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取义(1)(新地图蠹du窿岭)
蠹窿岭,横亘在神州大地西南方向,方圆八百里有余,群山绵延,岗岭起伏,山内又多生地穴,密如蠹蚀,故而得名蠹窿岭,其实为灵力难聚易散之地,又传闻山中多毒虫怪兽,因而为人、仙、魔三界所弃,共识为土牛石田。
千年以来,修行者足迹遍及山川大河,唯独这蠹窿岭,人迹罕至,传闻偶有修行者误入,却也是有去无回,因而古怪奇谈传闻更甚,就是当年那魔宗影惑纵横三界之时,对此地亦避而不谈,种种原因累积,蠹窿岭遂渐淡出修行者视野,成为真正的荒蛮之地。
因缘际会,百余年前启,蠹窿岭生出的蠹虫数量不断扩大,觅食的蠹虫成群结队,扫荡着方圆八百里的山岭。一时间,岭内其他动物种群居然被这种肉食生物一扫而空,后来蠹虫又向外流散,居然开始进犯有人类居住的边陲之地,初始时那些蠹虫尚且只啃食家畜禽类,而后随着蠹虫胃口的不断增大,以及食物的匮乏,蠹虫开始频频袭击人类,更有甚者传言,吸食了人血肉精的蠹虫,开始变异,变作嗜血成性的魔虫,后来居然发展成非人类不食。
一时间,恐怖传闻在蠹窿岭周边传的甚嚣尘上,中原地区与当地贸易就此中断,本就物资贫瘠匮乏的边陲之地,如同雪上加霜,当地百姓苦不堪言。
又传闻,这蠹窿岭内实藏有一只蠹虫母体,只要消灭了这只母体,蠹虫便不会再繁衍生息,于是当地村民凑足了银两,悬赏通告,招募能人义士,为民除害。怎奈事与愿违,数有接榜者,信誓旦旦,终究是有去无回,民众花光银两不说,更激起蠹虫的仇视报复,蠹害更甚从前。
万般无奈,民众孤注一掷,抽签组成一支打蠹队,由一把脉看病的刘姓郎中带领,潜入蠹窿岭,昼伏夜出,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在蠹窿岭腹地--蠹窿峰,找到蠹虫母穴,然而让所有人始料未及的是,那蠹虫母穴又有不计其数的蠹虫护卫。
正在绝望之际,领头的刘郎中无意间发现,杀死的蠹虫中,有一类外形十分特别,人类感染了它的血液后会异化,几经思考,痛定思痛,为了一方百姓安危,刘郎中终于决定舍身就义,以身试法,抛开自己腹腔,将蠹虫的血液灌入。
那刘郎中感染了蠹虫血液后,挥泪作别同行的众乡里,只身前往蠹虫巢穴深处,在告别阳光的那一刹那,他身体陡然发生异变,居然变成了一只蠹虫,因而得以蒙混过关,顺利杀死了蠹虫母体。
在他返回地面后,看着阳光下自己诡异怪诞的影子,心中已是明了,自己已非人类,他默默地在岩石上坐了许久,遥望远方,遥望家乡,心绪久久不能平静,就这样默默地坐着,日月更替,斗转星移,看着身体中伸展出来的舞动着的触手,刘郎中狠狠一咬牙,重新走入了地穴。
就这样,他将自己当成了蠹虫,接受了命运的安排,与千万只蠹虫生活在一起。遂渐,那些蠹虫发现,他的智慧超乎寻常,因而不自觉地,尊他为新首领,瞻予马首,惟命是从。渐渐地,刘郎中也习惯了这样的生活,索性占山为王,给自己起了诨名叫蠹窿老妖。而后,方圆八百里的蠹窿岭,成了他统治下的王国,寂寞与孤独伴着这个半人半虫的怪物一直生存着,谁也不知,何年是个尽头。
但自从那刘郎中做了蠹虫首领后,再未发生蠹虫流出蠹窿岭,骚扰残害百姓的事件发生,因而在蠹窿岭附近有些人类生存的地域,拜蠹窿老妖为神,称作蠹窿神,朝朝上香暮暮参拜。虽说信徒民众从未亲眼见过这蠹窿神,但在他们心中,蠹窿神英明神武,器宇不凡,又结合传闻其前身是把脉看病郎中,因而,为其画像便成了一名相貌堂堂,凤眼生威,脚踩蠹虫,一手轻捋胡须,一手前探欲做把脉姿势的正神,甚至有不明就里的信众,教育下代,生养子女就要长成蠹窿神模样,才舒服顺眼,但却不知有朝一日,蠹窿老妖见识了自己的画像后,或信众见到了蠹窿神真容后,各自作何感想,自然这些是后话,可暂且不提。
再观那蠹窿岭,少了人迹的骚扰,本应一派更为自然和谐,生机盎然之气,而蠹窿山却依旧终年黑气萦绕,一片死气沉沉,就是山间的鸟兽虫鱼都十分罕见,更不必说奇花异草。
谁也不知道,也想不明,那蠹窿老妖,是如何约束那些蠹虫,又是从何处得来食物来源,供养那只数量庞大的蠹虫大军的。
这一日,漫天愁云惨淡,阵阵阴风怒号,八百里蠹窿岭一片死气沉沉,偶尔有迷路的飞鸟经过,也是眼中充满了恐惧与恐慌,拼了命的挥动翅膀,收敛起鸣叫声,做快速逃离状,仿若这八百里蠹窿岭住着未知的夜叉死神,上到云霄,下达河底,充斥着死亡的气息,满目荒凉,毫无生机,更胜大漠戈壁。
而在蠹窿岭腹地,灰蒙蒙的天地间,一座巨大的石峰尤为突兀显眼,远远望去石峰高耸入云,直插天际,山腰处黑云如墨,卷舒缠绕,时聚时散,隐约中可见一丝狰狞,细看更为愕然,偌大一座石峰竟然寸草不生,山石乌黑,光滑无比,好似铁铸一般,山脊犹如刀切斧剁,露出惨青色的光,仿佛怪兽的脊背,更为奇特的是整座石峰生满了窟窿,大小可供一人出入,好似蠹蚀,那些窟窿入口微微向下倾斜,只有入口处有些许光亮,再往里处便是漆黑一片,深不可测,整座石峰真个好似千疮百孔,阴风吹来,灌入蠹窿,发出鬼哭般“呜呜”的哀嚎声,听之令人发根倒数,毛骨悚然。
蓦然,天际飞来一道荧光,带着刺耳的破空声,由远而近,在石峰周围盘桓片刻,便钻入山腰处的黑云中。在那翻滚沸腾
的黑云中,闪烁不定,徘徊了片刻之后,陡然发力,催动起巨大的气旋骇浪,排开山腰处的浓墨黑云,又环绕几周后,沿着山脊,冲天而起,赫然临于山顶,荧光乍然消退,但见一身穿靛蓝色澜衫,头戴儒巾,身材挺秀,面容清俊儒雅的年轻书生,现出身来。他全身衣衫随着山风轻轻飘荡,脸色略显凝重,一双明亮的眸子扫视了眼脚下的石峰,又抬头凝视着惨淡的云天,沉思良久,接着从袖口处,缓缓取出一支一寸多长翠绿色的笛子,那笛子在手心见风就长,长到三尺左右,通身翠绿无比,上面似有荧光流动,一看便知是仙家宝物。
书生轻轻将笛子凑到唇边,定了定神,耳目并用,细心感知着周边的一切动静,片刻之后,随着他指尖不断的弹动,一阵笛音悠悠传来,那笛音自山顶倾泻而下,顺着山体上的蠹窿,荡漾飘入,那笛音初始不大,后来遂渐拔高,由低沉转为激昂清越,最后达到极致,声裂金石直冲苍穹。
同时,书生脚下的整座石峰如受刺激一般,开始剧烈地抖动起来,随着那笛音不断拔高,石峰抖动的越发厉害,后来竟似整座山峰倾斜起来,仿佛一个不小心便要坍塌一般,而从那千百个蠹窿里,传出阵阵“沙沙”声,似呓语,似鬼哭,听之让人心头发麻,骨寒毛竖,而随着山体的震动,又似里面藏了千军万马,呼之欲出,喷涌而来。
那笛音到极高处时,石峰亦抖动得影幻重重,终于,随着一阵接连的大响,从石峰上那千百个蠹窿口里,喷射出道道红云,那些红云速度极快,又似舞动的巨大触手一般,或卷向谷底,或伸向天空,而那“沙沙”声也越来密集,越来越响,甚至有遮盖了笛音的趋势,到后来又变作“嗡隆隆”的巨响声,由这片荒山野岭荡洒开去,令八百里蠹窿岭为之动容!
片刻之后,又伴随着数声巨响,那千百道红云,又遂渐融合汇聚成一体,形成一股更为巨大的红云触手,在空中伸展、摇摆,搅动风云,仿若久困牢笼的巨兽,今日得以重见天日,对苍穹狂啸泄愤!而此时似倾泻体内蓄积的力量一般,山体却逐渐平稳起来。
反观那笛音却似故意引诱一般,由极高处滑落后,化成有节奏的震颤,时高时低,时急时缓,挑拨心绪,宣扬存在。自然,那只巨大的红云触手,突然间似感觉到什么一般,在空中摇摇摆摆,顿了一顿,向笛音方向动了动,似在聆听,似在寻找,稍后,伴着一声刺耳的呼啸声,卷带着无边怒气,巨大无比的红云触手,直指峰顶笛音处而来。
刹那间,书生眼前光线消失,日光仿佛被什么遮挡了一般,红云惨惨,遮天蔽日,巨大无比的红云触手,带着阵阵腥臭气息,夹裹着劲风,扑面而来。
第三十八章取义(2)(新地图蠹du窿岭)
此刻,才可看清,那巨大无比的红云中,是无数只披着红色甲壳的蠹虫,个个奋力地挥舞着坚硬的翅膀,密密麻麻,铺天盖地,而且看著身形个头,足有三尺长短,个个举着额头上那对巨大的钳子,泛着森森绿光,如同要摧毁一切,撕碎一切的模样,狰狞而恐怖。
那书生见状,调转身体,凝聚笛音,对准那道射来的红云,面沉如水,继续吹奏如常,继而在书生身前约一丈远近处,似形成一道无形的笛音屏障一般,所有的蠹虫被隔绝在那道笛音屏障之外,任它们如何碰撞挤压,也难越雷池一步。
那巨大的红云触手,似有核心智慧一般,见挤压撞击无果,如知徒劳无功,便慢慢缓了下来,不再做无用之事,那笛音屏障,借此一缓,又推进数丈。
许久,正在两厢僵持不下时刻,那巨大的红云触手,奋力向天际一甩,如同挥鞭一样,打了个响弯,便犹如狂风迅雷,一扫而下。
笛音屏障这侧,书生眉毛登时拧作一团,但那笛音却丝毫未减,迎击转眼即致的“红云巨鞭”,反而是在笛音屏障另一侧,如冰雹一般砸下来的一只只蠹虫,身体不时发出“嘭嘭”声,片刻之后,便掉落下去,在地上挣扎不已,眼见是活不成了。
只是这蠹虫实在太多,放眼望去,千百亿只不止,而且那石峰的蠹窿口里更是源源不断的喷射着红云,丝毫未现减弱之势。
死伤的蠹虫,怕是百万分之一不到,但见那些蠹虫凶蛮异常,对于同类的死亡,竟然熟视无睹,前仆后继,不断冲上前来,笛音屏障又被推回到一丈远近,最后,红云遂渐吞没了那书生的身影,将其包裹起来。
此时,唯一可知书生安危的,便是从那蠹虫形成的包裹缝隙里传出的笛音,沉着而泠静,飘忽如常,书生虽说暂时无事,但细细想来,其前后左后,都是狰狞恐怖的异虫,周身被腥臭之味环绕,令人欲呕。
又过了一个时辰,那笛音在无数蠹虫攻击之下,傲然存在,悠扬清越,竟无丝毫脆弱动摇迹象,如此方见书生道行之高深。
此刻,围绕在书生周围的蠹虫,何止是里三层外三层,怕是千百层不止,而反观死伤的蠹虫,业已堆积成山,细细看去,猛然可见,竟有些体型较小的蠹虫,在啃食同类尸体,一时间那些死去的蠹虫被开肠破肚,污血横流,腥风扑面。
又过了一炷香时间,笛声如故,蠹虫攻击如前,但随着石峰中传出一声巨吼,那些蠹虫的攻击骤然停住,即便偶尔有几只蠹虫冲上前来,也是速度缓慢,威势大减,轻轻碰撞在笛音屏障上后,发出轻微的“啪啪”声后,又一振翅膀,悻悻而回,返回群里,而此后,那笛音也遂渐褪去,虽说较之前略显微弱,但依然飘荡在山顶,屹立不倒。
蠹虫大军组成的漫天的红云,距离数丈之远,围绕着书生,似是恋恋不舍,久久不肯离去,但却接受
了何种命令一般,终于未再发动什么攻击。
片刻之后,又随着石峰中一阵呼哨声响起,那蠹虫大军,又分化成千百道小股红云,争先恐后,被吸回石峰。俄而,漫天恐怖气息遂渐散去,阵阵山风吹过,送来一丝久违的清凉。
“风疏竹,你的道行着实令本座惊叹。” 从石峰里蓦地传出一句话来,声音犹如寒风过堂,阴森恐怖。
这声音,风疏竹自是识得,此刻听来,真是听在耳畔,喜在心里,便微微一笑,一甩衣袖,收起仙笛,双手抱拳一拱道:“蠹窿老妖,风某实属无奈,才出此下策,实为有事相求,万望见怪。”
半晌,石峰里传来一阵时左时右,令人难于判别其方位的飘忽声音,道:“名动三界的风少侠,跑我这穷乡僻壤,扮做可怜,实乃笑话也。本座不妨直说,你若为空觉寺那和尚而来,本座劝你还是打消念头吧,那和尚已经被我困在蠹窿峰中多日,怕是不被蠹虫吃掉,也会活活饿死,哈哈,哈哈……”说完大笑起来,笑得得意而狂妄,震得整座山峰“嗡嗡”作响。。
风疏竹闻言,微微一怔,许久,轻道:“蠹窿老妖,能否出来一叙,风某有要事需当面相商。”
话音刚落,石峰中又传来一阵狂笑,略带一分愤怒道:“风疏竹,你这是在侮蔑本座智慧,还是在侮辱你自己的智慧呢,出得这蠹窿峰,本座还能回得来吗?”
风疏竹清朗一笑,负手而立道:“蠹窿老妖,如此说来,是你过虑了,风某只身前来,以示诚意。”
良久,石峰中又飘出一句话来:“风疏竹,既示诚意,你就进来与本座面谈吧。”言毕,随着一声“隆隆”巨响,石峰上一块巨石移动,显出一石洞入口来,里面幽深漆黑,阵阵阴风吹出,隐隐夹杂着人肌肤的“沙沙”声和腥臭气息。
风疏竹微微一笑,一展衣袖,飘落到那石穴前的空旷处,高声道:“蠹窿老妖,我们一言为定,风某这便入山与你一谈。”说完面色坦然,欲迈步前行。
而石洞中却陡然沉寂下去,没有丝毫声响,蠹窿老妖亦未做任何回应,那黑洞洞的蠹窿里,仿佛只有隐隐的心跳声传来,那心跳声带着一丝渴望,带着一丝贪婪,而更令人诧异的是,那恐怖的“沙沙”声,竟然也遂渐隐去。前方,那幽深的洞口里,似乎隐藏着千万只仇视的目光,紧盯着猎物的到来,正欲伺机而动。
洞口,阵阵阴风吹来,裹带着刺鼻的腥臭味,似魔鬼的呼吸,吹动着风疏竹的衣衫。
就在风疏竹即将入洞的一刹那,一道剑光迅疾而至,一身穿青布道袍,头戴道士巾,身后背着一口黑剑的年轻道人现身出来,面露不解之色,一伸手拦住风疏竹,急道:“风少侠,你如何上了这老怪物的当,这蠹窿峰如何能进得?”
风疏竹一怔,笑道:“原来是静尘子道长,风某有礼了。”说完一
拱手。
静尘子皱了皱眉,急切道:“这蠹窿岭,方圆八百,峰峰相连,洞洞相通,任你道行超凡入圣,在里面迷了方向,最后也是死路一条啊。”
不待风疏竹答言,洞内传来一阵阴森恐怖的讥笑声,道:“风疏竹,本座看你没那胆量进来,你不如就等着给空觉寺的和尚收尸吧,哈哈”说完,那洞口边的巨石缓缓移动开来,又发出“隆隆”巨响,洞口欲要关闭。
风疏竹几欲向前,却都被静尘子用身体阻挡住,实属无奈,终于叹息一声,高呼道:“刘郎中,风某知你夙愿未偿。不如,容风某去准备几日,带来你想要的东西,我们再谈如何?”
闻言,那降落的巨石立刻停住,洞内传来一阵难以置信又夹带着激动的声音道:“风疏竹,你真能完成本座心愿?”
静尘子见风疏竹不再向前,便与其并肩而立,只听一旁的风疏竹高声道:“风某君子一言,但你要保证……”
“好,本座给你七日时间,七日之后,你带不来本座要的东西,蠹窿峰下,替空觉寺和尚收尸吧!”不待风疏竹说完,就被洞内的蠹窿老妖打断,言还未毕,“轰隆”一声巨响,石洞紧闭。
站立在洞外的风疏竹与静尘子面面相觑,两人又在巨石面前站立了片刻,静尘子一拱手道:“风少侠,适才情况紧急,贫道多有得罪了。”
风疏竹笑了笑,拍了拍静尘子的肩膀,道:“你我患难与共,何谈得罪,对了,道长如何来的这般急切?”
静尘子长出一口气,看了看漫天惨淡的愁云,笑道:“你这与蠹窿老妖斗法,可谓撼动了八百里蠹窿岭,这场仙魔大战,贫道如何能不过来一探究竟。”
风疏竹一笑,道:“道长言重了,风某实属无奈,才出此下策,本欲救人,奈何无功而返。”
静尘子皱了皱眉,担忧道:“却不知,这七日之内,蠹窿老妖能否保全空行法师安危。”
风疏竹沉吟片刻,道:“他索要的东西,实为终生夙愿。想来,应该会珍惜此次交换,再者伤害空行法师,对蠹窿老妖也是有害无益,他不会将蠹窿岭推上风口浪尖,引来正道各派围剿吧。”
静尘子闻言,沉思片刻,又摇了摇头,轻道:“风少侠来此多久了?”
风疏竹见静尘子神色怪异,诧道:“刚到,怎么?有什么风某不了解的事情吗?”
这次静尘子点了点头,缓缓道:“贫道来此已经数日,有关蠹窿岭的坊间传闻,怕是风少侠还不甚知晓。”
风疏竹闻言一惊,道:“道长何处此言,究竟发生了何事?”
静尘子闻言,未做言语,却是看了看眼前紧闭的石门,一使眼色,示意离开,两人遂化作两道剑光,一前一后,在蠹窿山上空盘旋片刻,才入云离去。
第三十九章旧事(1)
话说风疏竹跟随着静尘子,一前一后,飞出了蠹窿岭,来到一座小山旁,收起剑光,缓缓落下。
风疏竹打量了一下四周,只见脚下的小山只有数十丈高,与蠹窿岭隔河相望,但两岸景象却截然不同。河对岸一片荒芜,黑云遮挡,死气沉沉,而河这边却是树木葱郁,百草丰茂,一片生机盎然之色。
静尘子同样望了望河对岸,然后慢慢转过身来,笑道:“风少侠,贫道选此落脚处如何?”说完一迎手,示意风疏竹随自己来。
风疏竹同样笑着点了点了头,便迈开脚步,紧随着静尘子,又向前走了数丈远近。
赫然而见,在山阴处有一天然石窟,石窟入口处长满了葱郁茂盛的野草,其中还零星点缀着些小野花,红的、白的、黄的、蓝的,五颜六色,甚是好看。又有一条粗大的藤萝,犹如虬龙一般,盘在入口处,如果不细看,很难发现这个入口。
两人进得石窟,静尘子随手点燃了地上的柴火,红彤彤的火光顿时充满了整个石窟。
由于石窟内很小,深未足丈,风疏竹扫了一眼,便看清了全貌。窿中石壁嶙峋,怪石倒悬,洞顶反倒平整光滑。深黄色的泥土地面上裸露着几块青色的岩石,看上去十分坚硬。
石壁内侧有一条阴湿的水痕,旁边长满了翠绿的苔藓,水痕顺着石壁一路下来,在一块凸起的岩石上滴落下来,下面放了一个接水的陶罐,显然是静尘子找来接水用的。
风疏竹收回目光,笑道:“看来道长来此有些时日了。”
静尘子用脚踢了踢旁边的干柴,伸出一只手来,张开五根手指,道:“足足五日了。”
风疏竹看了看静尘子,道:“看来道长所言的坊间传闻,着实有些严重啊。”
静尘子摊开掌心,示意请风疏竹坐下,两人便围着柴火,坐了下来。
静尘子叹了口气,接着道:“自螺田山分别后,贫道便回了归云观,将当时情形向掌门说了个明白。唉,也是我们低估了双面佛寺魔道的实力,才侥幸被他们偷袭得逞,损失了众多同门师兄弟。都是贫道大意导致,唉。”
静尘子边说边不住地叹气,并自责地恨恨拍了几下自己的大腿,大有要打断自己的腿以谢罪的架势。
风疏竹知道他一向心性直率,看在眼中,也便未做任何阻拦,而是沉默片刻,待其稍事平静后,才缓缓道:“螺田山一役,正道损失确实出乎意料,风某也痛心疾首。”
静尘子听闻风疏竹如此一说,又叹了口气道:“唉,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坊间传闻,天下魔道要汇聚这蠹窿岭,共商大事!”
风疏竹闻言,心中一惊,忙道:“消息是否可靠?”
静尘子抬头看着风疏竹道:“不瞒风少侠说,我来这五日,在对面的蠹窿岭里每天都能发现魔道中人的踪迹,传闻,怕是十之**是真的了。”
风疏竹听静尘子讲完,虽未言语,但面色明显凝重了几分,微微低垂下目光,看着眼前的火堆陷入了沉思。
洞外,一阵山风吹过,先是吹动了洞口的野草丛,发出籁籁声响,接着便吹了进来,吹得两人面前的柴火一阵乱晃,那火焰摇向静尘子,突地变长了许多,如若不是他躲避的及时,怕是烧了道袍衣襟。
静尘子跺了跺脚,感觉晦气异常,便接着这个巧合,道:“真不知这场大火,又要烧了谁家的庄园。”
“魔道,为何会选择在这荒凉的蠹窿岭聚事呢?”
风疏竹眉头紧皱,看向洞外,望着那股风吹来的方向低声道,他声音很低,似说给自己听,又好像说给静尘子听。
静尘子一向性急,抖了抖道袍,确认没被火烧到后马上道:“怕是又同上次一样,骗我们正道各派前来围剿,此地距离各派道场,较那螺田山更甚啊,真是让人头疼。”
风疏竹转过头来,仔细听其说完,久久未语,一双明若星辰的眸子里,倒映着摇曳不定的火焰。
“风少侠,你适才喊那蠹窿老妖为刘郎中?”终于,静尘子打破沉默,拉开了一个新的话题,好像性急的人都有这样的特征,对一些烦恼感觉来的快,走的也同样快。
风疏竹闻言,回过神来,眨了眨眼,笑道:“蠹窿老妖原本是一个郎中。”
静尘子皱了皱眉,嘴角一动道:“当年蠹窿老妖,啊不,是刘郎中入山消灭蠹害一事,贫道略有耳闻,其实贫道不解的是,风少侠说要取回他想要的东西时,明显听出蠹窿老妖激动万分,但不知取回的是何物?是不是方便讲来听听。”
风疏竹爽朗一笑,道:“静尘子道长过忧了,哪有什么不方便讲的秘密呢,那刘郎中入山消灭蠹害,还了一方百姓安宁,本是大功德一件……”,说着叹了口气,方道:“怎奈造化弄人,一个满怀正义的勇士,幸福了他人,最终自己成了个半人半虫的怪物,永远躲在那阴暗潮湿的蠹窿岭,与千百亿只蠹虫为伍,远不为人类所接受,那刘郎中一直念念不忘的是自己结发之妻,但自己变成那个样子,又怕吓坏了爱妻,就这样痛苦中踌躇挣扎,始终未得再见爱妻一面,人生匆匆百年,此刻他想得到的自然是爱妻的骸骨。”
风疏竹娓娓道来,语气略带哽涩,但其眸底深处,却回到了那个月黑风高的夜晚……
是夜,乌云遮月,漫天星光惨淡,此时蠹害被消灭不久,因此这原本哭泣的边陲小镇,又恢复了昔日的平静,依山而建的青砖瓦舍,在漆黑的夜晚,透漏出点点灯火,但不知从何处吹来的阵阵山风,翻动得树头哗哗作响,在如此宁静的夜晚,声音尤为凸显,不知会打扰了谁的春梦。
一道荧光倏然而至,静悄悄地落在一间院舍当中。稍后,现出一年轻书生,头戴儒巾,身穿靛青色澜衫,虽说乍看上去神情儒雅飘逸,但细细看来,这
年轻书生却面带疲惫之色,这正是与西域魔尊摩博鸠罗大战后的少侠风疏竹,只因得到蠹害的消息,便未做任何调息,就赶到了这惨遭蠹害的边陲小镇,幸甚的是,早有当地勇士刘郎中,舍生取义,消灭了蠹害。
书生转身打量了一下这间院舍,但见正房三间,青砖碧瓦,虽说不是什么有钱人家,但看上去十分干净整洁,屋顶的瓦片应是翻新不久,想来主人是个勤快爱家之人,院落里散放着些许晒干的草药,书生走过去用手一捏,不由眉头微皱,发现那些草药早已落满了灰尘,一阵山风吹过,“啷”一声,堂屋的门居然被吹开,稍后西厢房的窗口亮起灯火,书生一闪身,隐到了阴暗处。
只见房内灯火晃动,稍后,走出一年轻妇人来,身穿着蓝地白花的布罗裙,头戴着黑丝线的髻网儿,正是典型的农村婆娘打扮,朴素中尽显几分妖娆之色,但见她一手持油灯,一手整理着发髻,眼波流转不定,向外张望着,看了看,压低声音道:“是刘郎吗?是刘郎回来了吗?”询问几声见无人搭话,又垂下眉头想了想,一口吹灭油灯,轻唤道:“是武大吗?”那妇人唤完,又侧着耳朵听了半天,见无动静,就端了油灯转身欲往回走。
忽地,黑暗处窜出一支黑影,恍惚中好似一短身材短粗壮实的村夫,借着微弱的光亮可见其一身短襟打扮,上去便将那妇人从后腰抱住,接着便将嘴向那妇人脸颊凑去。
那妇人本欲回屋,谁料身后突然被人死死抱住,而后又喷来一股带着口臭的热气,一时不免惊吓得喊了出来,高声呼喊道:“啊……,”啊字未喊完整,后面貌似嘴被什么堵住了一般,支吾不清。
片刻之后,那妇人看清来人,一把将其推开,低声怒骂道:“死鬼,半夜三更又来开玩笑,你吓了我一跳,要是被邻里听见……”话又未说完,那妇人居然“咯咯”地笑起来,原来是被那村夫抱了起来,一时间不待怒气全消,居然搂着那人脖子,在其怀中不断晃动着一双小脚,两人边向屋内走,边言语挑逗。
隐在暗处的年轻书生,从黑暗中缓缓走出来,只见其望着西厢房窗纸上那对亲昵的人影,眉头紧锁,随对房内那对狗男女所作所为,深恶痛绝,然适才在暗处,分明见那妇人面带死气,不日将横死,便又暗暗观察。
此时,西厢房灯火通明,窗纸上人影重重,清晰可见那妇人与来者村夫,在桌椅旁,两人便开始互解衣带,饥渴异常,口中“娘子,郎君”喃喃不已,接着便是调笑声不绝于耳,两人可谓**,颠鸳倒凤起来。
事来凑巧,两人在正忘情所以时刻,“啪”的一声,一阵风吹来,将院落里晾晒草药的簸箕吹翻,打到了西厢房窗棂上。
第三十九章旧事(2)
屋内二人正在火热期间,如此一惊,慌忙停下动作来,那村夫扔下一脸惊觉的妇人不顾,拎了衣裤便向外跑。那妇人也匆忙整理了一下衣衫,一口又将油灯吹灭,向外观察了两眼,才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走到窗下,赫然而见却是风吹翻了簸箕,鼻子冷哼一声,回头便对着慌不择路逃跑的村夫骂道:“你个泼贼,真是胆小如鼠,一个簸箕就能把你吓那样!”
那拎着裤子逃跑的村夫武大,在慌乱间,猛听如此一训斥,一头就撞到了堂屋的门框上,登时被撞得眼前金星飞花,过了好一会才定住了神,又向窗下张望一阵,方道:“我,我武大怕谁,我是以为有蠹虫来了,本想,本想去找锄头的,我要和它决一死战,我……”
那妇人闻言,压低了声音骂道:“我呸,你决一死战来不及穿裤子是吧?”
那村夫一听,知道掩饰不住,便走过了,笑着对那妇人说:“哎呦,我的小宝贝,小心肝,你怎么生气了呢,谁叫我们是暗地里偷呢,万一被那刘郎中逮个正招……”
那妇人此时已毫无惧色,怒目道:“逮到怎样?你怕了?”
武大小声道:“逮到,要被……,被沉……猪笼。”
后半句还未说完,被那妇人一把揪住耳朵,骂道:“你要是个爷们,就挺直了腰杆来偷,我都不怕,你怕什么,那个窝囊废郎中又什么好怕的。”
那村夫武大被揪得承受不住,一时间呻吟不止,道:“哎呀,哎呀,你轻点,快饶了我吧,真掐坏了,以后可苦了你了。”
那妇人闻言,“噗呲”一声,笑了出来,笑骂道:“死样,光床榻上的本事。”
那村夫武大又哄了几句,见妇人不再气愤,眼睛一转,试探道:“不如,我们趁着郎中不在,远走他乡,做对长久夫妻如何?”
那妇人闻言,沉默半晌,低声道:“算你有良心,我也正有此意,不过……”
那武大见妇人犹豫,担心其临时改变主意,上去拦腰抱定,温声道:“不过什么,你不是就喜欢和我在一起吗?”
那妇人扬手打了武大一下,道:“死相,没骨气的东西,我担心的是你一点赚钱本事没有,如何养我呢?”
武大闻言,松开那妇人,环视了身后的屋舍一眼,道:“这刘郎中的家产少说也值百两银子吧,再说,他就没留下一点细软给你?我们只要凑足了银两,就去苍青山石门镇,投奔我姐姐,我蒸得一手好包子,保你吃穿不愁,如何?”
那妇人白了他一眼,道:“你该不会是贪恋我钱财吧。”
武大一听,忙起指立誓道:“我武大对你的感情,苍天可作证,如果我图谋不轨,便被蠹虫开肠破肚,暴尸荒野……”
那妇人闻言,脸上一笑,忙捂住他的嘴,急道:“傻样,我是说笑的,何必发如此重誓。”说完又左右看了看,才压低了声音,神秘地道:“随我来。”
两人又重新回到西厢房,那妇人命村夫将
墙角的一块青砖翘起,两人废了很大力气,从地下泥土里搬出一个大陶瓮。
那妇人拿过油灯向里面一照,但见珠光宝气,里面全部是金银细软,足有千两之多,妇人并未抬头,而是笑着低声道:“这些是刘郎中的全部细软,够我们下半辈子用了,他去打蠹虫,十有**是回不来了。”
武大原本站在妇人身后,待灯光一晃,猛然间见到如此多的金银,显然是吓了一跳,两眼发直,呆愣住了,半晌才吞了吞口水,自言自语道:“我这辈子都没见过如此多的金银。”
刘氏妇人并未注意到村夫的表情,而是一味低头,看着那陶瓮里的金银,得意道:“哎呀,想不到这刘郎,临别还留给我如此多的财宝,待我们明天把屋舍一卖,就远走他乡,找个没任何人认识我们的地方,过衣食无忧的生……”话未说完,妇人突然哽咽住了。
只见身后的武大,双目圆睁,一副狰狞恐怖嘴脸,恶狠狠地用双手卡住刘氏妇人的咽喉,道:“有了这些金银,老子何必与你个半老徐娘渡余生,你这不守妇道的恶人,我要替刘郎中惩罚你,这便送你与他团聚。”
那武大卡住刘氏妇人的脖子足有一炷香时间,方松开手,显然是用力过度,全身衣衫尽湿,瘫倒在地。愣了半晌,看了看双眼突出,脸色紫青的刘氏死尸,居然害怕起来,脸色惨白,慌乱中又看到了那个大陶瓮,顿时脸色又恢复了凶狠模样,卯足力气起身,扯了床上的被单,包裹好金银,又看了看刘氏的尸体,想了片刻,便动手将其移到床上,转手取了油灯,将里面的油洒在其尸体上,又返身来到院里,抱了些干柴,放到床头附近,背定了金银细软,眉毛一横,一把火将刘郎中的屋舍烧了个干净,趁着夜色,一头钻进了山里。
在暗中一直注视着整个过程的书生望着眼前的大火,心头不免一叹,摇了摇头,怜悯之心顿生。
左右四邻被火光扰醒,一时间大呼“火起”,整个镇子顿时醒了过来,人们奔跑着赶来救火,有端水盆的,有拿树枝抽打的。
就在人们忙于救火之时,只见一道荧光飞向那杀人夺财村夫武大的去向。
回过头来再说那贪财害命的村夫,背了银两细软,沿村边小路,一头钻入山里,要说这村夫为何片选定这难行危险的山路,原因有二,其一为做贼心虚心里,走大路,担心碰到熟人。其二便是前些时候闹蠹害,山里野兽早已被啃噬殆尽。因此,可以说,整条山路除了一路狂奔的村夫武大,再无任何人。
或许真个举头三尺有神明,那武大紧张恐慌中,识路未清,一脚踏进了蠹窿岭地界,借着惨淡的月光,深入足有数十里之遥,那武大才发现自己进入了恐怖的死亡地带蠹窿岭,看看四周一片荒芜,在惨淡的月华下,远处的群山山脊透着森森青光,仿佛潜伏着的一只只野兽,武大霎时全身如坠冰窖,头脑清醒几分,定了定神,识别了下方向,转头便往回返。
此刻,猛听黑暗的山后,响
起一片“翁隆隆”的巨响,震人心魄。
武大顿时冷汗浸出,衣衫尽湿,仓惶间回头寻声看去,只见山后飘来一片巨大的绿云,到后来,那绿云越飞越近,当从自己头顶飘过时,武大吓得脸色惨白,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包裹着金银也散落一地,只见头顶飞过的是一只只巨大的蠹虫,额头上举着泛着森森绿光的钳子,狰狞恐怖。
那绿云又向前飞了一段路途,遽然转过头来,直扑武大而来。
武大耳边猛然回响起一个年轻男性的声音,居然是自己在刘氏妇人面前发的毒誓,便真个以为自己触怒神灵,恐慌的跪在地上,扣头如捣蒜,凶狠气息全无,取而代之的一副哭腔道:“神灵在上,武大一时财迷心窍,请神灵保佑我,我以后一定……”,话未说完,那片绿云业已包围了他,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声震荡群山。
稍后,绿云过后,但见地上剩下一堆白骨,还有散落满地的金银,终究落了应誓的现世报。
静尘子听得认真,却全未发现风疏竹陷入悠远的回忆,只因也对蠹窿老妖隐隐产生恻隐之心,便急切道:“那蠹窿老妖爱妻的骸骨,今在何处?算来,如果人生八十岁,死去不足数年啊”
风疏竹一愣,稍后才缓过神来道:“刘郎中爱妻的骸骨就在他老宅下,只是刘郎中老宅有过过火,刘氏骸骨便被小镇民众埋在了灰炭之下,因此得以保存至今。”
静尘子一怔,疑惑道:“既然刘郎中老宅走了火,不是已经没了吗?风少侠又如何此中说法。”
风疏竹轻叹一声,道:“刘郎中毕竟是为了大家的安危,舍生取义,镇民为了纪念他,就在他过火的老宅上,重新建了一座宅子,后来当做学堂了。”
静尘子闻言一喜道:“那,我们不如尽快动身,去把刘氏骸骨挖去出来吧。”
风疏竹面带顾虑,缓缓道:“谈何容易,刘郎中在百姓心里是蠹窿神,百姓如何轻易同意破坏他的老宅呢。”
静尘子闻言,沉思片刻,道:“如果我们偷偷去挖呢?”
风疏竹看了眼静尘子道:“这如何是我们正道的行径呢,万万不可。”
静尘子一听,心里明白风疏竹的说法,是无法反驳的,但眼珠转了几转,做恍然大悟状道:“哎呀,风少侠,一时间贫道真是糊涂了,掌门命我等有了新消息要及时通传回去。”说着又看了看风疏竹,道:“风少侠,不如这样,贫道连夜回去一趟,两日后,我们在此会面,看如何定夺。”
风疏竹面沉如水,道:“看来,也只能如此了。”
静尘子见风疏竹应允,心中大喜,一抱拳道:“那风少侠,我们就此别过,贫道先行一步。”话音未落,已经化作一道剑光飞离出去。
风疏竹向前走了两步,望着远去的静尘子,低声道:“道长何必如此性急。”
第四十章赵师傅(1)
紧邻大江的石门镇,清晨一片雾气氤氲,江堤街上的商家早早便起来,放下门板,打开了店门,等待开张接客,有的好似未睡醒一般,打着哈气,与左右邻居相互打着招呼。
“何掌柜早啊,生意兴隆。”
“胡老板早,恭喜发财。”
……
同样石门镇近郊村落的农人们也早早赶来,扛着杠箱,挑着担子,一边忧愁地看着漫天的雾气,一边取出手工艺品或自家种的土产,摆将出来,看了零星路过的行人,不停手地吆喝起来。
“新鲜的小白菜啊,快来看看啊。”
“自家做的斗笠啊,防雨防晒,瞧一瞧,看一看啊。”
……
此时只见街头一侧,走来一个身穿冰蓝色丝裙,头梳双平髻,眉目清秀的少女,跳跳蹦蹦,满脸欢喜,手里还拿着一根糖葫芦,一双水汪汪的明眸左顾右看,忙不可迭。身后跟着一个满脸笑容,一身白衣的俊美少年,一双亮若星辰般的眸子,全部放在前方少女身上,与那少年的俊美极不协调的是,他身上还挎着一个黄色布袋,里面似放了何种重物一般,圆鼓鼓的,这二人正是大清早从玉笋峰上下来的楚晴与小九。
楚晴走了几步,回头连连喊道:“小九,快些走啊,我们要赶在工匠未离家前赶到老赵小蒋村,好上门寻找啊。”
楚晴之所以如此说,是因为经过详细打听,得知石门镇附近不远处,有个叫老赵小蒋的村子,村内多手工艺者,盖房搭屋,钻刻雕琢,无所不能。尤其是村东头的赵木匠,与村西头的蒋木匠,更是技胜一筹,石门镇上很多名楼都是他们带着工匠一起建造的。
小九听到楚晴呼唤,嘴角含笑,加快了脚步,赶前上去,两人沿着江提街,又走了一段路,楚晴却忽地停住脚步,若有所思地看向前面一家店铺。
小九悄悄来到楚晴身后,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那是一家中等模样的铺子,左右相邻店铺,都是卖玉器、首饰之类,唯独这家挂了个大大的“施”字油漆牌匾,看上去实在不伦不类。
小九又定睛看了一会,只见那店中几个穿开襟短衫的汉子,忙里忙外,招呼往来客人,更为出奇的是,这家铺子没有桌椅,几名汉子在店铺前摆了粥桶,碗筷桶,往来小贩停下脚步,伸手便递给一双碗筷,站在街边,吃完便匆匆归还了碗筷,也未见付账,遂个一抹嘴,便走了人。
小九正在诧异之间,却听楚晴拉住一位刚喝完粥的年轻小贩,笑道:“小哥,请留步。”
那年轻小贩见是一眉目清秀的少女,闻声便停下,轻道:“姑娘有何事吗?”
楚晴笑着,指了指那家铺,打听道:“小哥,实不相瞒,我们是外乡人,请问这里食粥不用付账吗?”
那年轻小贩顺着楚晴的手指看去,恍然大悟道:“咳,我还以为何事,这家粥铺是不用付账的,每天早晨准时施粥,怎么,你们不去尝尝吗?”
楚晴闻言,微微点头,道:“却不知,这几名汉子,看样子不像善类,为何如此善心呢?”
那年
轻小贩开怀一笑,道:“小姑娘,这你就有所不知,你没看见那几名汉子的额头吗,听说被神仙上了法术,需日行一善,行满一千,才能好转呢,哎呀,小姑娘,我还要赶集市去,你不如找寻个闲余的人询问清楚吧,再多的,我也不清楚了。”
楚晴一拱手,道:“叨扰小哥,请。”
目送年轻小贩离开,楚晴与小九对视了一眼,一同向那几名汉子看去,几名汉子额头上,确实长了如元宝一般的事物,似犄角一般,样子滑稽万分,甚是可笑,更为奇特的是别人都长了一个,唯独有一个黑大汉,穿着开襟短衫,敞胸露怀,胸口一团乱毛犹如刺猬,一双三角眼满脸横肉,额头上却清楚地长了两个“犄角”,本是一副恶人长相,偏偏却对客人笑容可掬,毕恭毕敬。
有些年龄稍大的行脚商贩,用过粥后,货担难于上肩,那黑大汉便笑着脸,赶忙跑过来,为人扶担上肩,再收拾了碗筷,忙里忙外,手脚极为勤快。
一时间看懵了小九,但楚晴却清楚地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这几人正是当时用假手镯讹诈自己的无赖,后被风疏竹解围。
往事一幕幕而过,楚晴站在一旁寻思良久,前后比对,豁然开朗,心中对风疏竹的处事方法,不由大为赞叹,遂笑靥如花,接着拉了不明就里的小九,开开心心,并肩一路出了石门镇。
两人在乡间小路又步行了约十里,远远望见一个村庄。此时朝阳初起,红灿灿的霞光洒在乡间,间或点缀着数十间茅屋青瓦,炊烟袅袅,被清风一吹,连成一片,飘荡在村子上空,幻化无方。村里不时传来鸡鸣犬叫,村外田边的小路上,不时有农夫披着衣服,叼着旱烟,赶着耕牛,慢吞吞地往田地里去耕作,一派与世无争的田园风光,甚是优美,原来此村除了手艺人外,大多数还是皆以务农为业,世代过着“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的悠闲恬淡生活。
望着眼前一派祥和的乡村气息,楚晴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道:“啊,这里正是恬淡闲适啊。”
小九含笑不语,默默陪着楚晴站立在村头,忽然身上的布袋大幅度晃动几下,稍后,小胖熊袋袋从里面探出上半身来,看了看眼前的景色,又拉了小九的衣衫,示意将它放出来,小九看了看楚晴,见她依然沉寂在这恬适的造化自然中,便不去打扰,而是轻轻将小胖熊袋袋放到地上。
小胖熊袋袋站直了身子,又向前向后望了望,便挪动着肥胖笨拙的身子,钻到乡间的田里去了。
小九一时慌了手脚,误以为小胖熊袋袋跑掉了,正欲去捉回。
在一旁闭着眼睛,继续感受乡里气息的楚晴,却冷哼一声,道:“你是担心它跑掉吗,我们这有吃有喝的,它是今早吃的太多了,此时去放松了。”
小九闻言,又看了看田里抖动的麦叶,顿时醒悟过来。
此刻,迎面慌慌张张走来几个年轻人,一副公子哥打扮,边匆匆赶路,边整理着衣衫。
其中一个身穿绿色褶子年轻人低声喊道:“兄弟几个,快些赶路了,此刻笑笑姑娘应该是早起出阁了。”
另有一名身穿鸭黄色褶子的年轻人,一副淫笑道:“一想起笑笑那白嫩的胳膊和大腿,哎呦,我这魂啊,就没了。”边说着边闭紧眼睛回味一般,那想一脚未踩实,来了个狗吃屎,摔了满嘴泥巴。
惹得众人一阵嘲笑声,有人上前将其扶起,几人又忙乱着向前赶路去了。
楚晴望着几人远去的背影,恶狠狠白了一眼,低声道:“纨绔子弟!”转身看了眼小九,却见其将沾满了一身露水的小胖熊袋袋,擦拭干净后,重新装入布袋里。
话说楚晴与小九两人,带着小胖熊袋袋,沿着乡路,进得村来,一路打听,终于来到赵师傅家。
楚晴看了看雕刻精致的门楼,上前轻轻打门,只见来开门的是一位年约五旬的妇人,问明事由后,将晴冲二人让进堂屋,泡了农家茶,殷勤款待。
原来那赵师傅昨夜进城办事,一夜未归,想来此刻应该在路上了,那妇人便留二人等待。
三人有意无意的闲聊着,那妇人朴实真诚,令二人欢欣不少,想来心中盘算所托之事,定无推辞。
说话间,由连廊走近一年纪与妇人相仿的老汉,满面愁苦忿恨之色,进了堂屋与楚晴小九二人见过礼后,便确定是赵师傅。
但令二人始料未及的是,那赵师傅坐下来,喝了口茶,长叹一口气道:“二位贵客,实不相瞒,近期木匠活计确实不多,老汉本不应推辞,但此间确实有些自家琐事,甚是烦恼,望二位海涵,另寻他处吧。”
楚晴看了小九一眼,只见其面容焦急,本想再三请求,话到嘴边,却突然灵机一动,改变了注意,朗声道:“赵师傅,我见你昨夜一夜未归,难道是家里有人出了急事吗?我等虽年级尚轻,但却在江湖上行走已久,不如你说来听听,也许,我等真的能帮上什么忙呢。”
那赵师傅闻言,一脸愕然,看了看在一旁暗自落泪的妇人,一拍大腿,道:“唉,事到如今,我也不能再顾及什么家丑不得外扬了,二位少侠,实不相瞒,我夫妻二人如此愁苦,全因犬子所赐。”
楚晴一听,心中便知有了些眉目,遂追问道:“但不知令郎所遇何事?请老伯但说无妨。”
那赵师傅,又长吁短叹一阵,方娓娓道来。
原来,这夫妻二人有一独子,年约二十,仗着家里殷实,平日里游手好闲,谁料在多日前,迷上了那寻香楼的姑娘,叫什么笑笑的。大把大把的花银子不说,还踪影不见,除了托人送信,索要银两外,来了个有家不归。赵师傅夫妇二人担心长久以往,儿子被酒色掏空了身子,赵家的香火可就断了,古语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赵师傅自己去寻了多次,却均被那寻香楼的打手赶了出来,除了责备自己管教不严外,一时也没了主意。
楚晴听完,哈哈大笑,道:“我当是何事,老伯不必担忧,我等允诺带你寻回令郎,不过……”,说着又故意顿了顿。
第四十章赵师傅(2)
那赵师傅一时迷茫,诧道:“不知少侠还有何种顾虑,如果需要金银钱财,我夫妻二人就算倾家荡产,也愿意。”
楚晴摆摆手道:“老伯说到哪里去了,我本意是修造屋舍的事……”
赵师傅一听,顿时醒悟,道:“哎呦,看来我真是气糊涂了,少侠放心,只要帮我夫妻二人寻回犬子,盖屋舍的事,包在老汉身上。”
楚晴见其一副诚意至深的模样,心中不免有了几分主意,又看了看小九,道:“老伯,却不知令郎叫什么?”
赵师傅马上回答道:“犬子名叫赵天宝,唉,也怪我们夫妻,只此一子,所以娇生惯养……”
正在说话间,忽听门外叫门声,吵吵嚷嚷,貌似人数还不少,赵氏妇人看了眼自己的丈夫,起身便去开门。
赵师傅留在屋里招待二人用茶,自己却一副忧心忡忡模样,不时向外张望起来。
楚晴隐约听得赵氏开了院门,便被人推开,众人喝骂声中一路来到客堂前。
赵师傅慌忙起身,走了几步来到客堂滴水檐下,小声道:“诸位乡里,赵老汉家有贵客,请各位稍安勿躁。”
听有人高声喝骂道:“老赵头,你休要在此糊弄我们,还我们儿子来。”
接着不少人纷纷附和,中间还夹杂着女人啼哭声。
赵师傅哽咽道:“大伙请听我一言,我赵老汉的儿子,至今也是未回,大家都是为人父母,我能体会你们心情,但请容我几日……”
不待赵师傅说完,只听到“啪”的一声,好似有人上前抽了赵师傅一个耳光,接着便是一个女人哭诉道:“老赵头,你不要再找借口拖延,我们的孩子都是被你那儿子骗去寻香楼的!你还我儿子……”,说到后面,那女人明显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上前与赵师傅撕扯起来。
听到此处,楚晴看了眼小九,低声道:“小九,我们不得不出场了。”
小九闻言,一双亮若星辰般的眸子射出两道坚毅的光来,起身与楚晴一同走到滴水檐旁。
两人不出来还罢,一出现,众乡里一看是两个孩子,哪里有什么贵客,更是都认为赵师傅在欺骗他们,顿时大为恼火,指着两人怒道:“老赵头,这就是你口中说的贵客!我们打死你个骗子……”,言毕众人挥着拳头,便冲了上来,欲对赵师傅拳脚相加,吓得赵师傅双手抱头,蹲坐一旁。
不待众人靠近,楚晴嘴角微扬,抬手一挥,“绕指柔”发出一道光墙,挡在滴水檐下。
但闻“嘭嘭”两声,前面几个冲的比较猛的乡里,来不及反应,便撞到了“绕指柔”光墙上,额头撞红了几块。
后面人一看,顿时停下手来,一时间,院内肃静下来,只剩那几位被“绕指柔”光墙撞痛的乡里“哎呦”地呻吟声。
赵师傅本以为会吃一顿胖揍,却等了半天,不见动静,偷偷抬眼一看,顿时愕然,颤巍巍站起身来
,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楚晴见一招镇住了众人,不禁得意起来,又一挥手,撤去“绕指柔”光墙,接着双手抱臂,洋洋自得高声道:“现在,你们相信我们是贵客了吧!”
众乡里一听,面面相觑,稍后,才低声交头接耳,议论起来。
细细听来,有人说这是神仙吧,又有人说不像,很可能是妖怪,哪有神仙打老百姓的。
楚晴听得眉头微皱,转了转眼珠,清了清嗓子,高声道:“我说,你们是要找儿子来的呢,还是来议论我来了。”
众人闻言,一时醒悟过来,却又不知如何做起,赵师傅一见,赶紧拱手弯腰上前,对众人一鞠,乞声道:“众位乡里,这二位少侠,就是赵老汉请来帮忙寻找我们家人的,适才正讲到如何去寻香楼,却被……”
众人听赵师傅如此一说,又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
片刻之后,有人高声喊道:“老赵头,你不要花言巧语,我们儿子就是被你儿子拐走的,我们就找你!” 话音刚落,原本受控的场面,登时又嘈杂起来,可谓群情激奋。
楚晴眉头一纵,高呼道:“诸位,请听我一言。”
也许是楚晴嗓音奇高,也许是忌惮她的法力,众人再次安静下来。
楚晴环视四周一眼,刚要继续言语,却只见一名年迈的老妇人走出人群,“扑通”一声跪倒在楚晴面前,接连磕了三个响头,抬眼老泪纵横道:“少侠,我们乡野凡人,无法对抗你的高法,但你们实为外乡之客,何必帮助这老赵头难为我们呢,我已年近古稀,怕是没几天活头了,可怜我家独子被他儿子拐到那寻香楼去了,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你叫我可怎么活啊。”说完悲痛不止,放声大哭起来。
受这老妇人感染,又有几位年迈长者,流着泪,上前跪拜楚晴,纷纷请求高抬贵手。
楚晴向来吃软不吃硬,见到眼前情形,心中明知赵师傅也属无奈,但众乡里上门寻找家人也是情理之中,遂眉毛拧成了花,正在踌躇之间,身后的小九却在她后背上用手指画了几下。
楚晴开始一愣,但马上明白,小九是在自己后背上写字,而且清晰明了是“笑笑”两个字,自己略一沉思,登时醒悟过来,高兴之余回身揍了小九一拳,低声道:“还是你冷静智慧。”
楚晴复转过身来,却换作眉花眼笑,高兴道:“诸位老伯、大娘快快请起,我如此年纪怎能受得你们跪拜。”
那些人一见楚晴的笑容模样,以为答应了请求,不再难为于他们,再一听楚晴的说法,便更加肯定了自己的判断,于是纷纷站起身来,擦了擦眼泪,又要上前难为赵师傅,却又见楚晴大步上前,伸开双臂阻拦住了。
只听楚晴道:“诸位长辈,你们上门来寻找自己家人,合情合理,但晚辈却不得不提醒一句,即便是此次找了回来,难保下次不被王公子、张公子骗去啊。”
众人
闻言,一时不明就里,但明显感觉到楚晴话里有话,有稍稍控制住情绪的涩声问道:“那,依你之言,我们该如何?就这么放过他们父子吗?”
楚晴连连摇头道:“诸位长辈,你们到现在还没有明白吗,这里的问题根本不是赵师傅家公子的问题。”
马上有人怒道:“那是谁的问题,难道还是我们自己问题,你是要教训我们管教不严吗?”
楚晴笑道:“老伯,你切莫激动,我想说的是,这里最大问题是那个寻香楼的‘笑笑’。”
众人闻言,一时哑然,有的似乎明白一些,有的却还没转过弯来。
楚晴接着道:“以我推断,这个‘笑笑’应该是妖物!寻常烟花女子如何会做出骗留众多男丁的事来,现今你们就是逼死了赵家父子,她还会找其他人来,代他引诱你们家庭男丁上当的。”
众人一听“妖物”,登时毛骨悚然,睁圆了眼睛,为自己失踪的家人着急起来,又有几人控制不住情绪,放声大哭起来。
有人颤巍巍地道:“那依少侠之意,该如何?我们是要去官府上告寻香楼吗?”
楚晴沉静道:“官府如何管得到世外之事,我看不如这样,诸位暂且回去,我们今晚夜探寻香楼,查探个究竟。”
话音刚落,又几个年纪少轻的家长义愤填膺,挥舞着手中的农具锄头、镐头,上前表示要与楚晴同去,斩妖除魔,为民除害。
楚晴笑着看了众人一眼,道:“诸位心情,我们能理解,但唯恐你等实为凡体,受不住妖力侵扰,万一有个差错,,岂不是枉费了性命。”
众人闻言,低头默想,均觉得大大有道理,却又着实替自己家人担心不已,对于眼前这两位少年少女,是否能敌得过那个妖物“笑笑”,又甚为担心,便个个愁苦焦急之色不语言表。
楚晴观言察色,对众人想法早已心知肚明,回头与小九对望一样,互相点了点头。
“诸位相亲长辈,请放心,我们答应三日内,必定带回令郎。”楚晴高声道。
说完只见小九将身前的布袋交于楚晴,默默走上前来,再众人面前轻轻一跃,纵身而起,在空中身子一翻转,便化作一只大仙鹤,高唳一声,在赵师傅院落上空盘旋一周,缓缓落了下来。
众人仔细一看,惊讶万分,只见那仙鹤头顶丹红,除了颈尾黑色外,通身雪白,金睛铁喙,两爪如钢钩一般,足有九尺高下,正在众人吃异之间,那仙鹤抬眼看了下楚晴。
楚晴微微一笑,一纵身,跃上鹤背,端坐好后,向众人高呼道:“请诸位放心,三日后,来赵师傅家领回家人。”
言毕,那大仙鹤顿时目生锐气,翅膀一展,一股劲风袭来,卷得院落里飞沙走石,众人无法睁眼,再一抬头只见一人一鹤已经高入云端,化作一点。
众人皆以为遇到神仙,连同赵师傅夫妇在内,跪下身来,望空参拜。
第四十一章座牌(1)(喜欢逛青楼的来看)
石门镇,后街花楼街,与前街江堤街多有不同,这里没了往来穿梭的人群,少了嘈杂的叫卖声,阵阵轻风拂面,送来的却是阵阵胭脂的浓香气味,而或还有一两声调笑。据好事者传言,这花楼街大的小的,明的暗的青楼多达三十六处,正和一天罡数,其中在街道的最里侧,极为僻静处,便是本镇最有名的青楼寻香楼。
只见正门阁楼披红挂彩,楣上一大牌匾,上书“寻香楼”三个鎏金大字,门前两个妖娆女子,正在摆臀送胯,媚眼频频,招揽客人,楼上不时传来靡靡鸣筝声。
街对面,楚晴与小九两人,皱着眉头,正远远的向这边看过来,此时从阁楼里走出一对男女来,一位体态肥硕,醉醺醺员外模样的中年男子,歪歪斜斜,摇摇晃晃,被一位俏生艳丽的女子缠着。
“胡老爷,你答应人家的圣尊翡翠珍珠项链,究竟几时兑现啊。”那女子嗲声嗲气的假意嗔道。
那胡老爷摇摆半天,才停稳脚步,醉眼迷离地看着身边的艳丽女子,抬起手指勾住那女子的尖细下巴,淫笑道:“什么时候将你那‘衾帐十八阿’玩完了,老爷不光给你项链,还会大大给你赏银。”
那女子轻轻拍打了胡老爷的手背一下,杏眼一撩,嗲道:“那胡老爷可要常来噢,不然我就与别人玩那十八阿了。”
那胡老爷听完,许久才反应过来,显然醋意骤生,将那女子用力向怀中一揽,嗔怒道:“你是本老爷的人,怎么,怎么能去陪别人玩十八阿,我,我这就去找老鸨子,将你包身下来。”
那女子一听,眉花眼笑,踮起脚来,上前一靠,轻轻亲了胡老爷脸颊一下,故作娇羞道:“还是胡老爷会疼人。”说完,二人又东倒西歪转身回了阁楼里。
看完这一幕,楚晴撇着嘴,大怒道:“不知羞耻,让我一把火烧了这寻香楼算了。”
身旁的小九静静地看了眼寻香楼,又转过头,看了看楚晴,略有所思地摇了摇头。
楚晴翻着怪眼瞟了那寻香楼一眼,皱眉道:“小九,这种地方,我如何能进得呢,你又口不能言,这可何如才能找到那个笑笑在哪里呢?”
小九闻言,沉默许久,然后在楚晴的胳膊上,写了“我有办法”几个字,写完转身便走。
楚晴虽大为不解,但转身又看了眼寻香楼,此时见几名年轻公子哥结伴而入,一大群妖艳女子从里面欢呼着迎了出来,投怀送抱,扭捏作态,看得楚晴全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抖了抖胳膊,便转身向小九追了上去。
两人又复转来到前街江堤街,找了一家银号,小九与楚晴讨了银票,走到柜台前,兑换了些银两,又从中取了一锭百两与两锭五十两的纹银,放入袖子里,向掌柜借了纸笔,在纸上龙飞凤舞写了几个字,笑着递给楚晴看。
楚晴接过字条,看了半晌,忽然明白过来,高兴道:“真有你的,小九,那,你就去逛妓院吧,我和袋袋在外面逛逛。”
小九一听,先是点
了点头,但马上又摇了摇头,一脸羞愧表情,不敢再看楚晴。
楚晴哈哈一笑,上前拍了小九一下,道:“我是和你开玩笑的,我们这是迫不得已,为了办正事,要不,我才不会让你去那种地方。”边说着边回忆起方才所见种种,不觉嗤之以鼻。
小九听楚晴如此一说,才露出笑容,用力点点头,与楚晴一道走出银号来。
二人又步行一段距离,来到岔路口,小九向花楼街望了望,又看看楚晴,伸出手指了指天空,又指了指地面。
楚晴想了想道:“噢,小九,你是在说,我们几时,在何地碰面吧。”
得到小九的肯定回答后,楚晴略一沉思道:“日落之前,我们在镇北去苍青山的路口见吧,那里人迹罕至,好避人耳目。”
小九闻言,想了想,点头答应,两人便分开,各自行动。
单表小九,一路疾驰又回到寻香楼前,试了几次想进去,可最终都放弃了,如此来回几次,正在徘徊踌躇之间。
阁楼里走出来一位俏丽女子,穿着一身束腰绿罗裙,里面穿着一层薄薄的透明白沙抹胸,一双桃花眼上下打量小九一番,见是一袭白衣,剑眉星目,面如冠玉的俊美少年,不禁面露喜色,眼波流转。
小九与那女子如此不经意间的一个对视,顿时脸上一热,羞赧得低下头来。
那女子见状,心中早已有了眉目,掩口一笑,眉目一挑,迎身上来,柔声道:“呦,这是那阵香风吹来了这般英俊的公子小哥,敢问小哥如何称呼啊,看样子,是头一次吧。”
自己的青涩与稚嫩被人一眼看透,小九不禁心中一跳,略显发慌,本欲低头不语,但忽然想到自己是为要事而来,便定了定心神,抬起头来,丝毫没有躲藏地与那女子对视着,嘴角露出一丝神秘的笑意,若有似无,故作神秘地点了点头,向前走来。
那女子见小九忽然变得如此镇定,一时摸不到头脑,生怕自己方才失言,遂快步上前挽住小九胳膊,边搀扶着向阁楼里走,边介绍道:“公子,我叫雨茹,但不知公子,可有旧相识。”
小九随着雨茹来到阁楼大厅,听女子如此一问,停下脚步来,用手指勾了那女子下颏一下,用手一指楼上,笑而不语。
那雨茹故作害羞,低声道:“公子,这是要去楼上贵宾房吗?”
小九向楼上看了眼,故作神秘莫测模样,斜着眼睛,微微点头。
那雨茹见小九一直不开口讲话,心中不免疑惑起来,但又怕得罪了贵客,眼珠一转,轻咳一声道:“公子,这去贵宾楼,可是要姑娘带的。”
小九笑了笑,从袖口取出一锭五十两纹银,送到雨茹面前,点头示意送给她。
雨茹一见白花花的银锭,先是张大了嘴巴一惊,接着一探手便接了过来,嘴上高呼道:“楼上答应,贵宾爷一位。”说完搀扶着小九,满怀欢喜地沿着楼梯向楼上走去。
二人沿着宽敞的楼梯,慢步来到楼
上,只见走廊上有几位丫鬟、仆人打扮的人物,面含笑容,正列队相迎,待二人略一靠近,便整齐地鞠躬同声问公子好。
小九被众人迎入房内,只见此房是里外两间,外间摆放着红木桌椅、罗汉床,与里间以圆月镂空屏风挂带翠玉珠帘相隔,隐约可见屏风后安放一把紫檀古筝,古筝左侧是一书案,上面放着笔墨纸砚,古筝右手侧是一张挂着粉红色幔帘的卧床,整个房间飘荡着一股幽香的檀香味。
那雨茹姑娘扶着小九在外间坐下后,娇笑道:“公子,不知你要哪位姑娘来服侍。”
小九看了看众人,将手掌一伸,将一张字条摊开在桌上。
雨茹眉头微皱,凑近一看,只见上面写着“笑笑”二字。
雨茹一看,眼珠一转,巧笑道:“公子,你有所不知……”
话未说完,却见小九从袖口又取出一锭银子,随手扔到桌上,脸上带着一种不屑,将目光转向其他地方去了
雨茹赶忙将滚动未停的银子收下,马上改口道:“公子误会,雨茹意思是笑笑姑娘白天不见客。”
小九闻言,目光一凛,看了眼雨茹,装作面沉如水,一副沉静模样。
雨茹顿时感受到眼前这少年公子的那股威慑之气,皱了皱眉,想了想,又向门外候着的丫鬟仆人们看了一眼,凑过脸来低声道:“公子如若真有兴趣,又舍得花钱,今晚亥时,楼后坠云阁,笑笑姑娘要抛彩,就看公子运气如何了。”
小九闻言,先是一怔,微微一沉思,从袖子里又取出一锭百两纹银,送到雨茹手中,满含深意的看着她的眼睛。
雨茹接过银子,背身对着众位丫鬟仆人,从腰间取出一个红色油漆小木牌,长不赢寸,悄声道:“这是坠云阁的座牌,公子收好,今晚可凭此牌进去。”
小九接过小木牌,并未细看,而是随手放入袖子里,向外看了看站得笔直的众人,又对雨茹笑了笑,起身便走。
雨茹一路吆喝着送贵客,一路将小九又送出阁楼门来,待小九的身影消失在街头,雨茹掂了掂手中的百两纹银,眼中却掠过一丝异样的光芒。
且说小九悠然自得地走了一小段路后,察觉身后无异样,便从石门镇一路疾步向镇北山路赶去。
此时夕阳衔山,晚霞染红了半边天,山间的一草一木都被映得殷红,本就人迹罕至的山路,越发显得格外清静,忽地有一两只入林的倦鸟,扑棱起翅膀的声音,竟吓人一跳。
小九出了石门镇后,便放慢了脚步,虽说与楚晴约好在镇北入山路口见,但这路口究竟指的是哪一处,此时他心里还真没了个准确的位置,索性边走边留意起来,但走了一时半刻,却不见楚晴身影,心中不免猜疑起来,难道是楚晴贪玩,忘记了约定时间,那可要耽搁大事了。
第四十一章座牌(2)
自己正在胡思乱想间,从石径草丛后传来一声大喝道:“呔,无知小子,敢私闯本大王地头,先留下买路钱来。”
小九本就久寻楚晴不到,心中正烦恼着,此刻这一听,便知道遇到了个剪径的,心中一股怒火不免顿时升起,立定脚步后,握得双拳咯咯作响,盘算着不管你是哪路强人,待你现身后,我先给你一顿痛打,一来为民除害,二来也是发发我心中的烦恼。
心中如此盘算,却见草丛后闪出一个素衣英俊小生来,个头不高,却手握纸扇,遮挡着半边脸,侧身对着自己,粗声粗气道:“小子,没听到吗,快快把钱财留下,免得找打。”
小九本是满腔怒气,但见来人模样不免犹豫起来,这纤细柔弱模样,如何像剪径强人呢,在自己印象中,应该是一副络腮胡,满脸横肉,敞胸露怀,手里拿着钢刀板斧之类,如此差异,令小九一时呆在了原地,手足无措拿不定主意,动手怕打错人,不动手吧,对方又口口声声说要抢钱。
那人见小九呆愣的样子,不忍在扇子后偷笑一下,但马上正了正脸色,轻咳一声,道:“你难道是聋子吗,没有听到本大王的话吗?”
正在小九要动作时,忽地草丛后面传来一阵籁籁声响,接着爬出来一只身长三尺左右小动物来,体型矮胖敦实,小小的耳朵,黑色的鼻头,一身灰褐色短毛,肚子上的毛成白色,而且中间还有一块不规则的褐色胎记,胎记下面还有个小口袋,四肢短小粗壮,小九定睛一看,这不是小胖熊袋袋吗,正在自己疑惑之时,却见小胖熊袋袋,也揉了揉眼睛,用前爪拉了拉那人的衣角,又指了指自己。
那人依旧用扇子当着大部分脸,低头看了看小胖熊袋袋,未做理会,而是轻轻起脚,将其踢入了草丛里。
只见小胖熊袋袋在草丛里翻滚半天,又鼓弄这圆滚滚的身子,费力地拖出来一个包裹,一不小心还将包裹弄散了,从里面露出一件冰蓝色的丝裙来。
那人见再也隐瞒不住,便放下扇子,“嘻嘻”一笑道:“小九,怎么样,没吓到你吧。”
小九本就怀疑是楚晴乔装打扮,此刻一听,顿时释然,强颜笑了笑,没想到被楚晴捉弄了一次,又庆幸自己没有莽撞动用法术。
楚晴快步走过来,故作神秘地转动着眼睛,察言观色地模样询问道:“怎么样,小九,寻香楼好玩吧?”
小九一听,脸上腾地就红了,接着从袖口拿出那只小木牌,递给楚晴。
楚晴好奇地接过小木牌,看了看,只见上面写着“甲寅”二字,一时不解道:“小九,这是做什么用的。”
小九从身旁折了一根高高草茎,在地上一丝不苟地写了起来。
楚晴贴过身去看了半天,方才明白这是笑笑今晚亥时抛彩的座位牌,低头又看了看那牌子,轻声道:“甲寅,那就是第一排第三个位置,应该是很靠近中间位置了。”见小九
赞同地点头,楚晴又寻思半晌,缓缓道:“如此说来,今晚要进入坠云阁,是必须要有此令牌的啊,但我看这令牌没什么特别,不如,不如我们去赵师傅家,让他仿作一块,这样,我们二人就都能进去了,你说好不好,小九。”
小九听楚晴说完,看了看那块木牌,露出笑容点了点头。
楚晴见状,又看了看天色,道:“虽说离亥时尚早,但我们就此动身吧,尚不知赵师傅是否在家呢。”
说完,收拾起包裹,又装好小胖熊袋袋,小九又化作仙鹤,二人向老赵小蒋村飞去。
不消片刻,二人便在村头落了下来,之所以没直接飞到赵师傅家,是因为高来高去,怕惊扰了四邻,引来不必要麻烦。
二人落下后走了几步,楚晴却忽然停下脚步,道:“小九,既然那抛彩的位置与令牌是对应的,一个位置一个人啊,我们仿造又何用呢,你我又不能变成一个人。”
小九本在前头走着,听楚晴如此一说,顿时恍然,不要说仿造,即便是做个“甲卯”,那也是有人占了位置的,还不一下就露出马脚吗?
正是无巧不成书,二人正在为难之间,却听得前方传来两人走路声音,但听一个男子道:“我的是戊寅,你的是什么位置,哼,你就给我看一眼啊,是不是位置比我的好。”
此时已是傍晚时分,天色渐暗,那二人只顾相互拉扯,并未注意到前方站了两个人。
正是刚要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楚晴与小九两人相互对望了一眼,早已心领神会,相视微微一笑,借着夜色一跃而起,来到那两人身后。
但听两声闷响,那二人便被点倒在地,失去了知觉,楚晴上前夺过二人手中的令牌,仔细看了看与小九的令牌一模一样,只是上面写着“戊寅”、“戊卯”字样。
楚晴仍一块令牌给小九,道:“这两个位置好,恰好挨在一起,不如我们就用他们这两块吧。”
小九接过令牌,看了看,笑着点了下头,但又顺手指了指那昏倒在地的二人。
楚晴顿时明了,低头看了看那二人道:“他们如何处理呢,仍在此地不妥,见这打扮应该也是不务正业的浪荡公子,不如……”,楚晴说着,一抬头,猛然看到不远处的一片墓地,顿时计上心来,接着道:“不如吓一吓他们,让他们对那些烟花之地心有余悸才好。”
说完与小九一道,将那二人拖到墓地里放好,蹲下身来,露出一个坏笑,催动“绕指柔”的仙力,分别在那二人脸上一抹,便站起身来。
只见那二人闭着眼睛,嬉笑不止,口中还喃喃念叨:“笑笑,你往哪里跑啊。”
“本公子这次捉到了,便要亲一下。”
二人躺在地上边说着边还手舞足蹈起来。
楚晴冷着脸,看着二人的丑态,看了看周围林立的墓碑,一声冷哼道:“等醒来,有你们好看的。”说
完眼珠一转,觉得还不过瘾,又走到小九身边,悄悄耳语了几句。
说完掩口笑了起来,小九抬头看看天光,也抿着嘴笑笑,从袖子里取出几枚铜钱,用手掂了掂,对楚晴点了下头,“嗖”一声破空而去。
楚晴目送小九消失在夜空,放出小胖熊袋袋,又蹲下身来,一起笑看那俩个做春秋大梦的年轻公子,接着在身旁摘下一根草茎,又捅了捅一人的耳朵眼。
那人欢笑不止,呓语道:“笑笑,你真调皮啊,抓得我好痒啊。”
小胖熊袋袋看了看觉得好玩,也转身摘了一根草茎,爬到另一人身旁,只是没捅耳朵,而是捅起了鼻孔,“阿嚏”那人猛地打了个喷嚏,同时也半醒过来,半睁着一双色眯眯的眼睛,一把抱住小胖熊袋袋,撅起嘴来,口中喃喃道:“笑笑,这下终于被我捉到了吧,我,我要亲亲。”说完竟然在小胖”袋袋的脸上连啄不已,吓得小胖熊袋袋左躲右闪,伸直了前肢,欲推开那男子的脸,却不料被对方抱得紧紧的,双方正在僵持阶段,不巧被那男子亲了个正着,小胖熊袋袋只感到对方口臭无比,连连吐了几下口水。
在一旁的楚晴观看了整个过程,不免笑得前仰后合,捂着肚子道:“袋袋,你的初吻没了吧,哈哈哈……”
这一说,登时惹得小胖熊袋袋恼羞成怒,亮出指甲,就要对那男子吓狠抓,大有不抓花对方不罢休的气势。
楚晴一见,慌忙闪身过去,从那男子怀里“救出”小胖熊袋袋,又随手用“绕指柔”一扫,那男子又恢复春梦状态。
小胖熊袋袋被救出后,蹲在一旁,表情大受委屈,几欲再次上前抓那男子,却均被忍俊不禁的楚晴拦了下来。
楚晴见小胖熊袋袋气得肚子圆鼓鼓的,不住喘着粗气,故作可怜样关心道:“袋袋,莫要气了,不就是个初吻吗,唉,何况,我看那公子,长相尚且可以……,”说到后半句,终于未忍住又大笑起来,笑声清脆响亮,在寂静地夜晚传出很远,惊得墓地边林子里的猫头鹰“扑棱”一声,挥舞起一对巨大的翅膀,从林稍飞了过去。
楚晴闻声,心生诧异,猫头鹰怎会有如此巨大声响,抬头一看,却紧接着又是一声破空声,只见一只更大的怪影从夜空飞扑下来,似大鸟背上却又多了两个暗影。
那怪影速度极快,楚晴稍一疑惑,已降临到眼前,“唰”地一声,那怪影一翻身,幻化成一个年轻男子形象。
楚晴定睛一看,是小九,左右胳膊抱着两个画好五官的纸人,楚晴心中一喜,迎上前去,接过其中一个纸人,与小九一同回到墓地。
又看了看那两个春梦不觉的公子,笑了笑,遂将纸人塞进了两人各自怀中, 那二人有了物事可抱,登时丑态尽显,是在不堪入目。
楚晴慌忙转身领了小胖熊袋袋,与小九一道,离开了墓地。
第四十二章 滋事(1)
戊时,远望寻香楼灯火辉煌,一派平和迹象,与白日里略有不同的是,在楼门前站了几位坦胸露怀的彪形大汉,个个板着脸孔,双目圆瞪,紧盯着门户。
寻香楼前更是早早就来了一些年轻男子,人数有十余人之多,这些男子年纪相仿,约二十左右,大多为富家子弟打扮,三三两两,或围成一个圈,高谈阔论,或独自一人往来徘徊,焦急等待。如若细细观察,就会发现这些人都有一个共同特点,便是每人手中都拿着一支坠云阁的木令牌,看样子均是在等待亥时入坠云阁去接笑笑姑娘抛彩。
而在街对面不远处,在一糖人摊旁站着两个人,一男一女,年纪均是不大,正是楚晴与小九,只见楚晴心不在焉地摩挲着小贩的糖人,眼睛却目不转睛地紧盯着寻香楼门口的人们。
“我说这位小公子,我只是路过这里,你拦下我何意,拦下我就拦下我吧,这糖人你是买还是不买呢,你看,你把我的糖人都摸化了。”
听到小贩如此一讲,楚晴方回过神来,转头一看,小贩担箱上插着的一只孙悟空糖人,本来惟妙惟肖,此刻却已被自己摸的五官不正,身子歪斜了。楚晴顿时感到尴尬万分,一吐舌头,歉意道:“小哥,这糖人我买了。”话音刚落,一旁的小九从袖子里取出几枚铜钱,付给了那小贩。
小贩接了铜钱,拔起孙悟空糖人递给楚晴,一甩毛巾上肩,弯腰刚要担起担箱走,不料却被楚晴按住,更令小贩吃惊的是,眼前这小公子,看上去纤细柔弱,甚至女孩子气更重一些,却未想有如此神力,自己每日担箱扛活,走街串巷,身子硬朗的很,此时被他一按居然动弹不得,只得重新放下担箱。
“小哥,我看天色这么晚了,你就是去别处也卖不掉糖人,不如在此等候片刻,我把这糖人吃掉后,再买几个如何?”
听楚晴如此一说,那小贩揉了揉方才被楚晴按捏的疼处,又上下看了看眼前这对公子,却不似坏人,便点头应允。
楚晴见小贩答应,微微一笑,以示感谢,随手又拿起另一只猪八戒糖人摩挲起来,目光却又转向寻香楼那一边。
见楚晴如此举动,那小贩心里已是明了,这二人是在监视对面的寻香楼,自己只不过是给人做了挡拆的,想到这,不由也向对面看了眼,却正与寻香楼前站着的那几位彪形大汉对视了一眼,登时冷汗直冒,慌忙转过身来,假意收拾担箱。
想必,寻香楼前那些彪形大汉见对面是一个不起眼的卖糖人小贩,身边又是两个少年公子,便不在理会,目光早已寻向他处。
忽地,街头另一侧传来一阵喧哗声,众人纷纷扭头,不约而同地看过去,只见几名身穿开襟短衫的汉子,面目狰狞,凶神恶煞般疾走过来,让人倍感奇怪的是,这几名汉子的额头上,却长了如元宝一般的事物,似犄角一般,样子滑稽可笑,更为特
别的是中间为首那名黑大汉,额头上长了两个“犄角”,胸口一团乱毛犹如刺猬,一双三角眼满脸横肉,气势逼人。
那几名短衫汉子径直向寻香楼前的人群走去,众人见势不妙,纷纷躲避,却终究有个躲避不及的年轻公子,被那为首黑大汉一把揪住胸前衣襟, 用力一提,双脚顿时离地。
“不在家孝顺你父母,跑这里来寻花问柳,把你那坠云阁的木令牌交出来,否则吃大爷我一顿饱拳。”说完,那黑大汉恶狠狠地举起沙包大的拳头,在那年轻公子面前晃了晃。
那年轻公子早已吓得双股犹如筛糠,只得战战兢兢地取出别在腰间的木令牌,抖动着双手小心奉上,颤声道:“大,大,大爷,您放小生,放小生下来,我这就回去孝顺父母,再也不敢,不敢来寻香楼。”
那黑大汉夺过木令牌后,向后甩给同伙,接着手上一松,将那年轻公子放到地上,大喝一声:“滚,再叫我看到你,打断你双腿。”
那年轻公子双脚刚一落地,心中踏实片刻,却不料忽然听得黑大汉一声大吼,好比在耳边一声炸雷,登时吓湿了裤子,连滚带爬,沿着街道慌乱逃跑。
那几名短衫汉子见其胆小狼狈样,大笑不止,接着又如法炮制,收了五六人的木令牌,当街砸碎。
楚晴早已认出这几人是在前街开首饰店的,当初以断手镯讹人钱财,被风疏竹施法后,一心向善,改开“施粥铺”的汉子,但此来何为,却暂且还看不出,便在一旁继续暗暗观察。
此时,原本站在寻香楼前的那几名彪形大汉,初始被这几名短衫汉子行为弄晕了头脑,此刻如梦方醒,对方是来砸场子的,其中一个为首的一声呼喝“住手!”便带领着众人,个个撸胳膊挽袖子,拥上前来,与那几名短衫汉子对峙起来。
彪形大汉中为首那人上前一拱手,眯着眼道:“不知几位兄弟吃哪路饭,可曾与我寻香楼有何过节,此番跑来滋事。”边说边举起大拇指向身后的寻香楼牌匾指了指。
短衫汉子中那名为首的黑大汉怒目圆瞪,走上前来,一拍胸脯道:“做不更名,立不改姓,前街‘施粥铺’张老大!近日听闻你们利用美色拐人子弟,特来讨教一二。”
那彪形大汉一听对方报了家门,居然是前街名不见经传开粥铺子的,眼中登时凶光毕露,高声道:“你这破落户,一个开铺子的,也敢跑我寻香楼前来刮旋风,弟兄们,给我打!”一声令下,身边几位彪形大汉挥拳便上,与那几名短衫汉子打做一团。
双方这一打不要紧,却吓坏了那些等待抛彩的年轻公子,有人将木令牌一扔,溜之大吉,有些胆子大的也只是躲得远远的,暗暗观察,似在看双方打斗结果,再下定夺。
本来两方人马不相上下,又都为赤手空拳,在一旁的楚晴与小九相视一眼,心里明白,事情不会闹大
,便以看热闹心态,抱起胳膊,继续观看。
不料,寻香楼里又传来一阵喧嚣,楼门大开,又窜出十多位彪形大汉来,这次却人人是手持棍棒。不由分说,跑上前来,与之前那几位彪形大汉合作一处,将短衫汉子围在中间,棍雨齐下,一顿痛打。
那几名短衫汉子挨不住,只得蹲下身来,抱头苦苦求饶,彪形大汉们才悻悻停下手来。
站在街头的小九与楚晴两人看到此时,终于明白,那几名短衫汉子是头脑一热,行侠仗义而来,而寻香楼却是早有准备,养了诸多打手。此时眼见短衫汉子们挫了下风,小九心中一股怒气骤生,双拳紧握,便欲上前,却被身后的楚晴一把拉住,低声道:“小九,不可,那笑笑迷惑了如此多的男子,又养了这多打手,我看事情没那么简单,其中应该必有诡异,不如,我们再观察一会再说。”小九想了想,点头应允。
那些彪形大汉又咒骂了一阵,见那些短衫汉子已经放弃抵抗,便提了棍棒,转身回了寻香楼内,依旧留下先前几人继续监视楼外情况。
再看那几名短衫汉子,被打得鼻青脸肿,牙齿掉落,相互搀扶着站起身来,猛地其中一人欢喜呼道:“大哥,你看,你额头的元宝少了一个。”
那为首的黑大汉闻言,抬起手来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喜道:“是啊,哈哈,我额头的元宝消了一个,哎呀,看来我们这次是做了大好事,神仙显灵啊。”
余下几人相互看过后,也发现他们额头的“犄角”小了很多,顿时忘记疼痛,高兴地大呼小叫起来。
那寻香楼前站着的几名彪形大汉,却看傻了眼,以为这几名短衫汉子被打坏了脑子,傻了,被暴揍一顿后,反而如此高兴,面面相觑后,也笑得前仰后合,寻香楼前居然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那几名短衫汉子见状,似乎又记起刚才被痛打的经历,蹲下身来聚在一起,询问为首黑大汉,该如何做,为首黑大汉想了想,又摸了摸脸上被打伤的部位,道:“回去擦擦药酒,明天再来找他们算账。”
另外几名汉子也都龇牙咧嘴,显然被揍得不轻,于是纷纷附和,又一路呼喝着,仿佛打胜了仗凯旋而回的军队,轰轰烈烈地离开了。
楚晴看了看众人远去的背影,对小九道:“小九,离亥时将近,我想,我们还是尽早摸一摸寻香楼周边的情况,再做定夺吧。”
小九转头看了看恢复如前的寻香楼,用力点了点头。
楚晴刚想说要付小贩糖人钱,一转身却才发现,那小贩连同担箱,早已不见了踪影,估计是方才在众人打群架时,避乱逃走了。
楚晴抬起手来,舔了舔那被自己捏瘪的猪八戒糖人,看了看寻香楼后黑漆漆的山峰,低声道:“我们,就先从那座山查起。”
第四十二章滋事(2)
二人转身绕过寻香楼,沿着山路来到后山,原来这寻香楼也是依山而建,向下看去发现几进院落灯火通明,二人隐在山坡上的树木后,借着月光向下看去,丈把高的红色围墙内,亭台楼阁清晰可见,较之前院的喧哗热闹,后院显得尤为寂静,一座巍峨高大的建筑,盘坐在院落的中轴线上,楼门上方悬挂着一副油漆牌匾,上面写着“坠云阁”三个大字,遒劲有力。
观察半天,并未见到异象,楚晴看了又看,悄声道:“小九,你看出什么异样来没有。”
一旁的小九皱着眉头,迟疑地摇了摇头。
楚晴见状松了口气,随手放出小胖熊袋袋,道:“也许,是我们太过于紧张了,看来那笑笑无非就是个长相妖媚的凡人而已。”
话音刚落,却从山后飞来一道光芒,颤巍巍的,带着不稳迹象落入坠云阁门前,那道光芒一晃,现出一位俏丽女子来,穿着一身束腰绿罗裙,里面穿着白沙抹胸,正是白日里接待小九的雨茹,只见她右手扶着胸口,面露痛苦之色,步伐踉跄,似乎是受了重伤,接着慌张地看看四周,正欲伸手推门,却又停下来,猛地回头,一双冷目带着恨意与机警,向楚晴与小九二人隐匿的方向看来。
小九是看得真切,认出是雨茹来,身子不免一震,又见那女子向此看来,慌忙连同楚晴一起蹲下身来。
不多时,却有只猫头鹰从身后的林间飞起,慢慢地缓缓地扇动着一对巨大翅膀,从二人头顶飞过,在山顶上盘旋片刻,一头又扎进灌木丛里,好像是在捕食。
雨茹盯着那只猫头鹰看了片刻,紧张的神色略显舒缓,长出一口气来,但面色顿显疲倦,转过头去,又上前一小步,抬起左手,吃力地推开楼门,扶着门扇慢慢地走了进去。
坠云阁内本是灯火通明,此时可见另一年轻女子的身影,上前扶起雨茹,伏耳说了几句话,接着吹灭了房间内的灯火,又走出门外,向四周张望了几眼,才转身回去,轻轻地合上门扇。
在山上的楚晴与小九两人此时已经又再次抬起头来观察,只见那出来关门的女子,较之雨茹更为年轻,身材娇小,着一身茜素青色罗裙,同样是白色透明抹胸。
待那茜素青色罗裙女子合上门后,楚晴轻出一口气,看了眼小九,悄声道:“你认得那穿绿裙的女子?”
小九目不转睛地盯着暗了下来的坠云阁,轻轻点了点头。
楚晴也转回目光,看向下方的坠云阁,接着道:“看来,这寻香楼确实怪异,居然有会法术的人在此。”
说话间,“啪”地一声轻响,楚晴感到有个物事砸到自己脚尖,低头一看,是小胖熊袋袋,拿着一只坠云阁的木令牌,不小心失手落在自己脚上。
见此,楚晴方想起,算了小九从寻香楼得到的那块木令牌,此时是有三块令牌,只是几时被小胖熊袋袋偷了
一块去,自己是不得而知了,便又蹲下身子,对小胖熊袋袋道:“袋袋,怎么,你也想去坠云阁吗?”
小胖熊袋袋拿着那块木令牌,晃动了几下,看了看楚晴的眼睛,并未看到责备自己的神色,方一咧嘴,点了点头。
楚晴转头看了眼身旁的小九,见其一直盯着山下的院落看,神色仿佛有些凝重,自己也不自觉地又转过目光。
此时亥时将近,夜色深深,清冷的山风徐徐吹来,钻入领口,竟有丝丝凉意,寂静,无论是山上还是山下,寂静得只能听到虫鸣。
眼前的山下明明一派静谧,可自己的心却莫名的悸动,仿佛预示着有什么大事发生一般,如此的心慌,令楚晴倍感不安。
也许是受到了自己的影响,真切地感受到身旁的小九一样的心慌,甚至听到了他喉咙发干,吞咽口水的声音,哪怕是脚下的小胖熊袋袋,此刻,也是跟着沉默下来,“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那一道道粗气喷洒到自己的脚踝处,分明感受到了热量。
楚晴抿了抿嘴,想缓解下不安的心绪,更想找出这不安的源头,寻思半晌,却一无所获。抬头看了看被乌云遮挡住的残月,不由轻叹一声,风大哥哥在身边时,自己又何须如此这般的压力,真的到了要自己承受面对一些事情的时候了吗,然而,在自己内心,记起的却是与风大哥哥的约定,盖完房屋,找到林纤娘与阎收天,便可去蠹窿岭寻他。想到蠹窿岭,又会是怎样的一个地方呢,上次去螺田山寻找风大哥哥,可谓惊险刺激,感受颇深,梁府、双山湖、小茶摊、空觉寺、狮子岩、还有段婆婆、兔儿马……,一切的一切仿佛是在昨日,历历在目,似一幅又一幅波澜壮阔的绚丽传奇,又似已远去的记忆。
原本一直盯着山下看的小九,此时忽然转过头来,刚要对楚晴表达什么,却看到楚晴神色古怪,时而一脸兴奋,时而又一脸愤怒,让自己倍感诧异的是,楚晴对自己在其眼前摇晃的手,视若无物,全不在意。
缥缈无序的思虑,被小九一把拉了回来,楚晴回过神来,看到一脸疑惑的小九后,怔了怔神,不好意思地躲开其目光,轻声道:“我,我是在想……,”自己总不能对小九说,我是在想风大哥哥吧,却一时间又接不上话,在忐忑之间,灵机一动,接着道:“我是在想,这寻香楼如此诡异,让我们倍感不安,我们是不是应该留下一个人在外接应呢,万一有什么意外发生,也好有个退路,或者回去搬救兵。”说完,楚晴长出了一口气,自己也没想明白,自己为何突然说了这些,而且乍听起来,居然合情合理,只是,明明就自己与小九两人,又哪里去搬得救兵呢。
但是这一席话到了小九的耳朵里,却是另一番景象,那白鹤少年,居然一时哑然,打心里佩服起眼前这女扮男装的少女来,平日里看似万事不挂心,无忧无虑,到了关键时刻,竟能如此谋
后而方动,遂双眼中羡爱慕加敬佩的复杂神情坦露无疑。
楚晴见小九如此眼神看着自己,误以为是被对方看破了心事,脸上一红,低下头去,心里正在盘算如何解释圆谎时,却感到小九在自己胳膊上写下几个字“晴儿,你真是足智多谋,这个险就让我去冒吧,你留下来。”
楚晴怔了一下,抬头看向小九,却见其眼神异常诚恳,正在自己犹豫之时,脚下的小胖熊袋袋,亦拉了拉自己的裙摆,指了指手中的木令牌,又指了指它自己,接着指向山下,握紧前爪,用力挥了几下,意思是它要去冒险。
“噗嗤”一声,楚晴笑出声来,道:“你要去?你这模样,去坠云阁内查探虚实,接笑笑姑娘的抛彩?”
小胖熊袋袋闻言,想了想,嘴一咧,挠挠头笑了起来,仿佛它也明白,自己去参加抛彩,是多么异常滑稽搞笑的事情。
楚晴顿了顿,又看了看小九,正色道:“你们两的心情,我能理解,但这次,我要去,你们留下来接应。”
小九与小胖熊袋袋闻言,同时用力地摇了摇头。
楚晴看了眼山下,道:“袋袋是不能去的,这个原因不必再细说吧,小九你虽然道行比我深,但这不是见面就打架,我们目的是摸清笑笑底细,看看如何解救赵师傅儿子等一干公子哥,最重要的是,你口不能言,白天虽说被你混过一关,可这次,不可能一句话不说啊。”
一席话说的有理有据,小胖熊袋袋失落地低下头,小九却看着楚晴,脸上表情复杂,明亮如星辰般的眸底闪过一丝担忧之情。
楚晴一笑,推了小九一把,道:“放心,无论是螺田山,还是空觉寺,本姑娘都能化险为夷。这次,依旧不会例外。”说完,又从怀里取出一片翠绿竹叶,一双水汪汪的明眸,笑盈盈地道:“何况,还有风大哥哥送的‘竹叶遁’护身。”
说完,楚晴抬头看了看天色,道:“亥时快到了,本姑娘,噢不,是本公子这就去寻香楼一探究竟,你们两就在此后山仔细观察把风,万一有什么异常,及时接应。”
事已至此,小九与小胖熊袋袋已丝毫没有反驳理由,只有点头答应的份。
小九又拉过楚晴的胳膊,满眼关切写到“切记不可冲动。”
楚晴笑了笑,道:“放心,我不会轻举妄动的,真要是去打架,我们又何必辛苦去得这坠云阁令牌。”
说完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衣衫,又掂了掂那块木令牌,往腰间一别,“哗”地一声打开手中折扇,乍一看去,好一个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公子哥,轻咳几下,道:“本公子这就去会一会那寻香楼的花魁笑笑,尔等就在此等候吧。”话音刚落,身子一扭,化作一股小旋风,向山下飞去。
身后剩下满眼担忧的小九,与一旁抬头看天,一脸痴想,幻想花魁的小胖熊袋袋。
第四十三章迷阵(1)
穿过昏暗的洞穴,是一间不算宽敞的石室,沉浸在一片死寂之中,间或有从石壁上那四通八达的蠹窿孔里钻进来的阵阵山风,带来丝丝清凉,却还夹杂着难闻的虫类粪便发出的霉酵味,插在石壁上的火把摇曳着火焰,偶尔发出“噼啪”之声。
“和尚,七日将近,本座看那风疏竹,也是个言而无信的小人,你就在这蠹窿峰里坐化吧。”说话的是一位穿披黑色斗篷,头戴金冠,身材高大的怪物,只见他端坐在一把简陋的石椅上,一只又长又尖的怪爪扶着椅子扶手,另一只怪爪抬起,四指弯曲,伸直了食指,指向下方。他身后,在斗篷下伸出数条触手,似有生命一般,忽忽舞动着。只是他嘴上虽如此说来,却又抬起头,凝视着前方黝黑光滑的石壁,眼内流露出一股期盼,好像在希冀着什么,又仿佛穿过那冰冷的石壁,能看到外面的一切一般。
“蠹窿老妖,贫僧观你良知未泯,何苦再造杀业,置身与万劫不复。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啊!” 一位身穿灰色僧袍,浓眉大眼,身材魁梧却略显病态模样的年轻僧人,盘坐在石椅下方的裸石地面上,声音缓慢,却略显沉重,他的手腕上缠着十八粒佛珠,除中间一粒雕刻着佛头外,颗颗正圆,泛着晶莹的檀紫色。
蠹窿老妖闻言,收回目光,看了那和尚许久,脸上掠过一丝苦笑,道:“回头是岸?空行和尚,怕是你久居正道,大言不惭吧,敢问如我这类邪魔外道的岸在何方,你的岸又在何方?”说完一阵狂笑,笑声向周围蔓延,震动四壁,引来一阵人肌肤的“沙沙”声响,那石壁上四通八达的蠹窿内,竟是藏了无数生物,闻此笑声,显得焦躁不安起来,蠢蠢欲动。
“彼岸,便在你我的心里。”空行微闭着双眼,双手合十缓缓说道。
“在我的心里?”蠹窿老妖一副诧异神情追问道。
空行慢慢睁开眼睛,依旧双手合十,笑道:“不错,是在你的心里,只是施主过于执着,不肯放下罢了。”
似被人一语说中心事,蠹窿老妖身子一震,低声喃喃自语道:“执着……,放下……”接着沉默良久,终究未忖度出一个所以然来,便一声怒喝道:“和尚,莫要拿你那些子虚乌有的道理来晃点本座,那风疏竹兑不得承诺,本座就拿你祭旗!”“旗”字刚出,周围传来一阵更为巨大的“沙沙”声响,令人骨寒毛竖,整个石室也跟着轻晃起来,那藏在蠹窿中的蠹虫,似受到何种物事刺激了一般,激动不已。
蠹窿老妖看了看四壁,在石椅上微微挪动了几下身体,略显慌乱,仿若意识到自己一时失言,但马上又平静下来,硕大的头颅一摇晃,发出一声巨吼,震得整个石室嗡嗡作响。
而盘坐在下方对面的空行,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吼声,震得双耳刺痛,赶忙屏息凝神,运功抵抗。
巨吼过后,蠹窿中的蠹虫如同
受到安抚,遂渐平息下来,石室内又恢复平静,只有山外的阴风吹来,灌入蠹窿钻了进来,发出鬼哭般“呜呜”的哀嚎声,听之令人脊柱发凉,不寒而栗。
眼前情形略微缓和之后,空行微微睁开眼睛,微笑道:“施主不必担忧,风少侠名动三界,一向言出必行。”
蠹窿老妖闻言,低头沉思片刻,冷哼一声道:“看来你倒是对他信心十足。”
空行微微一笑,道:“贫僧观施主,何尝不是寄予风少侠厚望啊。”
蠹窿老妖看了看空行,将目光又转向他处,面生不屑道:“杀了你,对本座也无任何利处,倒不如借你完成本座夙愿。”
空行接过话头道:“夙愿?这便是施主执着的根本吧。”
蠹窿老妖闻言,身子一震,怒道:“和尚休言其他,眼下关心你自己性命要紧。”
空行闻言,正欲开口说话之际,却突然感到所处位置的下方地心深处传来一声闷响,这闷响宏大而悠远。难道是蠹窿老妖吼声的回音?但吼声再过巨大,也不会如此之久才有回应。何况这闷响,较之蠹窿老妖发出的巨吼声,更令人恐慌不安,传到耳鼓里,分明感到气血倒流,五腹六脏翻滚不止。庆幸的是,那闷响来的快,消失的也快,正在自己忖念之时。
周围的蠹窿孔里又是一阵骚动,“沙沙”之声更甚之前,蠹虫明显焦躁不安起来。稍后,居然变成一阵阵“嗡隆隆”的巨响,接着便感到有一股无以伦比的力量喷涌倾泻而出,整座石室连带山峰晃动起来。
似是回应,地心深处又传来几声闷响,此番频率愈发密集起来,似乎两方的力量各不相让,在对峙中不断对撞。紧张的气氛透过厚厚的地面裸石传感上来,蠹窿老妖坐在石椅上,双爪紧扣着石椅扶手,瞪圆了眼睛俯视着地面,一言不发,神色凝重。
须臾,那闷响遂渐向上移动来,恍惚间可见地面在不断起伏,似有何种巨兽呼之欲出!
在此关键时刻,蠹窿老妖弹身而起,悬浮在半空中,身上所披的斗篷无风自鼓,神色如临大敌,不断舞动着身周触手,接着从口中不断发出呼哨声,忽快忽慢,忽高忽低,忽左忽右,仿佛是在排兵布阵,指挥着千军万马,与对方拼命搏杀。
石室晃动的更加厉害,落石纷纷,“砰砰啪啪”响彻不停,部分蠹窿通道更是坍塌,入口堵塞。
石室中落石如雨,碎尘飞扬,似硝烟弥漫,朦朦胧胧,呛人口鼻。
就这样,一场看不见的战争,在这局促狭小的空间里,透过厚厚的裸石地面传达过来,紧张的气氛萦绕弥漫,让人感受到视线之外的惨烈异常,甚至感受到蠹虫大军的前赴后继,凶蛮无匹,自然也感受到对方的强悍和大能。
这八百里蠹窿岭下,究竟隐藏着何种秘密,镇压封印着何种妖魔,难道是魔宗影惑,诸般念
头疑惑向空行纷至沓来。
一炷香之后,那地心深处的闷响遂渐退去,蠹虫大军也遂渐平息下来,石室内的飞尘渐渐落定,光线慢慢恢复如前。
蠹窿老妖在半空中等待良久,见再无异变,方缓缓落回到石椅上,跌坐下来,轻轻转动了下硕大的头颅,显然是松了一口气,只是分明可见其额头渗出的涔涔冷汗,疲倦之态尽显。
这一阵对抗,不要说是蠹窿老妖,处在事外的空行亦感受到无边的压迫之力,盘坐在地上,也终于长出了一口气,精神稍事和缓,如同劫后重生,但身子随之一震,一口鲜血喷了出来,顿时染红了灰色僧袍的衣襟。空行擦擦嘴上流出的血,笑道:“阿弥陀佛,自贫僧被困这蠹窿峰以来,历经数次情景,但此次异变最甚,这地心里究竟是何物?不知施主能否告知一二。”
良久,蠹窿老妖待气息平稳后,方欲直言,却又冷哼一声,道:“空行和尚,你此番是被困之身,没资格问本座这些。”
空行颤巍巍地站起身来,双手合十道:“如此不便,贫僧不再多问,但近观施主焦虑之情渐重,看来有些事情,在向不好的方向发展。”
闻言,蠹窿老妖身子一震,右爪紧紧扣住石椅的扶手,思忖半晌,方断喝道:“和尚休要多言,七日一过,本座就取你性命。”说完,冷哼一声,一甩长袍,离开了石室,消失在昏暗的通道里。
身后的空行目送着蠹窿老妖离去后,慢慢低下头,看了看胸前的血渍,苦笑着摇了摇头。再看了看一地碎石狼藉,又沿着石壁行走一周,将震落到地面上火把,重新一一插好。步履蹒跚地来到一石台前,随手拿起石盘中的一枚野果,用手擦擦了上面的尘辉,送到嘴边,啃食了一口,边咀嚼边环视下四周,接着又拿起一个石碗,慢慢喝了一口水。在放下石碗时,无意中看到了碗内自己的倒影,随着碗内的清水晃动不已,那倒影渐渐模糊起来,在碗内,却出现了另一番景象……
那一日,晴空万里,烈日炎炎,在此铄石流金之际,八百里的蠹窿岭中,辛苦地行走着一身穿灰色僧袍的和尚。只见他满身风尘,除了手腕上缠着的那闪着灵气十八粒佛珠外,身躯仿佛被烤干了一般。他停下脚步,擦擦额头的汗珠,抬头看了看天空,又解下腰间的水袋,“咕咚咕咚”猛灌了几口后,又向光亮的头顶上淋了些水。清凉,登时倾泻下来,他不自主地打了个冷战,驱走了酷暑炎热后,和尚精神倍增,但隐约间却可见他有伤在身。
那和尚举目环顾四周,除了一片死寂、荒芜,哪怕是一只苍蝇都未得见,遂暗自忖念道:“难道我堂堂空觉寺首席大弟子空行,就埋骨在此不成?真若如此,尚不如战死在螺田山,也算的个壮烈。”心中如此想,脚下却依旧不自主地向前走去。
第四十三章 迷阵(2)
“嗡隆隆”
一阵轰鸣声,自天际传来,初始空行以为是风声幻觉,便未加理会,继续埋头行走,但那轰鸣声却越发遂渐清晰,自己忍不住抬头一看,只见远方飞来一片红云,如红云似触手一般,在天空摇摆、伸展。
空行不由心中一惊,难道这是传说的的蠹虫,在猜测之间,那红云已迅速飘至眼前。
空行定了定神,仔细一看,那红云之中,正是无数只披着红色甲壳的蠹虫,个个奋力地挥舞着坚硬的翅膀,密密麻麻,遮天蔽日,举着额头上那对巨大的钳子,泛着森森绿光,直扑自己而来。
电光火石之间,空行再也来不及细想,身形一晃,化作一道金色光华,笔直向远方遁去,本欲摆脱这些难缠的异类甲虫,不料在飞行不到数里远近时,前方又飘来一片红云,截住去路。
空行心中不免一惊,在与那红云遭遇之际,陡然一个翻转,换了一个方向,继续远遁。
岂料未多久,前方又一股红云升起,阻断去路,不得已,空行被几道红云逼着不断改变遁行方向,心中一时不免焦急起来。
此刻,在一片杀机的天地间,前方赫然而见,一座巨大的石峰突入眼帘,远远望去石峰高耸入云,山腰处缠绕的黑云如墨。
空行定了定神,仔细看去,心中不免愕然,偌大一座石峰竟然一毛不生,山石乌黑光亮,好似佛经中所言的铁围山一般,山脊犹如刀切斧剁,泛着惨青色的光,像野兽的脊背,更令空行奇异的是整座石峰上生满了窟窿,大小可供一人出入,细看那些窟窿内更是漆黑一片,幽深不见底,整座石峰千疮百孔,阴风吹来,灌入蠹窿,发出鬼哭般“呜呜”的哀嚎声,听之令人悚然,脊背发冷。
“这就是传言中的蠹窿峰吧,煞是可笑,我苦苦寻找多日,想不到此番被蠹虫逼行至此。”空行心中如此猜度着,心神一松懈,遁形速度不免慢了下来,后方追遂的红云转眼即至,于是来不及多想,寻了一个入口,一头便扎入了蠹窿峰内。
说来也奇怪,那些蠹虫见空行进入蠹窿峰后,竟不再追遂,而是随着一声呼哨,“嗡”地一声散去,好似很有规律一般,分成无数道红云,各自选择了一个入口,沿着蠹窿又飞回峰内。
空行进入蠹窿内,怔了怔神,不免懊悔万分,且不说这蠹窿通道漆黑狭窄,倘若追踪自己的蠹虫大军跟着进来,岂不是被“关门打狗”了。戒备片刻后,耳边只听得“沙沙”声响,却未见蠹虫踪影,空行心中略感安慰,单手结印,将手腕上的佛珠祭起,在离自己头顶一尺左右处泛起金色光华,顿时照亮了方圆丈许远近,又想到自己为解毒而来,犹豫片刻便迈步向蠹窿深处走去,原来这蠹窿从山峰外看,只可容纳一人进出,到了里面,略微宽敞,却可并行两人。
空行在蠹窿中,随着通道左弯右转,曲曲折折,走着走着便迷失了方向,几次返身向回走,却早已寻不到来时的路,就这样,自己一个人,向无底深渊,缓缓前行,陪伴的只有回响的脚步声。
又一个弯出现在眼前,本是平常无奇,头顶上的佛珠却忽然佛光大盛,空行心中警觉起来,轻移脚步走上前去,探身一看,只见弯道另一侧,石壁之下,却是一块乌石平台,上面竟有数具骷髅,或躺或卧,其中还蹲坐着一位魔道打扮人物,身上衣衫褴褛,多处渗出血迹,显然是经历了一场惨烈的打斗,负伤在身。
那人本是一副绝望的神色,闻得脚步声,抬头而见一和尚走过来,略一迟疑,失声道:“空觉寺!”
此时,空行明白,这人已然认出自己的身份来,便不在隐藏,而是径直走上前去,静静站在一旁,观察着那人。
那人扶着石壁,吃力地站起身来,惨道:“未想到,前方遭狼,后方遇虎,我腐尸派在此遭遇灭门之祸。”说完放声惨笑起来。
空行此时才看清楚,对方身材瘦弱矮小,面色青紫,唇口全无血色,如若不能行动不能言语,真的好似一具腐尸,与其自报家门的“腐尸派”倒是名副其实。
那人惨笑过后,目光猛地一凌,凶相毕露,喝道:“但我腐尸派绝不向正道屈服,就算剩下最后一人,也要与你同归于尽。”
空行打量了对方一眼后,注意力本是全放在那几具骷髅上,从哪些骨架上看去,那些人明显是死去不久,但原本附着在骨架上的肉,却被啃噬的干干净净,绝不是人力所为。如此惨况,看着令人发根倒数,空行刚要询问这群人在此遭遇了何种劫难,却不料对方一气没头没尾的话刚说完,也不由分辨,举起手中的鬼头刀迎面劈砍下来。
空行见对方蛮横无礼,不分青红皂白,心中不免气愤,但却早已看出这刀虽然力道凶狠,其实为强弩之末,对方只是孤注一掷,以死相搏,不顾自己门户大开,将全部力气压在了这一刀上,很明显对方伤势不轻,于是未做迎击,而是在那把鬼头刀临近之际,微微一侧身,便躲过对方这看似凶狠的一刀。
那人举起鬼头刀劈砍时,已然是用尽全力,此刻又一刀劈空,身子一时收不住,“嘭”的一声,连人带同鬼头刀摔倒在地上,半晌提不起气来,只是虚弱地躺在地上,但依旧不忘对空行怒目而视,仿佛是想用眼神杀死空行一般。
空行摇摇头,念了一声佛号,道:“阿弥陀佛,施主,贫僧观你伤势不轻,切不可枉动,不如让贫僧替你把验下伤情如何?”说着,空行上前一步,俯下身来,探出一只手,正要抓起对方脉门。
那人躺在地上并未言语,猛见空行探臂来取自己脉门,心中便以为眼前这和尚是要擒住自己,再慢慢
折磨,遂目眦尽裂,怒气冲冲看着空行,深吸几口气,待空行手指未靠近前,猛地拾起身旁的鬼头刀,忽然大吼一声,一跃而起,甩开手腕,用力一挥,鬼头刀登时化作白灿灿刀光一片,当胸横扫过来。
这一刀居然是威势惊人,空行微微一怔,五指屈伸,结印引动头顶的佛珠相抗,金色的佛光与那片白灿灿的刀光轰然对上,一股大力通过佛珠传递过来,迫得空行向后退了一小步,身子一缓,才立稳脚跟。再看那魔道腐尸派弟子,鬼头刀横于胸前,双唇紧闭,二目圆瞪,带着不可置信的眼神,直挺挺地站在那里,片刻后,面容稍一扭曲,一口鲜血喷出,“啷”一声鬼头刀脱手,身体直直地向后倒了下去,嘭地一声,再次倒在地上,只是这次再没有了任何动作,连喘息声也没了。
空行站在原地,等待片刻后,见再无动静,便走上前去,一只脚轻轻踩在鬼头刀上,又看了看那魔道弟子,确认已是气绝身亡,摇了摇头,闭起双眼,默念了一句佛号,又为此处死去的几人念了段往生咒,方缓步继续前行。
这蠹窿峰内的通道竟是绵延曲折,四通八达,似乎永无止境,空行行走了良久,也不见底,一路上却又发现,不时又被啃噬干净的骷髅骨出现,或新或旧,但从所使用的兵器,以及衣着看,显然不是一个门派来此。
也不知又行走了多久,也不知走了多远,空行一路这样孤独地行走着,周围永远是潮湿、憋闷、狭窄、永无止境的通道,空气中还四溢着股虫类粪便发霉发酵的味道,也不知歇息了几次,但在他喝完最后一滴水,将水袋丢在一旁时,终于瘫倒在地,显然已是体力不支,伴随而来的是一种绝望。
万万未想到,在这个蠹窿峰内,打败自己的不是蠹虫大军,更不是不期而遇的魔道,而是这曲曲折折,永无止境的蠹窿通道。看来三界传言的“蠹窿岭,方圆八百,峰峰相连,洞洞相通。”委实不虚,空行感慨至此,干裂的嘴唇勉强动了几下,心中深知以自己目前的情况,已是压制不住体内七煞天罗镜的毒了,内脏传来一阵剧痛,跟着眼前一黑,昏死了过去。
那石碗中的清水遂渐平稳下来,不再晃动,空行的倒影又慢慢收敛回来,重新出现。
一切,又重新回到这间石室内,与其说是一间石室,倒不如说是蠹窿通道中的一个交汇点,只因数十条蠹窿通道汇聚于此,因而空间才略微宽敞一些,但空行明白如此的石室光这间遇到的就不下百十个,而且个个类似,如果用纸画一张蠹窿峰的通道图,一定是一张非常庞大的蜘蛛网,他放下石碗,在石室内踱了几步,又停下来。
蓦然一阵笛声,在峰外响起,若有似无,断断续续传了进来,空行初闻以为是风声,侧耳辨认片刻,终于脸上露出笑容……
第四十四章坠云阁(1)(夜晚的青楼哦)
亥时,寻香楼灯火依旧,楼上丽影重重,莺歌燕舞,晚风徐徐送来阵阵胭脂香,正是“琼杯满酌,艳曲低讴”,但与楼内一派香艳之气格格不入的,是楼前几名坦胸露怀的彪形大汉,横眉竖眼,态度凶狠。
在验查过各人的木令牌后,再由其中一名大汉引着众人穿楼过巷,向寻香楼后院走去。
楚晴化妆成的白衣公子,虽说风流倜傥,潇洒不凡,但个头明显矮于周围人等,本来还担心会被盘问一番,哪知道那些人只认令牌,对持牌人什么样,根本不予理会。庆幸之余,楚晴便夹裹在人群里,随着那名彪形大汉,鱼贯而入。
楚晴边走边在人群里暗暗留心观察,此时前来参加抛彩的人数,明显少于戊时所见,或许是经过那几名短衫汉子一搅和,许多人心里害怕,便逃回家中去了,原来男人多半好色却又胆小如鼠,想到此处,楚晴睥睨之态尽显于表。
一路上除了偶遇几名饮醉的客人与那些妖艳女子纠缠嬉笑,打情骂俏外,便是往来端送酒菜匆匆而过的下人,其余再无异样,甚至于之前那些手持棍棒冲杀的彪形大汉,也如同遁形隐匿了一般。
不多时,众人来到一进院落前,楚晴一眼认出是在后山上观察到的那间院落。前头那名引路的彪形大汉,也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用鄙夷的眼神看了看众人,厉声道:“都过来,都过来,不许出声,在这里站好了!”
摄于武力的威胁,那些满怀艳遇幻想的年轻公子哥们,此刻噤若寒蝉,战战兢兢,听话地走上前去,依次站好。
那名彪形大汉见状,洋洋得意地点点头,回过身去,抬起肥厚的手掌,“啪啪”打了两下门,轻呼道:“雨茹姑娘,亥时已到,人都来齐了,请出来接客。”
片刻之后,一阵香气袭来,接着环佩叮当,门扇“吱呀”一声被从里面打开,从门后款款走来一位身穿茜素青色罗裙,内穿白色透明抹胸的姑娘,年约十六七岁模样,面容清丽,体态玲珑曼妙。
那彪形大汉一双色眼直勾勾地盯着那姑娘,吞了口口水,嬉道:“青茜姑娘,怎么是你啊,雨茹姑娘呢?”
那名叫青茜的姑娘并未回他,而是白了那彪形大汉一眼,低头从腰间取出一锭银子,递给那名彪形大汉,薄怒道:“不该过问的事,不要问,拿了银子,赶快走人。”
那名彪形大汉笑呵呵地接过银子,捏在粗壮的手指间,举到鼻端,猥琐地深吸气闻了闻,道:“香,嘿嘿,真香,从青茜姑娘身上取出来的东西,就是香。”说完,还不忘上下瞟了青茜两眼。
青茜听此轻薄之言,怒气顿生,眉毛微微一挑,冷眼怒视那名彪形大汉,肃道:“你,是不是嫌活的太久了。”
那名彪形大汉闻言,看到青茜一脸严肃,连忙收起银锭,一咋舌,连连摆手,支支吾吾地道:“没,没……,姑娘莫要生气,我是玩笑的,我是
玩笑的,呵呵,呵呵。”说完,不待青茜说话,转身落荒而逃。
众人看到他的狼狈相,与之前凶恶的态度对比,一时间不免觉得解恨,终于出了一口恶气,拍掌哄堂大笑起来。
青茜眼看那名彪形大汉逃窜的模样,也掩口一笑,随后瞄了众人一眼,柔声道:“让众位公子见笑了,快快随我来吧,笑笑姑娘可是等候多时了。”说话间,眉目含情,极尽媚态。
那些年轻公子哥见此,又一听笑笑姑娘的名号,个个正是笑颜遂开,神魂飘荡,之前的担惊受怕一扫而空,仿佛吃了再多的委屈也是值得,正是不枉此行,遂个个心花怒放,争先恐后,紧随青茜走向坠云阁。
众人的此番表现,令楚晴难免心生厌恶,但又迫不得已,只得跟随前往,之前在山上暗中观察着坠云阁无非是一座巍峨高大的建筑,其余并无出奇,而此刻身处其中,才发现这坠云阁周围,古木参天,绿树成荫,红墙碧瓦,金碧辉煌,好大一座宫殿似的建筑,正红油漆大门,顶端悬着暗红色金丝楠木匾额,上面龙飞凤舞地题着“坠云阁”三个大字,一看便出自名家之手,众公子齐聚楼前,摇头晃脑,故作斯文,倒是品味一番。
那青茜姑娘见状,停顿片刻,待众人玩味渐浅,方嘤咛一笑,伸出纤细的玉指,指向那匾额,故作薄怒道:“众公子可是要在此品味下去,难道这匾额,比那我家笑笑姑娘更有风情?”
众人一闻“笑笑”两字,登时魂不守舍,色相尽露,相互埋怨起来,你道我故作风雅,他道你道貌岸然,有几个争风吃醋的居然推搡起来。
青茜待众人争了片刻,方轻叱道:“诸位,笑笑姑娘在里面可是等候多时了。”
那些人闻言,当下立刻肃静下来,个个笑脸相陪,对着门内望眼欲穿,垂涎欲滴,一副副如饥似渴龌龊模样。
众人又被青茜引着,依次走进阁内。迈入大门后,顿时看傻了楚晴,只见殿内云顶檀木做梁,水晶玉璧为灯,珍珠玉翠为卷帘,范金为柱基,六尺宽的沉香木阔床边悬着鲛绡宝罗帐,帐上遍绣着洒珠银线海棠花,风起稍动,如坠云山幻海一般。榻上设着青玉抱香枕,铺着软纨蚕冰簟,叠着玉带叠罗衾。殿中宝顶上悬着一颗巨大的夜明珠,烨烨生光。凿地为莲,朵朵成五茎莲花模样,花瓣鲜活玲珑,莲花蕊细腻可辨,赤足踏上也只觉温润,竟是以蓝田暖玉凿成,直如步步生玉莲一般,堪比当年潘玉儿步步金莲之奢靡。
楚晴心中不免一惊,暗想那传说中的东海龙宫,汇聚天下奇宝,奢靡非凡,也莫过如此吧。这坠云阁真是名副其实了,身处此处入云层幻海一般。这笑笑究竟何须人也,难不成真是个九天仙子降落凡尘不成。
正在楚晴吃惊疑惑之间,幕地,一阵笙簧之音,悦耳传来,四下里阵阵温香气雾升腾,直扑口鼻,像温柔女子的手臂,缠绕着在场的每一个人,靡靡
之音,更像是耳畔喃喃低语,骚扒心田,大殿内变成了云雾缭绕,如梦如迷。
再观周围那些男子,早已是魂不守舍,如痴如醉,周身骨软如棉,或相互拥抱,或怀抱着空气,手舞足蹈,嬉笑不止。
楚晴心神略一荡漾,登时明白,这是**幻术。与自己在墓地里捉弄那两名公子实为异曲同工,于是暗自屏住呼吸,收敛心神,但呆立片刻后,猛然想起,自己如此呆立,定会引得别人生疑,一旦暴露了身份,今晚怕是无功而返了,于是眼珠一转,计上心来,也学做他人模样,摇摇晃晃,装作迷离姿态,却依然不忘斜挑双目,留心着周围的一切动静。
一盏茶时间后,楚晴透过层层迷雾,依稀可见在大殿中庭二楼的过道上,缓缓走来两名女子,靠近栏杆,幽幽向下看来。细细辨认,除了接应引路的青茜姑娘外,还有另外一个年轻女子,但光影错动,那女子脸上似隔了一层水雾,朦朦胧胧看不太清晰,但影影绰绰好似一身材高挑年轻女子,手捧一朵大红彩花,穿一袭石榴红素腰高叉席地长裙,一双修长**若隐似现,裙领由两条红色织锦细带交叉挂颈,外衬一条尺余宽的网纹银白长绸带,环绕在雪白的藕臂间,一头舒滑柔顺的秀发随意披散在脑后,身段婀娜,千娇百媚,风情万种尽生。
隐隐听到那名女子柔声道:“青茜……,如何……几人?”
那叫青茜向下张望了一眼,低声回道:“听说有人在……捣乱,吓走……。”
良久,那女子又温声道:“……迷……他们,雨茹……伤,……救治,……交给你了。”
青茜拱手应道:“是。”
说完,那女子又向下看了一眼,将手中的大红彩花交于青茜,便幽幽转过身去,顿了一顿,方扭动着杨柳般的柔弱腰肢,款款而行,慢慢退出了视线。
楚晴在下面虽一直学做他人痴迷沉醉的模样,但见到楼上的情形,心里却打了个迷惑,青茜身旁同来的女子,自己好似在何处见过,尤其是那娇媚的声音,更是似曾相识。按情理,这女子应该就是千呼万唤始出来的“笑笑”了,难道自己见过笑笑,难道……,但眼下为了对抗这**幻术,自己又分不得心神,更来不及细想,遂放下诸般念头,继续留心起来。
青茜送走那妖媚女子,手捧着大红彩花,又回到栏杆旁,看着楼下众人的丑态,抿嘴一笑,轻轻一扬手,将那颗大红彩花抛了下来。
此时,楚晴看得清晰,那颗彩花状如一朵红色的大牡丹,层层叠叠,娇艳无比,在半空中飘悬片刻,便在青茜的不断催动下,如同一只蝙蝠上下盘旋,左右飞舞起来。
楼下的众登徒子,忽见楼上飞下一朵彩花,继续欢笑不止,跳跃追遂,相互挤压,争先恐后向那彩花扑去,怎奈那彩花灵巧非凡,躲躲闪闪,往来穿梭,捉弄着众位癫狂痴儿。
第四十四章坠云阁(2)
楚晴心中明白,青茜利用那大红彩花如此捉弄众人,无非是增大众人的运动量,消耗体力,更好发挥**幻术的威力。
果然过了不一会,见众人遂渐体力不支,青茜在楼上得意一笑,乾指一伸,那大红彩花在半空陡然停住,接着双手交互胸前,口中念念有词,双掌向外一番,那大红彩花上先是红光一闪,炫人眼目,接着“啪”地一声轻响,在众人头顶炸裂散开,花瓣如柳絮般,纷纷扬扬,带着一股奇异香气,飘散下来。
楚晴定睛一看,那花瓣中明显裹带着淫邪之气,充斥满堂,鼻中一痛,顿时心颤神摇,不能自主,身子摇摇欲倒,遂暗自催动绕指柔发动仙力对抗。片刻之后,体内一股真力游走,将吸入的奇异香气又逼出体外,心神遂渐恢复正常,再观周围众人,或哭或笑,已是癫狂,个个周身如同瘫了一样,不能自主。
一声轻呼,青茜自楼上飞落而下,轻轻落在众人面前,微笑着扫视了众人一眼,抬起玉臂,拈动纤细的手指,轻轻打了个响指,那些原本飘落在地面上的花瓣,倏地一下,又重新聚拢起来,在半空中簇成一朵硕大牡丹,飞回她手中。
青茜接稳大红彩花,用手抚了几下,又打了一个响指,轻呼一声:“走!”转身便向一间暗室走去。
青茜话音刚落,众男子如同木偶一般,竟然自觉排好队,紧跟其后,楚晴也装作双目迷离,走在队伍中间。
进入暗室后,楚晴留心观察起来,这是一间足丈见方的房间,室内有只有简单桌椅,对侧墙壁上挂着四幅四季挂图,春为牡丹花,夏为荷花,秋为菊花,冬为梅花。那青茜来到秋季菊花挂图前,顿了一顿,抬手将挂图卷起,赫然而见,在挂图后面的墙壁处竟然露出一扇门来,青茜又轻轻扭动门把手,将门打开,回身轻轻招手,引众人进入。
楚晴跟着众人依次走进那扇门,却见门后是一间地下室,沿着楼梯小心翼翼地走下去,此时才看清,这是一间私人囚室,里面灯火昏暗,阴风飒飒,吹得人脊背发凉,又沿着墙壁,依次以粗木做了数间牢笼,里面关押着数名男子,这间囚室没任何人看管,仿佛囚室主人十分相信没人能从这里逃得出去。
青茜将众人领到牢笼前,点了点人数,又琢磨半天,接着捧着大红彩花,依次走到几名男子面前,举起大红彩花在那几人鼻前一晃,那些人就乖乖跟着她走进了一间牢笼里。
青茜一拿着彩花一挥手,那些人纷纷躺倒在地。
青茜微微一笑,走出那间牢笼,返身上了锁后,又返身回来,如此再三,便将所有人连同楚晴在内,分配进了牢笼,一切安顿好后,青茜又徘徊观察了片刻,方满意地点点头,捧着那朵大红彩花,转身走上楼梯,但听“嘭”地一声响,显然是关上了挂图后那扇地下室的门。
躺在地上,默默地等待了
一炷香时间,见再无动静,楚晴方恢复常态,小心谨慎地蹲起身来,躲在牢笼的角落里,开始仔细打量起这间囚室来,与自己一同进来的数人,此时都已躺倒在地,脸上嬉笑不止,口中喃喃自语,显然是继续做着春梦,而这囚室内另外几间牢笼里也分别躺卧着数十名年轻男子,看情形是进来多日,多半眼圈乌黑,神色黯然,显然精元亏空,被人摄取殆尽,即使剩下几名神智略微清醒的,也是痛苦呻吟,有气无力地轻呼着:“来人啊,求我啊。”
“妖怪啊”
“我要回家”
……
此类毫无意义的呼唤声。但令楚晴诧异的是,此间人等随是被人囚居牢笼,身上衣衫却干净整洁,全身上下竟然一尘不染。
“看来,这是群爱干净的邪魔,而且在此作祟多日。”楚晴暗想到。
又等了半晌,除了囚室内众人的呻吟声外,再无其他动静,楚晴的动作也便大了起来,站起身来,在牢笼里走了个来回,来到牢锁前,用手捏了捏,确定只是一把普通的铜锁,便一挥手,一道清光划过,那铜锁“啪嗒”一声,便掉落到地上。
楚晴推开门走出牢笼,蹑手蹑脚地走到楼梯下方,屏息静气,听了片刻,得知上面却无动静,方欲转身,但听一人有气无力地呼唤道:“小,小公子……,救我……,求求你,求求我。”
楚晴寻声看过去,见一年轻公子,匍匐在一间牢笼里,一手握着牢笼的粗木,一手从夹缝中探出来,向自己招手呼救。
楚晴轻步走过去,蹲下身来,低声道:“你想出去?”
那人乌黑的眼圈流下两行热泪来,用力地点点头。
楚晴想了想,为确定这人是神智清醒,便继续问道:“你可记得自己家在哪里?”
那人喘息半天,才攒足了力气,吃力地道:“不瞒小公子,我家住在石门镇外的,老赵小蒋村,我爹就是做木工的赵师傅,我是他的独子赵天宝。”
楚晴一听“赵天宝”三个字,顿时气的牙痒痒,抬手便“啪”地一声打了赵天宝脑门一下,怒道:“啊哈,原来你就是赵师傅的犬子赵天宝,你可害得你爹娘凄惨不说,你又为虎作伥,帮助邪魔引诱青年男子来此,供其残害,你真是罪有应得啊。”
那人听楚晴认识自己的父亲,仿佛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吃力翻转起身,叩头如捣蒜,哭泣道:“我是被她们逼迫的,我一个凡夫俗子,如何能与妖魔对抗。”说完,放声大哭起来。
原本怒气冲冲的楚晴,听他这么一说,也颇有些道理,心中怒气便消了大半,于是开始盘算着,这些害人的邪魔应尽早除去,还一方平安才行,但反观那些年轻男子,躺在牢笼里,丑态毕露,口出污言秽语,又踌躇起来,以这些人的品行,究竟该不该救走。
那赵天宝似乎看懂了楚
晴的犹豫,便哭泣道:“公子,我等虽一时因女色而迷,被引此残害,但多半是普通人家的孩子,罪不至死啊,如若,如若真能救我们出去,从今往后一定孝顺父母,不再踏入这些风月之所。”说完又痛哭起来。
楚晴听此一讲,想了想,这些人大多确为普通凡人家的孩子,只是一时为女色所迷,理应解救出去,何况自己与赵师傅和众乡里有约在先,可人数如此之多,自己就算有通天彻地之能,如此动静,怕是早已被人发现,届时救人不成,反而替众人引来杀身之祸,一时间想不出办法,紧皱眉头,低头不语,正在一筹莫展之际。
那赵天宝似乎聪明异常,道:“公子,此间人数众多,怕是难以一同救走,不如,不如公子先救我出去,我回到村里,再禀明家父,多带人手来,再救走不迟。”
楚晴闻言,眉毛一挑,冷怒道:“你定是个自私自利之人,救走你,便搅动了邪魔,这些人便有被杀危险,这些人中,我观你气色最好,坚持个一时半刻不成问题,不如,不如把你留下,我救其他人出去。”
那赵天宝本见楚晴年纪尚幼,以为好骗,如此一听要留自己在此,救其他人出去,哪里还能活命,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诉苦连连,好话说尽。
楚晴本意只是吓他一吓,无论眼前这赵天宝品行如何,却是与赵师傅约定好救个活人回去,才会帮助在玉笋峰上建房搭屋,于是白了赵天宝一眼,故意刁难道:“不如你再哭一场吧,哭的动听些,我会考虑改变主意,一同把你救出去。”
那赵天宝闻言,真个就放声大哭起来,哭得是悲痛万分,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一时间,楚晴为赵天宝这种想哭就哭,毫无廉耻之心的作为所惊呆,更为赵天宝如此虚伪,且巧言令色,而充满了厌恶,便白了他一眼,恶狠狠地道:“再大声些哭,把人引来,我就先把你抛出去。”
那赵天宝一听,顿时用双手捂住自己的口鼻,不敢再做声,而是满眼充满乞求的可怜相。
楚晴见此情形,对赵天宝便不再予以理会,而是站起身来,在囚室中来来回回走了起来,心中继续琢磨如何救人。
正在一筹莫展之际,忽然听一男子口中痴笑道:“笑笑,我要跟你走,就算让我死也愿意。”
楚晴寻声看过去,见是一与自己同来的年轻男子,躺在牢笼里,怀抱着另一男子的大腿紧紧不放,口吐白沫,喃喃自语,而被他抱住的男子,此时仿佛清醒了许多,吃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一副难以相信的神色。
赵天宝闻言也转过头去,为了讨好楚晴,道:“这人,真是个登徒子,此时还不忘女色。”
楚晴斜着眼睛看了眼赵天宝,面上厌恶之情尽生,却未做言语,而是又转过头去,盯着那人看了许久,忽然欢喜道:“有了!”
第四十五章盗彩花(1)
赵天宝听到楚晴如此一喊,心中明白,这年轻公子定是想到了救人的好办法,于是赶紧上前问道:“公子,可是想到了好主意,那我们就快些出去吧。”
楚晴转过身来,见其一副虚情假意,表里不一的模样,低声嘀咕道:“真是多事,让你提前入梦好了。”言毕,就抬起手来,在赵天宝眼前一挥,一道清光闪过,赵天宝便如同饮醉的人一般,瘫软下去,躺倒在了地上。
楚晴满意地拍拍手,眉花眼笑道:“剩下的事,就由本姑娘去完成了。”说完又看了看其他人,见无异样,就沿着楼梯走了上去。
来到楼梯顶端,本以为那扇门会锁着,结果伸手一拉,门扇便被轻轻拉开了,抬眼一看,映入眼帘的是门后又重新被放了下来的挂图,楚晴撩起挂图,探出头去,看了又看,见毫无动静,才探出一只脚,谨慎地走了出去。来到那间暗室内,踮起脚尖向房门处走了几步,却又顿住了,转过头来,扫了眼身后那四幅四季挂图,又小心翼翼地走到那副春季挂图前,俯下身去,看了看那副挂图的后面,接着直起身来,将挂图卷起,见背后显露出的是一堵墙,一堵再正常不过的墙。楚晴又伸出手来,轻轻拍了几下,确认无任何异样,放轻叹了一口气,接着又来到另外两副夏季和冬季挂图前,如法炮制,最后确认出只有秋季挂图后藏了地下室,终于露出笑容,如释重负,微微点了点头,返身蹑足走出暗室,来到大堂内。
此时但见窗外一轮残月穿过薄薄的一层浮云,逐渐展露出头角来,依稀的月光轻洒进来,掩映了亥时抛彩时的喧闹与迷离。大堂内的高梁巨柱,隐隐可见,四下里一片寂静,连该有的虫鸣声都没有,只是而或一阵山风吹过,送来外面树木枝头上叶片的“哗哗”声响。
楚晴警觉地沿着墙边走了几步,蹲下身来,向楼上看了看,又侧耳倾听了片刻,方一纵身,无声无息地跃上二楼的走廊来。
楚晴本是蹑足潜踪,猫着身子沿着走廊向前找寻,事有凑巧,正在自己毫无头绪之际,只听“吱呀”一声,听到大堂对面的走廊里一间房门被人推开。
楚晴身形一晃,快速闪到走廊的柱子后面,隐藏起来,等待片刻,听到有轻轻的脚步声,才探出头来,小心谨慎地向对面一看。只见一间房内烛火微明,一年轻的姑娘合上门扇走了出去,从背影看是一位身材娇小,身穿茜素青色罗裙的年轻姑娘,正是那位抛彩的青茜。
见状,楚晴心头一喜,暗暗记下那间房门,又缩回头去,屏气静息,听到那青茜的脚步声逐渐远去,方闪身出来,又左右观察了片刻,见再无动静,便一个纵身,从坠云阁大堂上空,恍若飞仙一般穿过去,悄然无声飞身落到对面来。
楚晴轻步走到那间房门前,俯下身来,一探手臂,将房门轻轻推开,向里
一看,房内干净整洁,一尘不染,除了女子用的梳妆台、衣箱、描金拔步床外,还多了一架银筝,用黄色纱巾覆盖着,扫寻了一周,终于脸上露出了笑容,自己要找寻的那朵大红彩花,赫然稳稳地端放在床头。
楚晴此时心中明白,救人如救火,迟疑不得,便一个纵身来到床前,又回头看了看,确认无人,便探出一只手来,想取那朵大红彩花。岂料用了几次力,那大红彩花竟然纹丝未动,难不成这彩花被施了法不成,楚晴眉头微皱,俯下身来,端详半天,终于发现,那大红彩花压着的部位,被褥深陷下去,明显是因为重量原因。楚晴略感新奇,便又加上一只手,双手插入彩花底部,银牙一咬,暗自用力,这次不出意外地将彩花拿了起来,端着彩花走了几步,自己深切感受到,这大红彩花应足有几百斤份量,脑海中又记起那较小的青茜抛彩花时轻松自如的样子,相比之下,着实令自己吃惊不小。
楚晴将彩花牢牢抱在怀中,片刻不再逗留,转身便出了房门,沿着走廊刚走几步,眼角无意中却瞄到一间房内似有流光闪烁,速度极快,一晃即灭。自己竟没看清是在哪间房中,难道是自己眼花,楚晴好奇地愣了一下,恰好那间房内又闪起一道流光,便更加确定,自己没有看错,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大红彩花,又想了想,便将彩花放在了走廊上的柱子后面,轻轻一跃,飞到那间房门前,蹲下身来,张嘴舔湿了手指,本欲去扣破窗纸,但就在手指在靠近窗纸那一刻,却又停住了。楚晴面色沉着地又想了想,果断将手指放下,将脸贴近房门,顺着门缝向里面看进去。
嗬,这屋子也是真真宽敞华美, 楠木垂花柱式拔步床前门围板上,雕刻着飞舞嬉戏的彩蝶与怒放娇艳的牡丹,制作之精良、雕镂之精美实在令人叹为观止,床上还挂着石榴红色的纱幔,一缕夜风袭来,纱幔轻舞摆动,妖娆瑰丽。床头摆放着用苏绣绣着玫瑰花的绣枕,一床繁复华美的云罗绸被褥,上用银丝绣着蛛网纹样,有种说不出的奇异。床边便是镂刻精美的窗子,窗前安放着木质稀有做工精巧的梳妆台,上面的铜镜清晰无比,铜镜前还有一个上了锁的精美首饰盒子。房间内不时飘来一阵紫檀香,幽静美好,一侧墙面上当中挂着一大幅美人扑蝶图,上面题着墨迹,似出名人执笔。
而在那副美人扑蝶图前,站立着一位身材高挑的女子,此刻正背对着自己,身穿石榴红素腰高叉席地长裙,一条**从一侧裙叉伸出,腰肢扭动,一双玉臂举过头顶,或开或合,似在舞蹈更像是在施法。而这女子的面前,在空中横躺悬浮着一个身穿绿色罗裙的姑娘,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如纸,眉宇间有一条血丝游走,显然是经脉受创,受了重伤,这女子正是那位叫雨茹的姑娘。而在两人身旁,还站着一位身穿茜素青色罗裙姑娘,只见她面色焦急,双目紧
紧盯着在悬浮在空中的雨茹。
“啵”地一声轻响传出,在那身材高挑的女子,仰起头来,慢慢张开嘴,片刻后,从口中冉冉升起一颗明亮的珠子,那珠子升到离女子头顶一尺左右,悬停下来,随着那女子双手舞动,珠子上光芒大盛,明亮无比,耀人眼目,而片刻之后,从那颗珠子上不断射出一道道流光,闪烁不定,挥洒到横躺悬浮着的雨茹身上,随着一道道流光在身体上游走,雨茹紧闭着双眼,面容扭曲,显得十分痛苦。
楚晴点了点头,这三人显然是在施法救治那位叫雨茹的姑娘,却不知她又为何受伤,而且伤的如此之重,那颗珠子是高挑女子的内丹。不到万不得已,修行者是不会动用内丹去救助他人的,如此看来这三名女子关系非凡,而修行者在动用内丹时,是防御力最弱的时刻,不如,趁机打杀进去,毁了那颗内丹,一了百了,正在犹豫之间,屋内又传来 “啵”地一声轻响,那名高挑女子,依旧双手不断舞动着,但却又扬起了头,双目注视上方,紧盯着那颗珠子,缓缓张开嘴,又将那枚珠子吸入口中,然后背对着自己盘膝坐下,默默不语,显然是在运功调息。
那名叫雨茹的姑娘也自半空中,缓缓下降,此时脸色红润许多,细微看去,可见其在微弱的吞吐呼吸,双眼的睫毛不断抖动,貌似将要醒来。
一旁的青茜心无旁骛地看到眼前的一切,脸色由焦急转为欢喜,走上前去,蹲下身来,查验雨茹的伤势。
楚晴一看,知道失去了最佳的偷袭时机,自己现在进去至少要同时对付两名敌人,尚且胜负难算,何况根据方才那颗内丹珠子的亮度和大小看,那名高挑女子的道行远在自己之上,于是决定尽快离开,走之前,又不自觉地向里瞄了一眼,看情形一时半刻,这三人是无法脱身再做其他事情了,这真怕是为自己解救那些地下囚室的公子哥们留下的最后时机了,真是天无绝人之路,想到此处,楚晴不再逗留,猫着身子悄悄向前走了几步,又一转身,飞回藏放大红彩花的柱子旁。
正待要取起大红彩花,却忽然觉得,那彩花缩小了不少,自己方才明明记得,那彩花比自己的胸膛还要大,十分沉重,而此刻不说单手将彩花轻松捧起,用手比量了一下,那彩花居然缩小了一半不止,难道是自己拿错了,楚晴又向前后看了看,空荡荡的走廊上,除了自己,再无他人。
正在自己纳闷之时,隐隐听到,从救治雨茹的房间里,传来隐约的对话声,接着便有脚步声在房间内走动,似乎有人在移动什么事物,虽说听不清看不到,但可以确定,那三名女子应是施法完毕,将雨茹抬回床上,想到此处,便心知事不宜迟,来不及细想,自己只得拿着缩小了的彩花,一路再无其他,飞奔回到了暗室内,放下彩花,重新卷起秋季挂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