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盗彩花(2)
沿楼梯复转走下囚室,见众人迷态依如从前,便来到个个牢笼前,一一挥手,将铜锁逐一打开,接着又在众人鼻端依次晃动大红彩花,等了片刻,见无反应,自己不免一时气馁,心想“难道这大红彩花缩小了后,就失去了魔力不成,如此看来,自己白白浪费了时间。”
正在如此想时,脚下一名男子,忽然朦朦胧胧地站起身来,身体摇晃数下,方站稳脚跟,接着便有第二个站起来,第三个站起来……,那些男子迷迷糊糊起身,微闭着双眼,伸着鼻子,追踪着彩花,楚晴捧着彩花走到哪里,他们便跟向哪里。
如此一试,印证了自己的想法是正确的,楚晴心中大为欢喜,原来这大红彩花有某种特别的气味,可以迷惑喜好女色之人的心智。
见办法奏效,楚晴正在得意之间,猛听一旁的赵天宝赞道:“公子真是聪明绝顶,我以为你出去独自走了,好个担心。”
楚晴略感诧异,这赵天宝明明被自己施了法的,此番为何又醒了过来,但也来不及细想推敲,而是白了他一眼,走到他面前,抬起手来,便要晃动那大红彩花。
吓得赵天宝慌忙起身,连连后退,捂住口鼻,摆手道:“我自己能走,我自己能走,公子就不必施法了。”
听此一说,楚晴便不再理会于他,而是继续去拯救他人,终于聚齐了所有人,楚晴站在人群中央满意地看着众人,笑靥如花。
赵天宝见楚晴似男非女的痴笑,却不着急带他们离开,难免心生焦虑,遂嬉笑着,伸过头来舒着脸,轻声道:“公子,要不,我们速速离开吧,怕是夜长梦多啊。”
楚晴转过脸来,见他那副下作样,心中厌恶之情更甚,白了一眼,嗔道:“要你提醒,你去,给我站在最后面去,不要让任何一个人掉队,否则我就拔了你的皮。”
那赵天宝闻言,不敢再言语,听话地走到队伍最后面,乖乖站好。
楚晴又看了看众人,便学做青茜的样子,伸出纤细的手指,打了个响指,轻呼一声“走。”
那些男子真个迷迷糊糊,紧跟着自己,沿着楼梯出了囚室,老老实实地穿过大堂,借着夜色,从坠云阁正门,浩浩汤汤地走了出来。
这一路别人都是在迷醉状态,只是行尸走肉般的跟着,唯独那赵天宝是清醒的,反而把他吓得半死,鬼鬼祟祟跟在队伍后面,又怕掉队,又怕被发现,吓得衣衫尽湿,就差尿了裤裆。
楚晴引着众人一路走出了院门,回头看了看灯火暗淡的坠云阁,委实松了口气,自己的任务算是完成了一半,但转过身来,又抬头看了看前方灯火灿烂的寻香楼,里面传来阵阵莺声燕语,推杯换盏之声,却把自己给难住了,倘若自己一人穿过寻香楼出去是没什么问题,但此番引着这么多人,定会被发现,思前想后,一时间没了主意,但心中更明白,此地也不是久留之地,即使不被坠云阁那
三名女子发现,也会被寻香楼往来的人们发现。
而站在队伍最后的赵天宝,双足踏出坠云阁院门那一刻,便觉得神充气足,精神倍爽,仿佛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此番真的是死里逃生,但等待半晌,却不见楚晴继续往前走,而是满面愁苦之色,自己想了想,看出楚晴是想不到过寻香楼的方法来,便笑嘻嘻地走上前来,道:“公子,我看,你送我到此处就可以了,这寻香楼,我熟悉的很,我就不再打扰了,先行告辞了。”说完转身就要走。
楚晴一听,这真是个见风使舵的家伙,自己还要拿他换来与赵师傅的约定,怎能让他独自走掉,遂脸色一沉,身影一晃,挡在了赵天宝面前。
赵天宝本是心里琢磨着,这回又得救了,出去后,与父母讨来银子,好好去赌上两把,压压惊,却猛见眼前一花,那年轻公子挡在自己面前。
赵天宝见楚晴一副严肃模样,只是看着自己,半晌不开口说话,心中七上八下,想了许久,恍然大悟,这人定是想要酬谢,便眼珠一转,嬉笑道:“公子,我手头紧,确实没什么感谢之物,不如等我回了家,与父母讨了银子,定然登门重谢。”
楚晴微微一笑,道:“你倒是还记得家里有爹娘啊。”
那赵天宝见几句谎言无法脱身,便卖起可怜,道:“公子,你救我一命,大恩大德永世难忘,来世就算结草衔环,定报此恩。”
楚晴静静地待那赵天宝说完,便脸色一沉,将手中的大红彩花对着赵天宝一晃。
那赵天宝猛见楚晴晃动彩花,本欲逃走,却为时已晚,头脑中嗡地一声响,心知不妙,顿时失去了知觉,眼见看到的竟是另一幅幻象,一群笑盈盈的貌美女子,衣不遮体,伸出手来,向自己招手,自己便淫笑着追上前去,在众女子中穿梭奔走,展开双手乱抓乱抱,却每每到手的美女,又从指间灵巧躲过,与自己玩着老鹰捉小鸡般的嬉戏。
楚晴见赵天宝痴痴一笑,便双眼迷离,在众男子间开始往来奔走,胡搂乱抱,知道他已中了彩花的迷香,暂时不会走掉,冷哼一声不再理会,转头看向寻香楼继续琢磨起来。
正在为难之间,头顶忽地传来一声鹤唳,接着便在面前显出一白衣少年来,楚晴顿时心生欢喜,走上前去,喜道:“小九,你此次来的正是太及时了,我正在愁如何过这寻香楼,不想你就来了。”
小九关切地看了看楚晴,见其毫无异样,才又转眼看了看身后的众人,看到如此多的人数,显然惊讶不已,当看到在人群中胡言乱语的赵天宝时,诧异地看向楚晴。
楚晴早已看出小九的疑惑,笑道:“那就是赵师傅的儿子赵天宝,这厮狡猾得很,一眼看不到就会逃走,为此我给他施了法。”说完,楚晴举了举手中的彩花。
小九听楚晴的如此一说,当下只明白了一半,目光不解地看向楚晴手中的彩花。
楚晴看了小九的神情,嘴角一抿,得意地又道:“这便是笑笑姑娘抛彩用的彩花,这彩花能产生一种迷惑人的迷香,亏它迷了众人,我才得以将如此多人带来至此。”
此番小九听了个明白,笑着伸出手来,对楚晴挑了挑大拇指。
两人正在谈话之间,猛听寻香楼里传来一阵打碎瓷盘酒罐,推翻桌子的声音,接着便是大吵大闹,男人嘶吼,女人的叫骂声,稍后便看到许多彪形大汉手持短棍木棒,冲杀出来,急匆匆向寻香楼上跑去,接着便是一阵打斗声,接连数声“嘭嘭”巨响,数名彪形大汉不断从打破的窗子里摔跌出来,躺倒在地上口吐鲜血,抽搐不止,更有女子推开窗子,对着院子里尖叫大喊:“杀人了,有人被打死了。”
尖叫声过后,只见寻香楼前后门中窜出许多男男女女来,个个惊慌失措,抱头鼠窜,边跑边尖叫高呼,整个场面混乱异常。
楚晴眼珠一转,与小九对望一眼,笑着相互一点头,两人的想法不约而同,早已心知肚明。
楚晴便一挥手,“啪”地一声,打了清脆的响指,对身后那群男子轻呼一声:“走。”
众人便紧跟其后,混入混乱的人群,小九跟在后面,照顾着每一个人,确保不掉队。
楚晴带着一干人等,趁乱离开了寻香楼,来到街道上,方长出一口气,开心道:“哈哈,我们终于出来了,原本,原本我还想着让你放火烧楼,制造一场混乱出来呢,”说着回头望了眼寻香楼,此时可见楼上人影晃动,刀剑往来,金戈碰撞声响彻夜空,楼下依旧一片混乱,有受伤相互搀扶着奔逃的,有逃离后站在街道上远远观看的,更有甚者趁乱偷取了玉杯金壶,边跑边包裹着急步逃跑的。
楚晴看到如此情景,接着道:“没想到,不知什么人,却帮了我们这一场大忙。”
两人又站立着看了一会,忽然只听身边“扑通”一声,一名男子摔到在地,显然是彩花迷香失去效力,那人再次晕倒过去了,在楚晴与小九两人转过头来,诧异之间,接连又数声“扑通”,又有数名男子摔到在地。
望着这躺倒一地的人群,又看了看天色,楚晴一时着急起来,要尽快将这些人安顿好,心中如此想,便欲要再次使用彩花,迷惑众人。那知异变陡声,一低头,正好看到那彩花居然以能看得见的速度在缩小,叶片发黑打起了卷,已然是枯萎了,不消片刻,只剩下花瓣底部的几片绿叶,而且那些花瓣枯萎后,居然化成了乌黑粘稠带着刺鼻腥臭味的污水,吓得楚晴赶忙将其丢在地上,逐渐化成了一堆污水。
楚晴见此异变,一时间想不个彻底,但摆在眼前的要紧的,就是如何安顿这些,历经艰辛救出的那些男子们。
在一筹莫展之际,街道的另一侧,却传来一阵喧哗吵闹声,楚晴与小九同时转身望过去,眼前一亮,会心笑了起来。
第四十六章中毒(1)
只见街头另一侧,疾步走来一群身穿短衫的汉子,正是前街“施粥铺”的张老大等人,此时个个手里拿着短棒粗棍,雄赳赳气昂昂地向寻香楼方向扑了过来。
待那张老大等人走近之时,楚晴身形一晃,走上前去,拦在路中,双手一抱拳,笑道:“张大哥,敢问你这是要去哪里?”
张老大等人原本是因在戊时,于寻香楼前吃了大亏,招了那帮打手们的饱揍,便与众兄弟回去擦药酒疗伤,欲他日再战,可细细一回想,心里越想越不是滋味,何况以额头元宝缩小了来看,自己做的是正义之事。于是众兄弟一商议,做好事不等明天,便连夜又赶了回来。
此时忽见一白衣公子拦住去路,远看那公子身后,还站着一位年纪稍长的公子,两位公子长得是英俊潇洒,犹如临风玉树,而在两位公子不远处,还直挺挺地躺着数位年轻公子。
张老大左右与众兄弟一对望,当下困惑不解,看不透眼前这群人究竟是何意图。
寻仇?自己行善多时,应该无什么仇家。
滋事?看这公子样貌,又不似恶人。
自己心里虽说如此犯着嘀咕,但张老大毕竟是久混江湖之人,脸上不动声色,也一抱拳回礼道:“不知这位公子,拦住我等,有何贵干?”
楚晴听对方称呼自己为公子,才恍然记起自己此时是一身男儿打扮,遂一笑,放下手来,闻声道:“张大哥,久闻你是方圆百里的大善人,小弟此间有一要事,迫不得已,寻你帮忙。”
张老大听对方言语客气,且恭维自己为大善人,心头甚是欢喜,诸般疑虑一扫而空,一拍胸脯,高声道:“公子寻何帮助,尽管提来,只要是兄弟能做到的,当仁不让。”
楚晴点点头,笑道:“张大哥果然豪气千云,其实也非什么难事,而是……”,接着便顺手一指,将身后那群横七竖八呆愣躺倒公子哥们的前因后果如实说了一遍。
张老大一听,这是行善积德啊,遂高声道:“嗨,我以为是什么登天摘月的难事,原来是暂时找个地,安置这些公子哥,他日再寻得亲人,逐一领回啊。兄弟你尽管放心,这事就包在我张老大身上!只是……,”说着,他又瞄了一眼楚晴身后,目露难色道:“只是如此多的人数,还请兄弟稍等片刻了,我等要回去备来车辆啊。”
楚晴闻言,略一沉思,觉得不无道理,回头与小九又一商议,转头对张老大道:“张大哥,却不知,多久才能借来车辆,此时天光不早,我等又在寻香楼救出如此多人来,时间久了,怕是有人追来,难免一场恶战。”
张老大听楚晴说完,哈哈一笑道:“兄弟多虑了,我张老大等兄弟在此行善许久,左邻右舍一呼百应,前后街道距离也不远,不消一盏茶时间,便可借来七八辆车。”
楚晴闻言,心中一喜,一拱手道:“有劳张大哥了。”
张老大又向楚晴身后的公子哥们看了眼,转头又对身边的弟兄一挥手,道:“回去借车也不能空走一趟,大哥我去借车,兄弟们,其余人等,每人背上一人,速速送回粥铺。”
那些汉子闻言,吆喝一声,哄上前来,按张老大吩咐,每人背了一人,向前街快步走去。
看着众人远去的身影,楚晴回头对小九道:“小九,其余人,我们可交由张大哥处理,唯独这赵天宝,按约定,我们要亲自送到赵师傅手中了,不如,你送他回家,我在此等候张大哥他们吧。”
小九想了想,点点头,转身背起赵天宝,腾身而起,消失在夜空中。
且说小九走后不久,张老大等人便带着七八辆马车,浩浩汤汤地赶了过来,又将众人抬上马车,眼看一辆辆马车远去,消失在夜色中,楚晴着实松了口气,转身又看了看仅剩下的最后一辆马车,心里明白这救人的事,眼见要大功圆满了。
当张老大放下最后一人,跳上车把式,正待与楚晴告辞时,却异变陡生。
“大胆贼人,留下性命来。”
一声娇叱,从寻香楼方向上空传来。
楚晴一惊,抬眼一看,清冷的夜空中一片黑色的妖云飘来,其间夹杂着绿火腥风,呼啸而至,刮得人双目难睁。那妖云所过之处,街道两旁的牌匾被吹翻数幅,有未关严的门窗也被吹开,摇晃几下,便掉落下来。一时间,街道上是七零八落。
楚晴马上明白,是坠云阁的邪魔追来了,遂转身对吓呆了的张老大疾道:“张大哥,快走,这里交给我。”话音刚落,腾空而起,人便来到半空中,扬手一挥,绕指柔发出一道清光向那妖云打了过去。
张老大虽说江湖经验丰富,但毕竟为一凡人,哪见过如此妖魔驾云阵势,早已吓得呆愣住,猛听楚晴一呼唤,才回过神来,疾呼一声,慌忙抖动缰绳,胆战心惊的一声吆喝,边赶起马车向前奔驰,边惊魂未定的回头看向楚晴与那股妖云。
哪知那股妖云见清光打来,先是一顿,稍后便绕过清光,直扑狂奔的马车而来。
楚晴心中一惊,身形向后一翻转,提前于那股妖云,轻轻飘落到了马车车篷之上,双脚一前一后站稳,抬手做打斗预备式,紧盯着飞袭下来的妖云。
那股妖云就在将要靠近马车时,云中绿火闪了一闪,接着妖云扭动,如同巨蟒蜕皮一般,现出一女子的身影来,凌空飞袭,“啪啪啪”,转眼之间,在半空中与楚晴接连对了三掌。
因站在飞驰向前的马车车篷上,三掌之间,楚晴感觉一股股大力传来,忙向后一跃,从车尾移动到了车头,卸掉部分力道方站稳脚根。待再回过神来看时,那女子已经借机站在了车篷尾部,楚晴定睛一看,来人正是坠云阁中那位身材娇小,身穿茜素青色罗裙的青茜。
青茜用鄙夷的神色,上下打量下楚晴,不屑道:“小贼
,你敢跑坠云阁来偷花放人,报上名号,姑奶奶账上不收无名鬼。”
楚晴冷哼一声,道:“就凭你,还不配问本姑娘名号。”说完,却见青茜诧异的眼神又上下打量了自己两眼,顿时明白过来,此时自己是一身男儿打扮,一时性急,却说漏了嘴。
那青茜打量完,嘴一撇,蔑视道:“原来是个雌的。”
楚晴心想,你不也是雌的,但却未继续斗嘴,做口舌之争,而是观察了下四周,只见马车飞驰向前,早已偏离了主街道,居然一路向苍青山方向跑来,而那赶车的张老大不知何时早已被甩下了车,剩下马匹兀自在向前跑,当下便想到,要尽早结束战斗,否则上了山路,这一车人性命堪忧。
那青茜见骂完了楚晴,却并未见对方开口说话,而是只见其脸上神色略显古怪,眼神闪烁不定,当下也不再说话,暗想管你是何方神圣,先把你擒下再说,遂毅然再次出手,向前跨上一步,猛伸右臂,一拳直扑楚晴面门打来。
那马车篷上原本就不大,两人相距同样不远,因而只需一个踏步,便可接触到对方。
楚晴心中虽在如此这般的盘算着,但眼睛却一直留意着对方的一举一动,猛见对方一拳打来,拳势威猛,夹裹着劲风,也不敢怠慢,忙收敛心神,在那拳头与自己面门寸许远近时,一抬右臂,格挡上去,低头见对方的腹部门户大开,便同时起脚,向青茜腹部踢去。
青茜本来这一拳就是试探,对于楚晴踢来的一脚早有防备,也抬起脚来,后发先至,将楚晴的一脚挡开,两人身形一错,换了位置。
双方尚未站稳,便同时转身再度交手,此时虽然夜色笼罩,但却未影响双方出招,转眼间已拆数十招。楚晴身形矫健,招式飘逸,青茜却力道威猛,如猛虎出笼,两人一刚一柔,一快一慢,相得益彰,兔起鹘落,打斗得十分激烈。
两人正在酣斗之时,却猛然听到马车下一声脆响,楚晴低头一看,是车轮被山石卡裂了,原来此时无人驾驭的马车,已经出了石门镇,跑上了狭窄的山路,车轮一坏,马车失去平衡,却并未散架,而是歪歪斜斜地继续向前跑着。
楚晴见状不免惊慌,她毕竟要顾及这一车人的性命,于是快速连攻几招,逼退青茜,身形一晃,向车头下方一潜,伸手挑起缰绳,在空中划了一道优美的弧线,又落回车篷顶部,一抬脚,将缰绳绕在了右脚脚背上。
那驾辕的马匹,本来无人管辖,受惊奔跑,此时被楚晴一拉缰绳,龙套一紧,当下安稳下来,速度也放缓许多,马车又平稳了下来。
青茜原本对楚晴的一系列动作不解,但看到最后才明白,这人是怕马车惊慌失蹄,落下山谷,枉死了一车人性命。你顾及这一车人,我可不顾及,如此一想,自己便占了大便宜,得意一笑,毅然再度出手。
第四十六章中毒(2)
楚晴只得边迎战出手狠辣的青茜,边要顾及马车奔跑的方向,一时被打得手忙脚乱,落了下风。而且青茜有意让马车再次失控,因此多半招数,都攻向楚晴缠绕着缰绳的右脚。楚晴受此羁绊,几次陷入危机,好在有惊无险,逐一化解,但心中明白,如此下去,断然不行,自己早晚落败。于是便见招拆招,强于应付之余,眼角的余光却留意道路两侧。
终于,一棵粗大的松树落入眼帘,楚晴心中一喜,虚晃一招,避开青茜的攻势,轻轻一跃,跳上那棵松树上一条粗壮的树枝,身形来回一穿,便将缰绳缠在了上面,接着身形一晃,跳到树下,马匹受此一拉,顿时停了下来,但车厢在前冲惯力之下,又向前漂移了一段距离,才停了下来。
这一漂移力道十分巨大,那车篷顶部本来就光秃秃的,青茜顿时也被甩下车来,站在了离松树不远处。见奸计未得逞,不免一时恼火,双手一晃,手中凭空出现一对冬瓜大小的八棱紫金锤来,恶恨恨地看着楚晴,厉声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明年今日就是你的忌日。”言罢,双手举锤,向楚晴猛扑过来。
楚晴回头看了眼马车,见除了一侧车轮破损外,安然无恙,压在心头的一块石头当即放下,遂转过头来,对着青茜轻蔑一笑,身形向右侧一动,飘然离开了松树数丈之远。
那青茜一对金锤从天而降,一招落空,却砸得地面上山石火星爆裂,惊得马匹一声咴鸣,前蹄腾空,一阵乱蹬,将一车人从车厢甩了出来。马匹接着围绕着松树乱跑起来,那松树本来就粗大异常,缰绳本就不长,马匹如此一绕,一圈不到,便将自己紧紧缠在了树干上,紧贴着树干,喘息不止。
反观那一车人,受了一路颠簸不说,此时又受到掉落车厢的一震,登时清醒过来,趴在地上呻吟哀痛不止。
青茜未再顾及那些人,而是将满腔怒忿都发向楚晴一人,此时见一锤砸空,接着便深提一口气,将一对金锤舞动得前后翻转,如同车轮一般,再次向楚晴扑去。
见那车人“平安”落地,楚晴便再无顾忌,嘴角微微一扬,当下便要给对方一个好看。此时见青茜双锤已打到,楚晴却不慌不忙,微微一笑,一跃而起数丈,在空中将降绕指柔化成一只巨大无比的光圈巨轮,握在手中,狠狠砸将下来。
青茜双锤再次扑空,等再一抬头,顷刻间,只觉得如山的压迫感,从天而降,迫不得已,只得举起双锤,抗住那砸下来的光圈巨轮。
只听“嘭”地一声巨响,向四周山谷荡开去,回响不绝,同时青茜只觉得脚下一沉,自腰间以下,硬生生被砸入了地下,形成一个不大不小的地洞。
那一刻,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残月当空,夜风习习,一个俊美少年,双目如电,手持一光圈巨轮,从天而降。另一个娇美少女,双眉紧锁,手举一对八棱紫金锤,与之相对。
两人如同泥塑一般,保持着对撞的姿势,就那样停了
下来。
片刻之后,青茜身体周围的地面开始逐渐龟裂,裂纹以看得见的速度,向四面八方展开去。
紧接着,青茜发出一声痛苦的惨叫,双手虎口开裂,八棱紫金锤应声失手落地,她颤抖地双手收回到胸前,鲜红的血液沿着白皙的胳膊流淌下来。
楚晴却面沉如水,在空中一个翻转,落到距离青茜两丈远近,一挥手,收起绕指柔,冷眼看着她。
只见那青茜被此一重击,受伤不小,在地洞里全身颤抖不已,稍后,贝齿咬破嘴唇,忍住剧痛,恶狠狠地目光看向楚晴,接着抬头仰望夜空,“嘶呃”一声怪啸,然后如同被人拖入地下一般,上半身也掉入了洞里。
这一奇怪举动,倒是吓了楚晴一跳,不由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心中暗想难道青茜被怪物拖入地下了?还是恰好此处地下有个地宫?各种念头纷至沓来,哪知道正在自己无处思量之际。
异象再生!
楚晴只感到自己所站的地面,方圆百丈之内,大地震颤不止,成片成片巨大的石块被翻起。
刹那间,尘土飞扬,树木被撅起,惊得马匹睁着一双恐惧的眼睛,乱叫嘶鸣,扯断缰绳,向山里跑去。
而那些原本躺在地上呻吟的公子哥们,见此异状,浑身冷汗浸出,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纷纷起身,作鸟兽散,真的是只恨爹娘少生了几条腿。
楚晴也被眼前的异象所动,心中大骇,生怕自己也被怪物拖入地下一般,弓身一跃,凌空飞起,在半空中悬停下来,离地面有十丈左右,目不转睛地紧盯下方,静观其变,严阵以待。
下方,地面不断翻起,形成一条十几丈长的隆起,接着一声巨响,从那隆起的前端,钻出一颗青色的巨头来,只见那巨头上生着一对巨大触角,旁边长着一对同样巨大的钳子,张着的大口中更是有粘液不断滴落,望之令人毛骨悚然。
接着那怪物不断从地下爬出来,只见其身体呈扁平多节状,每一节两侧都长着步足,头部以下,通身成茜蓝色。
片刻之后,那怪物终于完全爬出地下,展露出整个身躯来。
此时楚晴终于看清,那是一只十几丈长的大蜈蚣!青头,茜蓝色的身体,密密麻麻的足脚,让人看了全身发痒。
那青头大蜈蚣抬头看了看凌空悬停着的楚晴,仰天嘶吼一声,接着大嘴一张,射出一道红芒,如同一支利箭,飞向楚晴。
楚晴自出生以来,从未见过如此大的怪物,一时间呆愣在半空,眼前只见红光一闪,知道是对方施法,也来不及细想,一挥手,在面前三尺远近处,形成一道绕指柔光墙,却见那道红芒无声无息地打在了上面,但令楚晴大吃一惊的是,透明的光墙,顷刻间变成了深红色,转眼就被消融掉了。
有毒,而且是剧毒!楚晴登时明白过来,做出了判断。
而那青头大蜈蚣见一击不中,遂左右摇晃着身子,翻起身周泥土石块,向前爬
行,由于身躯巨大,爬过之处,草木皆折,砂石飞扬。
楚晴见青头大蜈蚣离自己越来越近,便欲后退,可后方却是石门镇,暗想自己万万不能将此怪物引到镇上,于是在半空中调转方向,在那大蜈蚣头顶上空盘旋起来。
那青头大蜈蚣,见楚晴在上空盘旋,也在地面上蜿蜒曲动,边爬行边不时射出红芒。
楚晴在空中边与大蜈蚣周旋,边以绕指柔光墙抵挡剧毒红芒,但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不免心头焦急起来。
终于,经过几番盘旋,楚晴绕到了那大蜈蚣的尾后,看着相对细小的密密麻麻的后腿,灵机一动,向下一扬手,绕指柔化作数十个光圈飞袭打来,但听“咔嚓咔嚓”数声脆响,那青头大蜈蚣的后腿被打断不少,从断肢中流出粘稠的青色液体来,落到地面上“呲呲”冒青烟,看了令人脊柱发凉,胆战心惊。
那青头大蜈蚣受此一击,疼痛的在地上翻滚不止,搅起飞沙走石,一时间尘土遮天,灰沙弥漫,顿时遮挡了楚晴的视线。
楚晴在空中停留片刻,左瞧右看,耳边只听得大蜈蚣的嘶吼声,却找寻不见具体位置,正在疑惑之间,一股腥风迎面扑来,灌入口鼻,几欲作呕,定睛一看,顿时花容失色,那青头大蜈蚣恼羞成怒,借着灰沙掩护,跃上空中,张着巨口,正向自己迎面扑来。
慌乱间,楚晴挥出三道绕指柔光墙,原以为足以挡住,谁知那青头大蜈蚣竟视若无物,如同穿豆腐一般,毫不费力,穿过光墙,直面而来。
楚晴大惊失色,只得迅速向后飞去,但那大蜈蚣来势极快,又借助穿行的速度,突然从口中射出一道红芒。由于距离太近,楚晴来不及反应,顿时感到肩头一麻,心中当下念道:“不好!”知道自己中毒,接着顷刻间,全身麻痒难耐,居然无法再飞行施法,直直掉落下去。
楚晴掉落到地面上,手捂着肩头,一时间动弹不得,心中万分懊悔,责备自己太过于自信,遭此一击。忽然又听得头顶一声嘶吼,抬头一看,登时面色苍白如纸,全身冷汗尽出,只见那青头大蜈蚣,舞动着数百条步足,从天而降,向自己直压下来。
楚晴一时间万念俱灰,我就这样死在这里了吗,死在这个令人毛骨悚然作呕的怪物手里,她想到了娘亲,想到了无忧无虑的儿时时光,更想到了数次救自己于生死之间的风大哥哥,想到风大哥哥,楚晴不免失落万分,此时的风大哥哥怕是还远在千里之外,又如何会来此救自己,如果晴儿就这样死了,风大哥哥会伤心吗,多少年以后,他还会记得晴儿吗?
哪知道正在自己坐以待毙之际,陡然间,却见横空飞来一物,带着紫色霞光,在眼前一闪,化作一条紫色蛟龙,挡在了自己与大蜈蚣之间,接着,那紫色蛟龙便与那大蜈蚣互相缠斗起来。
楚晴正在呆愣之际,却感到衣领被人一拉,硬生生将自己拉出很远,脱离了大蜈蚣身躯覆盖的范围。
第四十六章中毒(3)
楚晴迷茫间,转身一看,自己身旁站着一位头发花白,弓腰驼背的老妇人,一手拉着自己,目光却一直注视着场中缠斗的紫色蛟龙与青头大蜈蚣。
楚晴一怔,认出来人,回过神来,脱口而出道:“段婆婆!”
那老妇人转过头来,向楚晴微笑了一下,轻声道:“你身中剧毒,不可多言,待我杀了这个蜈蚣精,取了她的内丹,与你疗毒。”言毕,将楚晴扶到一旁的一株小松树下,轻轻安抚几下,方转身走了回去。
眼见那紫色蛟龙与青头大蜈蚣斗得天昏地暗,不可开交,龙吟声,嘶吼声,此起彼伏,震慑山谷,响彻云霄。
青头大蜈蚣此时已重新落回到地面上,只见它直立着上半截身子,高高地昂着头,眼神中充满激怒,但同时也隐现着一丝不安与惶恐,张牙舞爪,扭动着身躯,舞动着百足,不时从口中吐出一道道红芒,向空中射去。
紫色蛟龙在其头顶上空盘旋飞舞,周身祥云缠绕,傲然睥睨,每每红芒射来,便口吐一道紫色霞光迎击而上。
两道彩色光芒一经接触,顷刻之间红芒便顿消于无形。
但那青头大蜈蚣显然丝毫没有放弃之意,口中红芒一道紧过一道,一道快过一道,与紫色蛟龙酣斗抗衡,并以此来试探战机。
接着又斗了一盏茶时间,紫色蛟龙战意高昂,愈斗愈勇,反观那青头大蜈蚣却渐显力却,有些力不从心,吐出的红芒也渐弱几分。
任谁都能看得出来,如此消耗下去,紫色蛟龙不出一刻便可取胜。
那青头大蜈蚣显然更清楚自己的处境,于是一摆巨头,便故技重施,庞大的身躯在地面上翻滚搅动起来,顷刻间,沙石飞扬,尘土遮天,方圆百丈之内,事物难辨。
只因自己方才便吃了这青头蜈蚣借助沙尘攻击的亏,见状,楚晴不免一声惊呼,想以此来引起段婆婆的注意,免得重蹈自己的覆辙。
段婆婆闻声,却转头含笑看了楚晴一眼,示意其不必惊慌,继续往下看。
见段婆婆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楚晴半信半疑,将目光再次投向场中。
只见那青头大蜈蚣,搅动了漫天灰尘,果然瞅准机会,又一跃而起,扑向那在空中盘旋找寻目标的紫色蛟龙,趁其背身之际,巨口一张,射出一道红芒。那青头大蜈蚣自信满满,误以为会再次得手,遂摇头晃脑,落回到地面上来,竟然不再去看那紫色蛟龙,而是双目凶光暴涨,舞动着额头的巨大钳子,向段婆婆与楚晴扑来。
反观那道红芒,似偷袭冷箭一般,带着奸邪的笑容,扑向那紫色蛟龙的后背。岂料,在靠近蛟龙的一刹那,眼前紫光一闪,忽现霞光一片,蛟龙遁形无影无踪。顷刻间失去了目标,红光犹若一道烟火,穿过紫霞,射向遥远的天际,最后失去动力,仿若一颗燃尽的流星,闪烁几下坠落下去。
接着
,那片紫色霞光一闪,幻化出一支长矛一样的法宝来,在半空中晃了一晃,带着一声锐响,犹如鸣镝响箭,射向青头大蜈蚣的尾部。
那青头大蜈蚣本是盯着段婆婆与楚晴,原以为眼前的猎物唾手可得,忽闻身后的破空声传来,惊慌间一转身,看到一支长矛缠绕着紫色霞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进了自己的尾巴里。
青头大蜈蚣被刺中后,痴呆半晌,待那伤口处冒出阵阵黑气,方才反应过来,剧烈地扭动着庞大的身躯,试欲摆脱那支长矛。怎奈,那长矛如同生了根一般,不但牢牢扎进身体里,还顺势将紫光源源不断地传入青头大蜈蚣的体内,那传导进去的紫光更像电芒一样,在青头大蜈蚣体内到处乱窜。
片刻之后,青头大蜈蚣扭动的幅度逐渐衰弱下来,最后上半截身体,重重地砸落下来,激起地面上一阵尘埃飞扬。待尘埃落定,眼见那只青头大蜈蚣只剩身体两侧的百条步足轻轻颤抖不已,稍后,从口中不断吐出绿色的粘液来,身躯也不断缩小,最后竟然变作三尺左右长短。
一直注视着这一切的段婆婆点点头,抬起胳膊,一招手,那长矛便倒飞回来,霎时化作一支深紫色的龙头拐杖,重新飞回手中。
段婆婆拄着龙头拐杖,佝偻着腰身,慢慢走到那只青头大蜈蚣旁,看准其身体中间一段凸起的位置,一杖下去,将其开膛破肚,翻开血肉,却见里面露出一颗明灿灿的珠子来。
段婆婆将其捡到手中,又复转身回到楚晴身边,此刻楚晴斜倚着身子,躺倒在小松树旁的山石上,眼前视线已经模糊不清,周身疼痛难忍,皮肤下似有千万条小虫撕咬一般,脸色苍白,双唇早已失去颜色,豆大的冷汗,不断滚落。
段婆婆不容分说,用力掰开楚晴的嘴,将那枚元丹送入口中,并靠近楚晴耳边,低声道:“运功调息,试着将体内的毒从伤口逼出来。”
楚晴迷惑之间,只觉得有人掰开自己的嘴,送入一清凉之物,来不及细想,那事物已经滚入肚中,体内的痛楚居然随之马上缓和,此时一听,分辨出是段婆婆的声音,忙盘膝坐起,运功调息起来。
一炷香时间后,楚晴的伤口处不断冒出脓血来,腥臭之气,令人掩鼻,而随着脓血的排出,楚晴脸色也逐渐红润起来。
此刻天光渐渐破晓,淡青色的天空里,镶嵌着几颗残星,大地一片朦朦胧胧,如同笼罩着银灰色的轻纱,延绵起伏的苍青山,又迎来了新的一天。山脚下的石门镇上,一往如常,早起的人们已开始在街道上走动,有几户人家在收拾破损的门窗,重新安装好掉落的牌匾,相互间低声的议论着,昨夜好大的一场风,但看天色,今天却应该是个好天气。
见楚晴缓缓睁开了眼睛,在一旁一直守护的段婆婆终于长出了一口气,露出了笑容,道:“唉,孩子,你的这条命,终于算是保住了。”
楚晴感激地看着段婆婆,略显吃力地道:“晴儿,多谢……,多谢婆婆,救命之恩。”
段婆婆轻摇下头,道:“晴儿,你现在能否御剑飞行,此地不宜久留,老身怕这蜈蚣精同党寻来,免生麻烦。”
经此一提醒,楚晴又看了眼周围被摧毁的树木花草,被掘起的山石泥土,可谓满眼一片触目惊心,但自己始终觉得体内余毒未清,稍一行动内腑便疼痛不已,同时心中又明白,此地确实不能久留,遂强自起身,哪知还未站稳,又“啊”的一声尖叫,再次跌坐下来,几滴冷汗顺着额头滚落下来。
段婆婆看此情形,上前扶起楚晴,道:“以你的道行,实在难于压制那蜈蚣精的元丹之毒,看来要尽快寻得破解之法了。”
一席话说的楚晴半懂不懂,待气息稍事和缓,刚要开口询问,却蓦然听到高空传来一声鹤唳,到了嘴边的话又噎了回去,而是脱口而出,欢喜道:“是小九,婆婆,是小九来接我了。”
段婆婆抬眼一看,见一只大仙鹤在上空盘旋,似在找寻什么,听楚晴如此一说,便一挥手,放出一道赢赢紫气,冲霄而去。
那大仙鹤在空中盘旋间,猛见紫气冲云,知道是有仙人在此,便一头扎了下来,将要落在地面时,身子一翻转,登时化成一个俊美的白鹤少年。
小九首先看到的是段婆婆,略感惊讶,但目光向后一扫,看到了楚晴,心中当下一喜,脸上展现笑容,却又发现楚晴似受伤在身,关切之情难于言表,一步飞身上前,扶住楚晴,意欲询问发生了何事。
楚晴明白小九心意,强笑着摇摇头道:“小九,此地不是说话之地,快带我和段婆婆,回近思小筑。”说这段话时,楚晴已是强打精神,仿佛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
小九看了眼身旁充满笑意的段婆婆,尊敬地点点头,又一转身,化成一只大仙鹤,将楚晴托在背上,回头对段婆婆低鸣一声,示意随我来。
段婆婆笑道:“尽管先行,老身找得到风公子的近思小筑。”
大仙鹤闻言,高音鸣叫一声,双腿一蹬,直冲云霄而去,转眼间便化作一个小黑点,消失在茫茫云层里。
段婆婆眉目含笑点点头,从空中收回目光,拄着龙头拐杖,慢慢走到小松树后,随手提起一个笼子,又随手拿起一个包裹,轻叹一声道:“丫头,我们怕是要去风公子家暂住些时日了。”
原来那笼子里装了一只肥胖的橘色大猫,毛色鲜丽,蜷缩在笼内铺垫好的草絮上,闻言,看了段婆婆一眼,却只是 “喵”地轻叫了一声,接着闭起眼睛,继续睡觉了,仿佛昨夜的激烈打斗,和此刻段婆婆说的话,对她来说都是耳旁风,眼下最重要的是美美地睡觉。
段婆婆看在眼里,笑了笑,举目眺望,又看了眼大仙鹤远去的方向,身形一晃,便化作一道紫光追了上去。
第四十七章六尾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落在了兀峰独立直插云霄的玉笋峰上。
峰顶的竹林房舍,石径花草都披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衣裳。一切都是静悄悄的,仿佛在等待着一个庄重的节日,或许也只是在等待着一个重要的开始。向阳而建的屋舍,雕窗栏杆古朴细致,房舍周围生满了稀疏的竹林,纤细柔美,根根葱翠碧绿,静默挺拔,似在倾听着屋内人们的对话。
楚晴此时已被安稳地躺放在了床上,浓密的睫毛下,掩映着微闭的双目,疼痛之余,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似在怀念这个久违的家的味道,又仿佛是在庆幸,自己还能闻到这里熟悉的一切。
小九拿了一把凳子,靠着床头侧身坐着,满脸担忧之色,静静地注视着楚晴的举动。
段婆婆手握着龙头拐杖,坐在桌子旁,端起一杯茶水,送到嘴边轻轻喝了一口,又慢慢放下。
忽然,一声轻响,门被推开,金色的阳光借机直射进来,接着一个矮胖的身影出现在青石地面上。只见小胖熊袋袋吃力地端着一碗清水,一步一挪,仿佛费了很大力气一般走进房来,径直向楚晴的床头慢慢走去,边走边注视着碗内的清水,生怕一不小心会洒了一滴似的。
楚晴听到门响了一声,缓缓地睁开眼睛,但随即嘴角抽动了几下,显然十分痛苦。
段婆婆看在眼里,叹息一声道:“当时实在是万分紧迫,如果不给你解毒,怕是早已丢了性命,但老身未想到,以你的道行不能抵御那蜈蚣精元丹的剧毒。”
楚晴闻言,强动了一下身子,想要坐起来,但体内的疼痛,最后使她还是放弃了。
小九看在眼里,赶忙上前扶起楚晴,顺手在她背后垫了个枕头,安顿好之后,又为楚晴掖好被角。
楚晴半坐起来后,吃力地看向段婆婆,断断续续地道:“晴儿,感谢……,婆婆救命,之恩还来不及,婆婆就……,不必自责了,只是,这元丹……的毒,就没法可解了吗?”
段婆婆想了想,低声道:“办法倒是有,只是一珠难求啊。”
小九闻言立刻转身站起来,眼睛一亮,渴望的眼神看向段婆婆,仿佛在说:“无论多难,我一定会找到!”
段婆婆见状,放下手中的茶杯,看了看门口射进来的阳光,似在回忆一般,轻声道:“老身记得,这仙界有一种丹药叫百草珠,就是放在身上都可祛百毒,如果要是能得到此珠,定能解去这蜈蚣精元丹之毒,可这百草珠,老身也只是听说而已,却从未见过,也不知在何处能寻得。”
听到“百草珠”几个字,楚晴看了眼小九,睫毛抖动了两下,便轻轻低下了头。
小九闻言,霍然眉开眼笑,随即伸手摸向腰间,不住地对段婆婆点头,示意“百草珠”就在自己这里。
段婆婆见了,脸上也是一阵惊喜,哪知见小九摸了半天,奇迹却没有发生。
小九将身上寻了个遍,也未找出任何一个物件来,登时着急的额头汗珠直冒,满脸通红。
楚晴见状,轻声道:“小九,莫不是……忘记了,放在哪里?或许,不会是丢了吧。”后半句楚晴说的声音异常的低,只因在此紧要时刻,谁都明白丢了“百草珠”,自是不可接受的事实,这就如同给了一个生命垂危的人一个巨大的希望,顷刻间却失望紧随而
至。
“丢”字刚一出口,却忽听“啷”一声,众人寻声望去,却是小胖熊袋袋,将端着的水碗失手打翻在地,那瓷碗倒是结实的很,非但没有破损,还在小胖熊矮肥的身旁晃动不已。
楚晴见小胖熊袋袋眼神躲闪,神色不定,又联想到几日来,一直是小九在带着它,恍然大悟,脱口而出道:“袋袋,百草珠!”
小胖熊袋袋见被识破,一副心虚害怕的模样,向房门出后退了几步,才低下头来,又鼓捣片刻,才从自己肚皮上的小口袋里,取出一枚花生大小的珠子来,捧在爪子里,在阳光下,烨烨生辉,接着羞愧地低下头,避开楚晴责备的目光,向上一举。
小九一眼便认出,那正是袁悟溪送给自己的百草珠,来不及再想其他,快步走过去,蹲下身来,从小胖熊袋袋爪子里取回珠子,看也未看,便送到楚晴面前。
楚晴却没接百草珠,而是失望地对小胖熊袋袋呵斥了一句,吃力地道:“你,还是改不了这毛病。”说完,脸色更为苍白,嘴角抽动了几下,显然因生气又催发了体内的剧毒,一时只得紧闭双目,再无法言语。
段婆婆看此情形,站起身来,对小九道:“要尽快安排晴儿服下这枚百草珠,时间久了,元丹的剧毒侵入真元,就无力回天了。眼下我们要找一个僻静之所,灵力汇聚之处,助晴儿吞服。”
小九想了想,向后山落水洞方向一指,便抱起楚晴,快步走出去,段婆婆拄着拐杖,紧随其后的,小胖熊袋袋心知自己险些误了大事,但思忖半晌,也跟了过去。
来到落水洞内,小九将楚晴放到石床上,持手而立,站在一旁。
段婆婆上下一打量,见洞内不大,此时一缕阳光透过洞顶的天然石缝,照射在石床之上,石床对面三尺远的洞壁上,刻个巨大的“过”字,周边刻着一些奇怪符号样的文字,石床旁有一清澈见底的小水潭,从洞壁渗出的水,“叮咚,叮咚”地落在水潭里,不住地点点头,缓缓道:“此处,应为玉笋峰灵力汇聚之地,小九,帮婆婆将晴儿扶坐起来。”
小九听命,用手轻轻将楚晴托起来,段婆婆要过百草珠,低声道:“小九,剩下的,交给婆婆吧,你到洞外去守关吧,切记不可让外人打扰。”
小九闻言,又看了看楚晴,犹豫片刻,方转身走了出去,与小胖熊袋袋一同守在洞外。
洞内,段婆婆将龙头拐杖横在洞口,转身回来,走上石床,在楚晴身后坐定,将百草珠放于掌心,缓缓祭起,照在楚晴的头顶处,低声念道:“晴儿,意守百会,含光内视,心神合一,吐故纳新……”
楚晴此时清晰地感受到,体内的剧毒不断游走,几欲难以压制,顷刻间便有躯体爆裂的冲动,于是再无他念,盘膝打坐,微闭着双眼,调解呼吸,按段婆婆的指引,一一做去。
稍后,只见楚晴头顶的百草珠大放异彩,绚烂无匹,将这个落水洞照得通彻,自珠体绽放出道道光华,由楚晴的百会穴缓缓摄入体内。
而几乎在同一瞬间,楚晴感到在自己的身体里却有另一股力量暗涌翻腾,与百草珠的光华相互胶着缠斗不止,但耳边不断传来段婆婆的轻言细语,自己悉数采纳,竟是万般妙用,渐入佳境,而后耳边的声音越去越远,越来越微弱,直到再也听不见。
忽地,头顶一道白光闪过,如电如匹,楚晴看到自己眼前霎时换了一派天地,眼前先亮起的仿佛是日月交辉之光,这些苍穹之上的光芒,在青色的天幕中明明幻幻,散发着耀眼的光辉,有血红的朝阳,有银白的月轮,恍惚中离自己只有咫尺之遥,仿佛就是自己手捧的那盏的河灯,柔柔地照亮了自己的脸颊。
日月交辉,此时大概应是黎明吧,一片片淡薄的云层,从自己舒展开的身躯旁慢慢地飘过,又有清凉的水雾迎面扑来,而自己口鼻的呼吸,则化成了氤氲的雾气,融合在青白的晨光之中,弥漫游移。
“我在哪里?”
一念倏然,却忽然而见自己体内有一粒透明的种子,如受春风雨露,轻轻地拱破硬壳,伸出嫩芽,转瞬间长成参天大树。自己的心神与身体也在刹那间分离,忽然间一道光芒,如暗夜中明亮的一束灯火,轻轻照下,映着那里的氤氲雾气,婉约飘荡,雾气深处,竟是缓缓走出了一个年轻的女子,幽幽地站到了那束光亮之中,淡淡望来。
“这是我自己吗?”
那是个极柔媚的女子,体形婀娜修长,身穿绣花交领齐腰襦裙,上襦为白色,胸前领口斜绣着一枝墨竹,下裙为墨蓝色,裙摆处绣着朵朵小野花,腰间系着一条深红色的窄腰带,长而直的秀发,自然地盘于脑后,形成一个蓬松而自然的发髻,上面又有两支紫檀木质描金彩绘发簪插成十字,额前两绺长长的刘海,调皮地延伸到耳畔,白皙的脸颊上,有婉约的眉,纤巧的鼻,润润的唇,眼波如水,悄生生地凝望过来。
那是个让人看上一眼都仿佛会心疼的女子,那是一个需要用心呵护的女子,她看上去美的是那么的动人心魄。
时光,在那一刻,也为此而停止。
楚晴清楚地看见自己,信步走在一望无垠的草原中,四下碧野千里,河流九曲十八弯,远山无数重,在朗日白云下,一行白鸟直冲青天,她闭上眼睛,意态恬闲,迎着草原上呼啸的风,她张开了双臂,拥抱那雀跃的风息,让身体中每一个毛孔都融入了这造化自然之中。
楚晴看到自己是一只展翅的高飞的苍鹰,迎着猎猎的罡风,翱翔于天宇,一瞬间抛下千山万岭,奔向在正前方的落日金,暮云闭合处。那儿,仿佛有她一心想去,却又描述不出的乐土。
谁知,忽有一团巨大的阴霾从天而降,不等反应,瞬间将他砸入无尽的黑暗中,霎时间天地昏暗,群魔乱舞,目不能视,耳不能听,心灵上仅剩的一点清明,感受着随身应化,乾坤浩宇,正掀起可怕的风暴,汹涌的煞气激发出强大的力量,禁锢了她的身躯,囚禁了她的灵魂,将她打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叮咚,叮咚”
泠泠的水滴声,熟悉的水滴声,久违的水滴声,再次在耳畔响起。
蓦然,楚晴睁开眼睛,右手紧握着胸前的衣襟,大口地喘着粗气,额角上的汗珠,在月光下,微微地泛着晶莹的光。
已经是深夜了吗?
楚晴从石床上缓缓站起身来,忽然头部感到一阵眩晕,她轻抚额头,低下头来,恍惚间却看到自己身上的墨蓝下裙,裙摆处绣着朵朵小野花,而且冥冥中,感觉到自己身后的黑暗里,有六条未知的事物,庞庞而动……
第四十八章夙愿终偿(1)
黝黑发亮,如铁石一般的蠹窿峰,在杳无人烟的莽莽群山中尤其显眼,巍峨高耸直插天际,仿若托天的黑色巨人,此刻远远望过去竟有一丝伟岸。
天空如常依旧阴沉沉的,天地间被灰色笼罩着,灰蒙蒙的一片。乌云低垂,让人有股喘不过气来的感觉,仿佛是谁压抑了多年的情感,无处得到宣泄一般。然而令人奇怪的是,在那厚厚的乌云层里,有一淡薄处,隐隐露出一小块晴天来,一束阳光恰好穿过,如同舞台灯光一般,直射在蠹窿峰前的一小块空旷之地。
在那束阳光中,风疏竹依旧身穿一袭靛蓝色澜衫,头戴儒巾,一双眸子明亮如星辰,眉眼含笑,凝望着面前的蠹窿峰,手握仙笛,凑在唇边,轻轻吹奏着,随着指节缓缓地弹动,舒缓而和雅的笛音传来,似渔舟泊岸,又似春暖花开……,而在他身旁站着一位身穿青布道袍,头戴道士巾,身后背着一口黑剑的年轻道人,此时怀中横抱着一个巨大的棕色布口袋,面色略显焦躁地也看着同一方向,如此性急,正是那位静尘子道长。
良久,不见任何动静,静尘子不耐烦地道:“风少侠,我看这蠹窿老妖是蒙骗我们吧,怎么会为一具骸骨换回空行呢?这笔账怎么算都不划算嘛。”
风疏竹闻言,清朗一笑,轻轻一挥衣袖,收起仙笛,缓缓道:“看来,风某的笛音也有失败的时候啊,如此舒缓和雅的曲子,竟不能安抚道长那颗焦躁的心。”说完,不待静尘子答言,又道:“何况一个几乎用一生时光在等待的人呢?当年的一个转身,成了阴阳相隔,此中的心情,怕是你我难以体会得到的。”说着,对静尘子淡淡一笑,压低了几分声音道:“他需要一些时间。”
静尘子闻言,沉吟许久,又看了看无任何声息的蠹窿峰,低下头又看了看怀中抱着的布口袋,嘴角肌肉抽动几下,接着看了眼风疏竹,做欲将布口袋丢下山谷状,高声道:“依贫道之见,砸碎这骸骨,我们打杀进去,捣毁这蠹窿老巢,救回空行法师岂不是来得更容易些。”
静尘子的激将策略,风疏竹心知肚明,便瞄了静尘子一眼,呼道:“道长,正道中人以诚信为首,且不可如此急躁,况且事情没有你说的那么简单。”
两人一呼一应的说话间,面前那黝黑的石峰,终于打破的沉寂,随着一阵阴风吹过,里面传来一阵人肌肤的“沙沙”声响,接着又飘出一句话来,声音犹如寒风过堂,阴森恐怖:“风疏竹,你此番又来打扰我蠹窿岭,有何意图?”
闻言,静尘子啐了一口,低声道:“明知故问。”
风疏竹看了一眼静尘子,使了个眼色,示意其不要多言,接着高声道:“刘郎中,你我有约在先,风某为承诺而来,你要的风某已经带来了,却不知空行法师如何?”
听到“刘郎中”三个字,静尘子呆了半天,恍惚才
忆起蠹窿老妖以前是个郎中,对风疏竹突然的这个称呼,略感不适,而蠹窿峰里也是半晌没了动静。
静尘子“噗嗤”一笑,悄声道:“怕是连他自己,都不记得郎中这个称呼了吧。”
许久,听得峰内传来一声:“风少侠,贫僧一切安好,此番又辛苦你了。”这句话说得中气十足,声如洪钟。
风疏竹一听,脸上顿生喜悦之色,一旁的静尘子嘀咕一声:“看来,空行身体不错啊。”
风疏竹笑了笑,提了口气,对着蠹窿峰里道:“刘郎中,空行法师承蒙你多日来照顾,风某在此感谢,我们不如就此相互兑现承诺吧。”
又过了很长一会工夫,听到一阵哽咽道:“风疏竹,你,你真的找来了?”哽咽的声音中充满了期盼、怀疑,更有一份激动不已。
风疏竹闻言,轻叹一声,脸上略带同情之色,微微一转身,指向静尘子怀中横抱的布口袋,道:“风某,愿以性命担保。”
片刻之后,随着一声“隆隆”巨响,蠹窿峰上一块巨石移动开来,稍后,显出一石洞入口,里面幽深漆黑,飒飒阴风吹出,带来一阵脚步声。又等待片刻,从洞内一前一后,走出两人来,前面的正是身穿灰色僧袍的空行,此时双手合十,口中呐呐不止,似在念佛,身后跟着一个身材高大,身披黑色斗篷,头戴金冠的怪物,那怪物从斗篷下伸出数只触手,束缚着身前的空行,显然他还是不太放心。
蠹窿老妖押着空行,走到距离风疏竹二人一丈远近,慢慢停了下来,目光紧盯着静尘子怀中抱着的布口袋,眼底闪过一丝悲痛,许久,声音略带颤抖道:“风疏竹,你又如何证明,那是我所要之物。”
风疏竹转过身去,走到静尘子面前,微微一点头,伸出双手,小心翼翼地接过那个布口袋,又复转身,向前走了两步,选了个平坦处,将那布口袋轻轻地放在了地上,抬起一只手,手心向上对着蠹窿老妖,眼神诚恳地道:“是真是假,风某想来,你一看便知。”
如此毫无防备的做法,令静尘子大为不解,就连蠹窿老妖也倍感吃惊,但也由衷佩服风疏竹的胆识和豪情。
风疏竹等了一会,见蠹窿老妖只是盯着那个布口袋,却无动作,便向后退了几步,再次伸出手来,示意蠹窿老妖上前查验。
蠹窿老妖看了看风疏竹,目光中充满了敬佩,便再次将目光投向那个布口袋,那个棕色的布口袋,那个静静躺在地上的布口袋,那个在他人看来,再普通不过的布口袋,那个自己苦苦找寻无果,又多少次在梦中出现过的布口袋。此时,竟然真的出现在了自己面前,它承载了数十年的相思,承载了无数个日日夜夜的期盼,更是一个心灵上的寄托,也许是更是他人生最后的归宿。这,就是所谓的夙愿吧。
试问,当一个很久很久的夙愿快得以
实现时,你的心情如何?是激动,是痛楚,是害怕,还也难以相信。
这眼前的一切,是真的吗?他盼望着是真的,却又害怕是真的。然后,他终于,缓缓地伸出了两只触手来,颤巍巍地靠近那地上的布口袋。颤抖的触手,轻碰了几下那布口袋,犹豫片刻后,不自然地打开了布口袋的一个小角。
阳光下,赫然而见,里面露出的一小部分骸骨,那是一只手掌。
蠹窿老妖瞪圆了眼睛,颤抖着身子,紧盯着那只手掌骨,轻轻地将触手伸了进去,翻起那只手掌骨,借着穿过云层的那一束阳光,赫然而见,那只手骨上长了六只手指骨,在大拇指旁,斜生出一小节指骨来,看上去是那样的弱小,却又清晰。
那只触手颤抖得更加厉害,但仍然向上探索,终于在那只手腕骨上,出现了一只黄色的手镯,也许是埋藏在地下时间久了些,那镯子上面生了些斑点,但任然可见上面雕刻着几种药材的名,百合、女贞子、当归、千金子。
看到诸般种种,蠹窿老妖一时间无法言语,身子不免为之一震,那对伸出的触手,轻轻地将装着骸骨的布口袋卷起,颤巍巍地拖向自己,一个原本无言份量的骸骨,此刻,却彷如千斤万斤般沉重。
时光,在那一刻也仿佛走的异常缓慢,不过一丈远近的距离,竟如同走过了百年。
风疏竹与静尘子望着蠹窿老妖的举动,深深感受着那份沉重,都静静地站在一旁,沉默不语。
而背对着蠹窿老妖的空行,同时间也感觉到,原本缠绕在自己身上的那几只触手,也缓缓地松开了,最终连同布口袋一起,撤了回去,但空行却始终站在原地,未趁机走开。
当那个布口袋被拖回到蠹窿老妖面前时,他一言未发,甚至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了任何动作,在他眼前的一切事物却逐渐模糊了起来。
一丈远的距离,究竟走过了多少岁月;一丈远的距离,此番竟是生死相隔;一丈的远的距离竟然如此的漫长,沉重!
一阵阴沉的山风吹了过来,撩动着在场所有的人难于平复的心绪,也灌入那千疮百孔的蠹窿里,发出“呜呜”的声响,那是谁人心里的哭泣吧。
然而,那哭泣始终未表达出来,也许它们本就该在心里吧。
在触手缩回,待那个布口袋靠到自己身上时,咫尺之间,却仿若鸿沟,蠹窿老妖颤抖地伸出那双又尖又长的手,确切的说,那已经不叫是手,而是一双非人类的爪子,那双曾经无数次抚摸过爱妻的手,那双临行前曾亲自为爱妻戴上精心打造的手镯的手。此时,已经成了一双怪物的爪子,那对爪子慢慢向布口袋靠近,待指尖刚碰到布口袋时,却如触电一般,缩了回来,是怕吓坏爱妻吗?那双爪子就这样在布口袋前,踌躇了许久。
第四十八章夙愿终偿(2)
周围的人,甚至可以感受到他心底那一声叹息与无奈,终于他再次伸出爪子,慢慢靠了过去,此时的双臂仿若僵了一样,沉重无比,终于他抓定了那个布口袋,将它紧紧地拥入怀中,紧紧地抱牢,生怕被人抢了去一样。
蠹窿老妖怀抱着布口袋,没有任何表情,没有再看任何人,也没有说任何一句话,步伐踉跄地走进了蠹窿峰内,当那块巨石缓缓降后,黑暗,无边的黑暗,再次吞噬了他默默无言的身影。
风疏竹、静尘子与空行三人,面色凝重,望着那蠹窿峰入口的巨石,久久不能离去,陷入无限的沉默。
良久,从那蠹窿峰里面,传来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哀嚎声,直指人心,久久回荡。
然而,天空中,厚厚的云层,却渐渐在变薄散去。太阳的光芒,正透过一个个云层中的空洞,一缕缕地挥洒下来。久违的温暖,久违的光明,将驱散心头的雾霾,再次降临蛮荒的蠹窿岭。
“噼啪”。
火焰吞噬着枯干的树枝,发出一声脆响,红彤彤的火光照亮了不大的石窿,也倒影在风疏竹的一双亮眸中。
静尘子与空行也同样围坐在火堆旁,眼神空洞,怔怔出神地注视着眼前的火焰,所有人仿佛还沉寂在蠹窿老妖那撕心裂肺的哀嚎声中。
石窿外,隔断与蠹窿岭的河水,涨高了许多,将两岸快连成了一片,漫天席地的暴雨,一遍又一遍地在冲刷着峰峦大地,仿佛要将这天地间的一切,重新洗个干净,更像是隐藏积压了千年万年的情绪,今日得以宣泄。
随着一道闪电刺破夜空,轰隆隆的雷声传入石窿内,震慑得火苗一晃一晃的。
石窟很小,深未足丈。窿中石壁嶙峋,怪石倒悬,顺着石壁内侧一条阴湿的水痕,滴落下山水来,“滴答、滴答”地落在下面的一个陶罐里,那个陶罐原本就不大,此刻已经装满了水,随着水滴的滴落,满满的水面上激起小小的涟漪,向罐口边沿荡开去。
“空行法师,你的伤势如何?”风疏竹低着头,随手拗断了一节树枝,投入到火堆里,问道。
也许是沉默了太久,空行的喉咙动了几下,才开口道:“近几日贫僧运功调息,竟然发现经脉顺畅无阻,此前的中毒迹象,已经消失了。”
一旁的静尘子转头看了看空行,疑道:“难道那七煞天罗镜的毒,能自愈不成?”
空行法师沉吟片刻,慢慢摇了摇头,才道:“期间缘由,贫僧也拿不准。”
“拿不准?那就是说,还是有些想法?”静尘子追问道。
空行抬起头来,出一口长气,缓缓道:“依时间算来,倘若贫僧体内的毒,此时还未解,怕是五日前就已毒发身亡了。”
“毒发身亡五日?”静尘子满脸疑惑地问了一句,然后豁然大悟道:“如此说来,为了七日之约,那蠹窿老妖早早替你解了毒?”
空行默默点点头,微微闭上双目,口中轻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静尘子看了眼空行,又将目光看向风疏竹道:“如此说来,一直以
来风少侠对蠹窿老妖的迁就,是正确的啊,这读人识人的本事,看来,贫道与空行法师,还是要向风少侠多多学习才是,却不知此间有何窍门?”
风疏竹将手中的两节枯枝一同投入到火堆中,摇摇手,笑道:“道长言笑了,风某如何有那等本事,我只是从蠹窿老妖出身看病郎中,以及他对爱妻的念念不忘,推想而得,此人良知未泯啊。”
见静尘子一脸疑惑,风疏竹接着道:“所谓医者父母心,刘郎中就是蠹窿老妖,蠹窿老妖亦就是刘郎中,换了副皮囊,可本性未变,何况匆匆百年,他能一直眷念那样的爱妻不忘。”说到“那样的爱妻”几个字时,风疏竹的语气压得很低,似乎又陷入了一场回忆中去。
这点语气上的变化,却未引起任何人的怀疑,静尘子只当风疏竹为蠹窿老妖的至情至爱所感动。更何况,在今日在蠹窿峰前,蠹窿老妖的至情至性,此刻在脑海中,尚且历历在目,于是也沉默下去,一时间不再言语。
片刻后,空行缓缓睁开眼睛,接着话头道:“贫僧观蠹窿老妖的所作所为,与风少侠的推断分毫不差,此人应得到该有的名誉,被尊称为蠹窿神,实际,丝毫不为过。”
说完却见风疏竹面色沉静,未做任何言语,三人同时又陷入了沉默中。
石窿外,滂沱大雨,疾风响雷,与石窿内的一片平静,形成了强烈的对比,偏安一隅的三人,在沉默中,内心却有着各自的想法。
终于,还是静尘子打破了沉默,看着外面的狂风暴雨,淡淡道:“可那蠹窿岭内数以亿万的蠹虫,曾经,也是祸患一方啊。”
空行略一迟疑,道:“以贫僧数日来的观察,那些蠹虫,对周边凡人秋毫无犯。”
静尘子看了眼风疏竹,见其依然一言不发,接着道:“如此数量,正邪两道,那个,能容得下呢。”
“我们正道,向来以包容为本,贫僧觉得,这蠹窿老妖可度化。”空行略显激动的说道。
静尘子闻言,轻哼一声,却不再言语,转身去石窿里侧,取了陶罐,饮了几口水。
空行看在眼里,心想话题无法继续,但仍心有不甘,看着风疏竹问道:“不知,风少侠,意下如何?”
风疏竹沉吟良久,方抬起头来,看向一脸坚持的空行,身后的静尘子也放下手中的陶罐,静静地等待下文。
“风某,在想的不是将蠹窿老妖归于哪一道,而是魔道为何齐聚这三界所弃的蠹窿岭,究竟,是什么原因,吸引了他们如此大的兴趣。”
闻言,身后的静尘子快步走回火堆旁,重新坐下,看了眼空行,道:“不知空行法师,在那蠹窿峰内,数日之久,可曾有所发现呢?”
一句话,引来了空行滔滔不绝的讲述,从比蠹虫逼进蠹窿峰开始讲起,期间又遇到魔道妖人,里面如何四通八达,自己如何昏死,最后说到了蠹窿老妖与蠹窿峰地心深处一股强大力量的对抗情形。
听得风疏竹与静尘子讶异不已,尤其是静尘子,似乎对那看不见的战争,颇感兴趣,一双眼睛明亮
异常,追问道:“那地心深处,究竟是藏了一只怪物,还是许多只呢?”
空行摇摇头,缓缓道:“贫僧无法得知。”
静尘子略带失望地哦了一声,接着道:“如此看来,这里面定然是隐藏着一个大秘密。”
一旁的风疏竹突然开口道:“按空行所讲,蠹窿老妖,为何阻止那股力量呢?或者说,让那股力量破土而出,究竟会有何后果呢?”
连续的发问,提醒了静尘子,急道:“难道,那就是传言中的元牝奇迹?”
空行看了眼静尘子,迟疑地摇摇道:“这个,目前也无法确定。”
“蠹窿老妖震慑魔宗影惑破土,如果这个假设成立,这方圆八百里的蠹窿岭,怕是要换了天地了。”风疏竹边说边站起身来,望着石窿外面的滂沱大雨,向入口走了两步。
静尘子也跟着起身,急道:“待明天风雨停了,出去抓到几个魔道妖人,审讯一番,不就知道了吗?”
风疏竹笑着看了眼跟过来的静尘子,道:“这未尝不是个好主意,但道长你也说过,坊间传闻是来此共举大事而已。”
静尘子闻言,一时哑然,目光闪烁片刻,道:“魔道一向阴险狡诈,总不能向天下宣布,他们来蠹窿岭是接应魔宗影惑的吧。”
风疏竹沉吟片刻,点了点头,转身向空行问道:“空行法师,不知你又有何打算?”
空行也站起身来,缓缓道:“共举大事的传闻不可信,真若如此,那蠹窿峰内,贫僧就不会看到魔道各帮各派间的厮杀。”
究竟是为了何种大利益,冒着不惜身命,冒着灭门的风险,魔道各派前赴后继的来此呢,这个疑问,缠绕在三人心头,却谁也没说出口。
“螺田山一役,如果是魔道虚晃一枪,这蠹窿岭……”风疏竹担忧地说道,话却未说完。
静尘子接过话头,急道:“无论是真是假,定然又是一场血战。”
风疏竹点点头,接着道:“这背后,是否依然有人操控呢?”
空行闻言,陷入沉思,而静尘子讶异道:“难道,那逃脱的阎收天,又跑到这里来挑拨?”
风疏竹看了眼空行,问道:“空行法师,可有那阎收天的消息?”
“空觉寺一直在派人查探,但此人如遁形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
闻言,风疏竹追问道:“可有遗漏之处?”
空行寻思半晌,轻轻摇头道:“应该没有,就算那被梁纵控制的螺田境内,空觉寺一直还是有人暗地查找的。”
静尘子听空行说完,嘴张得老大,惊道:“螺田,被梁纵控制了?你们空觉寺撤了出来?”
空行轻叹一声,点点头,道:“今非昔比,梁纵已经成了螺田的守护神。”
“如此说来,螺田一役,受益最大的是那个梁纵啊。”静尘子恍然大悟道。
石窿中,又陷入了一片沉默,风疏竹三人并肩而立,站在洞口,望着外面的疾风骤雨,雨势还在加强,甚至随着狂风,飘进了洞口……
第四十九章血焰兽(1)
雨后的清晨,空气清新无比,仿佛还带着丝丝的甜味,渗入心底。
石窟入口处的青草野花被冲洗的焕然一新,颜色格外醒目,甚是好看。那条屈曲盘旋的粗大藤萝上,也挂满了水滴,颗颗晶莹剔透,清风吹过,不时掉落几颗,摔到地面上来,溅起微小的水花。
石窿内的柴火已熄,看不到火焰的光亮,只剩下一堆漆黑的木炭,还有从木炭堆里钻出的一绺轻烟,袅娜的飘动着,向上升腾,直到洞顶。
围着火堆静坐的三人中,静尘子首先睁开眼睛,看了看另外两人,便起身走向洞口,打了个哈欠,探着头向外望了望,清新的空气扑鼻而入,顿时驱走了睡意,静尘子小声嘀咕道:“这雨下了一夜,总算是停了。”说完,转身看了看风疏竹与空行,未见两人未有任何动静,便一抬脚,走出石窿外去了。
石窿外,颇为宽敞平坦,地面上低洼处积了些水,形成一个个小水坑,有两三只小鸟,从枝头飞将下来,落到小水坑边上在饮水,看到静尘子走出来,吓得“扑棱”一声又飞上枝头,扯开嗓子鸣叫起来。
清新的空气,伴着清风徐徐,送来山间花香阵阵,难得的惬意,不免让人心旷神怡,静尘子兴致大发,整理了下自己的道袍,面带微笑站定,缓缓起手,打起拳来,与其说是拳,不如说是健身操,只见那拳势柔缓,架势平稳,动作舒展大方,连贯均匀,圆活自然,打到深意处,静尘子神充气满,忘乎所以。
而石窿内,此刻空行也缓缓睁开眼睛,却并未起身,只是看了看洞外打拳的静尘子,拉平了腿上的僧袍,又半闭起眼睛,将手腕上的佛珠轻轻退到指间,用大拇指一颗颗地拈动起来,口中喃喃自语,似乎是在诵经,也做起了早课。
不知不觉,一炷香时间过去,在石窿外的静尘子边打拳,转过身来,向石窿内望了一眼,兴致勃勃地高声道:“两位道友,不知今日作何打算。”
闻言,风疏竹睁开眼,笑道:“昨夜不是商定,待风雨停了,就去周边走一走吗。”
静尘子听风疏竹如此回答,做恍然大悟状,停下拳来,伸手拍了下自己的额头,向石窿内走来,自嘲道:“咳,看我这记性,不过,这蠹窿岭可是号称方圆八百啊,想要找寻到什么蛛丝马迹,还是要费些心思。”说完,人已经走进了洞内。
风疏竹见静尘子走进来,微微一笑,道:“那依道长之见,可有什么好办法。”
静尘子眼中一亮,道:“不如,我们还是分开行动,各自去查探的好。”言毕,看了看风疏竹,又将目光投向在一旁继续念经的空行,静待其余两人的答案。
风疏竹看了眼空行,笑道:“道长的提议甚好,免得有了遗漏。”
空行闻言,停下手中的佛珠,却未做言语,而是轻轻点了点头。
得到两人的如此答复,原
本继续向里走的静尘子便收住脚步,似是想了想,又转身出去了,且边走边道:“那贫道就先行一步了,有了消息,再回此处与你们汇合。”说完也不待他人答话,出了洞口,便化作一道剑光,竟自去了。
风疏竹见静尘子如此性急,微微一笑,转回头来,又看了眼闭目不语的空行,方不急不慢的站起身来,迈步走到洞口,深深吸了口清新的空气,道:“哈,静尘子道长,真是性情中人啊。”
良久,身后传来一声“阿弥陀佛”,空行忽然起身道:“静尘子道长率真直性,倒是方便了大家之间的合作。”
风疏竹闻言,微微转过身去,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微笑,稍后又道:“却不知,这蠹窿岭的诸般疑点,空行法师又想如何查起?”
空行收起佛珠,向风疏竹走近了一步,若有所思地道:“阿弥陀佛,贫僧认为这蠹窿岭又不同于螺田山,怕是要费一番周折了。”
风疏竹眼内一亮,眉毛维扬,凝视着空行道:“风某,愿闻其详。”
空行微微一侧身,轻轻一抬手,指向洞外道:“蠹窿岭,不光是正邪两道对立,更多了魔界内部各门派间的厮杀,而且是绝不留情的厮杀。”说着嘴角抽动了两下。
风疏竹轻叹一声,道:“是啊,原本他们间的消耗,我们求之不得,可此时此地,又着实令人不安。”
空行轻叹一声,接着道:“魔界各派间,各派与蠹窿老妖间,蠹窿老妖又与地心神秘力量间,唉,真是千头万绪。”
风疏竹接过话头道:“此刻那蠹窿老妖,怕是还沉寂在旧事回忆中,从他身上是得不到什么答案的,这也就逼迫我们,不得不从魔界各派间查起了。”
许久,似陷入深思的空行鼻子里发出“嗯”的一声,接着笑道:“这一点,静尘子道长确实比我们干脆得多,少去许多嗦嗦的顾虑。”说完,两人同时开怀大笑起来。
笑过之后,风疏竹却脸上闪过一丝犹豫,盯着空行,顿了一下,才道:“空行法师,有些事,风某一直想找机会向你了解一二。”
空行闻言,又见风疏竹一脸严肃,神色略微一怔,马上道:“风少侠但问无妨,贫僧知无不言。”
风疏竹抬臂,一摆手,笑道:“法师言重了,风某想了解的,并不是什么门派内部秘密,而是那螺田山一役后,在官道旁的小茶摊,空觉寺众僧人究竟遇到了什么?”
空行听风疏竹如此一问,身子明显一震,脸上肌肉抽动几下,接着缓缓闭上眼睛,面生痛苦之色,稍后才缓缓道来……
当日,见风疏竹等人因等候水云湫与梁纵萋萋缠绵,一直无法发车,空行便率领众师弟早一步出发了。
从螺田山出来,一路上平安无事,就是过了后来梁老伯被劫持走的双山湖时,也无任何异象发生。
待螺
田镇的马车将众僧人送上官道后,见天色已晚,顾及到车夫投宿问题,空觉寺众僧人便下了车,让车夫打马返回,不至于在外过夜,临行前空行又告知赶车的汉子,回去路上碰到风疏竹等人,请转告,在小茶摊处汇合。
等送走马车后,空行带着众师弟,沿着官道走了小半个时辰,回头望望,见风疏竹等人仍然不见踪影,便御剑飞行到小茶摊附近,又等了约半个时辰左右,仍未见风疏竹等人追上来,众人一商议,都纷纷同意去小茶摊里坐上一坐,顺便要几碗茶喝,也方便等候。
当时,算空行在内空觉寺共计十一名弟子,几乎坐满了小茶摊,伙计见来了一旦好生意,脸上笑容不断,吆喝着往来穿梭,替众人倒水煮茶。
为方便观察官道上情形,空行捡了最外面的一张桌,坐稳身后,端起茶碗,又慢悠悠地喝了一碗茶,转头刚要招呼伙计添水,无意间却瞄到,小茶摊后的树林里,赫然站着一个人。
那人身穿青色长袍,头戴鬼面具的,身形看上去略显清瘦,不知为何,空行看了他一眼,便全身升起一股寒意,不自觉地打了个冷颤。那鬼面具后面,仿佛藏着一双饥肠辘辘的野兽一般贪婪凶恶的目光,那人同时也看到空行发现了自己,却并未躲闪,而是双目紧盯着空行,缓步向小茶摊走了过来。
一道无形的杀气,瞬间向小茶摊冲击过来,本来议论纷纷,颇为热闹的小茶摊,霎时冷静下来,众人不约而同的转头看向那个鬼面长袍人,甚至有几名警觉的空觉寺弟子发现事有蹊跷,霍然站起身来,持戒戒备。
茶摊伙计也转头看到那鬼面长袍人,只这一眼,却仿佛看到了什么夜叉修罗一样,拎着的茶壶的手,不断抖动起来,但生意人,如何恐惧,想到的还是生意,见那人靠近小茶摊后,强笑着脸,硬着头皮,颤声道:“这位,客……客官,你,你是来喝……”
话刚说到一半,那鬼面长袍人微微一转头,将两道阴森的目光投向茶摊伙计,冷怒道:“本人与空觉寺众高僧有事相商,无关人等速速离去。”吓得茶摊伙计顿时收声,鬼面人长袍人声音不大,却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得十分清楚。
那伙计全身如筛糠一般,被吓得呆愣在原地,鬼面长袍人见其未离开,便又看了他一眼,吓得伙计“咣当”一声丢下茶壶,也顾不得其他,拔起腿,头也不回地,一溜烟似的逃走了。
空行见此情形,向后一靠凳子,站起身来,道:“阿弥陀佛,不知这位道友,有何事要相商?”
那鬼面长袍人扫视了众人一眼,阴森森地道:“尊教主圣谕,在此等候诸位,送你们去西天极乐世界,见你们的佛祖。”
空觉寺众僧人一听,腾地一声,都站起身来,纷纷亮出法宝,个个表情激愤,看向空行,等候大师兄发话。
第四十九章血焰兽(2)
空行却面色沉静,缓步走向那鬼面长袍人,肃声道:“却不知,我空觉寺与阁下有何过节。”
鬼面长袍人冷笑一声,厉声道:“圣教与你们所谓的名门正道势同水火,圣教主欲一统三界,劝你等不如放下兵刃,束手就擒,免伤性命。”
空行一听,心下登时明白,这人是魔道中人,但一时间却还不清楚,究竟是何门派,如此狂妄口气,欲一统三界,遂面色一沉,喝道:“邪魔外道,妄自称大,放肆。”空行本想问其出自何门何派,但话说到一半,转念一想,管你什么圣教门派,先擒下你再说。
鬼面长袍人见激怒空行,却无怯意,而是仰天一阵冷笑后,鄙夷地看了眼空行,未等空行再开口说话,身形一晃,犹若鬼魅一般,飘回到小树林里,缓缓抬起右手,掌心向上,向天空中做了个召唤的动作,接着在掌心三尺左右远近,现出一个方形光条来,上面写满了奇怪文字,似乎是一张令谕。
紧随其后,只见小茶摊周围,现出数道红光来,红光过后,便现出十数个同样头戴鬼脸面具,却身穿异服的怪人,之所以说是异服,只因那些人的衣服看上去到像一个个红色的大口袋,与口袋相比,只是多了衣袖和裤腿,全身上下除了伸出的头部以外,再无一条缝隙可寻,让人奇怪是怎么穿上去的。
就在这众人疑惑之间,那些鬼面怪人纷纷散开,从人群后走出两个身形魁梧同样打扮的怪人,他们走着诡异的舞步,敲响手中的铃鼓,几声沉闷地“咚咚”声响过之后,便开始急速摇晃起来,随之那铃鼓上的铜铃发出一阵铃声,如长锥刺耳。
伴之而来的是一声巨响,似有何种事物在天空中爆燃裂开,只见两道火光从天而降,那火光带着滚滚黑烟,坠降下来。
“嘭嘭”两声大响过后,一前一后,两个庞然大物应声落地,激起尘烟阵阵,在地面上也引起不小的震动。
众人惊讶地寻声看去,只见两头高大的怪兽,出现在那群怪人面前,长相类狮如虎,高约丈许,长达两丈以上,头颅巨大,双眼如茶盘,裂开血盆大口,露出两尺多长的森森獠牙,前爪如钢钩一般,不断扒动着地上的泥土,向空觉寺众僧人愤怒地咆哮,威猛气势摄人心魄,更令人奇怪的是怪兽的脖子上拴着一条乌黑粗壮的铁链,不断发出“哗哗”声响。
如此怪兽的出现,引起空觉寺僧人的不小骚动,众人纷纷拿起武器,向空行靠拢过来,形成戒备阵型,但打心底说,这些僧众虽说前不久才由与魔道的死战中退下来,但比起螺田山的双面佛魔道众,这些怪人怪兽要恐怖得多,毕竟双面佛魔的教众从外观上看,多数还是长相像人。
反观那些怪人,接着又有两个体型似女子的怪人走上前来,口中咒骂着听不懂的语言,挥舞起手中的藤条,不断向两头怪兽身上打去,那藤条长约数尺,深红棕色,有
普通人胳膊粗细,上面长满了倒钩尖刺。每一次挥鞭,都重重地打在怪兽身上,啪啪作响,怪兽登时皮开肉绽,流出鲜红的血液来。
在众人再次惊讶不已之时,异象骤生,那怪兽被打伤的部位,开始燃烧起火焰来,一会工夫,怪兽全身便被熊熊烈火包围,那些怪人见此情形,高兴地欢呼起来,仿佛完成了一个盛大的仪式,相互击掌相庆。
此时鬼面长袍人展开双臂,向天空高呼几声听不懂的话语,然后一指空觉寺众僧众,向后猛退一步,高声道:“燃烧吧,血焰兽!”
众僧人尚未作出反应,燃烧着火焰的两头血焰兽咆哮一声,同时猛扑过来,身后的怪人们也纷纷抽出一种形似牛角的尖刀,紧随其后,欢呼雀跃,怪叫着冲杀过来。
在恐惧中,空觉寺众僧人将法宝一起砸了过去,然而令他们更为恐惧的事情发生了,那两头血焰兽根本就无视法宝的打击,几声闷响过后,法宝纷纷被反弹回来,紧跟法宝后面就是火焰兽猛扑过来的身影,连抓带咬,顷刻间将数位僧人打伤在地,数人合抱粗的树木,那血焰兽一爪便拦腰抓断。
小茶摊顷刻间被炸得四分五裂,桌椅条凳粉碎,火舌乱射,四下里火海一片,只见光影错动,惨呼声连连不绝,响彻夜空,各种法宝带着奇光异彩,在空中往来飞旋,一股烧焦的气味四溢开来。
更令人窒息的是那两头血焰兽身后的怪人们,他们并不参与打斗,除了简单的防御之外,只是手持尖刀,对失去抵抗能力的受伤僧人,逐个踩住头颈,用牛角尖刀割开颈部大动脉放血,如此野蛮行径,如此杀戮,令人不寒而栗。
在鲜血、火光、惨叫的刺激下,血焰兽越战越凶猛,自然空觉寺僧众便越来越惨烈,聚做一团做无奈的抵抗。
几名年纪稍小的弟子,悲声急切地呼喊着:“大师兄,我们该怎么办?”
是啊,此种惨烈情形,年幼者只能寄托希望于年长者,但血焰兽的攻击速度和抗打击能力,不容众人做任何思考,唯一可以做的就是聚在一起,边做着虚弱无力的抵抗,边向后纷纷退避。
空行见血焰兽来势如此凶猛,众人聚在一起伤亡惨重异常,脑中灵光一闪,赶忙呼喝众人分散开来,与血焰兽展开游斗,众人接到命令,纷纷御起法宝,四散开来。
接下来场中情况,便如同猫捉老鼠一样,血焰兽四下猛扑,空觉寺僧众东躲西藏,虽说样子不太好看,但这办法确实有效,总算减少了伤亡,空行才得以抽出身子,查看重伤在地的师弟。
眼见那些受了重伤的师弟是活不成了,空行痛苦万分,仇恨占据了一切,压倒了所有的情绪,决意与血焰兽同归于尽,但却被人一把拉住,一名受了轻伤的师弟,痛苦地哀求道:“大师兄,不要做无谓的牺牲,快撤退!能多带走一人,就带走一人。”这一提议得到众
人赞同,接下来便由已经受了伤的弟子,掩护行动灵活的弟子撤退。
看着众师弟大义凛然,如飞蛾扑火般的向怪兽扑上去的身影,空行与得以撤退的众人,含恨远去,双眼似被什么遮挡了一样,逐渐朦胧起来,那些火光、晃动的身影逐渐模糊成一片……
“在众师弟舍命抵挡下,贫僧与五位受了七煞天罗镜之毒的师弟,反而侥幸逃了出来,贫僧真是无用。”说道此处,空行已是泪流满面。
风疏竹轻叹一声,面带同情之色,道:“法师不必过于自责,事发突然,谁都有措手不及的时候,当时能在如此危急时刻,想到与血焰兽游斗,可见法师的智慧还是非常人可比。”
空行拭了拭眼角的泪,唉声道:“唉,风少侠不必如此安慰贫僧了,再算上螺田山一役,空觉寺损失惨重,贫僧确实有是失察之责,枉费了师尊的一片苦心。”说完暗自神伤。
风疏竹见一时无法劝解空行,又回忆起当日看到的惨相,沉默了片刻,方道:“那些怪人和血焰兽,之后再没出现过吗?”
空行情绪稍事和缓,摇了摇头,缓缓道:“至今也未发现其踪迹,他们好像凭空出现,凭空消失了一样。”
“以风某之见,那个鬼面长袍人是唯一开口说话的人,按他的说法,他们应该是一个教派,而且有自己的教主。”风疏竹眉头微皱道。
空行点点头,道:“风少侠说的不错,贫僧能感受出来,那个鬼面长袍人,是唯一与我们类似的人类,其余的,至少不是中原人。”
风疏竹看了看空行,问道:“那,现在空觉寺对此事……”
空行握了握拳头,两腮紧咬,太阳穴鼓起很高,道:“遭此惨祸,空觉寺断然会一直追查下去。”
风疏竹闻言,放心地点点头,半晌,方道:“如有机会,风某倒是想见识下那流血后会燃烧的血焰兽。”说完,目光再次转向洞外,仿佛在感慨,天下之大,果然无奇不有,实难洞彻全貌。
许久,身后传来空行平和的声音:“阿弥陀佛,如有消息,贫僧一定告知风少侠。”
风疏竹却并未回头,而是依旧看着外面,道:“静尘子道长,此时也不知身在何处了?”
空行走上前来,也看向洞外,道:“不如,我们也出去走走吧。”
风疏竹轻轻点点头,未开口说话,但却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向自己涌来,仿佛这八百里的蠹窿岭,化作一座巨石,压向自己的脊梁。
恰好此时洞外,一只白色的蝴蝶翩跹飞来,在娇艳的花丛中扇动了几下翅膀,做了些许的徘徊,如同一个美丽的女子,她迎着风,没有丝毫的留恋,如同在故意隐匿心迹,躲着风疏竹的目光,飞入了远方的晨雾里,那晨雾像许久前一个早晨的晨雾一样,吞噬了她,留下一片决绝与冰冷。
第五十章 出关(1)
一团皎洁的明月,正从蝉翼般透明的浮云里钻出,闪着银色的清辉,一泻千里,照得玉笋峰犹若白昼,绿荫深处一派蝉鸣,清风徐徐,送来竹涛声阵阵。
楚晴对自己的一身新装扮,略感不适,仿若刚学会踩高桥的孩童,小心翼翼地,矜持地走到落水洞外,眼前如此月夜美景,更有晚风轻轻,送来阵阵花香袭人,好一个寂夜,好一处花月相溶,令人陶醉不已,霎时让自己心下轻松了许多。
楚晴抬起一双盈盈美目,嘴角挂着一丝不易被察觉的微笑,向周围一张望,发现竹林里影影绰绰,多了栋二层小楼,从后窗隐隐有灯光泛出,心中难免一疑,难道说我在洞里一日时光不到,小九他们就建好了房子,还是自己身在他处,当下又细细看了下周围的景物,确定是苍青山玉笋峰的峰顶无疑,方怀着一份吃疑的心,继续向前走。
俄而,竹林里却闪出一人来,借着明亮的月光,看清正是身穿一袭白衣,肩披羽翼,剑眉星目的小九。
楚晴一阵欣喜,迎上前去,呼道:“小九!”
小九本是从竹林里欢喜地闪出来,此刻一见楚晴,脸色却转为惊愕,向后退了一步,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转动着一双明亮的眸子,上下打量起楚晴来,似乎一时间难以接受,眼前这女子就是昔日的顽皮好动的少女楚晴。
在楚晴方欲开口说话时,竹林里的小路上,又一前一后,跑来两个小动物的身影,前面一个矮胖敦实的是小胖熊袋袋,紧追其后的是一只橘黄色的大猫,正是段婆婆的丫头,两个似乎在追逐奔跑玩耍。
只见小胖熊袋袋一路疾驰,跑到小九脚下时,却猛地刹住脚步,险些来了个倒栽葱,摇晃了几下肥胖的身子,才好不容易站稳,瞪着一双绿豆大小的眼睛,带着怀疑吃惊神色,盯着楚晴看,一副陌生而害怕的样子,躲到小九的腿后,不再走上前来,但明显又为眼前女子动人心魄的美丽所摄,不时地偷看着。
月华如水,倾泻到楚晴的脸畔肩头,映着她如玉的肌肤,在她那白皙的脸颊上,有婉约的眉,纤巧的鼻,润润的唇,如水的眼波,温柔的夜风习习吹来,轻轻撩拨起她额前两绺柔顺的刘海,拂过她白皙的脸颊,露出小巧玲珑的耳朵。
一时看呆了小九,看痴了小胖熊袋袋,四下里一片寂静,草丛深处的花朵,也羞涩地打起了卷。
空气,在那一刻也为眼前这女子的妩媚所凝固。
楚晴看到大家如此痴呆地看着自己,难免一时心急,圆睁眼眸,撕破那一身妩媚,厉声道:“哼,换了身衣服,你们就不认得了,我是楚晴啊,那个,那个袋袋,你色眯眯的躲在后面干嘛,你给我滚出来!”
经此一呵斥,小胖熊袋袋便已深深确定,眼前这年轻漂亮的女子,无疑就是昔日那个泼辣刁蛮的楚晴。只是,只是,此时太漂亮了,这千载难逢彰显殷勤的机会,它如
何肯放过,忙乱中在身旁的草丛里,胡乱抓了一把,采了一朵小野花,捣腾起小碎步,生怕被小九抢在前去一样,跑上前去,一咧嘴,流着口水,微闭起绿豆大的眼睛,双手向上一举,来了个优雅地姿势向楚晴献花。
怎知,片刻之后,耳听楚晴恨恨地道:“你拿着一片枯树叶对着我,是几个意思?”
闻声,小胖熊袋袋抬头一看,自己手里确实捧着一片枯树叶,诧异地回头寻去,才发现,刚才跑的急了,小野花早掉到地上了。
小胖熊袋袋灵机一动,将枯树叶放到嘴里,啃咬起来,一会工夫,就啃出一个心形来,接着嘴一咧,向上一举,在此送给楚晴。
楚晴一双亮盈盈的眸子一转,白了它一眼,嫌弃地道:“哎呦,好恶心,全是口水,我才不要。”
话音刚落,竹林里走出一个佝偻的身影来,却是段婆婆手拄着龙头拐杖,笑呵呵地走上来,路过小九身边时,抚了下小九的衣袖,语重心长地道:“傻孩子,那是晴儿啊,你守关七日,终于等来了晴儿出关啊。”
小九闻言,略显羞涩地偷看了楚晴一眼,又深深地低下头去,段婆婆笑着牵起小九的手,拉着他一同走上前来。
段婆婆的一席话,传到楚晴的耳里,着实吓了自己一跳,以为在落水洞内只呆了一日不到,却未料实际已经过了七个日夜,一时间呆愣在原地,错愕不已。
段婆婆拉着小九走上近前,慈爱的目光看着楚晴,缓缓说道:“晴儿,你因祸得福了。”
楚晴原本呆愣着,这一听更加懵懂,不解地看向段婆婆。
段婆婆笑呵呵地道:“你不光完全消除了体内的剧毒,还完全吸收了那蜈蚣精近三百年的道行,你现在已经不再是三尾妖狐了,而是五尾灵狐了。”
楚晴听完,又低头看了看自己一圈,脸上茫然地重复道:“五尾灵狐?”
段婆婆点点头,笑道:“九尾一族,按修行可分为一尾火狐、二尾血狐、三尾妖狐、四尾魔狐、五尾灵狐、六尾幻狐、七尾神狐、八尾地狐、九尾天狐,而晴儿现在就是五尾灵狐了,你身上的妖气已尽了。”
楚晴虽说身为九尾涂山氏一族,但还第一次听如此之说,抬起双手,摸着自己光滑如玉的脸颊,有一分愕然,有一分难以形容的激动,一时难以说出话来,最终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句:“我长大了!”
段婆婆与小九同时为楚晴高兴地笑了起来,而小胖熊袋袋却走上前去,站在楚晴脚下,与楚晴比量了一下身高,故作深沉地点点头,逗得三人又大笑起来。
笑过后,楚晴又恢复寻常样子,顽皮地踮着脚紧闭着双唇,倒着碎步,像鸭子一样,一摇一摆地走上到小九身边,看了看小九,发现自己真的长高了许多,成了亭亭玉立的妙龄少女,终于忍不住高兴地“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段婆婆看了
看楚晴,笑道:“以后晴儿就是大姑娘了啊。”
说的楚晴顿时不好意思起来,脸上一热,低下头来,似乎突然间,她还不适应自己成了大人的事实。
小九趁着楚晴低头之际,深深偷看了几眼身旁这个美丽的女子,如此之近的距离,鼻孔中仿佛能闻到她身上的阵阵芳香,心儿顿时在胸口里砰砰跳个不停,脸一红,也低下头去,两个人同时站在一起羞赧的低着头,真个仿佛背着家长,第一次约会的少男少女,那一份独有的羞涩与激动,惟妙惟肖。
小胖熊袋袋看在眼里,醋意大生,气鼓鼓地挪动着矮胖敦实的身子,走上前去,拽了拽楚晴的裙摆,伸出双臂,示意楚晴抱抱。
而身后一直冷眼盯着众人的的橘猫丫头,看到小胖熊袋袋如此举动,气的胡须翘了几下,狠狠看了一眼,一转身,摇摇尾巴,迈着猫步,隐入竹林里去了。
楚晴蹲下身子,抱起沉甸甸的小胖熊袋袋,闻了闻,鼻子一拧,道:“袋袋,你怎么这么臭啊,是不是好久没洗澡了。”
小胖熊袋袋嘴一咧,自己也闻了闻身上,遂将头扭向一边,似乎它也不能接受自己身上的味道。
楚晴一脸薄怒,放下小胖熊袋袋,嘟囔一句:“走吧,回屋去吧,洗了澡,再抱你吧。”然后转头看了眼段婆婆。
段婆婆笑道:“好吧,我们也一同回屋吧,带你参观下你的小姐楼。”
三人与小胖熊袋袋一路说笑着,走到新建的小楼前,楚晴一路注意到,通向小楼的竹林里,特意用圆形的卵石铺成了一条曲曲折折的小径,楼前还修了假山水池,,水面上漂浮着绿色的浮萍,几尾锦鳞借着月光,在浮萍地下游动嬉戏。
这是一栋二层高的小木楼,门前是青石台阶,往上去便是立柱回廊,门窗雕琢精细典雅,首层为一大间,是为客堂,二层左右分成两间,均为卧房。
楚晴在楼前站了许久,看着小木楼陷入沉思。
段婆婆笑道:“晴儿,为何不进去看看呢?”
楚晴闻言,回过神来,双眼一眯,笑道:“婆婆,我在想,给我的小木楼起个名字,”说完将伸出纤细修长的食指,立在眼前,看了看,接着道:“就叫风楚楼吧,这座楼本是风大哥送给我的,又风又有楚,嗯,就叫风楚楼,你说怎么样,婆婆。”
段婆婆看了眼小九,笑道:“老身只是暂住玉笋峰,晴儿高兴就好。”
楚晴闻言,转头看向小九,嘻嘻一笑道:“小九,你觉得叫风楚楼怎么样?”
小九看着楚晴一脸高兴的样子,眼神闪烁几番,稍后脸上半笑地点点头。
楚晴见状,仿若完成一件心头大事一样,长出了一口气,向前走一步道:“那就请大家随我一同参观下我这风楚楼吧。”说完,笑靥如花,上前推开门。
第五十章 出关(2)
走进一楼,楚晴发现这是一间堂厅,确切说更像是一间书房,室内摆放着雕花屏风,会客桌椅,一端书案上列放着笔墨纸砚,书柜上分层摆放了一些水晶鹿镇纸、玉荷叶笔洗等一些小器物,满屋装饰得书卷气息甚浓。
楚晴暗想:这小楼建在玉笋峰,理所当然与风大哥的房间风格保持一致。便未再多说,轻轻走上前去,随手拿起玉荷叶笔洗把玩了起来,自己虽说对玉石不懂,但这个笔洗不但表面温润,那莲叶旁雕刻莲蓬把手,也惟妙惟肖,一看便知不是凡品,心中又不免想到这要花多少银子啊,当下默然不语。
段婆婆在一旁,似乎看出楚晴心事,笑道:“晴儿,这些文房家具和器物都是你自己得来的。”
楚晴闻言,又看了眼那上好的笔洗,错愕得道:“我自己得回来的?”
段婆婆一笑,走上前一步,轻道:“你冒险救了那么多公子哥,这些都是他们里尊长,寻到赵师傅门上,作为答谢之物送你的,老身见你一时难以出关,众人又诚恳万分,就代你收下了。”
如此一说,楚晴顿时全然,轻轻放下那玉石莲叶笔洗,又仔细打量起房间来,仿佛不愿错过每一檩条,每一根立柱。
看着看着楚晴双唇紧绷起来,心中一阵酸楚“啊,这就是自己的房子,一栋属于自己独有的房子。有了房子,似乎更有了家的感觉,玉笋峰,风楚楼,从今而后,便是我的家了。”想着想着,她轻轻地闭上眼睛,深深地呼吸,品味着那股新木的味道,享受着家的感觉。
月华如水,透过镂花的窗棂,洒落在她如玉一般的脸上,润润的唇,轻轻闭起的双眼中,那浓密而长长的睫毛微微的抖动着,是如此那般地诱人妩媚。
脚下的小胖熊袋袋,忽然用力拉了下沉醉中的楚晴,指了指客堂的一个角落。
楚晴睁开眼睛,顺势看过去,只见那里放着一个精致的小木屋,开始看以为是一个鸟笼,待略作打量后,马上会意道:“袋袋,那是你的房子吗?”
小胖熊袋袋用力地点点头,又用前爪挠挠头,一咧嘴笑了。
段婆婆看到楚晴开心的样子,笑道:“晴儿,这赵师傅真是厉害,七天时间,带领众工匠,便造了这一座小姐楼,还顺便给前院的客房加高了一层。”
楚晴透过窗棂,向前院看了一眼,见到自己原本住的客房,确实加高了一层,与风大哥住的书房连成了一栋两层的楼,看到此处,忽然心有所动,转头对着小九,道:“那小九,你也不必露宿在外面了,新加高了客房,应该也很好吧。”
小九闻言,笑了笑,然后用力地点点头。
楚晴又看到婆婆,接着道:“婆婆,这风楚楼如此之大,我一人住不下,不如你与我同住吧。”
段婆婆慈爱地看着楚晴,轻轻地摇摇头,语重心长地道:“婆婆曾
立誓不住高堂广厦的,这小楼旁有两间小草房,足够暂时安身了,再说,婆婆也是暂住此地。”
楚晴不解地问道:“小草房?”
段婆婆点头道:“嗯,是两间小草房。当时担心暴雨突至,赵师傅带人临时搭建的,供工匠们使用,也用来存放工具和精细木料。等这房子建完后,也没有拆去,此时已是空着了,晴儿的心意,婆婆心领了。”
听此一说,楚晴了然,此时断然是劝不动这段婆婆与自己同住风楚楼了,便也不再坚持,而是“哦”了一声,接着又在房间里踱了几步,发出一声感慨道:“我们一家人能在一起,真的是温馨快乐。”说到一家人,却又想到了风疏竹,真是“遍插茱萸少一人”了。
一想到风疏竹,楚晴水汪汪地眸子又陷入了浮想:“此时此刻,风大哥又在做什么呢?他见到长大了的晴儿后,会不会开心呢,又会说什么呢,他喜不喜欢我现在的样子呢?”
段婆婆暗暗观察到楚晴神色变化,似是忽然陷入沉思,便轻咳一声,道:“小九,晴儿新出关,需要早些休息,不如,有话我们明日再叙吧。”说完看了眼小九,见小九也点头同意。又轻道了一句:“晴儿,那婆婆与小九就不再打扰你了。”
楚晴闻声一愣,回过神来,其实她只是听到段婆婆好像对自己说过什么,因走神却也未听清楚,转头见二人都看着自己,只好尴尬地眨了眨眼睛,轻道:“哦。”
段婆婆与小九便同时与楚晴告辞,两人出了风楚楼,各自回了房间,暂且不提。
回过来再说楚晴,送走了段婆婆与小九后,着实又带着小胖熊袋袋放纵地高兴了一把。放下方才所有的矜持,满屋的疯跑翻看,大声地高呼尖叫起来,直到累得瘫倒在地上。仰面伸开了手脚,躺在清凉的石青地面上,听着自己兴奋的心跳声,直直地望着屋顶的檩条木梁,心里默念着“我长大了,我还有了自己的房子,我张大了,我还有了自己的房子……,”
此时此刻,楚晴的开行和激动,怕是难以用任何文字形容了。
小胖熊袋袋虽体会不到楚晴的那一份激动,但也跟着迎合,作闹了许久,连翻跟头带疯跑的,委实也累的够呛,也仰面躺倒在楚晴身旁,肚皮不断地起伏着,不停地喘着粗气。
疯过以后,体会到定是疲倦,突然来袭的疲倦,让楚晴想到,还有二楼自己的卧房没有看过。于是带着一丝期待,一份好奇,猛然起身,快步向前走去。
小胖熊愣了一下,看清楚晴的意图后,马上翻身而起,也追了上去。
楚晴便带着小胖熊袋袋,沿着楼梯,带着那一分憧憬,轻步走上了二楼。
上了楼梯口后,楚晴发现二楼分了东西两个房间,自己正在疑惑之间,小胖熊袋袋指了指西面的房间,又指了指楚晴,示意西侧房间是她的卧房
楚晴心领神会后,好奇地睁大眼睛,在门口站定片刻,盯着那雕刻精致的房门,似乎是深呼吸了一下,才举起双手,轻轻地放在门扇上,接着轻轻地一推,房门发出一声轻响,缓缓向两侧分开了。
迎面而来的是淡淡的新木香气,楚晴试探着向里一看,只见房门的正对面,映入眼帘的是临窗放置的一张日间小憩用的美人榻,舒适小巧,古朴华丽。在美人榻靠侧面是一张雕花描金拔步床,床上铺着整齐崭新的被褥,床外侧的幔帘轻轻分开卷起。床头一旁又放着一个精巧的衣服箱。
楚晴满眼欢喜地轻轻走上前去,来到正对的美人榻前,好奇的目光落在了上面一侧翘起的木枕,便抬起手来轻轻摩挲半晌。目光随意又落在在美人榻的令一侧,又那里放着镂空五屏风式镜台,上面除了制作精致的妆匣外,还摆放着一个光灿灿的铜镜。
楚晴见了铜镜,眼中一亮,从木枕上缩回手来,快步走到镜台旁,在木椅上坐下身来,对着铜镜,眨了眨眼睛,仔细端详起自己的新模样来。
只见光灿灿的铜镜中,一美丽女子对镜端坐,镜中有细细的眉毛,纤巧俏皮的鼻子,浓密而修长的睫毛,掩映着一双水汪汪的美目,额头上两绺中分的刘海,随着习习晚风轻轻飘荡,抚过白皙如凝脂般的脸颊。
楚晴陶醉着,审视这一个长大了的,崭新的自己,忽然镜子里出现了一个圆圆的脸,一对绿豆大小的眼睛,小小的耳朵,黑色的鼻头,一咧嘴,露出两排苞米粒子一样的牙齿来。
楚晴一看,却是小胖熊袋袋不知几时,爬上椅子,坐在了自己的身旁,也挤着来照铜镜。
楚晴一拧鼻子,美滋滋地拍了拍自己的脸颊,一收嘴唇,露出两排雪白整齐的牙齿,然后一脸嫌弃地道:“袋袋,你的牙好难看啊,看我的牙,又白又整齐。”
小胖熊袋袋转头看了看楚晴的牙齿,却呲出两颗稍大的门牙,用前爪指了指,不屑地将头扭了过去。
楚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怎么,你是在炫耀你的那两颗大门牙啊,哪天你跑快了,说不定摔上一跤,就把那对大门牙磕掉了。”说完又转过头去,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继续欣赏起来。
对于这样的毒舌诅咒,小胖熊袋袋自是听得懂,于是一脸不快,又看了眼铜镜中自恋的楚晴,转了转一双小眼睛,接着挪动着肥胖的身子,又溜下椅子来,在地上顿了片刻,才拖着不情愿的步伐,慢吞吞地下楼去了。
身后传来楚晴银铃般“咯咯”的笑声,其中还夹了一句:“袋袋,下楼时小心门牙噢。”
小胖熊袋袋走后,满屋留下的是寂静,楚晴将目光紧紧地盯着铜镜上,看着一个新样貌的自己,不由想到:“我终于长大了。可长大了,又究竟意味着什么呢,再也不能吵闹了吗?”
第五十一章 惩戒(1)
翌日,清晨的阳光再次悄悄落在玉笋峰,竹叶上、草尖上沾满了晶莹的的露珠,闪耀着太阳的金色,轻风吹来,那圆圆的露珠,沉甸甸地一抖,便优美地滑落到地面上,飞溅起一片小小的水花。
早早便跑了出来的小胖熊袋袋与橘猫丫头,沐浴在金色的阳光里,沾了一身露水,在草丛中钻入蹿出,追逐嬉戏,享受着新的一天的开始。
倒是用过了早饭的楚晴、小九和段婆婆,一同坐在风楚楼的书房里,边喝着茶,边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经过一夜的兴奋,楚晴明显没休息好,红着眼睛,连打了几个哈欠,端起茶杯喝了两口茶,强打起精神,目光凝滞地看向窗外,一阵凉风拂面吹来,令其打了一个激灵,神情登时清爽,忽而开口道:“小九,赵师傅的工钱,已经结清了吧。”
段婆婆看了眼楚晴,接过话头道:“当时小九一直在落水洞外为你守关,整整七日七夜,这建房搭屋的事,一直是老身与赵师傅在操办,怎奈老身囊中羞涩,工钱就暂时未付,但当时约定,待你出关,马上送上门去。”
楚晴闻言,满眼感激之情,望向小九,道:“小九,谢谢你为我守关,他日你有冲关时,晴儿一定义不容辞,也替你守关。”
小九闻言,脸上一红,羞赧地笑了笑,便低下头去,再也不敢多看楚晴一眼。
楚晴见小九如此腼腆,当下一笑,又看向段婆婆,接着道:“这些时日,也是辛苦婆婆了。”
段婆婆会心一笑,道:“些许小事,晴儿不必这般客套了,老身能平安脱险,安然无恙来此,还要多多感谢风公子。”
闻言,楚晴和小九一同看向段婆婆,楚晴紧问道:“段婆婆何故有脱险之说呢?”
段婆婆轻叹道:“老身一向只求安稳,不愿插手外界之事,可那梁纵苦苦相逼。此时,老身在那螺田境内,已是无安身之所了,暂且只好投奔风公子了。”段婆婆说话的语速很慢,仿佛在极力掩饰内心的情感。
虽说简单几句话,但楚晴与小九早已听个明白,段婆婆之所以出现在苍青山,全是那梁纵所逼迫,话里更是隐含了一些难以想象的遭遇,便不再追问。
几人陷入一阵沉默,稍后,楚晴看了看小九,又道:“赵师傅的儿子,那个叫赵天宝的,已经平安送回家了吧。”
小九与楚晴目光一对,慌忙避开,又低下头去,轻轻点了点头。
楚晴“哦”了一声,接着却眉头一皱,道:“那个赵天宝,我倒是一直觉得有些奇怪,他好像对一些法术有特殊的抵抗能力。”
闻言,段婆婆讶异地“哦”了一声,接着楚晴便将如何混入坠云阁,如何在囚室内发现赵天宝,又如何盗取大彩花,又如何用幻术迷晕赵天宝,之后又发现他如何醒来,以及后来如何逃出寻香楼时的一些经过,一一描述了一番,又说当时因要救助诸多人等,对赵天宝的异样,便未来得及做详查。
如此步步惊心,危机四伏的过程,被楚晴描述的倒是轻描淡写、趣味横生,段婆婆打心里明白,眼前这年轻姑娘,他日定非寻常之辈,然而话头前赶后赶,又说到了赵天宝,而且诸般情形,确实令人生疑。
待楚晴说完后,段婆婆沉思片刻,道:“算上这个赵天宝,加上坠云阁的笑笑、雨茹等人,这石门镇,看来还有许多疑点要探明啊,怕是要费些周折了。”
楚晴闻言,却是嘻嘻一笑,道:“看来,我还是要以男儿身再走一遭才是。”楚晴说得轻松而得意,貌似她对自己的公子打扮很是感兴趣,将这诸番冒险当做了儿戏一样。
段婆婆微微一笑,端详着楚晴道:“晴儿扮起公子来,那也是玉树临风啊,和小九真是不相两样。”
小九听到段婆婆如此一说,脸上一喜,却仍旧未敢看楚晴。
楚晴却又嘻嘻一笑,道:“那,小九,我们不如尽快去老赵小蒋村吧,工匠们的辛苦钱不能拖欠太久啊,免得人家言语。”
小九听楚晴说完,先微愣了一下,稍后才用力点点头。
想到那日装作剪径强人捉弄小九的事情来,楚晴又神秘一笑,轻咳两声,接着脸色一板,正色道:“不如,小九你且先行一步吧,我们在村口会面,我还要做一番准备。”
小九诧异地瞄了眼楚晴,有些茫然,但仍是用力地点了下头,却并未有起身离开的意思。
楚晴见状,一副俏脸马上虎了下来,假嗔道:“我要去换衣服,难道你不回避吗?”
小九一听,脸腾地一下就红到了脖子,慌乱站起来,却不小心将身后的椅子碰倒在地,手忙脚乱地又连扶了两次,才将椅子扶正,一路低着头,小跑着走出门去离开了。
见小九的背影消失在门外,段婆婆笑了笑,轻道:“小九这孩子倒是诚实憨厚。”说完,深深望了楚晴一眼。
楚晴却依然看着门外,生怕小九再转身回来一般,无意地轻“哼”了一声,嘟囔道:“太诚实了,就是笨。”
段婆婆故作叹气道:“人笨些是好事,可以依靠啊。”
楚晴未听出话外音,而是不屑地一扭鼻子,不以为意道:“找依靠,还是风大哥好,人又聪明,道行又高。”说完脸上洋溢起憧憬的微笑。
段婆婆看在眼里,却未再言语,而是目光深深,将头转向窗外,似乎是陷入了思考中。
此时,窗外日已中天,玉笋峰上金光万缕,也开始热了起来,鸟儿躲在竹林、房檐下不停地鸣叫着。橘猫丫头借着草丛的掩护,正小心翼翼地向一只鸟爬过去,在她身后不远处小胖熊袋袋也蹲在一丛野草后面,紧张兮兮地盯着那只鸟儿,就在橘猫丫头靠近那一瞬间,那只鸟儿看也未看,突然有所感一般,直接展翅惊飞起来,冲向蓝天,脱离了险境后,又优雅地盘旋了一圈,似乎是在嘲笑下方那两只猎手,才飞向远方。
楚晴陪着段婆婆,在房间里静静地坐着,但心思
早已如同那只鸟儿一样,飞向了九霄云外,一会在盘算着如何捉弄小九,一会又在思念风大哥,脸上时而欢喜时而忧愁,阴晴不定。
段婆婆偷看了楚晴两眼,会心一笑,便借口去做午饭,起身推门离开了。
告别了段婆婆,楚晴又想着捉弄小九,又失声笑了笑,才走到楼上,打开衣柜准备换装,却发现之前穿的那件公子服饰却是小了许多,这才再次想起,自己长高了许多。看了看窗外的天光,便又盘算着去石门镇上重新置办一套来。在下楼时,又想起外出要带着小胖熊袋袋,却四下里寻了个遍,最后还是个踪影不见,就打开窗子连呼几声,又等了许久也未见踪影。
正在诧异间,却听到隔壁小草房里的段婆婆轻呼道:“怕是与丫头出去玩耍了,放心吧,它们在一起没事的。”
楚晴低声嘀咕了一句“重色轻友!”又看了看天色,才顺手合上窗扇,一路欢喜着下了玉笋峰,一路来到了石门镇。
石门镇上忽然多了这么一位俏丽可人的美丽女子,着实吸引了不少路人的目光,街边站着的大婶大妈纷纷侧目,聚在一起对楚晴评头论足,仿佛自己也回到了青春的当年,眼神中充满了羡慕与赞叹。一些行路的年轻男子们,也纷纷驻足痴笑着行起注目礼,有几个胆子偏大的竟走上前来自我介绍一番,搭起讪来,却被楚晴一一用白眼抵回,引起路人一阵哄笑,识趣的便苦笑摇头,无可奈何离去,也有搭讪不成,恼羞成怒的,一甩衣袖,脸上不屑一顾,嘴里嘟囔一番,却被闻言停下脚步的楚晴的那一双如电冷目瞪得哆嗦不止。
稍时,习惯了这样被人注目,楚晴便不在理会,而是不以为意,神色轻松自如坦然地行走在街市当中,左瞅右看,找起衣帽店来,也因在她心里突然有个更好的主意,那就是自己要学做风大哥的模样,买一身儒巾澜衫来,扮做个潇洒飘逸的书生,当下越想越兴奋,不知不觉却走到了街道的尽头。
远远的,却看见前方一家店门前,数人在推推搡搡,期间又夹杂着谩骂声,似乎因何事在争吵,而路人见也纷纷躲避,向这边逃了过来。
楚晴眼珠一转,伸手拉住一位逃过来的老伯,打听前方发生了何事。
怎晓得,那老伯原本恐慌逃窜,猛地被人拉了一把,立时吓得瘫倒在地,抱着头口中连呼:“我只是过路的,我只是过路的。”
楚晴见摔到了老人家,心下责备起自己太过莽撞来,顿时心生歉意,上前俯身扶起那位老伯,口中轻声道:“老人家你不必害怕,看清我是谁。”
那老伯听如此一说,才敢慢慢放开抱头的双手,颤巍巍地抬眼一看,见是一年轻漂亮姑娘,当下才松了口气,却又担心地回头看看,见离那门店已足够远,才气喘吁吁地道:“哎呀,可吓坏我了。”
楚晴见老伯如此惊恐,心想事情必有蹊跷,便又轻声问道:“老伯,前方发生何事,你怎么像逃瘟疫一样?”
第五十一章 惩戒(2)
那老伯又缓缓气息,才道:“咳,姑娘,你是外地人吧,你有所不知,那里是家赌场,平日里面设下圈套,骗人钱财不说,还放高利贷,这不又有人欠了贷,要被剁手脚了,我是怕那欠贷的人胡乱间指认我做熟人,遭了连累啊。”说完唏嘘不止。
楚晴一听,娥眉微挑,气上心来,别看楚晴是一个姑娘家,但生平最是见不得弱者受欺负,一向喜欢打抱不平,那颗同情弱者的心,当下又沸腾起来,怒道:“老人家不必担心,我这就去寻个道理来。”
正欲迈步向前,却被那老伯从身后一把拉住衣袖,回过头来一看,那老人家满眼关切,颤声道:“姑娘,你一个柔弱女子,如何能与那些强人寻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免生祸患。”
楚晴一听,轻轻拨开老伯的手,笑道:“老人家你过于担心了,你看。”言毕,稍稍一运气,将右手食指向路面上的青石插去,只听“嘿”地一身轻喝,继而将手指拔出,只见在那一尺厚的青石上留下一个深深的洞来,然后楚晴笑了笑,又在那老伯面前亮了亮手指。
那老伯见状,呆愣许久,才难以置信地蹲下身来,用粗糙的手掌摩挲起那块大青石来,又对上面的手指洞端详半晌,接着伸出自己的食指,看了又看,比量半天,瞪圆了眼睛,憋足一口气,也用力向那大青石上戳了下去,却只听“哎呦”一声,手指顿时红肿起来,赶忙用另一只手攥住,放在嘴边吹了又吹,龇牙咧嘴的强忍着疼痛,待再一抬头时,却发现楚晴早已走远,眼见到了那家赌场前。
楚晴离开老伯后,在走近那家赌场后,却并未马上走上前去质问,而是寻了当街一棵树,站在树后观察起来。
却见赌场前,几个汉子正揪住一个年轻公子模样的人,掌掴几下后,又厉声言语恐吓,那公子背对着楚晴跪在地上,连连求饶不止,断断续续的听出来,是在不断求饶并允诺回了家就要得钱来,一定还上赌债,边说还边用手指向后方,他这一回头不要紧,楚晴当下才看个清楚,那年轻公子不是别人,正是自己费尽心思,千方百计从坠云阁救出的那个赵师傅的儿子赵天宝。
楚晴顿时对赌场打手们的恨意消了一半,反而对赵天宝的怒意骤生,好你个赵天宝,真是个吃喝嫖赌样样俱全,当下打定主意不再向前,而是站在一旁继续观察起来。
那几个赌场打手哪里听得他的应诺,又掌掴几下后,继续不依不饶,揪住赵天宝胸前衣襟不放,并扬言要挖了他的双眼,吓得赵天宝又跪倒在地,叩头如捣蒜,后来那几个人又将其揪起来,将全身上下搜了个遍,见无任何值钱物件,几个人低头一商量,便考虑要派其中两人押着赵天宝回家去取钱。
赵天宝见有机会躲过一劫,又嬉皮笑脸地站起身来,极尽言语能事,好话说尽,最终终于说动众人,由其中两个打手跟着离开了赌场。
楚晴对赵天宝的讨好本事,是深有感触,此番又见识了一次,算是打心里对此人厌恶至极,但听到赵天宝要带赌场打手回家,心里也打定主意跟着过去,正好顺路要去赵师傅家,然而令楚晴感到奇怪的是,这赵天宝选择的方向却不是回家的路,而是向寻香楼走了去,心里觉得事情颇为蹊跷,便远远跟了。
楚晴边走边琢磨着,这赵天宝要是进了寻香楼,自己一女儿家,还真不好跟踪查探了,然而那赵天
宝领着两个赌场打手,一路走过去,却未走寻香楼正门,而是绕过前院,沿着院墙边的小路依山向上走去,又走了一段距离,只见那院墙上不知何时开了个小角门,近一人高左右,也是涂着朱红油漆,远远看过去,和院墙一个颜色,不仔细看还真不容易察觉。
赵天宝来到小门前,左瞅右看,像做贼一样,看清了四周,见无人跟踪,才取出钥匙,打开了角门,引两个赌场打手走了进去,又鬼鬼祟祟地转身将角门从里面关好。
楚晴看了看丈把高的院墙,嘴角微翘,笑了笑,一纵身就落入了院子里,此番也算是二次来此,因而轻车熟路,进了院子,见赵天宝三人头也不回地大步向楼门走去,便不再跟在其后,而是轻轻飞身直接上了二楼,由二楼的回廊来到了中庭,就近寻了一根柱子,潜伏下来,静静等候。
不一会工夫,赵天宝引着两人,由一楼正门走了进来,站在宽敞的中庭,那两个赌场打手,左瞅右看,失声讥笑道:“这不是寻香楼后院吗?我说,敢情你家原来在寻香楼啊,你不会是寻香楼的婊子养的吧,哈哈”说完两人放声嘲笑起来,笑声响亮在宽大的中庭里回荡,异常刺耳。
赵天宝被这般羞辱,依旧满脸堆笑着,作唯唯诺诺样,但眼底却有一丝杀气闪过,笑嘻嘻地道:“两位爷,请再次稍等片刻,小生楼上取银子,去去就来。”
那两赌场打手一白眼,一个道:“量你也逃不了,快去快去。”
另一个道:“最好能找两个小娘们,陪陪我们兄弟,舒服了,说不准还能免你几两。”
赵天宝笑嘻嘻地,点头作揖,连连称是,然后自己独自走上了二楼来。
楚晴看得清楚,赵天宝走到一间房门前,轻轻扣了下门,小声呼道:“雨茹姐姐,雨茹姐姐,我是天宝啊,你要的人粮,我给带来了。”
过了许久,那房门才从里面被人打开,只见走出来一位长相俏丽的女子,穿着一身束腰绿罗裙,里面穿着一层薄薄的透明白沙抹胸,一双桃花眼不耐烦地看了眼赵天宝,淡淡地道:“人在哪里呢?”
赵天宝赔笑道:“在一楼中庭,这次,小生可是带来了两个人。”边说边伸出两个手指来,在雨茹面前晃了晃。
雨茹已然一副厌恶神色,都没正眼看赵天宝,道:“前面带路。”
赵天宝嬉笑着,在前面弓着身子,引着雨茹沿楼梯一步一点头地来到了中庭。
那两个赌场打手等的早已不耐烦,口中粗话不断,此时却见赵天宝引来一个年轻女子,容貌可人,便走上前去,猥琐地笑着,言语轻薄起来。
一个道:“哎呦,我说小子,这是你妈妈,还是你妹妹啊,长的倒是蛮标致啊。”
另一个道:“我看你的赌债就不要还了,我们兄弟两就给你做主,让这小娘子陪我们哥俩乐呵乐呵就行了。”说着居然撸胳膊挽袖子,淫笑着向雨茹走过去,要动起手来。
雨茹闻言,早已将事情听个明白,脸上闪过一丝薄怒,但随即道:“两位爷,寻香楼与你们场子一向井水不犯河水,我劝两位自重,免伤了两家和气,至于这个人欠了多少赌债,我们给的起。”
那两个赌场打手一听,这女子明显是将寻香楼抬出来压自己,但她说的也是事实,这寻香楼确实惹不得,眼见到嘴的美色却吃不得,脸上淫
笑一扫而光,但仍不舍地多看上几眼,悻悻道:“五百两!”
雨茹白了两人一眼,从怀里取出一张银票,在那二人面前一抖,对赵天宝怒道:“送客!”说完转身就上楼了。
那两个赌场打手从赵天宝手里接过银票,却紧盯着雨茹的腰身不放,直到眼见着走上二楼,转上了回廊,才舔了舔嘴唇,收起银票,扫兴地走了出去。
再说雨茹,走上回廊,刚要回房间,却听一旁的房门轻轻打开,随即里面走出一身材高挑,身穿石榴红素腰高叉席地长裙的年轻女子来,那女子脸上似隔了一层水雾,朦朦胧胧看不太清晰,但楚晴记得,这就是那个笑笑姑娘,只听她柔声道:“雨茹,是谁啊,大中午的,如此喧闹。”
雨茹转头看了一眼,便走上前去,低声道:“姐姐,是那个赵天宝,引来了两个赌场讨债的打手充作人粮,被我还了赌债打发走了。”
笑笑伸出修长的手臂,理了理头发,一仰头道:“雨茹做的对,我们不可再明目张胆的行事,另外这个赵天宝,巧言令色,并不可靠。”
雨茹向楼下白了一眼,嗔怒道:“是啊,上次让他做内线,不想被人救走了所有人粮,青茜更是怕已惨遭毒手。”说到后来,有隐隐哀伤。
笑笑想了想,从腰间取出一个红色小瓷瓶,递给雨茹道:“这是我昔年偶得的秘术,可收了那赵天宝的音线,让他做个哑巴,惩罚他几日,也好让他长个记性。”
雨茹一听要惩罚赵天宝,欢喜称是,目露神奇地接过小红瓶,揣摩了半天,才转身又向楼下走去。
笑笑见雨茹走了,也缓缓转身欲回房,身子却忽然顿了下,微微一转,向楚晴隐身的柱子方向看了眼,又低头想了又想,才轻移脚步,走回房中去。
楼下赵天宝送走了赌场的打手转身回来,看到雨茹由楼上缓步下来,一副笑颜逐开的模样,毕恭毕敬地迎上前去,嬉笑道:“雨茹姐姐,可是对这两人不满意吗?那小生明日再寻两个好的来。”说完做要离开状。
雨茹眉毛一横,怒道:“赵天宝,你屡次三番任务失败,还敢跑来巧言令色,你看这是什么!”说完,取出那个小红瓶,打开瓶盖,对着赵天宝。
赵天宝只顾着讨好雨茹,想因此而蒙混过关,溜之大吉,便未存防备心理,听到雨茹叫他看什么,便真个抬头一看。
却只见雨茹手里拿着的小红瓶里射出一道红光来,直扑自己咽喉,当下以为雨茹要取自己性命,连呼“饶命。”瘫软倒在地上。
那红光在赵天宝的咽喉处一绕,便又“嗖”地一声飞回小红瓶内。
再看赵天宝,用双手死命掐住自己的喉咙,“呼哧呼哧”地再不能发出任何言语,吃惊地跪在地上,惊恐地看着雨茹。
雨茹脸色一沉,怒道:“这是对你的一个惩戒,三日内再找不到合适的人粮来,你这辈子休想再说话。”说完,也不待赵天宝回答,转身便走了。
剩下赵天宝呆愣半晌,有气无力地抬眼看了看楼上,才拖着疲倦的身子,一步一挪地走了出去。
这一切,躲在暗地里的楚晴看个明白,心想这两妖怪虽说作恶,但那赵天宝行为确实可僧,应受到小小惩戒,便不再理会,而是盘算着去买衣服,去村头与小九汇合,再做计较。
第五十二章 戏弄不孝子(1)
再说小九,在玉笋峰辞别了楚晴与段婆婆,也是一路急行,生怕楚晴走在自己前头,早早就来到了老赵小蒋村外。
驻足而立,举目四望,只见绿油油的稻田一望无垠。田野里有两头水牛似乎是见了生人,慢慢抬起头望了过来,边甩着尾巴,嘴里边不断地嚼动着,悠闲地吃着草。田间有几个头戴斗笠的农夫正在耕作。一阵清风吹过,稻田里掀起一片绿色的波浪,那些农夫也停下手中的农活,站直了身子,微闭着双眼深深地呼吸,享受这一刻大自然赐予的清凉,而稻田那边,稍远处,绿树成荫,阡陌交通,其间点缀着数十间茅屋青瓦。
小九瞬间便陶醉在这一派祥和的田园风光中,负手而立,闭紧了双眼,张开双臂,用浑身每一寸肌肤,去感受那份清凉的风息。忽地耳畔却传来一阵吹吹打打声,在这个静谧的田园里,显得异常刺耳。寻声望去,却见由村头走出一行人来,一路前呼后拥,彩旗飘飘,敲锣打鼓好不热闹,小九心中一喜,当下想到这是谁家姑娘出嫁吧,但眼见那一行人却向一旁的坟地里走去,心中不解,又抬眼看看远方,见晴儿还毫无踪影,好奇心驱使下,也就跟着人群凑了过去。
那行人走了不远,便停了下来,小九走近人群,挤进去一看,只见众人围在一座土坟丘前,停住了吹打,接着走出两个年轻公子模样的人,披麻戴孝垂着头,沉默不语跪倒在坟前。
“啊,原来是上坟祭奠来的。”小九想到这,觉得无趣,便要迈步离开。
这时又有一年长者走上前来,立直了身子,对着坟头拜了几拜,才转身环顾下四周,高声道:“今有吾村村民曹氏兄弟,夜行不甚误闯阴宅,打扰了花家(注:当地对未婚早死女性的称呼),现特献替身童男一对,以望换回被扣押之魂魄。”说完一招手,命人抬上来一对纸糊的童男,高约成人大小,衣帽俱全,脸上更是有鼻有眼,可谓色彩艳丽,做工细致。
众人寻了个妥当位置,将其立在了坟丘前,那老者又走上去,问了曹氏两兄弟的生辰八字,转身用朱砂笔批在纸人上,接着众人又一阵吹吹打打,围着坟丘转了起来。
小九听那长者如此一说,顿时明白,这坟前跪着的二人,是老赵小蒋村的村民,因夜行路过坟地,遭遇女鬼,被收了魂魄。看来这行人是按当地民俗,做了一对纸人用以与女鬼换回魂魄。
小九侠义之心顿起,当下收住脚步,转过身来凝神催动法力,运起双目,将整个坟地查了个遍,却未发现任何异样,又反观那跪倒在坟丘前的曹氏两兄弟,只是面色惨白身体虚弱而已,并无鬼物缠身之相,心里便盘算着是否要上前告知一二。
这时却又见那长者命人抬来了些干柴,聚成两堆,又将纸人分别放在上面,看样子是要烧掉。一切妥当后,长者又走到曹氏两兄弟面前,从怀中取出一枚银针,长约三寸,阳光下银光闪闪。那老者看准了位置,将那二人的眉心处刺破,
分别取了几滴血出来,又点到纸人的眉心处,接着便命曹氏两兄弟上前,持着火折子,就要点燃柴火。也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那火折子受了潮,那二人颤抖着双手,却点了数次,都没点着。
此间四下里静悄悄一片,在众人的注目下,那曹氏两兄弟急得满头大汗,一会工夫衣衫尽湿,真是越点越心虚,越心虚越点不着,着急得快要哭了出来。
众人也屏住了呼吸,鸦雀无声,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那两把火折子上,那长者见二人实在是点不着了,便使了个眼色。从人群里又走出来几名男子,在这几名男子的帮助下,火终于点燃了,那微弱细小的火苗,在柴火堆下摇曳着,不屑一刻工夫,便引燃了周围更多的木柴,火焰终于壮大了起来。
在那红红的火光之下,眼见将纸人要付之一炬,心愿始了,曹氏两兄弟与众人也为之松了口气。
怎知忽然一阵大风从坟头刮起,呼啦啦一阵大响,转眼间将那两堆柴火吹灭,在众人惊愕时,随即眼前飞沙走石,双目难睁,众人被吹得东倒西歪,站立不稳,恐慌万分,胆小的拔腿就跑,剩下的除了几个胆子大的,还有几个腿软迈不动腿的。
一刻工夫,那阵突来的大风吹过,视线再次清晰起来,再看众人,个个灰头土脸,面面相觑。那主持仪式的长者在身边两名壮汉保护下,勉强稳住了阵脚,抹了抹脸,眨眨眼,看了看万里晴空,又看了看曹氏两兄弟,叹息一声道:“看来,这花家不愿做此交换啊,还是要索你兄弟二人的性命。”
此言一出,本来已吓得没了主意的曹氏两兄弟,脊梁骨登时如同泻下半桶冰雪,全身凉透了,只得再次跪拜在地,对长者磕头如同鸡啄米,口中连呼:“伯伯救命,伯伯救命。”
那长者看了看曹氏两兄弟,又转身看了看坟丘,思索片刻,才缓缓道:“老朽做这配阴婚的事,从未失手,难道说,你二人还另有隐情,未据实相告?”
此言一出,那曹氏兄弟二人目光躲闪,深深低下头去,不再言语。
那长者见状,心中已明白**分,脸色一沉,正色道:“倘若你二人此时还敢隐瞒实情,老朽看就是那大罗金仙来此,也救不了你们了,算了,我们就此回村了,你们好自为之吧。”说完,拔腿要走,众人见状,也舍弃那曹氏两兄弟,跟着长者就要走。
那曹氏兄弟二人如何肯放过,爬上前去,紧紧抱定长者的大腿,如同落水之人抓到一根救命稻草,死死不放,连哭带喊:“伯伯,切不可抛下我二人不顾。”
那长者低头看了看曹氏兄弟二人,沉思了良久,假怒喝道:“还不从实招来!”
本来在哭泣哀求的曹氏两兄弟,头顶这一声大喝,如同半空打了个霹雳,吓得浑身一激灵,接着对望了一眼,其中一个年幼的道:“大哥,我看就如实说了吧,总比失了性命要好啊。”
那年长男子的闻言,“唉”了一声,这才将
事情全盘托出,原来这两兄弟平日里就游手好闲,那日夜里因贪图美色,一时兴起,不顾母亲生病在家,跑出来去坠云阁参加“笑笑姑娘”抛彩,不料方走到村头,便被人打晕,迷迷糊糊中被拖入了坟地,在坟地做了一场春梦,早晨醒来却发现怀里一对纸人,当即吓个半死,以为遇见了女鬼,恰好又被早起的邻里发现,为了逃避不孝的罪名,这才编谎言说被女鬼迷了魂,从家中走失出来的。
那长者听曹氏两兄弟说完,眯着眼睛,轻轻点点头,脸色稍事和缓道:“如此说来,这是上天对你二人不孝的惩罚啊。”
众乡里一听这二人居然不顾母亲生病在床,而跑去寻花问柳,当下怒气冲顶,再无任何怜悯,围上前去对二人拳脚相加,一顿痛打,直打得曹氏两兄弟哭爹喊娘,连连告饶。
那长者站在一旁,见火候差不多了,才开口喝阻住众人,那曹氏两兄弟捂着被打肿的脸腮,借机苦苦哀求,并当众指天立誓,这辈子再不敢去寻花问柳,一定好好听父母的话,孝顺父母,众人才堪堪住手。
稍后,那长者捋了下胡子,抬手指向曹氏两兄弟,怒喝道:“从今而后,就看你二人如何为人,如若违背誓言,众乡里定然严惩不贷。”
那曹氏两兄弟又跪拜在地,连连应诺,但仍惊魂未定,怯生生地指着坟丘,颤声问道:“伯伯,这女鬼,已经放过我们两兄弟了吧。”
那长者闻言,脸上闪过一丝微笑,心中明白,这曹氏两兄弟对那夜在坟地中春梦后怀抱纸人的事,仍然是心存余悸,寻常人遇到此种事情,定是惊魂失魄,也实属情有可原,便假嗔道:“这花家已经和老朽谈妥,待回村后,只要你二人得到父母原谅,从今而后孝顺父母,她便不再追求,否则断然会向你二人索命。”
那曹氏两兄弟闻言,如释重负,感激涕零,接着又被众人押着,起身回村去请求父母原谅。
见众人走远了一段距离,那长者只身留在队伍最后,站在坟丘前,微笑着抬头看了看四下天空,望空一揖,轻道:“老朽多谢上仙指引。”说完大踏步向众人追去。
看着逐渐消失在村头的众人,剩下小九呆愣在原地,一时不解,看了看天空,又看了看坟丘,站在原地又待过了片刻,却见一道光芒从天而降,落在自己面前。
光芒一闪,陡然而见一头戴儒巾,身穿青布澜衫,面容俊雅,潇洒非凡的年轻书生,面带微笑负手而立。
小九正在诧异间,却见那书生嘴一嘟,一脸不愿道:“哼,本来想捉弄你一下,却不想被那曹氏两兄弟给搅和了。”
小九闻言,又仔细一看,才认出来者正是楚晴,此时换了一身书生装扮。
不待小九回答,楚晴脸色一转,又嬉道:“不过,也蛮好玩的,吓他们一下,日后,这二人断然不会再胡作非为了。”楚晴此时虽男儿打扮,但在小九眼里这一怒一喜,尽显俊俏,让人迷醉不已。
第五十二章 戏弄不孝子(2)
楚晴说着一抬眼,看到小九愣愣地看着自己,一双水汪汪的明眸眨了眨,讶道:“小九,你发什么愣啊,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被楚晴如此一叫,小九方回过神来,略感失礼,脸上一红,连忙点头。
楚晴又歪着头,一双明亮的眸子,向众人远去的方向看了看,接着道:“那我们就去赵师傅家吧。”说完楚晴转身走在前头,小九紧随其后。
两人一路边欣赏着田园风光,边向村内走去,就这样又不紧不慢的来到赵师傅家,再次看到那雕刻精致的门楼,小九上前轻轻叫了几下门,等了片刻,门扉从里面被“吱呀”一声打开,开门的依然是赵师傅的老伴,她一抬眼便认出小九,赶忙笑脸相迎,将二人请进去,让进堂屋,泡了两碗茶,转身便去了后院,找来赵师傅。
原来赵师傅从玉笋峰下来后,接连又做了几单活,算上家中的木材生意,里外只他一人,因而十分辛苦,今日难得忙里偷闲,便趁着午后在后院小憩片刻。
四人互相问了好,分主宾坐了下来,赵师傅上下打量了下楚晴,眼见面熟,却又记不得何处见过,但看着却与那日来的楚公子有几分长相相近,因而不敢贸然搭话,便对着小九一拱手,恭声道:“犬子与众乡里家的孩子,承蒙公子与楚公子出手相救,老汉真的是感激不尽。”说完起身深深鞠了一躬。
小九连忙放下茶杯,从座椅上起来,扶住赵师傅。
二人又回到座椅,坐定后,赵师傅又看了眼楚晴,异道:“却不知,楚公子今日为何没来呢?”
小九一时忘记了楚晴是女扮男装,遂看着楚晴愣了下,楚晴却眼珠一转,一拱手笑道:“赵师傅,我是楚公子的亲哥哥,他因有事不能前来,在下代为问好了。”
赵师傅闻言,笑容满面道:“呵呵,折煞老汉了。”说完也一拱手回礼。
楚晴正了正身子,坐定后,又道:“临行前,舍弟已经交代,要我二人代为算清建房的银两,还望赵师傅能给个明细。”
赵师傅上下仔细打量了下楚晴一番,道:“哎呀,你还别说,你们兄弟二人还真是长得像啊,一样英俊潇洒,灵气十足。”
楚晴抿着嘴笑了笑,道:“赵师傅不愧生意人,言语如此入耳耐听,却不知那建房子的银两,该付多少?”
赵师傅摇摇手,笑了笑,叹道:“唉,承蒙几位上仙出手,犬子才得以保全性命,老汉的那份工钱就算了,听了楚公子的义举,众工匠也是十分敬佩,早说好了,就全免了吧。”
楚晴一听,赵师傅及众工匠如此憨厚朴实,心中不免一阵感动,当下从怀里取出两张银票来,道:“赵师傅,我这里只有两张银票,一张一千两,一张五百两,却不知够不够。”
赵师傅哈哈一笑道:“公子真是诚实之人,实不相瞒,木料花销不足五百两,且老汉早已替楚公子付给众工匠了。”
楚晴闻言,急道:“那如何使得,这且不说木料昂贵,单单运上那玉笋峰,怕是已经历经千辛万苦。”
赵师傅摇摇头,叹道:“那玉笋峰壁立千仞,我等凡夫俗子如何上的去,更不要说是运送木料了。”
楚晴当即迷惑,追问道:“那这木料是如何……?”
赵师傅笑了笑,道:“这工匠往来上下玉笋峰,和运送木料的事,多亏了那位老神仙段婆婆啊。”
楚晴当即全然,自己倒是把这茬给忘记了,建房搭屋那些时日自己在闭关,小九在守关,里里外外还真的多亏了段婆婆。
楚晴点点头,却又道:“段婆婆我等回去会感谢,但眼下,这两张银票都留给赵师傅吧。”
赵师傅连连摇手,道:“使不得,使不得,就是算满了工钱,也不值一千五百两啊。”
楚晴却站起身来,走到赵师傅面前,“啪”地一声,将两张银票拍在了桌子上,道:“赵师傅,你就听我的,收下这银票,否则,否则你家里以后再有何难事,我们可是再也不会援手了。”楚晴之所以如此说来,只因来此之前,亲眼所见那赵天宝被雨茹收了音线,成了哑巴,自己心下想到,这赵师傅知道后,一定会再找自己帮忙。
赵师傅一听,当时就慌了神,捏着银票,要也不是,不要也不是,转头看了看老伴,一时语塞。
赵师傅老伴也同时看了看赵师傅,无奈道:“唉,既然公子如此说了,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吧,谁叫我们养了那么个孽子呢,这回说不定又闯下了什么祸患。”
赵师傅一听,点点头,激动的两眼落下老泪,悲声道:“唉,如同公子等人这般侠义又不爱财的,老汉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楚晴笑了笑,故道:“赵师傅,却如何不见令郎呢?难道就不出来当面感谢下我等吗?”说着看了眼小九。
赵师傅闻言,脸上闪过一阵苦楚,叹道:“唉,实不相瞒,老汉那犬子,被楚公子救出来后,不知怎地又染上了赌瘾,这不,又连日不见了人影,怕是又在那赌场欠下了赌债,老汉我这正要前往石门镇。”
楚晴听了真是由衷佩服眼前这个赵师傅,真是个有些顽固不化的老糊涂,所谓“养子不教父之过”,那赵天宝能有今日习性,与你赵师傅一味的溺爱真是分不开。
但脸上仍然微笑着道:“我等也正好要回玉笋峰,此时天光尚早,不如同行吧。”
赵师傅闻言,真是欢喜的不得了,当下便要点头答应,却被老伴拦住,道:“唉,难得恩人来一次,天光尚早,不如留在家里吃一顿家常便饭,也让我们以表心意。”说着便要出去洒扫庭院,杀鸡沽酒。
楚晴看了看小九,笑道:“老人家,你就不要麻烦了,来日方长啊,再说,赵师傅,你难道就不着急去寻儿子吗?”
一句话倒是提醒了赵师傅夫妇,两人面面相觑,只得叹息一声,赵师
傅道:“唉,这个孽子,老汉真的是打心里担心,他在赌场欠了赌债,被人断了手脚。”
楚晴脸色微沉,看着赵师傅夫妇焦急的模样,轻轻摇摇头。
言毕,几人又辞别赵天宝母亲,一同走出村外,向石门镇出发。
来到石门镇外,楚晴忽做想起事情一般,道:“赵师傅,我突然想起我们还有要事,要着急回玉笋峰,不如就此别过吧,那赌场离此处也不远,却不知你一人只身前往,可行否?”
小九闻言愣了一下,但看到楚晴对自己使眼色,也便站到了楚晴身后。
赵师傅想了想,本来就是自家的事,也不好意思三番五次的麻烦别人,再说了,儿子无非是欠下赌债,今天算收了的那两张银票,自己怀中少说也有俩千两不止,因此也便点头答应了,再三谢过二人,才一拱手作别两人,独自迈步向石门镇走去。
望着赵师傅略驼的脊背,楚晴叹息一声道:“可怜天下父母心。”接着便将自己在赌场外所见,以及跟踪赵天宝去了坠云阁的事向小九说了一遍。
说完,小九捡了路旁一段枯枝,在脚下的泥土地上写到“接下来如何做,赵天宝的事我们不再管了吗?”
楚晴想了想,道:“赵天宝的事倒可以暂时放一放,既然他是为坠云阁做了眼线,且受到了小惩罚,一时半会,也不会有其他危险,倒是那个笑笑,到底是什么来头呢?”说完眉头微皱,沉思起来。
小九见状,在地面继续写到“不如,今晚让我探查一次坠云阁,也许能认出她的来头。”
楚晴想了想,自己确实不如小九阅历多,便点头道:“如此也好,你跟了风大哥那么久,应该阅历比我深厚的多。”但说完,眼珠一转,嘴角挂了一抹似有若无的坏笑,又道:“小九,你说男人,是不是都喜欢去寻香楼那种地方呢?你……”说完,眯起眼睛,一副极度怀疑的神色,伸出纤细修长的食指,连连指点小九。
小九听楚晴如此一问,脸唰的一下就红了,额头冒出几粒汗珠来,赶忙不断摇晃双手。
楚晴哈哈一笑,打了小九一下,道:“哈,看把你吓的,我是和你开玩笑的。”
小九又看了看楚晴,确实大模大样,一副若无其事模样,也便跟着放下心来,又等了片刻,才在地上写到“那赵师傅,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楚晴笑了笑道:“他儿子的赌债已经有人还清了,赌场的人应该不会难为与他,但也说不准,那赵天宝此时又在赌场烂赌,也许又欠下了新赌债也说不定,这些杂事,我们暂且不必多管,先解决坠云阁笑笑的事吧。”
小九丢掉枯枝,拍了拍手,用脚将地上的字迹抹平,点了点头。
楚晴抬头看了看天色,道:“那,小九,我就回玉笋峰了,你等天色晚些再做行动吧,希望这次能有大收获。”言毕,嫣然一笑,化作一道光芒遁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