那些人物面前飞来绕去,干扰视线。

    就这样,以静尘子为首形成了一道强大的冲击流,一会工夫,就将混战中的魔道徒众冲得四散逃窜,战场上的打斗声,也渐渐停息下来。魔道

    徒众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静尘子身上,对他们来说,眼下首要之事,就是逃窜躲避,避开静尘子的攻击,远远躲到一边去,继而早已忘记了先前的混战,早已经没了门户之别,只认为正道剑仙在以这道士为首,诛杀魔道徒众。

    静尘子冲杀了几个来回,又砍倒数人,才重新回到风疏竹与空行身边,此刻再看静尘子,如同降魔大帝降世临凡,手持一口黑剑,威风凛凛,杀气腾腾,早已杀得污血染红了道袍,剑锋上还不断往下淌着血,许是累了,静尘子终于停下手来,自然这也是魔道徒众期盼的。

    此刻的魔道徒众只是被冲击得分散开来,离静尘子不远不近地站着,却并未离去,一眼望去,人数竟有数百人之多,这短暂的停战,便有人认出,站在正道剑仙中间的三人,其中那个方才犹若猛虎的道士正是归云观的弟子,而另一个和尚是空觉寺僧人,旁边站着一个书生,看着身材挺秀,面容清俊儒雅,却不认得,便未加以理会。

    但空觉寺、归云观是天下魔道的死敌,此番在这里遇上,那便是旧恨加新仇,瞬间魔道徒众个个目露凶光,如同饥饿的野兽见了血肉一般,个个咬牙切齿,面目狰狞,一时间竟然形成了统一战线,忘记了相互间的利益争斗,缓缓围拢过来。

    在看正道这边,人数相对少了很多,但也是聚集了近几十人的力量,紧紧团聚在静尘子、空行身旁,个个也是与魔道徒众针锋相对,怒目而视,丝毫没有退却迹象。

    在场的每一个人身体里热血沸腾,两方人马剑拔弩张,对峙起来,空气中弥漫着高涨的战意。

    天空中,又是另一派迹象,盘旋飞舞的蠹虫群,貌似也发现了下方紧张的气氛,飞行高度抬升了不少,但却仍未离去,即便是振动翅膀的声音也轻微起来,空气似乎在这一刻也凝固了,翻腾的浓雾,此刻却做了个旁观者,缓缓停下来,驻足而立,静待其变。

    天地间一片肃杀!

    一场正邪间的较量,逐渐在汇聚,酝酿,一场正邪间的大战,在所难免。

    对于对立的双方来说,各自都有自己的信心,正道这边虽说人数较少,但有静尘子、空行、风疏竹三大高手在,实在是有恃无恐;魔道那边虽暂时群龙无首,但数百人的力量,放弃了相互间的争斗,暂时拧成一团,力量不容小觑,因而也是毫无所惧。

    刚要放晴的天空,再次因为阴云的笼罩,变得压抑起来,四周的光线也逐渐暗淡下来,整个隘口内的山谷,重新被昏暗所包围。

    忽然间没了打斗声,没了惨呼声,甚至没了你来我往的脚步声,躲藏在龟壳里的易丁甲,心中纳闷不已,蹲在暗处又侧耳倾听了片刻,当确定打斗真的停下来时,这才小心谨

    慎地,在龟壳下嵌开一条细缝,趴下身子,犹豫了半天,才敢向外偷看了一眼,不巧却看到一个被杀死的魔道弟子,瞪着一双铜铃大小的眼睛,死死地看着自己。易丁甲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嘭”地一声,又将自己扣了起来,在龟壳里面喘息了片刻,这才从另一个方向,再次嵌开龟壳,这次看到的却是站立着的几双大脚,易丁甲看了一会,见那几双大脚没任何动作,便将龟壳又向上抬高了几分,这才看清,只见自己周围围着的,都是手持兵刃,凶神恶煞般的魔道徒众。

    原来,易丁甲只顾顶着龟壳躲藏,慌不择路,在静尘子冲杀时,他被卷入魔道人群里,随着人流四散奔逃,当打斗停下来的时候,自然,他就被留在了魔道的阵营里。

    在这剑拔弩张的对峙时刻,在场的每个人,无论是正道剑仙,还是魔道徒众,都感觉到了紧张的气息,个个呼吸也变得沉重起来,对比方才那场毫无组织的乱斗,此刻一触即发的大战,却让人倍感胆寒,甚至有人考虑到了生死,因为双方无论是谁,都无十足的把握打败对方,生死只在一念之间。

    但躲在龟壳里的易丁甲,如何见到这些,自然也未感受到那份对峙中的紧张气氛和压迫感,他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身在魔道徒众包围之中,这便是羊入虎口!逃命,是第一要事。也许风疏竹他们已经退败而走了,这才剩下了自己,如此说来,自己被这群妖魔生吞活剥,还不是迟早的事,想到此处,横竖都是一死,晚跑不如尽早逃跑,想到这里,易丁甲瞪圆了眼睛,猛地站起身来,顶着龟壳,用尽了全身力气,高呼一声:“不要杀我,不关我事,救命啊。”喊完,拔腿就跑,人在害怕的时候,永远是想到逃跑,但在人多的时候,大家都不动的时候,便没人动,但只要有一个人带头逃跑,就一定会引发连锁反应。

    魔道徒众本来目光都盯着对面的正道剑仙,此刻,自己阵营里突然有人喊出这么一嗓子,本来就是群龙无首,一群乌合之众,当下大部分人都认为是自己阵营里有人贪生怕死,临阵退缩了,这一声高呼,马上引发了连锁反应,易丁甲身旁的数十人,先是吃了一惊,却未看清是什么东西,只见一个龟壳长着腿跑了,当下也来不及分辨,也跟着拔腿就跑,有人边跑也跟着高呼起来:“不关我事,不关我事。”有了这数十人的带动,可谓兵败如山倒,瞬间,魔道阵营不战而溃,众人如同潮水一般,在易丁甲龟壳的带领下,“哗啦啦”向隘口外逃窜而去,甚至出现了相互间的践踏。

    这一突变,令对面的正道剑仙们目瞪口呆,错愕不已,本以为一场血战在所难免,对手却在瞬间逃窜得无影无踪,忐忑的心是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一时间没了主意。

第五十七章 结盟(2)

    原本因双方对垒,剑拔弩张的山谷,转眼变得空荡荡,宽阔起来。只有魔道徒众逃跑时留下的滚滚尘烟,和地面上散落的兵刃盔甲,其实魔道这边个个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连锁反应,看到别人跑,自己也都跟着跑,而正道这边更是如此,只听到魔道阵营里一声呼喊后,群魔便紧跟着四散逃窜,溃败走了。

    突然之间紧张的压力消失了,早已杀红了眼的静尘子,此时神色才缓和过来,对于这样的突变,他自己也是一时难以理解,转头看了看风疏竹,又看了看空行,摊开一只手,只道:“这,这……?”

    风疏竹望着魔道徒众逃窜的方向,笑了笑,道:“这明显是群龙无首的结果,大战在即,没人压住阵脚,稍有异动,便心惊肉跳,个个如同惊弓之鸟,引发了连锁反应,不战而败。”说着看了眼空行,接着道:“这也是适才风某所讲,这蠹窿岭外正道的阵营,还需空行法师与静尘子道长合力坐镇啊,群魔目前处于无首脑状态,但这只是短暂的,天下魔道齐聚蠹窿岭共举大业,应不是目前魔道内部这种乱哄哄的自残假象,正真的幕后人,在适合时机会现身的。”

    静尘子眨了眨眼睛,不解道:“适合时机?”

    风疏竹看了眼静尘子,语气略显沉重道:“这一股魔道徒众,便有数百人之多,假以时日,这蠹窿岭真的汇聚了千人、万人的魔道大军,届时,无论是占据此地的蠹窿老妖,还是我们在场的每一个人,怕是九死一生,劫难临头了。”

    如此推理言论,令在场的每一个人心惊不已,但细细想来,风疏竹所讲又句句是实情,绝无虚假夸大成分,周围人在沉思中都沉默下来,面生严峻之色,危机形势如同一块无形的巨石,压在了众人心头。

    风疏竹扫了眼周围,见众人都不言语,又道:“但事情要正反两方面看,所谓祸兮福之所倚,这天下群魔齐聚蠹窿岭,也为正道提供了消灭魔道徒众的绝好机会啊。”

    话音刚落,空行环视一眼周围正道诸人,厉声道:“自古正邪势不两立,仙魔犹如水火,今日我们侥幸躲过一场血战,但看此阵势,魔道定会卷土重来,空觉寺愿为天下苍生,在这蠹窿岭与魔道决一死战。”

    话音刚落,静尘子也慷慨激昂道:“我归云观也誓死与魔道对抗到底。”

    在二人带领下,周围正道各派剑仙也纷纷从压抑的情绪中解放出来,高声附和誓言与魔道决一死战,一时群情激奋,士气昂扬。

    稍后,空行又道:“目前敌强我弱,我们不能再做一盘散沙,以防被魔道个个击破。”

    静尘子也道:“天下正道,本为一家,除魔卫道,乃我辈所宗。”

    话音刚落,各派便纷纷表示,愿听从归云观、空觉寺统一领导,万众一心,众志成城,誓死与魔道周旋到底,铮铮誓言在山谷间回荡,每个人的

    心头,彷如许久以前为天下苍生而修行寻道的初衷,在此又活了过来。

    就这样,在这个不知名的空谷内,在这个一日历经数变的空谷内,以静尘子、空行两人为核心,一个正道的临时联盟就这样形成了,风疏竹看在眼里,脸上露出了安心的笑容,点了点头,转身退到了后面去。

    空行对这些铿锵有力的回答,激动不已,环顾四周后,与静尘子商议道:“静尘子道长,以防魔道去而复返,贫僧认为此地不宜久留,不如我们暂且退去,找个安全的地方,再详细商议下步计划,如何?”

    静尘子闻言,未加任何思索,马上道:“嗯,那我们就速速撤走吧。”

    空行看了看众人,又道:“却不知各位道友意下如何?”

    大部分人闻言都轻轻点了点头,但脚下却未做任何动作,个个脸上有犹豫之色,空行察觉异样,看了看静尘子,对众人异道:“却不知各位道友还有何事挂心,但说无妨,只要力所能及,贫僧与静尘子道长愿鼎力相助。”

    半晌,见无人开口说话,静尘子急道:“大敌当前,个个婆婆妈妈,岂不是贻误大事!”

    静尘子虽性子急躁,言语直接,但其爽快的性格,更容易使人迅速接纳,更何况适才带领众剑仙大战魔道徒众时的英勇表现,尚且历历在目,其敢为人先,英勇无畏的形象,早已在众人心中竖立了威信。

    此言一出,众人相互间看了看,面生惭愧之色,接着便有人小声道:“不满仙长,我等所犹豫之事,便是来时与同门大多走散了,此刻我等不顾同门安危,独自随仙长撤走,实在有愧于师门,更无道义可言。”

    静尘子一听,哈哈一笑,道:“贫道还以为是何难事,众人随我出谷去寻找便可,何须愁眉苦脸。”

    闻言,空行沉吟片刻,对静尘子道:“道长,蠹窿岭如此之大,众道友聚在一起寻找,怕是效果不佳,不如你我分做两队,去寻那些走散的道友,如何?”

    静尘子想了想,道:“目前也只能如此了,以今日魔道徒众的数量来看,耽搁的越久,那些落单的剑仙,怕是越凶多吉少。”

    说完,众人便依空行的建议,自觉分成两队,静尘子做事一向性急,未作任何其他,唰地一声拔剑在手,带领众人一窝蜂似的冲出隘口,去寻失散的正道剑仙了。

    空行苦笑了一下,目送静尘子远去后,与周围的剑仙简单交代了几句,转过身来,寻到风疏竹,道:“风少侠,却不知贫僧如此安排是否妥当。”一旁的正道剑仙们,虽说早闻近思小筑风疏竹的大名,但真人却未见过,只觉得空觉寺的高僧对此人如此客气,定然不是凡人,却没人往那上面想,只是多看了两眼,便逐自都走到一边去了,大多数人心中想的是尽快去寻找同门。

    风疏竹听空行叫自己,便走了过来,笑道:“空行法师

    做事严谨,顾全大局,风某当然无异议。”

    空行笑了笑,又道:“依风少侠见解,这蠹窿岭汇聚了如此之多的魔道徒众,又该如何应对。”

    风疏竹略一沉思,道:“凝聚正道力量势在必行,寻找走散的剑仙已迫在眉睫,但风某劣慧,谏言还是要在这蠹窿岭内为正道剑仙设一个落脚的地点,今后,想必陆陆续续还会有正道门派来此。”

    空行闻言,眼中一亮,道:“阿弥陀佛,风少侠智略超人,贫僧佩服,佩服。”空行连说两个佩服后,接着道:“有了这样一个落脚点,后续赶来的正道门派,便可迅速与我等汇合,避免了各派如同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飞,被魔道各个击破围剿的风险。”

    风疏竹看了眼空行,道:“以目前形势看,这个做法再好不过,但单靠空行法师与静尘子道长两人,怕是号召力不足。”

    空行听完,想了想道:“算起来,贫僧来此已多日,尚未来得及传回消息给空觉寺,师尊定然会派师弟前来寻找,如此一来,此地的情形,便可快速传回空觉寺,以贫僧对师尊的了解,空觉寺断然不会袖手旁观。”

    风疏竹道:“如此甚好,空觉寺乃天下正道支柱,接下来,怕是又要辛苦空行法师了。”

    空行微微一笑,道:“这蠹窿岭外尚有归云观静尘子道长与贫僧分担压力,定然会有个好的结果,只是只身前往蠹窿内,风少侠要万般小心谨慎啊。”说到蠹窿内,空行脸上的肌肉抽搐了几下,仿佛对此前的经历仍旧心有余悸。

    风疏竹看在眼里,爽朗一笑,道:“空行法师对外面的事如此信心十足,风某便无后顾之忧,可全心应对里面的事情了。”

    空行低头沉思片刻,又道:“蠹窿老妖,虽非我正道同人,但其性未泯,望风少侠能导之。”

    风疏竹道:“此事,空行法师大可放心,风某心里自有分寸。”

    空行又道:“这蠹窿岭外,如何混乱,均是表象,蠹窿老妖所震慑的地心,究竟藏了何物,贫僧甚是担忧。”

    风疏竹略一沉吟,眼中闪起坚定的目光,道:“就算是龙潭虎穴,风某也愿一试,解开这个谜团。”

    空行双手合十,颂一声佛号,道:“阿弥陀佛,贫僧在外面等候风少侠佳音。”

    风疏竹点点头,抬头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一旁等候的正道剑仙们,道:“空行法师,天色不早,你我就此别过,分头行事吧。”

    空行点头道:“阿弥陀佛,贫僧就此告辞。”说完领着正道剑仙们,大踏步向隘口外走去。

    风疏竹看着远去的众人,负手信步向前走了一段,又来到那被“大威力一剑”所击碎的岩石处,慢慢停下脚步,注视了许久,轻轻叹息一声,仰起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空,空旷的山谷里,只留下了他孤独的身影,和惆怅不去的浓雾。

第五十八章 恶报(1)

    话分两头,各表一枝,蠹窿岭这边暂且放下,回过头来我们再说苍青山这边,且说小九被人从囚室里救出,走了一段山路,那人忽然停了下来,接着便在小九湿润的眼睛里,倒影出星空下一俊俏女子动人的微笑。

    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楚晴,又说楚晴为何出现在此,那个救小九出来的人又是谁,事情原委是这样的,只因那日与小九在石门镇外分开后,楚晴便回了玉笋峰,在近思小筑等了两日,却不见小九回来,心中明白,小九出了意外,便匆匆与段婆婆交代了几句帮忙照顾小胖熊袋袋后,接着便一路下山来到石门镇,在寻香楼外徘徊了许久,只见人进人出,生意照旧,并无异样可寻,正在无头绪时,猛然抬头见一人迎面慌慌张张跑来,那人一副富家公子哥打扮,楚晴看得真切,这人正是赵师傅的儿子,那个败家子赵天宝,心中便想:“赵师傅不是那日便来寻他了吗,怎么过了两日,这赵天宝居然出现在此,正想不出如何寻找小九,没想到他送上门来。”当下想了想,早已有了注意,便上前伸手拦住。

    那赵天宝本是一路小跑,似乎在躲避什么人追捕,眼前一花,忽然被人拦住,着实吓了一跳,但仔细一看是一年轻俊俏的美丽女子,虽说放下心来,但此刻似是无暇顾此,慌里慌张向后看了看,又转过头来不厌其烦地想“这姑娘,怕是认错了人,我这有要事在身啊”,又可怜自己成了哑巴,有口难言,继而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看着楚晴。

    楚晴向赵天宝身后看了一眼,见远处有几人向这边追来,边追边高声呼喝要赵天宝站住,楚晴早已认出这几人正是赌场的打手,当下已经明白,便一招手,对赵天宝道:“你原来是在躲避赌债,快随我来吧。”

    只因前几次相见,楚晴都是男儿打扮,因而这赵天宝如何认出眼前人,但对方一语道破自己苦衷,当下也来不及细想,随着楚晴一转身,窜入了旁边的小巷。

    又随着楚晴在小巷子里穿来跑去,总算摆脱了那几个凶神恶煞般的赌场打手,待喘息平稳,定下神来,赵天宝瞧了瞧四下,蓦然发现,自己随这女子一路昏头转向的乱跑,此刻已跑到石门镇外来了,只见不远处山高林密,草木丛生,周围更是人迹全无。

    见摆脱了后面的追兵,楚晴看了看赵天宝,本来想问问赵天宝为何未随赵师傅回家,但转念一想,这种人就是屡教不改的败家子,即便被赵师傅找回家,也是断然不会安分,寻个机会便会偷跑出来,于是换了一副脸孔,脸色一沉,厉声道:“赵天宝,你可知罪!”楚晴早已了解赵天宝贪生怕死的本性,本想吓他一吓,好方便为自己办事。

    那赵天宝本是庆幸刚刚摆脱赌场打手的追捕,心绪方定,一直在回头向后看,生怕那几个打手再追过来,猛听身旁这俊俏女子如此一声大喝,被吓得全身一抖,本性再次暴露,下意识地双腿一软

    ,跪下地来,苦着脸,抬头便要求饶,但自己抬起眼来才想起,此地荒郊野岭,你一个柔弱女子,我如何怕你,当下心中一横,眼中凶光毕露,腾地一下站起身来,同时露出猥亵的笑容,盯着楚晴的花容月貌般的俊俏脸庞,一步一步逼走过来。

    楚晴原以为赵天宝会求饶不止,接下来的事情便好办了,忽见赵天宝换了一副嘴脸,恍然可见非分之念,心中登时明白,在赵天宝眼里,自己就是一个弱小女子,而且此处又是荒郊野外,又往深处一想,就算你赵天宝未认出自己,但适才救了你一次可是刚刚发生的,想不到你赵天宝见色起意,真的禽兽不如,倘若此时真是一个良家弱小女子,还不被你得逞不成,想到此处,楚晴心中已是气愤不已,便再也顾不得赵师傅的那份顽固可笑的父母之心,心中已是打定主意,好你个赵天宝,今天就给你个好看,否则你是不知厉害。

    其实这赵天宝也是色迷心窍,即便眼前这女子真是个弱小凡人,但开口能呼出自己姓名,定然是认得,理应问个明白,但坏人有时候就是这样,觉得有了欺凌弱小乘人之危的机会,怎可轻易放过,怎能深思熟虑。

    就在赵天宝淫笑着扑向楚晴那一瞬间,突然感到腹部传来一阵剧痛,接着便传遍五腹六脏,一时间动弹不得。赵天宝吃惊地低下头去,这才发现一女子白皙的拳头,离自己腹部寸余距离,不远不近,停在那里,当即明白过来,是眼前这女子突然打了自己一拳,但奇怪的是,自己并没看到这女子如何出手的,更想不到,这样一个看上去俊俏柔弱的柔弱女子,如何有这般大的力气,自己虽说不学无术,被酒色掏空了身子,但暗地里做了坠云阁的眼线后,多少也学了一点妖术的皮毛,如何耐不得这一拳呢,赵天宝疼得呆愣在原地,冷汗涔涔,甚至每一次呼吸都会引发剧痛,只得保持被揍时的样子,一动不动站在原地。

    楚晴扭了扭手腕,慢慢收回拳头,慢慢站起身来,藐视地眼神看了眼赵天宝,怒道:“早就想揍你,只是碍于赵师傅的苦心,想不到你个贼子,居然敢对本姑娘起非分之想。”

    赵天宝虽说暂时无法动弹,但耳朵还能听得真切,心中已是明白,眼前这女子居然认得自己父亲,而且言语间似乎对父亲很是体谅,便想到这女子断然不会取了自己性命,继而在待腹部疼痛稍事缓和后,赵天宝居然换了一副嘴脸,嬉皮笑脸地走上前来,又是弯腰又是作揖,其实这赵天宝是贼心不死,这一系列举止,不过是为了麻痹眼前这俊俏女子,适才那一拳,他只认为是自己不小心,才没避开的,待认为距离靠的足够近时,突然又变了嘴脸,张开双臂,恶狠狠地向楚晴搂抱过来。

    本以为这次万无一失,不料,就在将要靠近楚晴时,赵天宝忽然只觉得眼前一黑,接着鼻子上传来一阵火辣辣的感觉,自己伸手无意识地一抹,摊开手掌一看,满手

    的血渍,定了定神,才发现距离额头寸余远近,一个白皙的拳头,停在那里。

    这次,又是未看到对方如何出手,待那白皙的拳头撤走后,赵天宝只觉得面部一阵胀痛,右侧眼睛开始恍惚地看不清了事物,脑袋里更是嗡嗡只响,天旋地转的。

    这时耳边又听传来一声女子呵斥:“贼子,就你那点小伎俩,……”,后面的话已经听不甚真切,恍惚中只见楚晴满脸怒意,嘴巴在动,但赵天宝心里是明白了,眼前这女子不是凡人,自己算是刚从赌场打手的狼窝里逃出来,这又掉进了虎穴。至于这女子说的小伎俩,也分不清指的是自己的花花肠子,还是那点小妖术,但赵天宝终究算是妥协交代了,捂着被打肿的眼睛,“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张口结舌,支吾半天。

    楚晴冷眼看了看赵天宝,嗔道:“看来,坠云阁惩罚你做了哑巴,真是罪有应得。”

    咦,这等秘密之事,这女子如何知晓,赵天宝当下便以为遇到了神仙,只得不断叩头,指着自己的嘴,“呜呜哇啊哇”地乱说一气。

    楚晴看了看赵天宝,道:“噢,你可是要我帮你变回来,能重新开口说话?”

    赵天宝见对方看懂了自己的意思,高兴地连连叩头。

    楚晴美目一挑,道:“这等小事,如何难得了我,那坠云阁的秘术,我一挥手便可解除。”其实楚晴如此说来,无非是在忽悠赵天宝,让其安心为自己办事,毕竟对于一个吃喝玩乐的浪荡公子来说,这口舌之能还是十分重要的。

    赵天宝其实本来也是将信将疑,此刻又听了楚晴说到自己中的是坠云阁的秘术,所有疑惑顿消,上前爬了几步,接着叩头不止。

    接着又听那楚晴道:“你不是有坠云阁角门的钥匙吗?”

    我的天爷啊,这女子也太厉害了吧,加上方才那两拳,此刻赵天宝算是五体投地了,从怀里战战兢兢地掏出钥匙,连连点头不已。

    又听那楚晴道:“今晚,我要你夜入坠云阁地下囚室。”

    地下囚室她也知道,赵天宝是不敢再生任何猜忌,连连点头,认真地听着。

    楚晴又向赵天宝交代了一番,如此这般,并答应完成任务后,便马上满足他的心愿,这才有了后来,小九在地下囚室被人救出来的事,说到这里各位应该明白,那个背小九出来的,正是赵天宝。

    此番重见星辰,眼见亲切之人,小九的感情再也无法控制,鼻子一酸,眼泪哗哗落了下来,轻呼一声道:“晴儿。”

    这一声轻呼,一旁的赵天宝虽不以为意,但楚晴当下大骇,奇道:“小九,你会说话了。”

    如此一提醒,小九才记起自己因祸得福能开口说话的事,这也算是此番苦难经历中的一份安慰吧,想到以后能与楚晴谈笑,心中也一宽,点了点头,但不忘看了眼赵天宝,道:“嗯。”

第五十八章 恶报(2)

    楚晴刚要开口询问事情原委,却忽然想到了一事,转头对赵天宝道:“要你做的事,已经完成,你速速回家去吧,以后再让我见到你胡作非为,定然打断你双腿。”说着,楚晴眉毛一扬,对着赵天宝晃了晃拳头。

    吓得赵天宝连连躲避,不敢正视楚晴,却并不离开。

    楚晴假嗔道:“你如何还不走,难道还要本姑娘揍上你几拳才舒坦吗?”

    对于楚晴的惩罚,赵天宝是记忆犹新,听楚晴如此一说,还不忘摸了摸自己乌黑的眼圈,但最后还是终于咬着牙,壮着胆子,支吾半天,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嘴。

    楚晴见状恍然,道:“噢,你说这事啊,你可知破解秘术要待雷雨之夜,此时大晴天,如何施法,你暂且回家等着吧,我明日也有事要寻赵师傅。”说完摆摆手,示意赵天宝快走,其实楚晴如此说也是有两方面的原因,其一,只是一时的托词,至于如何帮助赵天宝破了秘术,以后再说。其二,这里毕竟还是坠云阁附近,危险也是时时存在,不想万一有什么突发情况,赵天宝会碍手碍脚。

    那赵天宝见楚晴如此说辞,自己也是无法判断真假,但也是无可奈何,对楚晴的那只拳头,还是十分忌惮,只得拱手做了几个揖,转头便跑掉了。

    楚晴见赵天宝走了,又转头看了看坠云阁方向,低声道:“小九,此地不是说话地方,我们还是快些离开再说吧。”说完,楚晴便伸手想去解开小九身上的银色网,哪知话音刚落,“扑通”一声从半空中掉下一物来,楚晴与小九两人心中一惊,停下手来,仔细一看,掉下来的居然是赵天宝,下肢鲜血淋淋,被人砍去了双腿。

    半空中又传来一女子娇叱道:“不必等下次断了他的双脚,如此吃里扒外的东西,本姑娘为你出手惩罚了。”

    那赵天宝扭曲着脸,显得极为痛苦,伸出一只手,招向楚晴与小九,张口结舌半天,本因被断了双腿失血过多,又从那等高处坠落下来,最后脖子一歪,已然死掉了。

    这赵天宝虽说恶习劣劣,但罪不至死,何况又是如此残忍的手段,楚晴当下怒气上冲,寻声抬头一看,半空中赫然站立着三人,说话的正是身穿束腰绿罗裙的雨茹,此时双手持着一对青锋宝剑,怒气冲冲,看了过来,而旁边站着一身材高挑,穿一袭红色长裙的妖媚女子,居然是林纤娘,而林纤娘身旁又站一身穿黑袍,面带铜色面具的男子,竟然是阎收天!

    楚晴可谓初生牛犊不怕虎,别人看了这阵势,一定吓得半死,但楚晴想到的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风大哥要我寻的人,今晚全来齐了,为此,眉毛一挑,伸手一指,道:“啊哈,原来笑笑就是林纤娘,林纤娘就是笑笑。”

    林纤娘闻言,面色微微一疑,端详了一会,目光落到了楚晴手腕上的绕指柔,遂淡淡一笑,柔声道:“晴妹妹,我们又见面了,想不到你长高

    了许多,也长漂亮了许多呢。”说着,轻柔的夜风吹过,撩动起她耳畔的青丝,竟然有说不尽的妩媚。

    楚晴本欲指责质问,为何害了赵天宝的性命,但见对方一副笑容,全无敌意,又如此称呼自己,何况还夸赞自己漂亮,一时间也想不出该说什么,冷哼一声,并未理会。

    倒是一旁的小九,明显感到此时自己与楚晴身陷险境,着急想挣脱身上的银网,但那银网确实坚韧异常,以自己的法力居然挣脱不得,遂在用力时发出一声轻微的呻吟声。

    听到小九痛苦的低吟声,楚晴低头一看,这才记起小九还被捆着,眉毛一扬,抬眼便怒道:“林纤娘,小九是不是被你困住的,你快放开小九。”

    林纤娘并未着急答话,而是温柔的眼波扫了下楚晴,又转向小九,深深看了眼如此俊美的少年郎,随即柔声道:“原来这少年郎是晴妹妹的朋友,既然如此,放了他也无妨,算作当日赠鱼回馈吧。”说完,轻轻抬起雪白的藕臂,一挥手,便将小九身上的银网召了回去,那银网隐现几下,接着便带着万道霞光,飞回到林纤娘手里,之后便化作巴掌大小,看样子倒是像是女子用来头使用的发网,林纤娘看了看银网,不以为意地,将其放回腰间,又抬起温柔的眼波向下看来。

    小九身上一松,马上摆脱了束缚,便站起身来,三步并作两步,赶忙站到楚晴身前,仿佛这样才能确保楚晴的安全一般。

    楚晴看了眼小九,低声道:“小九,你没事吧。”

    小九咬了下嘴唇,眼睛紧盯着半空中的三人,也低声道:“我没事了。”

    楚晴又道:“看来今晚有一场恶战。”

    小九微微一点头,悄声道:“我拖住他们,找机会你快走,等风大哥回来再说。”

    楚晴看了看小九,一双水汪汪地眸子闪过一丝感动,但终究是被坚韧所取代,却未做言语,而是抬眼看向空中,心里盘算着如何应对。

    而半空中,林纤娘这边三人,也是未做任何动作,只听戴铜色面具的阎收天,悄声对林纤娘道:“纤娘,不可放过这两个小辈,他们应是近思小筑风疏竹的亲信。”

    林纤娘一双柔媚的眸子,一直盯着下方的一对俊男美女,柔声道:“我自有分寸。”嘴上如此说,但却未做任何动作。

    而站在林纤娘身旁的雨茹,看到小九身边站着这么一位如此俊俏清丽的年轻女子,两人又低声细语交谈,貌似关系十分亲近,心中登时升起一股莫名之火,自己虽想不清具体原因,但就是看不得小九身边那个女子,直气得是双手打颤,几乎拿不稳双锋,但又碍于身旁的林纤娘未做任何指使,又不敢冒然出手。

    身旁的林纤娘似乎感觉到雨茹的异样,轻轻转过头来,看了看雨茹,轻声道:“茹妹,青茜此刻还在看着你。”

    雨茹本是只气得牙齿咯咯作响,忽听

    林纤娘提到青茜,真是旧仇加新恨,越想越难以控制,终于顾不得一切,大喝一声道:“狐妖,还我妹妹青茜命来。”说完,身形一晃,人已从半空扑下,双锋一轮,直取楚晴而来。

    原本楚晴见小九没事,心中不禁一宽,猛听空中有人喊出青茜的名字来,便已明白,林纤娘等人已知青茜被自己诛灭,对方断然会寻仇,看来今晚定然是一场殊死之战,便也放弃杂念,冷然相对。

    而身旁的小九抬眼一看,来者是雨茹,心中也是一时感触复杂,说不清道不明与对方的关系,但无论如何,又绝不能让她伤害到楚晴,遂不待雨茹双锋近前,右侧肩膀微微一颤,原本披在肩膀上的羽翼,瞬时化作道道剑羽,带着灵华,纷飞出去,划过暗色的夜空,煞是好看,接着以剑羽为盾,在自己与楚晴的面前一丈左右远近,形成一张羽盾。

    雨茹人在空中俯冲下来,看清出手的居然是小九,心中怒气更胜,手腕一抖,青锋剑化作条条剑华,带着恨意,直扑羽盾而去,剑华凌厉而至,瞬间击到羽盾上,那羽盾被打出一个不小的窟窿,雨茹面生得意之色,但马上就发现,那窟窿周围的剑羽马上就补充过来,转眼间,羽盾已经被修复,雨茹见奈何不得那奇怪的羽盾,便双脚一踏落在地上。

    桃花眼圆瞪,怒视着小九,掐诀念咒,祭起右手一口青锋剑,继续与那羽盾纠缠,左手持另一口青锋剑,向前一探,直取小九而来,此时,在两人周身白羽飘散,青锋盘绕,两人被包围在中间,转眼间便拆了数十招,雨茹招招狠辣,充满恨意,但却又处处留有余地,小九步步后退,只是防御,并无反击,明眼人早已看出,小九道行远在雨茹之上,但却不知为何只是有意阻挡雨茹而已,并无伤害之意,两人打得是热闹非凡,招数精妙,手底下却是暗藏玄机,如同一对生气吵架的小情侣,女的撒泼耍赖,男的委曲求全。

    如此情景,实在让人难以理解,阎收天转过头去,从铜色面具后射来两道寒冷地目光,看向林纤娘,刚要开口,却觉察到,身旁的林纤娘面沉如水,未起任何心绪波澜,只是继续关注着场中。

    一炷香时间很快过去,阎收天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下方那对假打的小情人,缓缓道:“纤娘,我看不如尽快解决他们,以防夜长梦多啊。”

    林纤娘闻言,眼睛继续盯着下方,良久才道:“牧神使,你的伤势如何?”

    阎收天轻哼一声,道:“对付这些小辈,那点旧伤算得了什么,再说,纤娘你抓来的人粮,早已助我恢复了大半元气。”

    林纤娘眨了眨妩媚的眸子,抬起手臂,不经意地抚弄下秀发,柔声道:“我观那小狐妖已开六尾,小心为上。”

    阎收天看了眼楚晴,目露不屑之色,低声应了一声,接着一张双臂,黑色的长袍无风自鼓,如同一只巨大的风筝,乘着月光,直扑下来。

第五十九章战双魔(1)

    地面上,楚晴静静地站在一旁,一双水汪汪的眸子注视着场中,不时眸光中闪过一丝疑惑,一时也看不明白,小九为何对那妖女处处手下留情,应该说本是几招之内解决的战斗,却因一再忍让,被对方攻得颇有些手忙脚乱,难道说小九几次来寻香楼,被这妖女抓到什么难堪把柄不成,再者按这二人对打的方式,怕是打到天亮也分不出胜负,心中诸般念头逐一翻过,正在思来想去间,猛听头顶传来一阵破空声,知道是敌人毅然出招,楚晴抬眼定睛一瞧,见牧神使阎收天从天而降,当下看到他从铜色面具后射来的那双冷眸,竟是不寒而栗,身子微微抖了一下。

    但继而又是孩子心顿起,心中颇感好奇,眼神如此寒冷的一个男人,却不知这副铜色面具后又是怎样的一张脸庞,是狰狞的,还是英俊的,是垂暮的,还是盛华,又不会是一张怪物的脸庞吧,那样应该很是恐怖,但不论怎样,把他面具打掉不就见到真容了吗,楚晴心中游思妄想,但手底下却没停,不待那阎收天靠近,嘴角微微一笑,抬手一扬,绕指柔化作数十个光圈,迎击上去。

    阎收天人在半空,陡然见对方一扬手,数十道光华扑面而来,已知对方出手反击,但鼻子里冷哼一声,身形一滞,袖袍一展,一道黑烟翻滚而出,漆黑如墨,其间还夹杂着刺耳的怪啸声,那道黑烟像长鞭一样,舒展过来,一抖一卷,便将绕指柔发出的光圈震开,接着身形一长,紧贴着绕指柔光圈穿插下来,在距离楚晴丈余远近处,右手一探,五指成钩,指尖环绕着细丝一般的黑线,已然欺身而至,向楚晴那张俊俏的脸颊上抓来。

    楚晴心想,我未打你的面具,你倒是直接来抓我的脸,遂面色微沉,不慌不忙,翻转手臂,如是再三,眨眼间,绕指柔便在阎收天指端前结起三道光墙,虽说顷刻之间被阎收天一一破掉,但如此一阻,自己早已安然身退,向后轻轻一跃,得意地站在了一丈之外,笑靥如花,尽显得意之色,拍拍手,向阎收天示意再来。

    阎收天看在眼中,并未答话,虽说被绕指柔的光墙阻了下,但其势不减,身形一翻转,双掌平出,掌心绕着冉冉黑气,借势向楚晴追袭而下,其势磅礴,劲风凌厉,惊得四下里飞沙走石。

    身旁便是缠绵酣斗的小九与雨茹,楚晴见已退无可退,便选择硬接对方袭来的双掌,便静下心来,凝神聚气,双手四指弯曲食指直伸靠近太阳穴,接着在身前三尺远近,凭空幻化出一只巨大的狐狸头来,那狐狸头的巨口一张一翕,发出一声咆哮,声震四野,径直向阎收天扑去。

    而阎收天带着黑气的双掌,却未选择任何变化,直接与那巨大的狐狸头迎头对上,只听轰然一声巨响,气浪振得地面上土浪翻涌,周围树木枝叶哗哗作响,就是远在数丈之外空中的林纤娘,额前秀发也被气浪吹得飘飞起来。

    巨响过后,只见阎收天倒飞回去,身形飘飞数丈之远,方站稳脚步,双掌回缩在胸前,颤抖不止,那

    副铜色面具后的眼神大为惊讶不已,全身僵在那里,半晌不语。

    那巨大的狐狸头,经此一击,也是瞬间消散于无形,但阎收天双掌的道力,却通过狐狸头传递过来,楚晴也是向后退了三步,方才站稳,低头一看,地面上留下两只深深的脚印,但情况明显较阎收天好了许多,遂眉毛一挑,冷眼向阎收天看来。

    这一次交手,令阎收天着实吃惊不小,自己虽不是当今魔界最高战力,但纵横三界也有几百年之久,大小之战更是不计其数,如此丰富的阅历,今日居然看走了眼,大意轻敌,导致受此一创,但令阎收天更为不解的是,眼前这年轻女子无非是一个六尾灵狐,为何法力如此高强,思来想去,终究想不通明,但自己却开始小心谨慎起来,不得不重新审视对面这个俊俏的女子,其实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个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在螺田山一役,驾鹤追逐自己的那个无知少女,倘若真的知道实情,怕是会惊得阎收天掉下巴。

    就在阎收天不断琢磨思量时,空中传来一女子娇媚的声音,只听林纤娘道:“牧神使,看来你需要一臂之力。”

    此话一出,楚晴心中一惊,倘若这两个魔头同时出手,怕是自己要吃一番苦,虽说未与林纤娘交过手,但明显感觉她的道行远在阎收天之上,又转念一想,林纤娘若真的出手,何必多此一问呢,这又不是什么校场比武,而是一场你死我活的寻仇遭遇之战,当下不解,但灵机一动,暗想你阎收天成名几百年,不妨捧杀他一番,总比自己吃亏好,暂且拖延一下再说,注意打定,楚晴嘴角微微一扬,高声道:“想不到,昔日魔道纵横三界的牧神使,如今退步到了如此程度,竟然需要别人帮忙,才能收拾一个小辈。”说完“啧啧”几声,唏嘘不已。

    那阎收天本为一方成名高手,如何吃得了这般蔑视,闻言,果然上当,身子一震,头也不回便对林纤娘道:“对付这种小辈,本使一人足矣,就不劳烦九盛天尊了。”

    林纤娘听了,只是莞尔一笑,继续站在空中,不再言语,微微抬起头来,似是在感受着夜色的欢畅,目光望向远处,那里是寻香楼的灯火璀璨,更有欢歌笑语隐隐传来,一派花天酒地之相,那片灯红酒绿之中仿佛有永恒的快乐,有寻不尽的乐趣。

    反倒是楚晴听了,心中一奇:“咦,原来这个林纤娘叫九盛天尊,自己一时半会虽说弄不明,这个‘九盛’是何意,究竟是‘酒剩’,而或是‘九胜’,看样子林纤娘不爱喝酒,那就不是‘酒剩’,应该是‘九胜’,那按字面解释,这林纤娘只打过九次胜仗,如此战绩,那又何惧呢。”想到此处,不由飘飘然起来,冷哼一声,嘲讽道:“要不,你们俩一起上算了,省得本姑娘打败了一个,还要再打另一个,多耽搁时间啊。”

    林纤娘听了,盈盈美目低垂,看了看楚晴,只是抿嘴一笑,未做口舌反驳,反倒如此狂妄的态度,刺激了阎收天,一展斗篷,大怒道:“无知小辈。

    ”话语刚出,跟着腾空而起,凌空盘膝而坐,双手结印,霎时聚起周身无边煞气。

    一招“黑暗吞天”,随之祭出,

    原本月华清明,群星朗朗,然在阎收天魔力催动下,天地变色,风云聚会,楚晴只感到一阵剧烈震动后,脚下很大的一块地皮,首先被揭起,自己身子也随之倾斜过去,如此动静,惊得一旁的小九与雨茹也停了手,三人急忙御空而起,反观地面上陷出一黑色的大洞,足有数丈粗细,深不见底,紧接着裂石惊沙,宛如落雨冰雹一般,四处飞洒,一股极浓厚的黑烟,擎天黑柱一般由那陷洞中突涌上来,煞气四溢,声势惊人。

    瞬间,楚晴便被困在烟阵之中,只能在很小的范围中飞行,她眉头紧锁向下一看,忆起这个可怕的场景来,当日与袁悟溪、小九三人飞临螺田镇小庙上空时,就如此刻一样,看来阎收天已然动了杀机。

    烟阵之外,小九飞行滑翔着,举目四望,焦急地想找到楚晴,但浓重的黑烟,早已遮挡了视线,自己更是被那股强大的煞气不断推向一旁,无法向前靠拢。

    雨茹早已飞回了林纤娘身旁,初始时对阎收天的法力惊讶不已,但接着便将目光投向小九,隐隐看到小九如同飞蛾扑火一般,三番五次,不顾个人性命,极力想飞入烟阵之中,面上先是不快,而后又多了一份担心。

    阎收天坐在空中,见困住了楚晴,一阵不屑的冷笑过后,毅然双手再度结印,催动烟阵,那巨大的烟柱飘忽着,在阎收天魔力催动下,逐渐幻化成数个几十丈高的魔怪,顶天立地,头生双角,獠牙巨口,面目好不狰狞,一搂粗的胳膊,持各色奇兵怪刃,如同亘古而来的魔鬼,翻滚着向楚晴碾压过来。

    在烟阵外面的小九,看在眼里,急在心中,眉毛锁成一团,咬了咬牙,身子悬立在半空中,双手指掐兰花,抱起双臂,接着在两只肩头的羽翼中,幻化出无数剑羽,纷纷扬扬,遮天迷地,飘飞的剑羽,如纷飞的鹅毛大雪,轻轻飘落,霎时打造出一个银装素裹的天地。

    正是一招“灵鹤千羽”!

    黑色烟柱形成的魔怪,展露着强健巨大的身躯,在漫天飘散的白色剑羽中,缓缓向前行走着,并不时抬头仰望,举兵对抗着散落下来的剑羽,如此斗法情景,倒是打造出了一个奇幻般的世界。

    林纤娘看到这里,嘴角淡淡一笑,轻道:“那白鹤,还真是动了凡心。”

    雨茹听在耳中,眨了眨一双桃花眼,撅起嘴来,面露不快,冷道:“我去帮牧神使。”说完,跳将下来,祭起手中的一对青锋双剑,化作两道数丈长的青光,只取小九而去。

    那两道青光来势极快,转眼即至,小九一双星目虽紧盯着场中的烟柱魔怪,但眼角余光不忘留神空中,不待那青光靠近,一挥左臂,肩上的羽翼迎风而起,化作一只巨大的翅膀,缓慢一扇,便掀起一道带着光芒的劲风,向雨茹扇去。

第五十九章 战双魔(2)

    反观那青光,原本笔直而来,经此劲风一扇,便偏了方向。

    一击不成,雨茹目露一丝怒意,一咬嘴唇,仍是不放弃,身形一晃,持青光绕到了小九身后,在黑色的夜空中,双手上下一抖,两道青光如同两条翻飞的水柱一样纠缠着,向小九背后打来。

    小九闻得身后劲风大响,也不敢大意,但回头已是来不及,因而只能分出一部分剑羽去抵挡。

    那些剑羽飘飞到小九身后,马上汇聚成一只更为巨大的白色剑羽,向那两道来袭的青光迎击上去。

    那两道青光直插入巨大的剑羽之中,势如破竹,但每前进一分便被削弱一分,被击散的剑羽,再次分散开来,如同雪花一般分散扬洒,甚是好看。

    在近小九不足五尺左右距离时,那两道青光早已消失殆尽,又化成两口青锋长剑。

    但雨茹心中早已打定主意,断然要阻止小九救楚晴,因而不顾生死,持剑向小九继续打来。

    哪知那些刚刚被青光驱散的剑羽,其实并未消失,而是漂浮在小九身后不远处,此刻感受到危险,便再度纷纷袭下。

    雨茹见状,吃惊不小,慌忙舞动双剑,卷起劲风对抗,但那剑羽铺天盖地,挡得了大部分,却终有遗漏,只见几片微小的剑羽轻轻滑落,却刮烂了雨茹的衣衫,身上有几处居然露出白皙的肌肤来,虽说未伤到肤体,但样子却十分难看。

    雨茹见小九头也不回,注意力似乎全部放在烟阵中楚晴的身上,心中更是忿恨,于是不顾一切地继续舞剑向前,瞬间又被几片剑羽击中,照此下去怕是不出一时半刻他,她便会赤身**。

    小九听得身后剑风不停,眉头一展,终于转身看将过来,却见雨茹如此不顾一切,死缠烂打地纠缠,遂轻叹一声,一挥左臂,肩上的羽翼迎风而起,再次化作一只巨大的翅膀,轻轻一扇,便掀起一道强烈的劲风,将雨茹送出数丈之远。

    但只在这一刹那时间,因为其分神,那招“灵鹤千羽”便失去了控制,那些原本被漫天席地剑羽缠住的烟柱魔怪,得以大踏步向前,很快围拢上去,将楚晴挤压在了极小的一个圈子里。

    圈内,楚晴面生惊容,原本俊俏的脸庞多了一份惨白,自己虽催动着绕指柔形成了一个球形的光墙,但那些烟柱魔怪带着的煞气却过于凶狠,绕指柔的光墙不断被挤压迸裂出裂纹,如同震裂的冰层一般,眼见将自己挤压得要变了形。

    雨茹见自己意图得逞,猛然收回手中的青峰双剑,迎着徐徐夜风,抬手轻轻撩拨下自己的长发,就这样,一个衣衫破损,勉强包裹着自己肌体的妖媚女子,站在那里,楚楚可怜地望了过来,只见她媚眼如丝,樱桃小口微翘着发出一声温柔的话语来:“少年郎,你的心上人,永别了。说完掩口“咯咯”一笑。

    小九闻言,心中大骇,猛回头,却见,惨剧,转瞬间上演。

    凌空而坐的阎收天,发出一阵得意的狂笑,声震苍穹,得意道:“狐妖,受死吧。”言毕,双掌一合,喝道:“合阵!”

    只见那些烟柱魔怪,随即围绕着楚晴的光墙,旋转起来,逐渐变得模糊,再次化作烟雾状,但紧紧向中间合击起来,一会不到,楚晴连同绕指柔的光墙便被浓墨般的黑烟吞噬了,消失在众人眼中,而且那黑色烟阵越聚拢越小,如此大小的空间,不要说是楚晴,就是小胖熊袋袋怕也早已被压扁。

    小九看在眼里,一时性急,伸出手来,失声惨呼道:“晴儿!”

    然而,除了小九的一声惨呼回荡外,天地间,霎时寂静起来,烟阵最终消失了,凝聚成了一个极小黑点。

    夜空中,月华也恢复了清明,群星也悄悄地探出身子,一闪一闪地,像是悲痛的人,无言地眨着眼睛,也或是不忍看到刚刚发生的惨剧。

    夜风冷清,小九无助地跪倒在地,流下两行无声的热泪,他,痛心疾首,却又无力回天,只能抓起面前的两把泥土,紧紧地攥紧,仿佛只有这样,仿佛也只能这样。

    就是一直沉默的林纤娘,也微微叹了口气,仰起头来,看了看青色的苍穹,纤柔的睫毛抖动了几下,似乎是在陷入久远的回忆,最后轻轻摇了下头,缓缓转过身去便欲离开。

    站在小九身后的雨茹,此时心中却高兴不起来,面色阴沉,用力咬着自己的下唇,紧盯着那个黑色的小球,看了一会,又收回目光,再次看向痛心疾首的小九。

    阎收天,那副铜色面具后,发出一丝冷笑,但眼神中明显隐藏着一丝疲倦之色,接着缓缓抬起手来,便要召回那颗黑点。

    就在所有人都认为结束了的时候,但听一声巨响传出,万道红光从那颗黑点中倾泻而出,接着“吼嗷”一声巨吼,刹那间,烟阵被逼散,浓烟之中,现出一只白色的六尾大狐狸,通体雪白,远比雄狮还要高大威武,迎着暗青色的夜幕,摇晃着六条巨大的尾巴,一双血红色的瞳孔里倒映着阎收天那副铜色的面具。

    在六尾白狐周身散发着无边的煞气,更胜阎收天,而且在这股强大无比的煞气之中,隐约带着一股霸道的王者之气!

    白狐,六尾,血瞳,

    它仰头对月长啸,低头睥睨苍生。

    尽显一股天地间,唯我独尊的霸气!

    山岳回应,风云变色,黑暗充斥于天地之间,六尾白狐头顶的夜空,霎时凝聚起一个巨大的漩涡,搅动苍穹,移星换月。

    那烟阵也随之散去,重新化作数个烟柱魔怪,但那些魔怪见了眼前的六尾白狐,却做惊恐状,吓得连连后退,怪叫不跌,任由阎收天如何催动,俱是弃兵不敢向前。

    那股王者的霸气袭来,阎收天明确感受到一股强大无匹的压迫感,笼罩了全身,动弹不得,一时错愕不已,相持片刻时光不到,身形居然一颤,面上的铜色面

    具被震裂,一口鲜血喷出,已然是受了重创。

    在如此强悍的霸气之下,除了首当其冲的阎收天外,就是小九所发出的那千万只剑羽,顷刻间也被震散,消失于无形。

    站在一旁,原本心中忐忑不已的雨茹,只感到眼前红光一闪,一股无形的气浪袭到,将自己震慑得无法立足,与面前跪倒着的小九一道,被远远震开,待站定身形后,只感到喉头一甜,一口鲜红血液喷出,瞬间染红了胸前的衣衫。

    雨茹强忍着伤痛,一抬头,无意中却看到了失去面具的阎收天,眼底闪过一丝诧异,但随即被疼痛搅得一皱眉头,又收回目光,看向小九。

    只见小九顾不得受伤在身,喜笑颜开,手舞足蹈,对雨茹呼道:“晴儿,晴儿,你看那是晴儿!”

    眼见如此异变,距离稍远的林纤娘,眉心微微一动,似是来不及细想,轻轻伸手一招,只见霞光万道,那张神秘的银网再度祭出,铺天盖地,向那白色的六尾狐狸笼罩而来。

    就在同一时刻,异变再起,那只白色的六尾狐狸身边,飞出一片绿色的竹叶来,一片翠绿色的竹叶,轻轻飘荡在空中,纹理间还有荧光隐隐流动着。

    那只白色六尾狐狸的血瞳中,逐渐出现一个书生的身影,他身穿靛蓝色澜衫,头戴儒巾,身材挺秀,面容清俊儒雅,一双眸子明亮如星辰,脸上挂着清朗的笑容,缓缓走来。

    接着,那六尾白狐,神色略一迟疑,随即躺倒在地,换回俊俏女子楚晴的模样,俨然是失去了知觉,昏了过去。

    如此千载难逢的机会,阎收天如何肯放过,当下强忍着疼痛,便要再度出手,

    就在此时,只听夜空传来一阵嬉笑声,声音飘忽道:“九盛天尊、阎收天老友,别来无恙吧,袁悟溪再此见礼了。”话音刚落,自阎收天头顶上空,落下一黑一白两道交互盘旋的真气,数丈粗细,通天彻地,搅得夜空再度风云变色。

    原本已受了重创的阎收天,顾不得失去面具,抬头一看,嘶声道:“归云阴阳剑!”

    仓促间,忙敛双手,再度结印,重新聚起部分黑烟与头顶突来的阴阳二气对抗,片刻后,那阴阳二气穿过黑烟,撞击在阎收天胸口,“噗”一声,阎收天身形一晃,嘴里又喷出一口鲜血来,先后两次重创,令其无法再战,只得袍袖一展,对林纤娘惨声道:“快走!”遂率先化光而去。

    林纤娘抬眼看了看那威力巨大的归云阴阳剑,微微皱了下眉,但又将目光转向楚晴,深深看了一眼,才一扬手,召回银网,对雨茹道:“茹妹,我们走。”说完也化光而去。

    雨茹闻声,扫了眼楚晴,最后恨恨然看了眼小九,银牙一咬,也追了上去。

    接着,一个矮小的老头从夜空中跳将出来,远远站在一旁,指了指躺倒在地上的楚晴,看了看小九,嬉笑道:“我说大仙鹤,你还愣着什么呢。”

第六十章 圆谎(1)

    像是一个远足的人,忍受了一路的饥渴,早已疲惫至极,孤独而艰难地行走在大漠上,沿着那被风蚀成的沙丘脊背,吃力地爬到顶端,喘息间放眼望去,浩汤沙海,连绵起伏,与天际相连,如此广阔无垠,让人顿生绝望,似乎永远都走不出去似的。

    忽然,天空中鹅毛般的雪花籁籁下落,瞬间织成了天幕雪帘,纷纷扬扬,冉冉飘落,闪着寒冷的银光,天地间霎时变做银装素裹。

    远处,在这风雪之中,有一棵古老的胡杨,挂了一树的乱琼玉碎,以冰舞的姿态出现在眼前,那棵古老的胡杨树下,背对着自己站着一白衣女子,她默默地矗立在风雪中,如同尘封的记忆,蓦然,她悠悠地转过身来……

    俄而,一股热浪扑面而来,冲入自己的鼻息,一种窒息的感觉,如同睡梦中被人捏住了鼻翼。楚晴猛地睁开眼睛,却见一怪兽的两只鼻孔对着自己,黑洞洞的,还带着一些湿润,而鼻孔之下呲着一口白里带黄的牙齿。

    楚晴下意识地赶忙坐起身来,连连向后退缩,当卷缩到一个角落里时,才看清这个怪兽,居然是小胖熊袋袋。

    只见小胖熊袋袋用前爪勾住腮帮,呲着牙咧着嘴,正对自己做鬼脸。

    楚晴定了定神,这才发现,不知何时,自己已身在风楚楼的卧室里,明媚的阳光,从窗棂挥洒进来,照得床被暖洋洋的,外面时不时传来一两声啾啾的鸟叫声,一派祥和之气。

    而小胖熊袋袋不知几时,爬到了床上,刚才正对着自己的脸在“呼哧呼哧”地喘气。

    见楚晴回过神来,小胖熊袋袋一咧嘴,回头指了指地上的桌子,示意楚晴过去。

    楚晴顺着它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桌子上放了一个碗,里面有热气袅袅升腾出来,楚晴略感身上有些疼痛,揉了揉太阳穴,回忆了半晌,却只记得自己与阎收天斗法,被烟阵困住了,再后面的事,竟然一点也不记得了,便轻道:“袋袋,我是怎么回来的?”

    小胖熊袋袋闻言,停顿了一下,一双绿豆大小的眼睛,转了又转,接着拍了拍它自己的胸脯,示意是它将楚晴带回来了。

    楚晴此刻早已清醒过来,心中自然明白,小胖熊袋袋又是在邀功吹牛,但却未马上揭穿,而是缓了缓精神,一伸腿,踏了鞋子,慢慢走下床,来到桌子旁,见上面放着一碗参汤,想了一下,便用纤细修长的指头碰了碰碗边,尚且感到一丝温度,便已知道这汤应是刚做好不久,如此说来,自己也不过是昏睡了一夜,而这汤也应该是段婆婆做的,但忽然又来了贪玩之心,回眸一笑,故道:“袋袋,这碗汤,也是你做的吧,看样子很美味呢。”

    小胖熊袋袋一听,也跳下床来,直立起身子,流着口水,伸长了脖子,吃力地看了看那碗汤,又用力地点了点头,接着做痛苦模样,将一只前爪放到嘴里吮吸了一下,又拿出来给楚晴看。

    楚晴见它如此样子,强忍一笑,道:“噢,难道是我家袋袋为了给晴儿做汤时,不小心烫到了吗?”

    小胖熊袋袋闻言,装作委屈可怜状,向前走了几步,将前爪伸给楚晴看。

    楚晴蹲下身来,握住袋袋的前爪一看,确实是烫伤了一块,便撅起嘴来,轻轻吹了两下,笑靥如花道:“这下好多了吧。”

    小胖熊袋袋眼见这么个俊俏的女子,为自己吹烫伤,当下便咧嘴一笑,点了点头,目光却又看向桌子上的那碗汤,“吧嗒”一声,口水滴落到地上。

    楚晴笑着白了小胖熊袋袋一眼,笑骂道:“你这真是无利不起早啊。”说完,站起身来,去取那碗汤。

    就在同时,听到身后的门被谁轻轻推开了,楚晴回头一看,却是段婆婆,弓着身子,拄着拐杖慢吞吞地走了进来,脸上洋溢着慈祥的笑容,身后还跟着眼神冷漠的橘猫丫头。

    楚晴放下碗,轻呼道:“婆婆。”

    段婆婆笑道:“晴儿,你醒了。”说着伸手指了指桌子上的那碗汤,接着道:“快喝了这碗参汤吧,这可是老身收藏多年的野山参熬的呢,对你恢复元气可是大有帮助。”

    楚晴闻言,低头看了眼小胖熊袋袋,又对段婆婆道:“如此贵重的东西,让晴儿真是有些难为情了。”

    段婆婆一笑,道:“贵重什么啊,原本炖了一大碗的,结果一不留神,被它偷喝了一半,好像还把它自己的爪子烫伤了。”说着,抬手一指,点向小胖熊袋袋。

    小胖熊袋袋见谎言被当众揭穿,也不敢看楚晴,而是用前爪遮挡住眼睛,慢吞吞地向屋子外挪动着肥胖的身子,便想偷偷溜走。

    楚晴见状,不觉好笑,但却未再理会它,而是请段婆婆坐下,接着问道:“婆婆,那我又是如何回来的啊。”

    小胖熊袋袋见楚晴并未责怪它,便松了口气,却又忽闻楚晴问到此事,便不再有任何犹豫,一下便窜到屋外去了,不一会,又偷偷探进一个头来,对着橘猫丫头招了招手,这才又消失在门口。

    段婆婆与楚晴早已看在眼里,却故作不见,而是相视一笑。

    段婆婆转过头来,端详了楚晴片刻,才道:“晴儿,是小九和那个袁悟溪将你带回来的。”

    楚晴闻言,心想:“小九带我回来是正常不过,可那个袁悟溪什么时候又跑出来的。”便面色生疑道:“袁悟溪?”

    段婆婆嗯了一声,道:“是的,就是归云观那个玄元子袁悟溪。”

    楚晴:“哦”了一声,心中明白,段婆婆是错意了自己的疑问,以为自己不认得袁悟溪。

    半晌,段婆婆见楚晴面色依存疑惑,想了想,才继续道:“听说,你与那阎收天斗法,在最关键的时刻,你自己晕了过去,是袁悟溪碰巧路过,出手打伤了阎收天,你同小九这才得以平安回来。”

    “关键时刻,我晕了过去?”楚晴揉了揉太阳穴,极力地回忆思索起来,却始终只记起最后的时刻是自己被收缩的烟阵挤压。

    段婆婆点了点头,刚要开口继续讲述。

    却听楼道里传来一阵喧哗声,有人高呼道:“哎呀,小姑娘啊,你醒了没有啊,我有要事相问啊。”

    楚晴听出是袁悟溪的声音,便应了一声,接着从楼道里传来一阵脚步声,稍后房门被大力的推开,

    接着便看到袁悟溪与小九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袁悟溪仍然是身穿青布旧道袍,挽着发髻,身前斜跨着一个褐色布口袋,身后紧跟着肩披羽翼,剑眉星目的俊美少年小九,却是足足比他高了两头多,二人如此形象,略显得有几分滑稽,

    袁悟溪走进屋内,一双神光内敛的眼睛,扫了一下,却对着段婆婆,异道:“哎呀,水木蛟,原来你也在啊。”说完却不顾段婆婆回答,而是直奔楚晴,上下打量了下楚晴,又道:“小姑娘啊, 你这么快就长高了啊。”

    楚晴闻言,嘴唇一扁,强忍笑意,站起身来,故意低垂目光,看了看袁悟溪的头顶。

    袁悟溪却未在意这些,而是拉了下楚晴,压低了声音道:“小姑娘啊,你还记得上次你给我的宝珠吗?”说完,一双神光内敛的眼睛不断翻滚,似在提示楚晴回忆。

    楚晴想了想,一时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本来比过身高后,自己正在诧异这段婆婆何时又叫“水木蛟”了,忽听袁悟溪又提到什么宝珠,自己几时又有宝珠了,便讶异道:“宝珠?”

    袁悟溪见楚晴居然不记得了,着急地一跺脚,道:“就是,就是你上次送给我的,说在雷雨之夜,将它找个合适的地方种下去,它便会一夜之间长百丈之高,然后再过数日上面就会结出许多果实来,吃了可以增长道行不说,还会延年益寿,能活一千岁。”说完,还看了眼段婆婆,仿佛是什么天大秘密,生怕被她听到一般。

    楚晴听袁悟溪说完,这才记起,当时为了确认袁悟溪是否去过狮子岩,自己借西域沙漠里的草籽,编了那个宝珠的谎言,人往往就是这样,谎言的内容很难记住,因此楚晴未记起实属情理之中,在所难免,但此刻,却只能继续编下去,便疑道:“对啊,怎么,你那颗宝珠怎么了?”

    袁悟溪未察觉楚晴的异常,而是急道:“啊呀,回去后,我就种在了归云观,还经常去照看,谁知到现在还没见发芽!”

    楚晴睁大了眼睛,故作恍然大悟状,拍了下额头,责怪道:“哎呀,这事怨我,没向你说清楚,那颗宝珠啊,不光要在雷雨之夜种下,还要埋在人迹罕至处才可以!”因为在楚晴的意识里,归云观是目前天下正道第一大门派,一定是弟子众多的,因而才想到如此圆谎。

    袁悟溪听楚晴如此一说,转了转眼睛,疑道:“人迹罕至?归云观的百丈琼台,平时除了我,便没别人去了啊。”说完,自己又做恍然状,呐呐道:“难道是杜鹃花仙?”接着自己拍了下脑袋又道:“这下麻烦了,那个杜鹃花仙是秋白衣的旧识,赶又赶不走,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说完,快速地移动着矮小的身子,在屋子里来回走了起来,忽然灵机一动,停下脚步,又对楚晴道:“那,那颗宝珠能不能挖出来,再寻个地方种一次呢?”

    这种千载难逢的圆谎机会,楚晴如何肯放过,轻咳一声,嘴一撅,假装惋惜道:“唉,宝珠一生只可种在一个地方。”说完,偷偷用眼角看了下袁悟溪。

    一旁的段婆婆早已听出楚晴是在谎骗袁悟溪,只是笑而不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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浩劫来临之际,正道江河日下之时,看神秘书生如何与暗势力展开一场场的斗智斗法……长风一梦入轮回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长风一梦入轮回,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长风一梦入轮回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