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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悟道心     长风一梦入轮回txt下载     长风一梦入轮回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二十三章 酒泉(2)

    小胖熊袋袋本是想献一番殷勤,此时被人如此断然拒绝,一时尴尬地愣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低头看着那碗里还在晃动不已的酒,想了又想,猛地又端起酒碗,自己一饮而尽,总算是给了自己一个台阶下,可两大碗酒下肚后,它明显站立不稳,身子也不由晃了晃,好像已有些醉意。

    楚晴见了抚掌哈哈大笑,但却不知是在笑易丁甲,还是笑小胖熊袋袋。

    易丁甲听了,翻了翻眼睛,回头又看了眼那泉水,气道:“老朽自己去取一只碗来,何必用别人用过的碗。”说完气鼓鼓地转身向店前走去。

    没有了易丁甲喋喋不休的谈论,周围马上便再次肃静下来,只有那迷雾中的“酒泉”在喷洒珠缀,飞珠溅玉。所有人都仰头望着那些晶莹的飞花,闻着空气中弥漫的酒香,默默地沉醉下来。

    又过了一会,见风疏竹望着泉水陷入深思,楚晴眨了下眼睛,试探地轻问:“风大哥,你在想什么?”

    风疏竹闻声回过神来,同样眨了眨眼睛,轻道:“如果将这些酒水储存起来,怕是可以卖个好价钱。”

    楚晴闻言先是一愣,随后道:“什么时候你也成了市侩的商人了。如果不是亲耳听到,我还以为是那个人说的呢。”边说边向易丁甲离去的方向偷看了一眼。

    风疏竹转头看向楚晴,爽朗一笑道:“我可不是要卖酒,而是想说这店主既然开了间酒肆在此,为何不储酒。”

    楚晴恍然,略微想了下,又道:“也许他觉得这酒泉取之不尽 用之不竭吧,何必再辛苦去储存这些酒呢。”

    风疏竹略一沉吟,微微点了下头,又道:“酒,可却是越陈的越香。”

    楚晴转头看了看那喷射上涌的水柱,又低头看看那泉眼,想了下又开口道:“如果那个焦侯根在就好了,可以请他钻下去,看看这酒泉里到底有多少酒,会不会下面有个巨大的储酒池,喷出来的已经是陈年佳酿。”

    风疏竹闻言,只是笑着微微点了下头,没有再说什么。

    这时,忽闻身后易丁甲的声音又传来,插嘴道:“钻进去多麻烦,我们就在这上面喝个够。”

    楚晴转头,只见易丁甲却已去而复返,手中竟然拿着两只空碗,一左一右,脸上笑呵呵的,边走边道:“这如果是在大漠中,遇到了这样的喷泉,那可要马上取水,晚了就会缩回去了。”说着走到泉水旁,伸出手去,将两只碗同时递了上去,做出个接酒水的姿势,哪知道那酒泉眨眼间就不见了,“咕嘟嘟嘟”几声,缩回了地下,众人觉得神奇,低头一看只见地面上的碎石堆里只剩下一个黑黑的泉眼。

    易丁甲见状,睁目结舌地愣了好一会,才气得将两只空碗丢到了一旁,接着愁眉苦脸地道:“真是没有口福,真是没有口福!只顾着与你们讲话了,这酒泉真的如同在沙漠中的喷泉一样,说缩回去就缩回去!”

    风疏竹转了转身笑道:“前辈何必如此气闷,我们

    即刻启程,去那前方的余河堡,去喝那钱青酒好了。”

    易丁甲转过头来,双眼一瞪,严肃地道:“这如何能相互比较,那钱青酒是人工酿造的,这酒泉中的酒可是天然生成的啊!”

    楚晴听闻其与风疏竹如此说话,便没好气地接过话来:“这还不简单,你就蹲在这里等,等这酒泉再喷出来不是就可以了吗?”

    易丁甲闻言,想了想,却道:“这酒泉能喷出来,怕是因为昨夜暴雨,地下河涨了不少,这泉水才喷出来的。”

    楚晴方要开口说话,只见风疏竹眉毛耸动,接过话茬,笑道:“那看来前辈是真的没这口福了。”

    易丁甲听了没有再说话,而是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又深深叹了口气,不忘又向那黑黑的泉眼多看了一眼,才脸上负着气转身又向店前走去。

    风疏竹站在一旁,见其如此,也是苦笑着摇了摇头,又听楚晴在一旁道:“被他这一说,我还真的有些想知道,这酒泉的酒究竟是个什么味道了!”

    楚晴本是自己嘟囔,但小胖熊袋袋听了,马上将自己的那只碗捧了上来。

    楚晴低头一看,见那只碗的碗底还残留有一口酒,本想拒绝,但又想到小胖熊袋袋适才刚被橘猫丫头拒绝过,实在不忍再次伤害它脆弱的心灵,便笑着伸出手来,将婉接了过来,嘴上不忘说着:“谢谢袋袋。”说完,端起碗来喝了一小口,然后抹抹嘴道:“真好喝啊,如同酒坊酿出来的烈酒一般。”

    小胖熊袋袋见了,一改脸上烦闷愁苦之色,自然欢喜起来,转身又跑到那泉眼旁,手脚并用努力地挖掘起来,好像要将那酒泉重新挖出来一样。

    楚晴见了自是微微一笑,转身将那只碗递了过去,对风疏竹道:“风大哥,你要不要也尝一尝?”

    风疏竹低头见那碗底剩下的一点点酒渍,苦笑摇头道:“你风大哥也没那口福,还是算了吧。”

    楚晴忍不住笑了笑,道:“那看来我们只有尽快去那余河堡,喝那某些人赞不绝口的钱青酒了啊。”

    风疏竹微笑着点了下头,举目向林间看去,此时那些逐渐散去的浓雾,已变得好似一层薄纱,林间的事物也已渐渐显露出来,发白的树干上泛着青光,地上铺着厚厚的落叶,甚至可以眺望到依稀的远山,周围渐渐明朗起来。

    只听身旁的楚晴又道:“道路这么明朗,我们应该可以启程了。”

    风疏竹闻言,沉吟了一下,才道:“如果不是为了等这酒泉下一次喷出,我想还是尽快赶路吧。”说着却将目光转向了水凌月与段婆婆。

    水凌月静静地站在一旁,面冷若霜,没有任何表情,闻言只是将一双冰冷的眸子转向店前。

    段婆婆却笑着说:“风少侠,我们还是赶路吧。”

    闻言要启程离开,好像所有人都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只是小胖熊袋袋停止了挖掘,转头看向橘猫丫头,顾不得一爪的泥土,快速跑了过去,紧紧

    跟在身旁,随着众人向店前慢慢走去。

    几人重新回到店前,却见易丁甲手持竹竿,背着随身褡裢,从店内走了出来,风疏竹上前笑道:“如何?前辈是等不及了,要去余河堡了吗?”

    易丁甲低着头,好像边走边在想着什么,闻声吓得一跳,跟着转头向众人望来,怔了怔,才又道:“噢,风少侠,老朽突然想起还有些事要做,就不去余河堡了,几位沿着这个方向向前走,不到一个时辰便可见到路口。”说着一抬手,指了指店前小路的方向。

    闻言,风疏竹略作思考后,也轻道:“既然前辈有要事在身,那我等也就不再耽搁前辈时间,七日后,我们苍青山见。”

    易丁甲闻言,眼神却有些慌张,草草应了几声,居然转身向另一侧的树林中匆匆走了过去,头也不回地消失在林中。

    众人目送易丁甲走远,风疏竹刚要开口说话,却听段婆婆道:“风少侠,你们要赶回苍青山,我们也要回水月宫,前方离岔路口已经不远,老身与凌儿就此告辞了。”

    风疏竹闻言,将目光转向水凌月,只见其清冷的面容,没有任何表情,微微山风吹过,拂动着她耳边的秀发,看上去美得竟是那样的动人心魄。

    风疏竹想说些什么,嘴角动了动,但最终也没有开口说话。

    水凌月好像故意没有看任何人一样,低垂着目光与段婆婆迈步向前走去,来到了树林外,抬手剑诀一引,御剑而去。

    耀眼的剑光,产生一股气浪,搅动得周围的薄雾也飘动起来,如烟如云,又好像一个人千丝万缕的心绪一样,是剪不断?还是理还乱?

    小胖熊袋袋依依不舍地仰望着天空,神色黯然,紧绷着嘴,情绪低落至极,慢慢走到楚晴脚下,默默地站在一旁,依旧不舍地看向水凌月与段婆婆远去的天空。

    过了一会,风疏竹淡淡地道:“我们也走吧。”说完,却又想了下,转身走回到店内,站在桌旁,袖口荧光一闪,仙剑已然在手,跟着手腕一抖,在那光滑的桌面上,刻下了一个巴掌大小“风”字,然后收剑,伸手又抛出一锭金子。

    楚晴跟在身后,看了眼道:“风大哥,你这样,谁会知道是风疏竹呢?”

    风疏竹收回目光,脸色沉静地道:“仙魔两界,凭借一个字会想到是我。”

    楚晴转了转眼睛,马上道:“那万一店主是凡人呢?”

    风疏竹转头看着楚晴,轻道:“一个凡人,能将酒肆建在这里,还不知何故留下大漠地图,你觉得这个凡人还是人吗?”

    这段解释,自然任谁也会想得通明。

    风疏竹说完,又拉住了下楚晴的胳膊,微微一叹,轻道:“晴儿,小九,我们也要走了。”

    楚晴与小九对望一眼,显然有些迷惑,不明白风疏竹所言得走吧,是去哪里?究竟是去余河堡,还是回苍青山,但也未细问,只是默默地跟着风疏竹,走出店门,一同又消失在林中。

第一百二十四章 再回苍青(1)

    苍青山,玉笋峰。

    虽说已是深秋,但阳光依然和煦,轻轻地洒在风楚楼的雕花窗棂上。

    窗内,风疏竹、楚晴与小九三人满脸笑容地坐在一起,身前放着典雅古朴的茶台,上面摆放着精致的青瓷功夫茶具,看样子是在品着香茗。

    只见面窗而坐的楚晴,啄了一口茶,纤手轻柔一伸,悠悠地放下杯子,轻轻叹了口气,闻声道:“走了一大圈,还是觉得家里好。”

    坐在对面的风疏竹也放下手中的杯子,笑了下,道:“这难道就是俗话所讲的‘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狗窝吗’?”

    楚晴闻言,哈哈一笑,道:“怎么,你这名动三界的剑仙,还把自己的居所说成了狗窝。”

    风疏竹抬眼,上下打量了一番屋内,笑道:“相比归云观,我们这近思小驻,还真的是太过于简陋了。”

    楚晴也随着风疏竹的话扫了一眼周围,道:“我觉得还是自由快乐最重要,在归云观那种地方,规矩那么多,不是这不能去,就是那不能碰的,我可住不来。”

    风疏竹闻言,笑了笑道:“晴儿所言属实啊,你风大哥其实骨子里也是自由洒脱惯了,对于那些门派门规,也是实在不甚习惯。”

    楚晴听了,娇然一笑道:“所以嘛,我们的不是狗窝,也是不是金窝银窝,而是难得的欢乐窝。”说着举起手中的小茶杯,又道:“来,为我们的欢乐窝,以茶代酒,干杯!”

    风疏竹与小九见了,也是脸上露出欢快的笑容,各自举起手中的小茶杯。三人的茶杯碰撞在一起,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搅得趴在门外黯然神伤的小胖熊袋袋回过头来看了一眼。

    放下茶杯后,楚晴又道:“对了,风大哥,你觉得这风楚楼建造的如何,这可是段婆婆一手操办建造的。”

    风疏竹看了看周围,道:“风格与我那老屋真是如出一辙,如此精细的建造,委实辛苦了段婆婆。”

    楚晴一听,眼睛一睁,异道:“老屋?风大哥你这是在嫌弃以前的房子旧了吗?如若真是如此,那要不我们换过来住吧。”

    风疏竹闻言,露出一丝苦笑道:“风大哥只是区别与这新房子的一个说法罢了。住了上百年的房子,我可不舍得与你换。”

    楚晴听了其解释,点点头道:“我只以为前面的老屋叫近思小驻,而我这栋叫风楚楼。”

    风疏竹闻言,哑然失笑道:“那我们岂不是分家了,玉笋峰顶本就巴掌大小的一块地,居然还被你分去一半。”

    闻言楚晴转了转眼珠,寻思了一会,点头道:“也是,我们是一家人,怎么能分家呢。那以后我们还是叫近思小筑,但后院叫风楚楼,前院叫老屋。”

    风疏竹强笑了下,道:“再过几十年,我就成了住老屋的老人了。”

    楚晴闻言瞥撇嘴,故作一脸嫌弃道:“几百岁的人了,还自以为年轻。”说完,又突然意识到自己也几百岁了。接着三人居然同时都笑了起来,笑声穿窗而出,

    跃过竹林,跃过云霄,传得很远很远。笑声吓得独自蹲在门外的小胖熊袋袋一大跳,身子猛然站起来,向屋内看了眼,又挪动了下肥胖的身子,换了个地方,继续百无聊赖地趴了下去。

    三人笑过之后,忽闻屋外竹林后传来一阵笑声,众人心中一疑,跟着又有人高呼道:“是风少侠回来了吗?何事如此开心。”接着只见窗外人影一晃,有人轻轻落在了门外。

    三人将目光同时转向门口,却见一人推门而入,那人身材不高,身上穿着一件灰不溜秋的僧袍,一头寸许长崭新的头发,说僧不像僧,说道更不是道,脸上洋溢着欢乐的笑容。

    楚晴定睛看了半天,终于认出,脱口而出道:“你是焦侯根?”

    只见那人迈步踏入屋内,点了下头,五指并拢立在胸前,笑道:“焦侯根,见过风少侠、楚仙子、小九兄弟。”

    楚晴闻言一笑,道:“想不到数日不见,你这嘴皮子是越来越油了,三个人,你给按了三个称呼。”

    焦侯根笑着走上前来,风疏竹道:“焦兄弟,快坐下。”

    焦侯根点头一礼让,拉了把椅子也坐了下来,风疏竹上下看了看,又道:“不知焦兄弟如此打扮,是从何而来呢?

    焦侯根似乎是腼腆一笑,轻声道:“自从离开归云观后,在下一直在苍青山附近。”说着,接过楚晴递来的茶杯,轻轻端起,慢慢饮下,脸上露出喜色道:“好茶,好茶,在下正好口渴难耐。”而后又接着道:“风少侠,您所托之事,在下可是一天也没有耽搁。”

    风疏竹闻言,轻轻点了下头,也道:“辛苦焦兄弟了。”说着也饮了杯茶,又道:“却不知可有何新发现?”

    焦侯根正了正身子,坐直了后,才道:“实不相瞒,在下道行浅薄,前些日一不小心为那九盛天尊所发现,抓了个现行。”

    风疏竹闻言,面露惊容,而后一疑道:“噢?那焦兄弟,又是如何脱险的呢?”

    焦侯根又喝了杯茶,才道:“以在下的本事如何能逃脱,只是那九盛天尊知道了在下与风少侠有些渊源后,便又将在下放了回来。”

    风疏竹眨了眨眼睛,沉思了一下,马上又道:“那九盛天尊可曾对你说过什么?”

    焦侯根摇了摇头,才道:“九盛天尊确实什么也没说,即便是在下为何会出现在坠云阁,她都未曾问起。”接着又像是努力地回忆了一番,又道:“在下临出来前,她只是说了句,日后风少侠会懂。”

    风疏竹闻言,略一沉思,点了头,却什么也没有说。

    在一旁的楚晴闻言马上问道:“风大哥,林纤娘如此做,是要你懂什么?”

    风疏竹看向楚晴,刚要开口说话,可话到了嘴边,突然又噎了回去,换做好像也是不甚明白的样子,轻摇了下头,道:“她究竟是打得什么主意,我一时也想不通明,但这女魔头确实危险的紧,我们万万不可再贸然行事,小心被她算计才是。”

    楚晴想了下,疑道:

    “那归云观所托之事?”

    风疏竹长出了口气,道:“怕是要从长计议了,既然九盛天尊已经知道我派人监视,定是会严加防范。何况她还仗着有浑天罟在手,以我们的力量,又不能与她正面冲突。想想还真的是很棘手,总不能为了归云观而不顾及自己的性命”

    楚晴听到此处,心中不免窃喜,知道了风疏竹不会冒然去找林纤娘,嘴上也道:“那,我们还是慢慢想办法吧。”

    焦侯根却似是未看懂风疏竹之意,听二人说完,马上就道:“,风少侠,在下细细想来,看那九盛天尊怕是想要你……”,话方说到一半,突然见风疏竹对自己使眼色,赶忙改口道:“怕是很难对付!我们万万不可以大意。”

    风疏竹见焦侯根领会了自己意图,马上岔开话头,笑道:“焦兄弟又为何如此打扮?还没有向我们说。”

    焦侯根一笑,道:“这些时日来,在下一直在苍青山活动,闲来无事时便会去后山的落水洞中打坐,居然意外地渐入佳境,因此也渐渐明白了一个道理,所为正邪,也不是归属于哪个门派,而是要以个人的行为而定。只要自己行为端正,心系三界生灵,想是自有天佑,更不必想着去找归属,寻求庇护。因而也逐渐随性起来,也就改变了形象。”

    闻言,风疏竹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楚晴却在一旁好像深有感触一样,恍然道:“啊!落水洞啊,我还真的很久没有去哪里打坐了。”说着不由想起自己每每去打坐入定后看到的诸般幻象来:浩汤沙海,连绵起伏,与天际相连,如此广阔无垠,让人刚到无比绝望。忽然,天空中落下鹅毛般大雪,纷纷扬扬,冉冉飘落,闪着寒冷的银光,天地间霎时变做银装素裹,远处,在这风雪之中,有一棵古老的胡杨,挂了一树的乱琼玉碎,以冰舞的姿态出现在眼前,而在那棵古老的胡杨树下,背对着自己站着一位身穿白衣的女子,默默地矗立在风雪中,如同尘封的记忆,蓦然,她悠悠地向自己转过身来…………。

    突然,楚晴听到身旁的风疏竹呼唤道:“晴儿,晴儿……”才猛然回过神来。只见风疏竹惊异地看着自己,好像从来没见过自己一样,轻声道:“晴儿,你怎么了?”

    楚晴怔了怔神,连忙道:“没,没,没什么……”看了看周围,见小九也是同样神色,而却不见了焦侯根,便马上道:“咦,那个焦侯根呢?”

    风疏竹看着楚晴,满眼充满疑惑,抬起手来摸了下楚晴的额头,轻道:“你究竟怎么了?晴儿。焦侯根已经走了很久了。”

    楚晴闻言,很是惊讶地“啊”了一声,又见小九与风疏竹同时以古怪地眼神看着自己,心中不免有些慌乱,连连道:“这,这,这样看着我,做,做什么?”

    风疏竹眨了眨眼睛,轻声道:“晴儿,你是不是太累了,不如早些休息吧。我与小九先回老屋,还有些事要商议。”

    楚晴也未细想,听二人要离开,也是如释重负一样,赶忙点头答应。

第一百二十四章 再回苍青(2)

    风疏竹与小九便起身往外走,走到屋门处,小九又不放心地回头看了楚晴一眼,见其神色逐渐恢复正常,才转头离去。

    而在屋门外,小胖熊袋袋像是个失魂落魄者一样,无精打采地沿着屋墙懒散地躺着,好像所有的事情都无法令其挂心了。

    送走风疏竹与小九两人,楚晴怔征地又在原地呆坐了一会。耳听房门突然被轻轻推开,抬眼一看,见是小胖熊袋袋一副无精打采,有气无力地模样走了进来。

    楚晴见了,开口道:“袋袋,你怎么了,好像很不开心的样子?”

    小胖熊袋袋仍旧保持一脸不快,缓缓走到楚晴脚下,长出一口气,却躺了下来。

    楚晴想了想,低头道:“袋袋,我想去落水滴里打坐,你要不要陪我去。”

    小胖熊袋袋似乎是迟疑了下,又缓缓爬了起来,看了眼楚晴,点了点头。

    楚晴也站起身来,推门向后山走去,沿着熟悉的小径,穿过熟悉而久违的竹林,楚晴带着小胖熊袋袋来到了落水洞前。在洞外犹豫片刻,轻咬了下嘴唇,终于还是下定决心,走了进去。映入眼帘的是,那宽大的“过”字石壁,那光滑洁净的石床,还有洞顶那一线天下洒下的一线阳光。

    “叮咚,叮咚”的落水声不觉于耳,寻声看去,小水潭上泛起层层涟漪。

    小胖熊袋袋没有任何心情,走在洞口,向里面张望了一眼,似乎是没有任何兴趣,鼻子里出了口气,头向外趴在了洞口处,绿豆大小的一双眼睛,空洞地看着不远处,竹林下的花草,好像那里有自己看不完的往事回忆。

    有风吹来,花草摇晃起来,它好像视而不见,眼睛依然是盯着一个地方,一动不动。直到它听到身后楚晴轻轻地迈起脚步,好像是走上了石床,才略一回了回神,但只是转了转眼睛,却并没有回头去看。

    楚晴上了石床,跌伽打坐,眼盯着那“过”字石壁,一会工夫不到,只见其凸显出来,围绕在周围的那些蝌蚪样字符也逐渐跳动起来,最后凝成一团,一道白光在眼前闪过。

    天地间,白茫茫一片,上下混做一体,鹅毛般的大雪,簌簌飘落,一株古老的胡杨树,枝繁叶茂,在地平线上格外的引人注目,虬曲苍劲,一段匍匐在地,似负重的骆驼,又挣扎着站起,努力向上,无声无息地生长着,却给了你最大的震撼。那仿佛是数千年的抗争!

    这时又见一个美丽的白衣女子,站在胡杨树下,伸出她优美纤细的玉手,去触碰那纷纷落下的雪花,一丝冰凉的感觉传来。

    那女子霍然转身,楚晴居然看到,那女子居然就是自己,只是自己为何对自己如此陌生,好像她是从自己身体里分离出去的一个自己。

    自己看着自己,另一个自己……

    霍然,脚下一阵剧烈的震动传来,天地间风云变色,雪花向上飞了上去,感到一阵阵眩晕,天地居然倒了过来,自己头顶着大地,脚下却悬空着,一种无助的感觉袭来。

    恐惧,恐惧……,恐惧中又见头顶上的那片白茫茫的大漠,塌陷了下去,一个巨大的深坑,边缘不断出现裂纹,不断塌落,坑口不断

    的在扩大,好像要吞噬了大地一般,而那株古老的胡杨,庞大的根系都展露出来,凌空站立着。

    忽然,从哪巨大的深坑中,伸出一张毛茸茸的巨手来,抓向自己。楚晴心中害怕,怕被抓到,可脚下又无立足之处,那巨手直奔自己脖劲而来,扼住了自己咽喉。

    窒息,无法呼吸,楚晴感觉自己在渐渐失去意识,蓦然一阵白光闪过,楚晴剧烈地咳嗽起来,睁开眼睛一看,自己竟然躺在石床上,而小胖熊袋袋不知何时爬了上来,正拉着自己胸前的衣领,不住地在晃动着,那窒息的感觉居然来自于此。

    楚晴伸手将小胖熊袋袋推开,皱了皱眉头,才强自作了起来,刚要质问小胖熊袋袋为何要拽自己衣领。只见小胖熊袋袋捂住自己的喉咙,躺到在石床上,身体不断地抽搐起来,接着又坐了起来,看着楚晴。

    楚晴此时已经释然,明白它是在学自己,但见了它得样子,自然是好气又好笑,白了小胖熊袋袋一眼,嗔道:“我哪里有你那么难看!”

    小胖熊袋袋明白楚晴看懂了自己的意思,知道不再生气自己,嘴一咧也爬将起来。

    楚晴想了想,又问道:“刚才,我打坐时,你一直都看着?”

    小胖熊袋袋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然后想学着楚晴打坐样子,却又盘不上腿,只好蹲着,闭上眼睛打坐,一会嘴里又发出一阵怪叫,接着躺下来,全身缩成一团,又抽搐起来。

    楚晴哼了一声,看懂其意,知道是自己在打坐的时候,小胖熊袋袋未有留意,而是自己不知名地怪叫后,它才进来的。但仍是白了它一眼,笑骂道:“我可没你那么难看,声音那么难听!”说完不自觉地将目光转向洞外,却见此时日头已经偏西,金灿灿的夕阳余晖透过竹林照过来,为地面花草山石都披上了一层金色。

    玉笋峰沐浴在一片金黄色的光晕之中,祥和而安宁。

    楚晴跳下石床,走出落水洞外,欣赏一会那夕阳美景,便带着小胖熊袋袋向风楚楼走去。来到楼门前,转身向前院看了一眼,略一沉思,又低头道:“袋袋,我们去前面看看风大哥他们吧,也许他们出去了,那我们就要下山去寻找他们。”

    小胖熊袋袋一听要下山,自然是满心欢喜,一副急不可待的样子,没有任何多余动作表情,撒腿就跑。

    楚晴紧随其后,转眼就来到书房前,站在连廊上向窗子里一看,只见风疏竹居然独坐窗前,手中拿了一古卷,正在认真翻看,看到深处时,还不住地点点头。

    楚晴放轻了脚步,慢慢走了进去,却见风疏竹仍旧是在沉思苦读,好像根本没有发现自己走进来一般,不由顿了一下,但仍是走了过去,自己倒了杯茶,也没有理会风疏竹,而是兀自喝了起来。

    一会,风疏竹放下手中古卷,端详了一会楚晴,轻道:“怎么,晴儿打完坐了?”

    楚晴轻嘬了一下茶,点了下头,听风疏竹又道:“可有何收获进步?”

    楚晴想了下,还是轻摇了下头,脸上似乎很是不开心的模样。

    风疏竹想了下,道:“怎么,晴儿有什么不开心事?”

    楚晴摇摇头,并未开口说话。

    这时,小胖熊袋袋一扭一扭地走进来,见风疏竹看到自己,便站在楚晴身后,偷偷地指了指山下。

    风疏竹微微一点头,收回目光,看着楚晴微微一笑,道:“晴儿,我们明天去石门镇逛一逛,如何?”

    楚晴闻言,眼睛一亮,如同充电一样,欢喜道:“真的?”说完不等风疏竹说话,又压低了声音道:“风大哥,你是在哄我吧,你又要去找林纤娘借浑天罟,又要等易丁甲去大漠的,哪里有如此多时间陪我闲逛。”

    风疏竹一笑,道:“怎么,借浑天罟的事情,你还记得,我反而已经忘记了。”

    楚晴闻言,喜形于色道:,如此说来,风大哥你是真的不会去找林纤娘了?”

    风疏竹笑道:“当然,为了归云观,我没必要去冒险。那九盛天尊原本与我道行不相上下,又有混元法宝浑天罟在手,万一有个差错,我岂不是为了归云观送命。再者坠云阁离我们如此之近,万万不可轻易去招惹。”

    一席话说的也算合情合理,楚晴想了下,也是无力反驳,又道:“那与易丁甲结伴去大漠的之事呢?当时不是约定七日吗?难道,我们就不做些准备吗?”

    风疏竹又笑了下,道:“晴儿真是性急呢,当时约定七日,可没说出发。再者易丁甲能不能来,也是未知。”

    楚晴想了下,又道:“我们去那西域大漠,无非是要寻那谭闻。既然早晚都要要去,何必如此拖沓。”

    风疏竹微微点了下头,道:“倘若谭闻真在西域大漠,那是自然,但这些毕竟是我之前的推测。这件事,我们怕是还要等上一等,看看归云观可有新消息,毕竟他们弟子众多,消息也要灵通许多。”

    楚晴点了下头,低声道:“如此说来,一切还要继续等啊。”

    风疏竹又道:“但我们还是要做好去西域大漠的心里准备,因为以我的推断,谭闻藏身西域可能性十分大,而且其是否与摩博鸠罗相关,尚待查证。”

    楚晴道:“那谭闻要真的与摩博鸠罗有勾结呢?”

    风疏竹轻出了一口气,叹道:“那样便是我最为担心的,修炼魔功的谭闻,毕竟只是一人,而万一与西域魔教勾结起来,天下正道危若累卵。”

    闻言,楚晴不免也替风疏竹担心起来,低下头,眉头紧皱,沉默不语。

    风疏竹见其一脸担心,反而笑道:“晴儿何时开始如此多愁善感起来,那毕竟是最坏的一种推测罢了。”

    楚晴闻言,仍是放心不下,道:“可我觉得那种可能性很大,否则谭闻没事跑西域去干吗?”

    风疏竹笑道:“许多事,光靠想是想不明白的。何必平添许多烦恼。”

    楚晴听了,一双水汪汪明亮的眼睛眨眨了眨,而后展演一笑,道:“咦,怎么不见小九呢?”

    风疏竹道:“也许出去了,我也没有问他去向,毕竟他在苍青山生活了几百年了。”

    楚晴道:“风大哥,我们明天真的要去石门镇阿,我也是好久没有逛街了。”说着,将目光转向窗外,眼神中充满了无限神往。

第一百二十五章 雨茹(1)

    也许是地理位置更靠南方一些,苍青山的深秋却远比天台山少了一些秋意,除了天气微凉些外,好像并没有出现那种枯黄、凋零的味道。

    晚霞中,举目眺望,远山若黛,近索软草如茵,景色清丽,一派宁静祥和。

    忽然,天空中传来一声鹤唳,只见一只出奇大的仙鹤在山峰上空悠然飞过,它的速度不是很快,高度也不是很高,一双金睛寻觅着山间的一草一木,好像一边在飞翔一边在欣赏着下方的景色。

    飞过那座山峰后,在一片看上去不算大的树林上空,它双翅一敛,轻轻降落下来,跟着身子一转,便化作一位身穿一袭白衣,肩披羽翼,剑眉星目,年约十**岁左右的俊美少年,这正是下山来的小九。

    前方,有条已被野草埋没了的小径,在杂草丛中,弯弯曲曲地一直延伸下去,在树林中逐渐消失。

    小九环看了一眼周围,满眼笑意地沿着那条小路,信步向林中走去。熟悉的景色,熟悉的空气,熟悉的的风息,此时他多么像一个久离故土的游子,今朝得以归来,眼前即便是再平凡不过的事物,也都有种看不够的感触。

    感受着那份亲切,感受着那份寂静,在如此广阔的荒野之中,他慢慢地行走着。当他确信无人前来打扰时,他的内心开始欢喜起来,全身的血液也兴奋起来,脸上展露出轻松的笑容,脚下的步伐也越走越快,走着走着,那双脚便仿佛脱离了地面,他好像在踏空而行。

    他高兴地放飞了自己,展开双臂舞蹈起来,或疾步跳跃,或单足立地,或如陀螺一样地旋转。

    在这里,好像就没了任何烦恼忧愁。那随风摇晃的树叶,那展翅飞翔的鸟儿,那缓缓流淌的山溪,都构成了一副绝美的水墨画卷,而此时他自己也在这画卷之中。

    这里,是他生长的地方,这里,是他梦起的地方。

    他开心地奔跑,振臂高呼,双足轻点草尖,在草地上飞行。他纵身跃起,接连翻着跟头,掠过层层密密的枝桠,又轻身落在林后。

    一阵畅汗淋漓的释放之后,好像连呼吸都畅快了许多。他抬起头看向那广阔的天空,凝视着那晚霞中悠悠飘过的云朵,它是那么的缓慢,那么的轻柔,又是那么的自由自在,它多么像自己此时的心情啊。

    他轻轻地闭上眼睛,想象着自己变成了那一朵云,沐浴在红色的晚霞之中,在广阔的天空上,自由飘荡。

    耳畔那轻轻的风声,好似一个温柔的女子,在喃喃细语,又好像温柔的拥抱,缠绕着他,在他的身旁流连。

    忽然,在光影交错的夕阳余晖中,在林后缓缓走出一位穿着一身束腰绿罗裙的俏丽女子,见到小九后,她的脸上露出欢喜的笑容,轻步走上前来,抚掌笑道:“好美的鹤舞。”

    原来,她在林后已经隐藏了许久,她看到了小九整个舞蹈过程。

    小九闻言,先是一愣,马上睁开眼睛转头定睛一看,待看清那女子后,却

    似吃了一惊,额头上霎时冒出许多冷汗来,身子木然地站在哪里,心中念着逃避却又迈不动腿。

    那女子明显看出小九的想法,脸上露出了一抹幽怨之色,嗔道:“难道,公子这么快就忘记了雨茹吗?还是你就那么讨厌我?”嘴上说着,但脚下却没有放慢速度,转眼已经走到小九近前,却又马上换做一脸笑容,注视着小九的眼睛,低声道:“你还是在害怕我们之间的事,被别人发现了?”

    小九闻言,全身一抖,好像更为慌张起来,期期艾艾地道:“我们,我们什么……什么事?”

    雨茹闻言,脸上一怒,将目光移开,沉声道:“怎么,这么快你就不承认了?当时与人家一起饮逍遥醉的时候,不是还蛮享受的吗?”

    不提此事还罢,一经提起,小九更是脊背如遭芒刺,浑身冒出汗来,嘴上也不免结巴起来,道:“你,你,你究竟想要,要怎么样?”

    哪知雨茹并没有着急回答,而是露出一副怜悯模样,轻轻抬起手来,用袖口替小九沾了沾额头上的汗珠,娇然一笑,道:“呆样,看把你吓的,我还能把你怎么样,只是想关心关心你罢了。”

    小九听了,越发迷糊,真不知道自己需要对方关心什么,因此更是慌了,疑道:“关心……关心我什么?”

    雨茹放下手臂,幽怨地白了小九一眼,轻道:“关心你什么,还是不是关心你这个人啊,关心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说着还伸出一根纤纤玉指,点了点不远处的花花草草。

    小九闻言一愣,马上道:“我,我是出来玩。”

    雨茹转了转眼睛,疑道:“出来玩?”说着,又转头向小九身后的方向看了一眼,好像在寻找什么似的。

    小九对其如此举动,十分不解,便追问道:“你,你在看什么?”

    雨茹撇嘴笑了下,款步向一旁走开了一些,才轻道:“出来玩?怎么只有你自己呢,与你总在一起的那只狐妖呢?”

    本来雨茹走开一段距离,即便是很小的一小步,小九也突然觉得自己轻松了许多,好像连呼吸都畅快起来,但猛听其如此一说,当即嗔怒道:“什么狐妖,那是晴儿,我不许你说她。”

    雨茹听了,马上转过身来,盯着小九看了一眼,脸色一沉,好似要发怒,但突然又变作笑脸,用眼角瞄了小九一眼,轻道:“怎么,你这么在意她啊,难道,难道她喜欢你?”

    小九一听,神色似乎马上黯然下来,有些自卑地低声道:“不是,晴儿,晴儿……怎么会喜欢我。”说到后面,他的声音已经很低,低得几乎别人都听不到他在说什么。

    雨茹一看,自然已经明白了大概情况,但仍是不依不饶地,故作恍然状,又道:“噢,原来,原来是你喜欢她!你是自作多情,单相思啊。”说完,见小九脸“腾”地一下就红了,接着深深地低下头去,好像即是自卑又是在逃避别人看破了心事。

    如此一来,雨茹就更加确

    定了自己的推断,微微点了下头,又想了想,脸上却沉静下来,似乎已经想好了什么主意一样,然后又道:“那你既然喜欢她,为什么又不跟她讲呢?”边说着边睁大了眼睛,紧盯着小九的脸,生怕错过一丝感情变化一般。

    小九闻言,头却更低了,嘴上更是沉默不语起来。

    雨茹想了想,注视了小九一会,突然提高了声音,道:“难不成,她喜欢的是别人?”

    此言一出,小九的脸上明显生出些许悲伤来,雨茹终于得到了所有想要的答案,点了下点头,又道:“这就蛮有意思了,你喜欢的人不喜欢你,却喜欢别人,而别人……”说着,见小九脸上悲伤的神色加重起来,雨茹便顿了下来,沉默一小会,又低声道:“那只狐妖,我又不是没见过,看样子很刁蛮的,真不知你究竟喜欢她什么呢?”

    小九这次却没有反驳,而是呆了半天,然后迷茫地摇摇头,有些悲声道:“我也不知道自己喜欢她什么……”。

    闻言,雨茹沉默了一会,又轻叹道:“我看,即使你能与她在一起,也会受尽欺负,甚至你一点也不会快乐。”

    小九闻言,马上回答道:“我不在意。”他的言语很是果断决绝,好像只要能与楚晴在一起,他不会在意自己究竟如何。

    雨茹深深叹了口气,知道眼前这个男子是深在情中,无法自拔,便不再去深究这个问题,而是抬眼看向林中,悠悠地道:“真不知,你究竟怎么想的,这森林里大片大片的野花,你为何只爱上那一朵。”

    小九也抬眼望去,在这深秋时节,苍青山的林中,除了草皮有些发黄外,好像与其他时节也没有太大区别。雨茹所说的那些不知名的小野花,一朵,两朵,三朵……,五颜六色的,点缀在期间,乍眼看去都差不多。但在他的心里,如果摘下来,插在头上,怕是没有一朵能配得上楚晴的,只因在他的心中,楚晴就是最美丽的仙子,任何人都无法相比的仙子。

    就在小九发愣时,雨茹却轻快地跑到了草地上去,优雅地蹲下身子,摘下了一朵黄色的小野花,又身子轻盈地折返跑了回来,笑着脸,将那朵小野花递到小九面前。

    小九一时没懂其意,竟然下意识地伸手接过那朵小野花,目光迟滞地望着雨茹,有些不知所措地呆愣在哪里。

    雨茹却羞涩地笑,转过婀娜的身段,柔声道:“帮我戴上。”

    小九恍然,目光低垂,看着她那一头乌黑亮丽的发髻,犹豫了片刻,还是轻轻一抬手,将那朵小花随意插在了她脑后。

    雨茹转过身来,一脸妩媚,眼波如水,柔声道:“我,漂亮吗?”

    小九不自觉地抬眼,看着她那俏丽的脸颊,白皙的皮肤,乌黑的头发,自然还有婀娜轻盈的身姿,也不知为何,看着看着,自己就好像中了魔咒一样,口中呐呐地道:“漂,漂亮……”,其实在他的心里,此时此刻,都没有明白自己说出这样的话,意味着什么。

第一百二十五章 雨茹(2)

    闻言,雨茹嘴角含笑,袅娜地走上前来,轻轻地拉起小九的手,一双明眸左顾右盼般地转动着,渐渐地她的呼吸好像也起了一些变化,不再那么均匀,有些急,有些沉。

    小九被她拉着手,目光无意中落在了雨茹那起伏的上半身,这一看不要紧,刹那间,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居然无名的突然加快起来,更有有种血流加快的感觉,便心头一惊,以为中了什么妖法,便慌忙挣脱那柔弱无骨的小手,将目光转向一旁,不敢再多看上一眼,同时心里默默念着:“不可以,不可以,到此为止,到此为止……”

    而在身侧,又有一股女子身上特有的幽香淡淡地飘来,呼入鼻翼,如坠烟海,令人如梦如迷,虽然没用眼睛看,但小九清楚地感觉到,雨茹将身体向自己靠了过来。

    那因呼吸而起伏的身子与自己的身子虽说隔着衣物,却若即若离,又听到她在自己的耳畔,如同喃呢一样,柔声道:“你,有没有想起过我?夜晚,在寂寞无人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起过,我们那次……逍遥……醉……”

    温柔的声音,酥麻的喘息,如同古老的魔咒,激发了他全身血液中蕴含的热量,不知为何,小九又感到自己很是口干,喉咙不自觉地滚动起来,他想转过身去,去看看那在自己身侧的女子,可终究还有着最后的一丝清醒,控制着他,他便呆呆地站在那里,强自坚持着。

    又有一只温暖而纤细的手,伸了过来,握住他的手掌,与他的十指紧扣在一起,他全身一激灵,几乎要马上转过身去,将那女子揽入怀中,哪怕即便知道,那样做就是沉沦,就是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坚持,坚持,他兀自强做坚持着,就在他要崩溃的那一刻。突然,一声清脆的鸟儿叫,从林后传来,他全身一凛,登时清醒过来,脚下一动,甩开那只手,慌忙走到了一旁,深深地低下头去。

    一会工夫,只听身后传来雨茹带着哭腔的嗔怒声。

    “你为什么就不能接受我!”

    面对将要被气哭的女人,小九是束手无措的,慌乱中,想要出言安慰,却又觉得不妥,只得背着身子,胡乱地应了一句。

    “你与我……,道不同,不相为谋。”

    闻言,走了过来的雨茹一脸嗔怒,眼中噙满了泪水,凝视着小九,质问道:“难道,只因为我是九盛天尊的婢女,你就无法接受我吗?”

    小九被她如此楚楚可怜又冷厉的眼神看得有些发慌,只得结结巴巴地道:“怎……怎么,我说错了吗?你与那九盛天尊为祸人间,屠戮生灵,正道中人,正道中人绝对不会……” ,“放过你们”四个字未等说出,小九却突然顿住了,因为他发现不知为何雨茹脸上的怒气竟然一扫而空,霍然变成笑靥如花,略带着一丝藐视地眼神看着自己,娇艳的唇一张一合,一字一顿地道:“那好!我就让你看看,正道如何接受我们的!我看你到时,还有什么理由拒绝我!哼!”

    小九闻言愣了下,马上道:“正道接受……你们,接受……九盛天尊?”他边说着

    嘴角边动了动,露出一抹难以置信的笑,脸上好像也写了“痴心妄想”四个字。

    雨茹却并没有理会,而是一脸自信,迈步走向一旁,眉毛一扬。

    “哼!我要让你看看正道是怎么求我们的!现在,你最好不要得罪于我,否则,我会多加出许多条件来!让你们难堪!”

    两人话到此处,小九好似离开了令自己迷蒙的温柔梦乡,头脑似乎突然清醒起来,眼前闪出了下山前,风疏竹与自己谈话的场景:

    那是楚晴带着小胖熊袋袋去后山落水洞里打坐的时候,风疏竹特意将自己叫到书房,犹豫再三方道:“小九兄弟,我这里有些事情,可能要麻烦你去做!”

    见风疏竹一脸严正,小九知道应是一件很重要的事,马上道:“有事风大哥尽管开口,小九一定竭尽全力。”

    风疏竹微微一点头,但还是想了下,才道:“我想让你去趟坠云阁。”说完,一双明亮的眼睛紧盯着他的眼睛。

    小九见状,脸上一疑,重复道:“坠云阁?”

    风疏竹似乎是微微叹了口气,慢慢转过身去,悠悠地看向窗外,半晌,方轻声道:“不错,我想让你去试探下九盛天尊林纤娘!”

    小九马上明白过来,追问道:“可是为了要去借浑天罟之事?”

    风疏竹点了下头,道:“按焦侯根的说法,九盛天尊林纤娘应是很想见我。”说着顿了下,又道:“但事关重大,我们还是要小心些为好,所以需要你去试探一番,看看他们究竟是何种想法。”

    风疏竹话音方落,小九便马上忆起了自己被浑天罟所困的经历,即便在此时,也是不由心有余悸,一时愣在原地,但风疏竹似是未想到这点,只当小九是在思考如何试探坠云阁的办法,便又接着轻声道:“此事虽说重要,但也不必急于一时,你大可慢慢想办法。”

    如此这才有了小九今天在这里游玩碰到雨茹的一段,此前只因为自己诸多情绪变化,一时居然将此事忘在了脑后,此番经雨茹一说,才马上记起。

    见小九愣住,雨茹不解其意,便上前推了他一把,娇嗔地道:“喂,你怎么了,怎么像个木头一样呆住了,你有没有听到我讲话!”

    小九回神一愣,怔怔地道:“讲话……讲什么话!”

    雨茹一听,又嗔怒道:“真是块木头!”说完又提高了声音,道:“我在问你,那个风疏竹,是不是已经回到苍青山了?”

    小九虽说也没想通雨茹为何会突然关心起风疏竹来,但也是诚实地回道:“风大哥?是啊,是回来了啊。”

    雨茹闻言,点了下头,神秘地一笑,又长出了口气,好像很轻松起来,脸上颇为自得地道:“那就好!”

    小九突然想到一个问题,眨了眨眼睛,又道:“那你来这荒郊野外,又是做什么?”

    雨茹神秘一笑,道:“我啊,我说是专程来找你的,你信吗?”

    闻言小九木讷住了,自然是不相信,因为来这里游玩放松心情,怕是只有他自己一

    人知道,便摇了摇头。

    雨茹看他那呆愣模样,“噗嗤”一声笑出声来,然后眼波流转,看了看小九,轻道:“不论你信与不信,我确实是来找你的!”

    小九呆愣半晌,仍是满脸迷惑,又道:“你又是如何知道我来这里?”

    雨茹嘴唇紧绷,憋了一会,轻笑道:“我不告诉你!”

    小九无言以对,也不知是该信还是不信。

    雨茹看了看周围,好像心情轻松了许多,轻声道:“接下来,你要去哪里?继续在这僻静之处舞蹈吗?”

    小九想了想,刚要张口,又见雨茹紧盯着自己,静候下文的模样,便清了清嗓子,忙改口道:“我,我,我要回去了。”

    闻言,雨茹似乎很不高兴,嘟着嘴低声道:“你就那么怕我吗?”说着,又外加了一句:“那以后,你再也别想从我这里知道九盛天尊的任何消息。”

    这一说,还真的是吓住了小九,忙叠声道:“不,不,不是。”

    雨茹闻言,脸色一变,如花笑容道:“那好,这可是你说的,你既然不讨厌我,那就陪我去玩吧。”

    小九面露难色,不知如何进退,只得低声道:“陪你玩?玩什么?”

    雨茹想了想,抿着嘴笑道:“四处走走也好啊。”

    小九闻言,低声应了一声:“噢。”

    雨茹见其也没说同意,也未说反对,转头便已走在了前头。

    小九只得默默地跟在身后。

    两人一前一后,在林中毫无目的的乱走起来,雨茹在前头一会跑去扑蝴蝶,一会又采野果,欢快无比。而小九因为有任务在身,只得强颜欢笑,跟在身后,既不敢表现的不怨其烦,又不敢表现的很是欢心,在矛盾中,一步步跟着。

    霍然,一道霞光划过云霄,却又在两人头顶上空戛然而止。

    小九心头一惊,不由机警起来,抬头看去,随着那霞光消失,显出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子来,只见她站在云端,身穿一袭石榴红素腰高叉席地长裙,一双修长**若隐似现,裙领由两条红色织锦细带交叉挂颈,外衬一条尺余宽的网纹银白长绸带,环绕在雪白的藕臂间,一头柔滑乌黑的秀发随意披散在脑后,一双明眸流盼间向自己盈盈望来。

    小九不看则以,看过后,心头一紧,惊出一身冷汗,这人不是九盛天尊林纤娘,又是何人!当即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雨茹却身影一动,喜形于色,飞到林纤娘身旁,回身笑着看了看小九,又凑近林纤娘耳畔,低声耳语了一番。

    林纤娘边听雨茹说话,边连连点头,待雨茹说完,又将目光投向小九,却什么也没有说,而是嘴角含笑的,对小九轻轻点了下头,转身化光而去。

    原本紧绷的神经,又松懈下来,小九几乎要瘫倒在地,雨茹这时又返回到他身旁,看了看笑道:“想不到,你这么害怕我姐姐。”

    小九仍是仰望着天空,注视着林纤娘远去的方向,恍惚间好像做了一场梦一样。

第一百二十六章 冲散(1)

    秋日高阳耀目,将明艳的光芒洒满人间。

    苍青山下的石门镇,街市上像往常一样热闹非凡,人来人往,车马喧嚣,小贩走卒的吆喝声此起彼伏。

    在人群中,只见风疏竹在前,楚晴与小九紧随其后,三人笑容满面,信步而行。

    楚晴脸上的笑容尤为灿烂,像是没有见过繁华大城的山里人一样,一双眼睛好似不够用了一样,左瞅右瞧。

    风疏竹看在眼中,微笑道:“晴儿原来如此喜欢逛街,这真的是风大哥疏忽了,憋在山上确实烦闷。”

    楚晴嘻嘻一笑,答道:“好久没来这石门镇,今天才感到它的繁华。”

    风疏竹也点了下头,道:“石门镇,真的是一块福地,当年魔宗荼毒三界,而这里却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楚晴笑道:“所以风大哥选了玉笋峰居住,真的是很有眼光。”

    风疏竹苦笑了下,道:“你风大哥可没那么厉害,之所以选择了这里,其实只因发现方圆数百里内,居然无一个大的门派,索性/图个清静,才选了玉笋峰。”

    楚晴想了下,脑筋一转,笑道:“那证明风大哥也很厉害,你来了后,再也没有其他门派来了。”

    两人说话间,不知不觉,走到一糖人摊前,楚晴眼中一亮,停下了脚步。

    风疏竹侧目笑道:“怎么,晴儿想要只糖人?”

    楚晴眼睛盯着那一只只惟妙惟肖的糖人,点了下头,道:“我是在想着给袋袋买只糖人回去。”说着又叹了口气,怨道:“这个袋袋啊,从归云观回来后就一直魂不守舍的。本想带它下山来玩玩的,这又到处不到它,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想了下,又道:“不过这样也好,要不我还要照顾它。”

    风疏竹与小九看着楚晴如此唠叨,自是站起一旁笑而不语。

    那卖糖人的小贩却一脸笑容,开口道:“姑娘是想买糖人啊,实话告诉你,我这糖人可是江堤街最好的,给家里孩子带回去,见了一定开心的不得了。”

    听到这里,楚晴却是“噗嗤”一笑,原来这小贩将袋袋当成了小孩儿。左右看了半天,最后还是拿起了一只 “嫦娥奔月”的糖人,那糖人用料不但上等,如同褐色琥珀一样,而且人物眉目捏得十分精巧细致,身上更是衣襟翩跹,好似乘风飞去一样。

    楚晴口中不免低声道:“这么漂亮的仙子,袋袋一定喜欢。”

    那小贩一边称赞着姑娘你真有眼光,一边接过糖人用纸包好。

    小九也未多问,从袖口里随手取出几枚铜钱,递了过去。

    小贩双手接过铜钱,捧在掌心,颠了又颠,看了又看,满面笑容,连连称谢。

    楚晴将糖人接到手中,又不忘看了两眼,三人才继续向前走去。

    沿着江提街,向前走了没有多远,低头看着糖人的楚晴只感到,自己的胳膊一把被人拉住,转头一看却是风疏竹,拉住自己停下了脚步,目光看向前方。

    楚晴觉得好奇,顺着他的目视方向看去,却见是那张老大等人,在“施粥铺”忙里忙外,门前三三两两的不时有人坐下来讨粥喝。但楚晴又发现,与上次同小九两人来此不同,施粥铺前多了一只

    立放着的木盒,里面挂了许多首饰,金的、银的、宝石的,在太阳下明灿灿的,甚是好看。

    楚晴边看着,边低声道:“上次来时,只见粥铺,不见首饰,难道这张老大又重操旧业了。”

    风疏竹看了会,道:“先不要妄作定论,我们看看再说。”

    楚晴看了看,又道:“看来这几人却是做了很多好事,那额头上的犄角已经不见了。”

    风疏竹看着张老大等人,满意地点点头,并没有开口说话。

    就在三人驻足而望的同时,从街道另一侧跑来一头梳着丫角的小女孩,手中拿着一只风车,边跑边笑着,目光完全盯着那风车上,而在小女孩身后又气喘吁吁地追来一个位年轻妇人,看样子是小女孩的母亲,边追边在呼唤着小姑娘的名字,让她不要跑的那么快。

    那小女孩奔跑的正尽兴,如何肯听母亲的话,腿上跑着不停,回头草草应了一声,但就在这转眼工夫,却已经忘记了看路,

    站在一旁的风疏竹念了一句:“不好。”却已经来不及,只听“哗啦”一声,施粥铺门前摆放的首饰木盒被小女孩一头撞翻在地。金光闪闪,散落一地,小女孩即便年龄再小,也是知道了自己惹了祸,看着眼前的一地的贵重首饰,吓得“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

    路人也寻声纷纷停下脚步,张老大慌不迭跑了过去,一边收拾散落一地的首饰,一边安慰小女孩。

    这时小女孩的母亲也追了上来,看到眼前情景,已吓得脸色苍白,说不出一句话来,呆愣半晌,才回过神来,刚要责骂小女孩。

    只见张老大边将那一地首饰一一拾起,边喃喃道:“还好,还好。”他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那些金银首饰没有任何损坏,但当他摸到一只翡翠手镯时,却收声举了起来。

    那是只毫无杂质,如同清水一样的翡翠玉镯,显然是罕见的稀世珍品。

    在远处一直观看的楚晴不由紧张起来,暗想:“这张老大,难不成是重操旧业,碰瓷讹诈不成。”看到那一对父女的可怜相,心中不免顿时升起一股不平之气,当时就想冲过去,却被风疏竹一把拉住,以目视之,先不要妄动。

    周围的人聚拢的越来越多,指指点点,更是议论纷纷。

    有的说:“这可是价值连城的宝物,一看就是珍品。”

    有的说:“这下可要赔得倾家荡产。”

    有的还说:“这母女就是卖身也赔不起啊,这手镯哪里是穷人能赔得起的啊。”

    ……

    听到如此言论,小女孩吓得伏在母亲腿上,不敢再多看上一眼。

    那年轻夫人也是蹲下身子,抱着小女孩,几乎坐倒在地,满脸无法接受的样子,哀求道:“这,这,如此贵重之物,我们就算卖了性命也赔不起啊。”

    张老大此时回过神来,忍痛道:“都是穷苦人,大妹子,你也莫要害怕,这手镯,这手镯,我们兄弟几个担了,不用你们赔偿了!”说完见那年轻妇人不敢相信,就上前将她扶起来,道:“大妹子,我说不用你们赔偿了,不要吓坏了孩子,快带着孩子回家去吧。”

    那年轻妇人这次才听清楚, “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呼:“

    大善人啊,大善人啊。”

    这时,从店里走出来另一个汉子,看了看张老大,呼道:“大哥,这首饰可是别人寄存在我们这里代卖的,这卖不出去还好,但这损坏了可是要赔偿的,如此贵重的手镯,我们兄弟几个拿什么赔偿!何况我们这粥铺早已经入不敷出了,眼见自己吃饭都成问题了。”

    张老大闻言,沉声道:“跑来如此聒噪,我心里自然有数。”嘴上虽如此说着,但脸上仍是一副无奈,又不时地低头看着手中的那只玉镯。

    正在为难之间,突然听人群中有两人异口同声高呼道:“掌柜的,将这手镯卖给小僧吧。”

    张老大及周围人纷纷寻声侧目望去,只见粥铺两边一左一右,走来两个人来。左面一个身后背着一个褡裢,满面风尘,却生的眉目清秀,一双眸子异常明亮,居然是空觉寺的空明法师,而另一个人身材不高,身上穿着一件灰不溜秋的僧袍,一头寸许长崭新的头发,说僧不像僧,自然正是焦侯根。

    两人相对而立,各自手中拿了一锭黄金,看上去足足有百两,嘴角含笑看着张老大。

    包扣张老大在内,所有人都露出难以相信的表情,哑在了一旁,而那对母女也是侧目看向两人,更是恍若做梦一般。

    楚晴与风疏竹对望一眼,相互点了点头,又转过头来,继续看向施粥铺。

    最后还是张大大反应过来,睁大了眼睛,讶道:“你们,你们两位师父,可是要买这摔断的翡翠镯子?”

    空明与焦侯根同时点头,同时答道:“正是。”

    张老大低头又看了看那翡翠手镯,又看了看两人,一时好像难于抉择起来,这手镯虽说是上等的翡翠,但此时已经摔断,理应身价大跌才是,可眼前的情景,甚至一度让人怀疑,这翡翠手镯还有其他值钱的地方。而之前一直经营首饰的自己,实在又看不出有何种出奇,便呆愣在原地。

    只听空明笑道:“掌柜的,难不成还以为这手镯是宝贝不成,小僧只是念你向日积德行善,免去你诸多损失罢了。”

    焦侯根也跟着笑道:“这翡翠手镯小僧就算买了,也不会带走。”

    张老大一听,如梦方醒,感情这是上天派来的神仙,来搭救自己来了,可左右看看又不知道卖给谁才好,左面的和尚看着顺眼,可右面的也像是不拘小节的修行之人,居然为难起来。

    这时,只听空明笑道:“掌柜的,你也不必为难,大可将这两段手镯分给我们。”

    焦侯根闻言,看了空明一眼,也笑着点了点头。

    张老大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和眼睛,这手镯原本也就值百两黄金,此时摔破了,没想到能卖出双倍来。

    围观人群中也是发出一阵讶异。

    见张老大还是如此难于决断,两人走上前来,各自取了张老大手中的一段手镯,又将黄金塞到他手上。

    转身两人又走到那对错愕的母女身旁,空明道:“阿弥陀佛,小施主,可以放心了,今日你虽遭此一惊,但这也是因祸得福,这节手镯就留下做个纪念吧。”焦侯根也将自己手中的手镯送到那年轻妇人手中,道:“请夫人收下,快快带孩子回家去吧。”

第一百二十六章 冲散(2)

    那年轻夫人拿着手中的两段翡翠手镯,站起身来,似乎如同梦幻一般,领着女儿慢慢离去,将信将疑,不是回头看。

    空明与焦侯根两人也再说话,而是转身便要离去。

    楚晴看了风疏竹一眼,示意空明在这里。

    风疏竹点了下头,低声道:“我也正有事要找他。”

    人群同时逐渐散去,人们边走边议论着。

    风疏竹眼睛盯着空明,迈步正要走过去。

    突然,街道另一侧传来一阵敲敲打打的锣鼓喧声,一队人马披红挂彩,冲开人群走过来,原来是一迎亲队伍。

    本来散去的人群又重新聚拢回来,追着看热闹。

    那迎亲队转眼就走到面前,将风疏竹与楚晴冲散。楚晴好奇地抬眼看去,只见队伍最前面是新郎官,骑着一匹白色高头骏马,穿一件大红的直襟长袍,腰束月金色祥云纹的宽腰带,其上只挂了一块玉质极佳的墨玉,满面春风得意,丰神俊朗,喜气盈盈。身后跟着的人不论敲锣打鼓,还是抬轿子,撒花的,也都穿着红色的衣服,

    这秋日阳光明媚的日子里,这红的让人心醉的颜色,在城中多少闺秀眼底,映上了无比神望的一幕。

    所谓十里红妆,满城皆庆,再为恰当不过。

    也许是被外面的热闹声所吸引,在人声嘈杂中,楚晴居然看到那在眼前走过的花轿中,窗上轿帘的一角被人从里面偷偷掀开,恍惚之间看到了里面的新娘单手撩起了盖头,白皙的脸颊上一双明亮的眸子,调皮地向外面偷看。

    啊,好美啊,那身盛装,那幸福而新奇的眼神,还有那无法抑制的嘴角上的一抹微笑。楚晴神往起来,好像此时坐在轿子里新娘成了自己,而前面那骑着高头骏马的是风疏竹。

    随着那神望,楚晴感到耳边的声响也渐渐消退,远去,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而眼前好像看到的自己与风疏竹身穿大红新装,缓步走进了婚房。轻轻地掀起盖头,自己偎依在风疏竹怀中,灵动而娇羞地转动着眸子,轻问他自己今天漂不漂亮

    摆弄着笔管的纤手,被风疏竹握住,两人同时在大红纸上写下“百年好合”四个字。

    接着手中拿起一把巴掌大的小梳子,对着自己的发梢,轻轻梳去“一梳头到尾,二梳到白头……”。

    忽然,一阵大风回来,只吹得飞花摆柳,双目难睁。

    待楚晴惊醒过来后,发现那队迎亲队伍早已走到了街道尽头,而人群也已经散去。左右寻了半天,不见风疏竹,也不见小九,就是空明和焦侯根也不见了人影。施粥铺前,早已恢复了正常,张老大等人继续忙里忙外,来喝粥的人脸上都笑呵呵的,客客气气的。

    楚晴呆愣了一下,首先想到的是风疏竹去找空明了。按此想法一路想下去,猜测他们一定是去了石门镇外,那里说起话来会更方便些。心念至此便不再犹豫,沿着江堤路,快步向镇外走去。

    没用多久楚晴便到了镇外,前后左右寻了个便,却未见到一个人影,又抬眼看了看天色和手中的糖人,心想不如先将糖人给

    小胖熊袋袋送回去,自己在玉笋峰慢慢等,风疏竹与空明等人说完事情一定也会回来。

    楚晴御剑飞回玉笋峰,空喊了几声,也不见小胖熊袋袋,自己又回到风楚楼,坐在楼下泡了杯茶,望着窗外自斟自饮起来,无意中看到楼下堂内小胖熊袋袋的窝,就将糖人插在了窝门口。

    此时夜色苍茫,秋风瑟瑟,吹得竹林中响成一片,更有几株投影在窗上,随风摇曳。

    楚晴独坐窗前,沉寂在一片短暂的清幽之中,手捧着香茗,不时望向窗外,期盼着心中的人早早归来。

    又过了一个时辰不到,忽听到门扇轻微响动,楚晴一下站就起身来,开口便喊了声:“风大哥!”

    只见门扇被推开一道小缝隙,又快速合上,被推开一道小缝隙,再次合上,如此反复几次。楚晴不由诧异起来,莫不是山风吹开了门扇,起身刚要上前一探究竟,门扇忽地又被推开,接着走进来的居然是小胖熊袋袋。

    楚晴一见,立刻虎着脸喝道:“袋袋,你去哪里了?还知道回来吗?”

    小胖熊袋袋听此一怒喝,吓得浑身一抖,老老实实地站在门口,不敢再向里面走,怯生生地回头指了指山下。

    楚晴见其如此,又怒道:“你怎么自己跑山下去了,也不与我说声,害得我到处找你。”

    小胖胖袋袋见楚晴发怒,似乎很是害怕,待在原地坐也不是,站着也不是,有些不知所措。无意中却瞄到了插在自己窝上的糖人。登时就明白过来楚晴只是担心自己而已,便跑过去,站直了身子取下糖人。咧着嘴看着嫦娥仙子美丽的仙姿,几乎快要流出口水来,但明显不是馋的,举在头顶,左看又看,撅着嘴又做了两下亲吻。

    楚晴见它如此猥琐,忍不住笑骂了一句:“色熊。”

    小胖熊袋袋听楚晴如此一说,便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脸色,拿着糖人一步一挪地慢吞吞走了过来。

    楚晴也没心思继续去深究小胖熊袋袋,骂过之后,就忘到了一边,而是转头望向窗外,低低念了一声:“也不知道风大哥他们去了哪里,这么晚了,还不回来。”

    小胖熊袋袋原本是站在一旁拿着手中的糖人把玩,闻言拉了楚晴一把,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又指了指山下。

    楚晴想了下,惊道:“袋袋,你意思是说……,你在山下见到风大哥?”

    小胖熊袋袋低头把玩这糖人,不以为意地点点头。

    楚晴心想:“未遇到迎亲队伍前,风大哥、小九我们三人一直在一起,如何没有看到袋袋呢?”便又追问道:“袋袋,那你可看到我了吗?”

    小胖熊袋袋全副心思都放在了糖人身上,目不转睛地盯着看,听楚晴如此一问,又摇了摇头。

    楚晴似乎明白了一些事情,马上道:“那你是在哪里见到风大哥的?”

    小胖熊袋袋听出楚晴语气显出几分焦急,便放下手中糖人,看了看楚晴,又直起身子来,转过身去,一扭一扭地向前走去,没走出几步,又停下来,转过身来不住地抛眉眼,掐兰花指。

    楚晴

    看了,皱眉道:“你是在学女人?而且是一个卖弄风情的女人?”

    小胖熊袋袋又故意做了两下扭/臀送胯的姿势,装作剪刀脚直立着肥胖的身子,眨了眨眼睛,抬起胳膊装作撩拨头发,才又点了点头。

    楚晴一见,顿时感觉自己头大了许多, 难以置信地问道:“你是说风大哥去见一个风骚/女人?”

    小胖熊袋袋顿了下,摇了摇头。

    楚晴着急道:“刚才说是,这又说不是,你是想说什么呢?”

    小胖熊袋袋想了想,伸出一根手指,接着伸出第二根,第三根,第四根……,当它的十根指头都伸出来后,又将手掌前后翻了两次。

    楚晴看完,眼睛都瞪圆了,高声道:“袋袋,你的意思是有很多风骚/女人?”

    这次小胖熊袋袋毫无犹豫地点了点头。

    楚晴当即慌了,嘶声道:“你确定?你不是在与我开玩笑吧!”

    小胖熊袋袋用力地点了点头,表示十分肯定。

    楚晴一头雾水,急出了汗,追问道:“那你是在石门镇碰到风大哥的吗?”

    小胖熊袋袋见楚晴如此着急,心中害怕她发火,心里难免有些胆怯,但仍是确信地点了点头。

    楚晴几乎难以接受这个事实,大声叫道:“袋袋,你不是在撒谎吧!石门镇哪里来那么多风骚/女人!”自己说完,脑筋又飞速旋转起来,石门镇,女人,很多女人……,楚晴心中不住地念叨着,突然福至心灵,恍然大悟尖声道:“难道是寻香楼?你可是在寻香楼见到了风大哥?”转头看向小胖熊袋袋,只见它这次更为明确地点了下头。

    楚晴只觉得头 “嗡”地一声,身子几乎站不稳,又向小胖熊袋袋追问了一次,道:“你说,你是在寻香楼碰到的风大哥?”

    小胖熊袋袋见楚晴脸色苍白,好像受到了莫大的打击一般,当下就有些害怕,但还是点了下头。

    楚晴强忍着愤怒,呆愣在原地,不住地摇头,口中喃喃道:“风大哥去找女人,风大哥去找女人……,”重复念叨了几次,忽然转念想到:“风疏竹这么会去寻香楼找女人呢?而坠云阁就在寻香楼后院!”,想到此处,顿时全明白了。咬牙切齿地道:“好啊,你个风疏竹,骗我说不去找那林纤娘,骗我说去找空明小和尚!”说完,转身就要往外走。

    小胖熊袋袋见楚晴如此激动,生怕出现什么意外,马上追了上来,指了指山下,示意它也要去。

    楚晴看了它眼,想到:“去了坠云阁可能要有一场大战,就是风疏竹也可能遇到危险。”所以转身道:“袋袋,你在这等候吧,就不要跟着我去了。一旦小九回来,你记得告诉他我的去向。”说着想了下,又觉得不妥,就返身回去,取了纸笔,刷刷几笔,写了几个字,对小胖熊袋袋又道:“小九回来,你把这字条给他看,他就懂了。不要你再比划半天,搞的别人云里雾里一样。我出去了,你切记不可离开!”

    小胖熊袋袋见楚晴态度那般坚决,也便没有坚持,只好看了眼那张字条,用力地点点头。

第一百二十七章 节外生枝(1)

    楚晴对小胖熊袋袋交代一番之后,可以说是慌不择路,一脚踏出风楚楼,便御剑飞行直下玉笋峰而去。

    一会工夫不到,楚晴就来到了石门镇郊外,此时夜色已浓,漫天繁星,一点微风都没有,四外静悄悄的,远远就看到了万家灯火点缀下鳞次栉比的房屋。

    融身于如此夜色之中,身周的一切仿佛都迅速地凝聚成了深黑色。扑面而来的黑暗令人感到如此地难以捉摸,它好似隐隐地在暗示着什么,在预兆着什么,楚晴的心也便多了几分凝重与焦急。

    石门镇上的街道早已冷清了下来,楚晴可谓轻车熟路,一路疾走向后街花楼街而去。身旁不时有零星的夜行之人,但也是匆匆中擦肩而过,她均已来不及细看。此时此刻,她真的是眨眼工夫都不愿耽搁,恨不得下一步,一脚便踏入了那寻香楼,一眼就找到了风疏竹。

    可走着走着,忽闻街道旁传来一声呻吟,听上去似是十分痛苦。楚晴不由转头侧目看过去,借着月色星光,只见一老年妇人倒坐在路边,双手捂在一条腿上,脸上表情痛苦地扭曲在一起,口中正不断地呻吟着。

    见此情景,楚晴的脚步不由自主地顿了一下,但又抬眼向前望去,在夜色中已依稀可见张灯结彩的寻香楼,就是楼中晃动的人影业已隐约可见。

    原本就是一路担心着风疏竹而来,此刻又是胜利在望,断然不想因他事而耽搁,心念至此,楚晴便将心一横,迈步抬脚向前走去。哪知还未走出几步,身后又传来那老妇人惨痛地呻吟声,一声紧过一声,一声痛过一声,听了令人难免为之动容,便再次停了下来,望了又望那好似近在迟尺的寻香楼,犹豫再三,最终还是一摇头,转身向那老妇人走了回去。

    楚晴距离那老妇人原本就不远,何况此时心中焦急难耐,于是两步就走到近前,探身询问道:“老婆婆,你怎么了?为何如此痛苦?”

    那老妇人本是低着头,摇晃着身子坐倒在地上呻吟着,听有人过来询问,看似浑浊的眼中好像闪过一丝明亮,慢慢抬头看向楚晴,上下打量了两眼,见是一位年轻貌美的单身姑娘,便用颤声道:“姑娘……,哎呦……,姑娘,你过来扶婆婆一把吧。婆婆不小心摔倒了,怕是……,怕是将腿摔断了。”

    楚晴闻言,顺着那老妇人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其裤腿已经撕破,上面更是透出斑斑血迹。便也不再过多问询,赶忙伸手走上去将老妇人小心扶起,又关切地问道:“婆婆,伤到的可是这里?”说着用手指了下那血迹处。

    那老妇人边站稳身子边又细细地打量了一番楚晴,微微地点了点头,方道:“想是伤到骨头了,这稍一用力就疼痛得难以忍受。”说完,又发出了几声痛苦的“哎呦”之声。

    楚晴只顾低头看着老妇人的伤,如何又能留意他事,闻言满怀同情地皱眉道:“婆婆,前街应该有医药铺,我送你过去吧。”

    闻言,那老妇人迟疑了一下,又抬眼看了看周围,道:“夜已这般深了,姑娘,哪里还有什么医药铺,婆婆还是回家去吧。”

    楚晴看了看那老妇人,道:“婆婆莫不是在担心银两,我虽说出来匆忙,但也有些银两在身上,应该足够用了。”

    那老妇人闻言,道:“姑娘,你我素不相识,怎好生如此麻烦与你,婆婆不是担心银两。而是前街医药铺的郎中,婆婆向日里就熟悉得很,白日里就见他未开张,听说是有事回了老家,可能要许久才回来。”

    楚晴闻言,怔了怔,心想居然有如此不巧之事。但又听那老妇人道:“姑娘,不必如此担心,婆婆家有祖传的医骨药方,这点小伤,回去吃上几日便好。”

    楚晴一听马上道:“那婆婆家又在何处,距此多远?”

    老妇人听出眼前这姑娘有送自己回家之意,便顺手一指道:“婆婆家就在石门镇外,大山脚下,倘若是在平日,婆婆就是一人走,也就一炷香的路。”说完,把握着楚晴的手更紧了几分,好像担心一松手就再次跌倒一样。

    楚晴看了看其所指的方向,又向街道上扫了两眼,好像在寻找着什么。

    那老妇人转了转眼睛,又道:“姑娘,万不是想着雇一辆马车来?”见楚晴点了点头,又笑道:“婆婆本是贫贱之人,哪能因这点伤就如此浮夸,又是郎中,又是马车的。”

    楚晴边听着老妇人说话,边又细细将街道上看了一遍,此时不要说马车,就是行人都已不见了一人。只得叹了口气,转过头来,想扶着那老妇人往前走,随口又问了句:“婆婆,为何这么晚了,还自己出来啊?”

    老妇人在楚晴的搀扶下,似很是很吃力才能站稳,闻言吐了口气,才道:“婆婆本是在前街卖菜的,因贪了晚,走到这里一不小心才摔倒了。”

    楚晴一听心中更生怜悯,又见放不开手,左右看了看,又没有一个过路之人,只得搀扶着老妇人向她所指的方向慢慢走去,但心中仍是惦记着寻香楼里的风疏竹。

    那老妇人似乎看出楚晴有心事,走了两步,叹道:“姑娘,你真是少有的善良之人啊。如今真的是世态炎凉,婆婆摔倒在这里已足足有半个时辰了,往来过路之人也不少,可是竟然没有一人伸出援手。”

    楚晴一听,心中难免生出一分愤怒,心想都说人性本善,可自己见到过的人却往往自私得只能看到自己,遇事早早躲避,生怕沾惹上什么麻烦,但她的心思还是大部分在惦记着寻香楼的风疏竹,因此也未言语。

    那老妇人看了楚晴两眼,见其未动声色,便又想了下,又道:“都说相由心生,姑娘如此漂亮,真的是与心肠善良相称。”

    楚晴再一听,心中不免多出一分欢喜,对寻香楼那边的惦记也便少了一分。

    那老妇人见身旁的姑娘面色微动,向前走了几步,又

    温声叹道:“姑娘,实不相瞒,婆婆家人早已不在,剩下我孤苦一人,实在无奈,为生计所迫,才来这石门镇卖些青菜,也算是自己能养活自己。”

    楚晴又一听,不免抬眼向那老妇人看去,但见其满脸皱纹横生,目露苦楚之色,脸上攀爬着岁月的蹉跎,镂刻着生活的艰辛,好似人生的痛苦都叠加在了一起,处处显示出生之不易,看了令人顿生同情。自己心头一软,手上不由紧了几分,生怕其再摔倒一样。转念又一想寻香楼那边,暗道风疏竹道行高深,放眼三界也未必有人能奈何得了他,自己未免过于紧张,想到此处,全副心思便彻底放在了身旁这年老体衰又受了伤的老婆婆身上。

    那老妇人似乎很懂观言察色,将楚晴的举动与微弱的表情变化都一一看在眼中,想了想又作势道:“姑娘,你是不是还有其他着急之事啊,婆婆现在感觉好多了,不要耽搁了你的事才好。”说着,轻轻推开了楚晴的手,晃晃悠悠地站稳了身子,转头笑道:“姑娘你看,婆婆这不是好了吗?不如你忙自己的事去吧。”说完又试探着独自向前走了一小步,哪知迈出的腿还未着地,就险些再次摔倒在地。

    对于老妇人的说法,楚晴本是将信将疑,这伤了骨头的人,如何能如此之快就能没事,便寸步未敢离开老妇人身侧,见其如此,赶忙探手扶定,但仍是被惊出一身冷汗,这老妇人倘若在自己面前再度摔伤,那自己真的会无比愧疚,于是把牢的手再也不敢松开。

    那老妇人似乎也是一惊,被楚晴重新扶稳身子后,眼中流出浑浊老泪,哀声道:“唉,婆婆真是老的不中用了,要不是有姑娘在,怕是……,怕是又会摔上一跤,这伤上加伤,把我这把老骨头摔死都说不定。”说完伤心地低声哭泣起来。

    楚晴闻声,眉头微皱,心生哀怜,连忙安慰道:“婆婆如此年纪,还能行这么远路,已是比常人健朗许多了。待小女将你送回去到在家中,慢慢调养歇息几天,一定会好起来的!”

    那老妇人听了,愁容顿开,转头看向楚晴,目露慈爱之色,笑道:“姑娘,你真是不光心肠好,还很会说话,谁要是能娶了你,那可真是几世修来的福气。”

    楚晴一听,忽地羞红了脸,但嘴角却泛起一抹难以掩饰的笑容来。只是她如何见得身旁那老妇人偷瞄了她一眼后,目光中忽地多了几分锐利,并微微地点了点头。

    说话间,两人不知不觉已经走出石门镇,上了上山的小路。

    此时夜色深深,荒郊野外,虽无半点灯火,但月色还算明朗,洁白的光华普照着人间,即便是脚下山路上的坑坑洼洼都看得甚是清楚。只是在这深秋季节,终究是多了一层寒意,不知不觉地侵袭着人的身体。

    楚晴一路搀扶着老妇人,小心地慢慢前行,但心中却还是期盼着能快些走到,毕竟自己还要返身去寻香楼,看看此时天色,怕是已过了二更。

第一百二十七章 节外生枝(2)

    忽然,那老妇人转头问道:“姑娘,你可是这石门镇上的人?”

    楚晴原本以为是无事闲聊,想也没想就回答:“算是吧,虽说不是出生在这里,但也在这里生活了很久。”说完却又发现那老妇人低头沉思起来,便颇有些疑问地又道:“怎么?婆婆您,可是还有其他事?”

    那老妇人闻言,恍然回过神来,强笑了下,马上又问道:“姑娘,家中可还有他人?”

    此番一问,楚晴很快多出一副心思来,这老婆婆又说我善良,又说我漂亮的,还说谁娶了我如何如何,万不成她是要给我说媒不成,想到这里楚晴抿着嘴角强忍下笑意,想了想才低声道:“婆婆,小女家风甚严,有些事……有些事,怕是自己难以做主的,何况我……”说完脸颊一红,居然又害羞起来。

    那老妇人此次却没有留意观察楚晴,而是将目光看向远方,在那幽深的夜色中,好像隐藏着什么她等待出现的事物一般。

    楚晴也未留意到老妇人表情的变化,只当其没有听懂自己话中之意,就又低着头低声道:“婆婆,小女家中已有一义兄,他人待我……待我很好的……”说到后面,楚晴的声音已是很低,好像一个害羞的小女孩突然向别人坦露心迹一样。

    那老妇人闻言愣了下,收回目光,转头看向楚晴,又问道:“婆婆看姑娘年纪也不大,如此深夜为何一人出行?”

    楚晴闻言愣了下,方明白过来是自己自作多情,又胡思乱想了,原来这老妇人是在疑惑为何没有家人与自己同行,当下脸上腾地一红,羞人答答,又偷看了那老妇人一眼,发现自己的事并未被人发现,心里才宽慰许多,嘴上却道:“小女……小女是出来找我义兄来的。”

    那老妇人闻言,似是想了下,方又追问道:“那姑娘,你就不怕遇见歹人吗?”

    闻言,楚晴不免睁大了眼睛,疑惑道:“歹人?”,只因在楚晴心中实在是想不出有什么“歹人”能令自己害怕的,怕是那些所谓的“歹人”真的撞到了自己,还不后悔个后半生才怪。

    那老妇人见楚晴如此疑惑,又好似在叮嘱一样地道:“这世道还是不太平的,姑娘一人在外,还是小心为好。”

    楚晴愣了愣神,方反应过来,对方是一年老体衰的婆婆,又是一个普通凡人,如此替自己担心实属情理之中,于是笑着道:“婆婆勿需替我担心,小女家离石门镇并不远,对这里还很是熟悉的。”

    那老妇人闻言,道了一声:“哦”,接着快速转动了几下眼睛,而后在楚晴的搀扶下,又慢慢向前走去。

    两人未再言语,而是沿着山路,不紧不慢地继续向前走去。

    夜色中只见脚下的山路渐渐变得狭窄,不知不觉穿入了一片森林,举头看去,点点月华从树头上挥洒下来。轻轻的夜风吹过,树叶间发出“沙沙”的摩擦声,倒显出几分幽静来。

    记忆中楚晴是头一次来

    到这片森林,不觉好奇地打量了一下周围,但见古木森森,山路崎岖,心中不由疑了一下,如此僻静之处,何时住了人家?难不成这老婆婆所言有诈,但仔细看过之后却又未发现异样,便又安定下来,心想自己今天真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多想多疑,但正当自己收回目光时,却猛然发现手腕上的绕指柔忽地亮了一下,光华一闪即灭,好似发出什么警示一样,不由心中再次警觉起来。

    两人愈往前走,楚晴愈发觉得不对。只见周围的树木粗壮起来不说,株株又好似生了花斑病一样,树皮一块一块地脱落,露出光滑的树干,泛着惨淡的青白之光,树头更是不知为何像是被人生生砍去一样,仅仅剩下几根细细的枝桠,支撑着一些快要掉落的叶子,在微风中,瑟瑟抖动。

    楚晴心中难免一疑,苍青山中何时多了如此怪异的树木来,自己虽不敢说走遍了整个苍青山,但这石门镇附近还是有几分熟悉,这些树木与自己寻常所见那真是大相径庭,不近常理不说,更是隐隐透着一丝诡异,便暗暗留心观察起来。

    这时,身旁那老妇人突然停下脚步,看着周围的奇怪树木,低声道:“姑娘,婆婆到家了,真的是辛苦你了啊。”

    楚晴一听,当即呆愣住了,举目四望,未见一处住所,不由讶异道:“到了?婆婆,那你的房子呢?”

    话音刚落,只见那老妇人闻言转过头来,对着楚晴诡异一笑,接着突然脸色一沉,长满皱纹的嘴一张,吐出一道黄色的烟气来。只见那黄烟翻滚而来,却在距离楚晴一尺不到距离被一道透明光墙阻挡住,一丝也前进不得。

    只见楚晴安然无恙地站在光墙后面,不屑地看着自己,那老妇人脸上一惊,目露惊讶,失声道:“你也会法术?”

    楚晴“哼”了一声,沉声道:“就这点道行,还敢出来卖弄!”

    那老妇人闻言,脸色一沉,将干枯得如同竹节一样的手举起,在身前结下一个奇怪的手印,口中念念有词。

    接着森林上空的月色暗淡下来,周围的那些怪树更是发出一阵 “咯吱咯吱”声响,好像人体扭动时关节所发出的声音,在如此僻静之处,显得异常阴森恐怖。

    楚晴心头一惊,同时感到周围那些怪树居然缓缓移动起来,逐渐向自己靠拢过来。而再抬眼一看,那老妇人不知几时早已不见了踪影。当即飞身而起,人凌立在半空中,不待周围那些怪树有任何动作,玉手一招,绕指柔顿化作千万个光环,如同密集的雨点一般,向周围分散击去。

    只听“嘭嘭嘭”一阵乱响过后,那些被击中的怪树上火光迸裂,金星四射,弥漫出一股股烧焦的味道。

    楚晴又冷眼观察了一会,一抬手将绕指柔招回,才从半空中缓缓降下。只见那些怪树剧烈地摇晃了一阵,跟着发出一阵大响,轰然倒塌,将地面上的尘土激起,形成了一股数丈高的气浪,四散开来。

    待那股气浪将要散尽

    之时,只见光影一闪,一个佝偻的身形显现出来,在自己对面不远处,那老妇人站了出来,只是嘴角流着一道殷红的鲜血,面色痛苦至极,盯着楚晴看了两眼,嘶声道:“好厉害。”

    楚晴看了她一眼,沉声道:“是你自己束手就擒,还是要我打得你魂飞魄散?”

    那老妇人闻言,身子一震,却也不多言,而是双手向胸前一举,将嘴一张,又喷出一股黄烟来。

    楚晴眉毛一挑,喝道:“多此一举!”说完一扬手,绕指柔仙光一闪,将那股黄烟挡到了一旁去。

    只听得周围“哗哗”作响,楚晴不由好奇,定睛一看,原来那些黄烟居然是细细的黄沙所化,被自己一拨,纷纷散落到周围的地面上,因而发出一连串响声。心中难免一顿,这是什么法术,怎么会以黄沙为兵器,但就此一顿之际,再抬眼一看,那老妇人已借机化作一股黄云逃远,自己有心想要去追,却猛然抬头看到了天光,不由再次担心起风疏竹来,最后还是一跺脚,看了眼满地的黄沙,惊奇了片刻,一纵身还是向石门镇方向飞了回去。

    待楚晴二次回到石门镇,已过三更,街道上更是冷清,就是镇上的许多人家,也都已吹灭了灯火,怕是熟睡过去了。

    楚晴双脚几不沾地向前飞奔,又回到遇到那老妇人的地方,猛见夜色中迎面匆匆赶来一人,心头难免一惊,心想今夜为何如此多事,看那人样子,分明是奔着自己而来,于是停下脚步,绕指柔祭起在身前,凝神以待。

    那人行走的速度也极快,一看便知是有修为在身者,但待其走近后,楚晴仔细一看,却发现是空觉寺的空明和尚。

    空明似乎老远就认出是楚晴,径直走过来,开口就道:“仙子这么晚来石门镇,看样子是有急事?”

    楚晴看清来者之后,马上收起了绕指柔,脸上紧张的神情一缓,想要说去寻香楼找风疏竹,可话在嘴里转了一圈,又噎回去了,看了眼空明,反问道:“这么晚,法师出现在石门镇,可又是为何急事?”

    空明闻言一笑,道:“阿弥陀佛,小僧是离开石门镇,不像仙子是入石门镇。”

    楚晴闻言,一时语塞,但马上道:“法师这么晚离开石门镇,像是有更急之事。”

    空明闻言,多看了楚晴一眼,笑道:“不瞒仙子,小僧正要去玉笋峰寻风少侠。”

    楚晴一听登时明白了,白日里空明根本没有见过风疏竹,这便就更加肯定了小胖熊袋袋所说的事实。一想到此处,难免有些着急,想要开口说话,却又不便对空明讲风疏竹去了坠云阁,正在为难之际,只听空明道:“见仙子有急事,小僧也不便打扰了,那小僧就改日再登山拜访风少侠。”说完,双手一合十,点头念了句佛号,转身就走了。

    楚晴看着空行远去,怔了怔神,耳畔只听得石门镇鼓打四更,不由更为着急起来,见左右无人,腾身而起,向寻香楼飞速而去。

第一百二十八章 浑天罟(1)

    寻香楼,后院坠云阁。

    月光皎洁,如霜雪般,洒满了整个院落。无论是参天古木,还是楼阁上的红墙碧瓦,都被照得清清楚楚。

    在院正中的青石路上,风疏竹头戴儒巾,一身靛蓝色澜衫,缓缓走来。在楼阁前不远处,他停下了脚步,抬起明亮若星辰般的眸子,向上望去。正红油漆大门,顶端悬着暗红色金丝楠木匾额,上面龙飞凤舞地题着“坠云阁”三个大字,笔飞墨舞,气势雄浑。

    风疏竹轻轻点了点头,缓步上前,双手向前一伸,没用多少力气,那两扇高大的紫檀油漆门便分左右,无声息地打开了,他负手慢慢走了进去。

    阁内云气淡淡漂浮,如纱如烟。走在上面,真个好似腾云驾雾般,如坠云里去。又见云顶檀木梁,水晶玉璧灯,珍珠卷帘,范金柱基,殿中宝顶上悬着一颗巨大的夜明珠,烨烨生光,又凿地为莲,朵朵成五茎莲花模样,花瓣鲜活玲珑,莲花蕊细腻可辨。

    四下寂寂无声,只见夜风渐渐。

    风疏竹站在阁中央,好像偌大的坠云阁里只有自己一人一样。

    忽地,那些缠绕在周围的云气慢慢消散,如同一个美丽的女子身上被褪去了薄薄轻衫,坠云阁更为展露出了她的金碧辉煌。

    蓦然,二楼廊道旁的一间屋子亮起了灯火,一个高挑而修长的美丽身影,出现在门窗上。光看背影便已感受到了她的那份美丽,令人不由迷醉。

    风疏竹凝视着那美丽的倩影,没有说话。

    沉默了一小会,房间内的女子微微动了下,轻声道:“风少侠,你来了。”那声音十分柔媚,听了令人骨子酥麻。

    风疏竹顿了顿,微微一点头,才道:“嗯,我来了。”

    屋内的美丽女子显然很是欢喜,娇笑道:“你终于来了。”说完,也停顿了好一会,又柔声道:“既然来了,为何还不上来呢。”

    风疏竹闻言,微微低垂目光,略一沉思,身影一动,便上了二楼,却只是站在了门外,目光注视着屋内那女子映在窗阁上的倩影。

    那女子却轻轻一笑,道:“怎么,是怕我吃了你吗?还是风少侠,一向喜欢站在门外与人说话。”

    风疏竹闻言,怔了怔神,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没有动作,看着那对面那美丽的影子,轻道:“风某,还是站在这里与天尊说话自然些。”岂料话音方落,屋内的女子却娇嗔道:“哼,但我可不习惯如此讲话。”

    风疏竹闻言,转了下眼睛,轻咳一声,轻声道:“其实,九盛天尊……,风某是……”,话未说完,里面的女子截口道:“哎,既然你已经来了,理应懂得,今夜这里没有九盛天尊林纤娘,只有,笑笑一个人。”她的声音很温柔,但却不容抗拒,并将“笑笑一个人”逐字加重语气说出,且重音全部落在了“一个人”三个字上。

    闻言,风疏竹呼吸略微有些沉重,却也没有开口说话。

    只听林纤娘在屋内又道:“久闻风少侠大名,如雷灌耳。妾期盼久已,你我虽为邻里百余年,终不得独处而见。今夜良宵美景,斜月高悬,望少侠不要辜负妾一片心意。”她的声音柔美,酥麻入骨,怕是任何一个男人听了,都无法抗拒。

    风疏竹站在门外,沉吟了下,轻道:“天尊……”,屋内林纤娘马上嗔怨道:“叫我笑笑。”说着有意向房间内走了一步,好似不依她,谈话便无法

    再继续一样。

    风疏竹眉头一皱,想了想,终是低声道:“笑……笑……”,哪知话音方落,就听林纤娘在屋内故道:“你刚才说了什么,妾可是没听清楚,难道大名鼎鼎的风少侠,原来不过是个气脉不足的腊枪头。”

    风疏竹闻言,眨了眨眼睛,嘴角泛起一抹苦笑,顿了顿后提高了声音道:“笑笑。”

    林纤娘在屋内“咯咯”一笑,又沉声道:“如此隔着门窗说话,实在是辛苦,妾累了。”说着居然站起身来,款款向房内走去,明亮的灯光,映出她一双修长的美腿和如同水蛇一样的腰肢,还有那风姿卓越的步伐。

    随着脚步声向里走去,那倩影也在消失。风疏竹皱了皱眉,终于一抬手,将那扇雕刻精美,透明却又沉重如铁的房门推开了,屋内的灯光瞬间便倾泻/出来。那个美丽的身影,恰好投在了门外,风疏竹的脚下。只见她慢慢地抬起手臂,将一双修长的手,插入脑后,跟着,一头如水般的秀发散落下来。

    风疏竹的目光盯着屋内,他的脸色微微一红,好似心跳也在加快,迟疑了片刻,便迈开一只脚踏了进去,跟着另一只脚也走了进去。他的影子也从房间里投出来,叠在了林纤娘的影子上。

    却听屋内的林纤娘略带疲倦的声音,柔声道:“你,终于还是进来了。”

    话音方落,风疏竹身后的房门,居然自己合上了,像是风吹的一样,这一合,也将所有的视线挡在了门外。

    灯火莹煌下,房间的窗阁上,倒映着风疏竹的身影,只见他身子微微一弯,抬起双手一拱,恭声道:“天尊”,说着犹豫了一下,又轻声改口道:“笑笑姑娘,在下,此来……”话未说完,又听房中柔美的声音道:“哎,如此**良辰,少侠何必提那些烦恼之事,不如过来陪笑笑饮上一杯,可好?”说着,又传出斟酒的声音,而且是从卧榻方向传来。

    稍后,又听林纤娘柔声细语呢喃般道:“少侠,怎么一直傻立着,快过来啊,过来啊。”

    窗阁的影子中,见风疏竹明显迟疑了一下,接着道:“笑笑,在下此来,是有事相求,只因……”,林纤娘又截口道:“不就是为了归云观,来求浑天罟嘛,如此细琐之事,打扰你我情趣,未免太不值得。”说完,但见风疏竹凝视着卧榻方向,犹豫了一下,还是迈步走了过去。

    屋内的灯火摇曳起来,风疏竹的身影消失在窗上,又听房内林纤娘娇/喘嘘嘘般地道:“少侠,再近些嘛,妾躺着看不清你。”

    接着听到房内传来轻微的嘬嘴声,却不知是饮酒时发出,还是其他。而后,房内那明晃的灯火跳了几下,整个房间也顿时陷入了黑暗,窗棂投着水银般的月光,好像床榻上的幔帘被轻解放下了……

    ※      ※       ※      ※     ※       ※      ※     ※       ※      ※

    楚晴寻香楼前不远处,现出身形来。抬眼只见楼上灯火通明,远远就能闻到那阵阵的胭脂香。更有几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子,欢笑着,站在楼门前,对往来男子招手欢笑,见有驻足停顿的,更是不会放过,上前挤眉弄眼,一把抓住,软磨硬泡,便往楼内拉扯。意志不坚者,如此便已如坠梦乡,双脚不听使唤般,搂抱亲吻着跟着走了进去。

    夜风中送来一阵阵欢笑声,寻香楼,仿佛永

    远是快乐的里面隐隐可见喝得醉态百出者。真是纸醉金迷,今年欢笑复明年 秋月春风等闲度。这里真的是一个忘记时光,忘记烦恼的好地方。

    这时,又有几个粗壮的汉子,扭送着一个烂醉如泥的文弱公子,向楼前街道上一扔,高声骂道:“银子花光了就滚蛋,这里不是扶贫行善地儿,再不滚蛋,就打折了你的腿儿!”那公子一副醉生梦死样,爬将起来,向楼门扑去,口中高呼着一个姑娘名字。哪知还没靠近,就被一壮汉迎面一拳,打翻在地,口鼻鲜血直流,当即扑倒在地,眼见有出气没了进气。另外几个汉子见了,拖着双腿,拉到一旁,丢到街边水洼中。那公子被冷水一激,又活了过来,却无力站起身来,只得趴在地上哀嚎,仿佛死了老子一样。

    楚晴站在黑暗中,将一切看在眼里,只得叹气摇了摇头,迈步向寻香楼后院走去。

    借着明亮的月色,楚晴沿着院墙旁的山路,很快便走到了后院坠云阁外。这里相比前院清静了许多,细细听去,甚至可以听到草地里秋虫的鸣叫声。

    月华如水,一泻千里。

    身旁树木的枝叶都显得格外清晰,远看坠云阁也是一派祥宁。楚晴不由放慢了脚步,心中不由疑惑起来,暗道:“难道是我自己太多疑了。”不知不觉又向前走了一段距离,来到那个记忆中的小角门处,伸手想去推门,却又犹豫起来,耳边仿佛听到风疏竹的声音:“那九盛天尊依仗混元法宝在手,我们万万不能轻举妄动,免得惹祸上身。”想到此处,楚晴摸在门扇上的手像触电一样缩了回来。又想到:“一旦风大哥不在这坠云阁,自己冒然闯进去,岂不是又生出事端了”,自己正在徘徊不定,突然,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回头一看,见从一旁树林后走出来一少女,边走边蹦跳,嘴里还哼着歌,笑靥如花,十分开心的样子。

    那少女发现有人站在角门外,也是顿时愣住。

    待两人同时看清对方,又几乎同时脱口而出:“是你?”

    那少女不是别人,正是九盛天尊林纤娘的侍女雨茹。只见她得意地向前走了两步,沉声道:“深夜到我坠云阁,鬼鬼祟祟,你是不是来偷东西的?”

    楚晴当然不吃这嘴上的亏,冷哼一声,道:“你坠云阁什么时候这么大了?瞎了你的眼,本姑娘身在墙外。”

    雨茹一听,看了看楚晴脚下,马上又道:“站在墙外就站得远些,向我家张望,不是贼吗?”

    楚晴一听,气往上涌,但马上又换做笑脸,道:“本姑娘就是喜欢张望,你能奈我何?你坠云阁莫不是做了什么了不得人的事?还怕人看吗?”

    雨茹闻言想了下,低声道:“哼,我才不与你在此无理取闹。我说那个书生怎么会什么事都避开你,原来如此刁蛮。”

    楚晴听出其话中有话,心中一急就想追问,但转念一想,马上道:“我风大哥乃正道剑仙,避不避开我,那也是我们之间的事,他终究是不会看得起你们这些藏头露尾的邪魔外道!哼!”

    雨茹一听被骂做“藏头露尾的邪魔外道”,气得脸色发青,想了下,嘴上一笑,马上反唇相讥道:“邪魔外道?我看你风大哥此时怕是在我家姐姐床上打滚嘞!只有你还蒙在鼓里吧!”

    雨茹话音一落,楚晴一愣,好像马上明白了什么,转头看了眼院墙后的坠云阁,未再说一个字,而是一纵身,便飞入院墙。

第一百二十八章 浑天罟(2)

    雨茹见状,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露了嘴,扫了眼坠云阁,也一纵身追了进来,双手一伸,拦在楚晴面前,急道:“风疏竹不在里面……”。

    楚晴看了她一眼,脸色一沉,怒道:“痴货,不打自招!”却也未对其再做理会,而是动身就要绕过去。

    雨茹见言语阻拦不住,银牙一咬,手上一晃,亮出两把青锋剑,持剑怒眉,再次拦在前面,喝道:“站住!”

    楚晴也不搭话,纤手一扬,绕指柔化作一大圆环而出,直扑雨茹而去。

    雨茹见那光圈来势威猛,眉毛一拧,后退两步,目光紧盯,也同样一扬手,祭出一把青锋剑,化作一道数丈长的剑光,迎了上去。

    两样法宝,在各自主人法力催动下,就在那清冷的夜空中,此彼往复,各自逞强,缠斗在一起。

    楚晴看了眼绕指柔,知道胜过那青锋剑是迟早之事,便身影一动,欺身向前,想要要抢过去。

    雨茹一见,哪里肯放过,踏步拦阻住去路,同时将手中另一把青锋剑舞成一团青光,风雨不透。

    楚晴见绕不过去,眉毛一皱,顿地凌空而起,双手四指弯曲食指直伸靠近太阳穴,凝神聚气,催动真元,身周空气霎时凝聚,形成一股无形之力,身前五尺处凭空幻化出一只巨大的狐狸头来,睁着一双血红色的眸子,直压下去。

    雨茹见状,紧皱眉头,脚下连踏几步,向后退了数尺,赶忙将手中另一只青锋剑祭起,直立在身前,跟着化作一道光芒耀目的剑光,向上直冲过去。

    “轰”一声大响。

    狐狸头与剑光对撞在一起,一碰撞点为中心,形成一股气浪,向周围四散而去,吹得两人衣衫飘荡不已。

    再定睛一看,那颗狐狸头已消散,青锋剑光芒一暗,倒飞回去,“啷”一声掉落在地,雨茹跟着直退后数步,方站住脚,面色如纸,跟着嘴角流出一道殷红的鲜血来,抬手捂住胸口,一时无法动弹。

    因失去法力控制,与绕指柔缠斗的青锋剑也光芒一暗,“唰”地一声,插在了地面青石半晌,没入足有尺余深。

    楚晴如此肯放过这机会,也不恋战,而是一招手,收回绕指柔,一纵身便来到了坠云阁楼门前,方要迈步走进去,哪知眼前人影一闪,见面色惨白的雨茹又横身拦在门外。

    如此不顾性命的阻拦,更加增强了楚晴的疑惑,眉毛一挑,冷然道:“找死!”口中说着,抬手就向对方的肩头,一掌拍了下去,楚晴本想将其拍倒,自己跨进门内,一探里面究竟。

    哪知雨茹似乎拼了性命一样,银牙一咬,颤巍着身子,肩头一侧,同时右手向前一探,化五指如钩,直取楚晴双目而来。

    如此楚晴真实被激怒,也不多言,击出去的掌一变,出手如风,左手挡开袭来的五指,右手不退,微微向下一动,“啪”地一掌,不偏不倚,正中雨茹胸口。

    雨茹受此一击,口中发出一声惨呼,身子不由自主向后飞去,将巨大的门扇刹那间就撞的支离破碎。即便被门扇挡了一下,雨茹向后飞去之势仍是不减。

    楚晴不由皱了皱眉,暗想:“这人怎生如此不经打,我这一掌不重,她怎会飞出这么远,万不会把她打死”,转念又想:“从斗法到闯入这坠云阁,如此大动静,也不见一人出来,难不成那九盛天尊林纤娘不在,那岂不是风疏竹更不会来,倘若真是如此,那自己真就闯了祸端。”

    楚晴站在门外正在胡思乱想,眼见雨茹身子失控,向后飞去,在就要撞上堂柱之时,只见坠云阁中光华一闪,霞光一片,万道金光耀目,令人双目难睁,赶忙低头躲避,再抬头看时,只见一张银网已将雨茹接住。心中一动,立刻认得那就是九盛天尊林纤娘的致胜法宝浑天罟,便不敢再向前走半步,只是站在原地,凝神静观其变。

    这时却见楼上一间房内亮起灯来,接着在窗阁上现出一书生模样的身影,跟着是一身材高挑的女子身影,那女

    子的身影好像是从书生身下慢慢站起来一样。楚晴心跳加快,双目紧紧盯着那窗阁,握紧拳头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又听楼上那高挑女子娇声道:“公子啊,这义妹火气好大!居然打上门来。”

    那书生起身,整理了下自己的头巾衣衫,回道:“小孩子不懂事,笑笑姑娘莫怪。”

    这背影,这声音,楚晴如何还认不出是谁?当下已气得口/唇发白,身子一晃,头昏眼花。

    又见楼上那高挑女子站起身来,走到那书生身后,伸出修长的玉臂,放在其肩头,缠绵地抚摸着娇然道:“想不到,公子的体力这般强悍。”说完,捂口而笑,笑声中充满淫/荡的春意。

    楚晴呆愣在原地,仰望着二楼那间灯火通明的房间,嘴唇紧绷起来,微微摇了摇头,最后终于忍不住,低声哭了出来。

    而那原本被楚晴重伤的雨茹,此时也已恢复了些气色,看了看托住自己的浑天罟,便有持无恐起来,又抬眼看到了楚晴的表情,又转头看了眼楼上,侧耳一听,顿时明白了一切,马上火上浇油,讥笑道:“哎呀,有些人还有所不知,有些人是一大早就送上门来了,与我家天尊颠/鸾/倒/凤,怕是已有数个时辰了呢。”说完,又瞄了一眼楚晴,见其仍是一脸痛苦神色,目光中泪花闪闪一直注视着楼上,好像根本没有听到自己说话一般。

    雨茹转了转眼睛,又道:“这世上的男人啊,哪个不是编出各种谎言欺骗家人,出来偷吃呢。”说着顿了下,又道:“也不知,那人来了这么久,又是怎么跟家里人说的。不会说是出来买肉的吧。”说着说着,她自己突然停住了口,因为她发现自己无论如何添油加醋,站在门口的楚晴一直只是一副痛苦表情,一直注视着楼上的那个房间,根本不理会自己。她甚是有些奇怪,难道对方听不到自己说话?

    其实雨茹如何明白,楚晴非但听到了她说的话,而且是听的一清二楚,只是楚晴从开始发现一切时是震惊,是难以接受,接着是不得不接收到了事实,而后就是痛苦,一种被欺骗了的痛苦,一种快要将自己撕裂的痛苦,最后所有的痛苦又都变成了恨意!她的所有的注意力已全部集中在风疏竹的身上,此时此刻那些添油加醋的话,与自己亲眼所见亲耳所闻相比,实在不值一提。何况,她除了恨风疏竹之外,好像没有再令她可以专注的事了。她只觉得时光在那一刻已经停滞,不会再前行,她感到没有了未来,没有了一切!

    到了后来,楼上房间内那对男女仍旧是说着恋恋不舍的情话,楚晴不知不觉中咬破了下唇,殷红的血液流下来,在白皙的肌肤上,分外醒目。但她感觉不到疼痛,甚至都未发觉自己咬破了下唇,她突然收回目光恶狠狠地瞪着眼睛,看向雨茹,一股无形威猛的煞气,暗含着一种君临天下的霸道冲了过去,吓得那即便是有浑天罟做依托的雨茹,仍是全身一激灵,脊背发凉,不敢再与楚晴对视,噤若寒蝉。

    楚晴愤怒的目光,盯着雨茹看了半天,好像要穿透对方一样,在她眼里,此刻眼前这受伤的女人,已然就成了风疏竹,之后楚晴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道:“不知廉耻!”说完,愤怒地一扬手,祭起绕指绕将坠云阁的大门打烂,转身化光而去。

    破门时发出巨大的声响,吓得雨茹全身一抖,呆愣在原地,转眼之间坠云阁变作空寂寂的,所有的压力,所有的恐惧顿时消失了,雨茹一下瘫倒在地上,怔了怔神,居然无助地抽泣起来,但她自己也不知是何故要哭泣。

    就在这时,楼上的房门忽然打开了,从里面走出天尊了九盛林纤娘与风疏竹,两人边走边说笑着,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更好似相识了数百年的情人老友一样,林纤娘看着风疏竹目光中满是温柔,风疏竹看着林纤娘的目光中满是欣赏。两人同时走到那廊道上的栏杆旁,吹眼向楼下看了一眼,却都没有理会坐在地上哭泣的雨茹,也没有理会那些被打烂的门扇。在他们眼中,好像此时只有

    彼此,周围的一切,所有的人和事物,仿若不存在一样。

    风疏竹看着林纤娘的发髻额头,温声笑道:“那不如,我们今夜就到此为止吧,日后有机缘,再与笑笑姑娘一较高下,如何?”

    林纤娘抬眼与风疏竹对望,目光若水,满是不舍,又像与情人分别的初恋少女一样,居然还带着三分羞涩,娇羞道:“公子说笑了,如何需再等机缘,这坠云阁的大门,从此夜始,随时为少侠而开。”说着向一旁缓缓地迈了一步,从石榴红素腰高叉席地长裙下,露出了白皙而修长的大腿。

    风疏竹看在眼中,嘴角含笑,想了下方道:“那从今而后,近思小筑与坠云阁就是友邻一家,你我不必再如此客气。”说完又道:“那你我商定之事……?”

    林纤娘马上截口道:“公子何必如此不放心,纤娘明日便启程,去那天台山。”

    风疏竹沉思一下,又道:“姑娘置身前往天台山,怕是有些不妥吧!”

    林纤娘眼角斜挑,看了风疏竹一眼,轻笑道:“公子,莫不是想与我同行?”说完,一双美眸在风疏竹身上,打了个转,脸上已是三分羞涩,红晕起来,自然是万种风情模样。

    风疏竹略一沉吟,方道:“笑笑,以九盛天尊大驾,如何能如此轻易出山。风某之意是想要天台山归云观,备齐礼物,上门正式迎接,也好风光于天下正道。”

    林纤娘闻言,微微一愣,随即马上柔声道:“有劳公子想得如此周到,那笑笑就在这坠云阁里,恭候佳音了。”

    风疏竹点头道:“笑笑姑娘尽可放心,风某明日就与那归云观联系。”

    林纤娘点了点头,目光中充满了欣赏爱慕,不时偷看着风疏竹。

    而风疏竹扫了眼楼下,见打烂的门扇,轻摇了下头,又道:“舍妹有些莽撞,这打烂的门窗,风某明日便叫人过来修好。”

    林纤娘闻言,气喘吁吁地道:“公子真是心细如发,有劳了。”

    风疏竹笑了笑,又道:“天色已经不早,那风某就此告辞了。”

    林纤娘又留恋地道:“公子一路走好,舍妹对你我之事……,莫不会是反对吧。”

    风疏竹想了下,道:“舍妹之事,笑笑姑娘大可放心,风某定会处理妥当。”

    林纤娘闻言,目露赞许,微微点了下头。

    风疏竹缓步走下楼来,林纤娘一直站在二楼走廊上,直到风疏竹背影消失在门口,方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长长出了口气,叹道:“想不到,我林纤娘终究一生追求,等来的人,最后却是你,相比那魔宗影惑,你还真是个可以让任何一个女子都可以托付终身的人。”接着将目光落下,看了眼雨茹,抬手一招,收回浑天罟。

    雨茹被顺带到林纤娘面前,恍然醒悟过来,不顾伤痛,却道:“姐姐,事情办妥了?那书生真的接受了?”

    林纤娘得意地笑了下,轻道:“自然,比起以前那些东躲西藏,打打杀杀的日子,从此我们也可以高枕无忧了。”

    雨茹因伤脸色苍白,但仍是一喜,忍不住想到了另一个人,那个剑眉星目的白鹤少年,眼中不由流露出爱慕之情。

    林纤娘自是看在眼中,但也没有点破,而是浅笑了下,道:“妹妹,你的伤可好?”

    雨茹回过神来,摇了下头,道:“多谢姐姐关心,我暂无大碍,调养几日,应该就会好了。”

    林纤娘看了眼雨茹,道:“真的是辛苦妹妹了,那小狐妖当时要真闯进来,撞破好事,怕是后果不堪设想。”

    雨茹叹道:“我这点伤与姐姐的付出相比,实在不值得一提。”

    楼下,一阵山风吹来,被打烂剩下的半截门扇发出一声难听的响声。

    雨茹向楼下望了一眼,轻道:“想不到,我们坠云阁的门居然被人打烂。”

    林纤娘似是顿了一下,而后轻道:“有人会为我们修好的。”说着,目光中充满了憧憬……

第一百二十九章 买醉(1)

    玉笋峰,近思小筑,悬石“月海”之上。

    风疏竹负手而立,愁眉紧锁,举目眺望玉笋峰外好似万重的莽莽群山。

    清冷的山风,从悬石下的万丈深渊里吹上来,吹动着他的衣衫,好像也在吹动着他的心绪。

    山风吹过竹林,发出一阵“沙沙”声响,而后又归于平静。

    好像许久以前一个女孩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大哥哥,这副画上的题字是什么意思呢?风来疏竹,难道你的名字就是从这句话取来的吗?”

    风疏竹微微有些动容,唇角一动,低声念了句:“晴儿,形势逼人,风大哥实属迫不得已……”,而后他轻叹了下,神色复归平常,因为他听到身后有人轻轻走来,但他却并没有回头。

    只见小九望着风疏竹的背影,慢慢走了过来,却在“月海”悬石前停了下来,稍一犹豫,才开口道:“风大哥,晴儿,不知去哪里了?”

    风疏竹闻言,沉默了一会,方开口道:“小九,我急着去归云观,还要去空觉寺。”说到这里,他稍稍顿了下,又道:“晴儿的事,你就要多费心了。”

    小九愣了下,又道:“晴儿,会不会已经离开苍青山了。”

    风疏竹缓缓转过身来,看了眼小九,轻摇头道:“应该不会,如果她真走了,不会丢下它不管。”说着,指了指不远处在竹林边上打滚晒太阳的小胖熊袋袋。

    小九随风疏竹转身一看,幡然醒悟,脸上疑虑一扫而空,马上欢喜道:“请风大哥放心,小九一定会找回晴儿。”

    风疏竹点点头,衣衫蹁跹,好似乘风而行的仙人一样,缓缓走下 “月海”悬石,却没有再说什么,而是绕过房前竹林,向山下走去。

    待其背影消失在目光中,小九才回过头来,低头想了想,便快步走到房舍东侧的竹林边,来到小胖熊袋袋身旁,蹲下身来,转头看了眼耀目刺眼的太阳,又低头看向小胖熊袋袋,见其连眼睛都没有睁开一下,想了下才问道:“袋袋,你是不是见过晴儿?”

    小胖熊袋袋闻声,无精打采地睁开眼睛,向上看了眼,又被阳光刺得赶紧闭上,而后从肚皮上的口袋里取出一张小字条,懒洋洋地举了起来。

    小九眼中一亮,伸手接过字条,快速看了一遍,又看向小胖熊袋袋道:“晴儿去了寻香楼的事,风大哥已对我讲过,我是说你昨晚或者今天有没有见过她。”

    小胖熊袋袋仍旧四脚朝天,晾着肚皮躺在地上,闻声举起前爪,遮挡住阳光,看了两眼心急如焚的小九,却摇了摇头。

    小九见状,想了下又道:“那现在晴儿负气出走了,不知去了哪里。”

    小胖熊袋袋再次睁开绿豆大小的眼睛,看着小九,快速转了转,肥胖而浑圆的身子却保持着姿势,没有再做任何动作。

    小九轻摇了下头,站起身来,向一旁走了两步,轻声叹道:“我想下山去找她,你要不要去?”

    小胖熊袋袋想了想,慵懒地站起身来,抬头看了眼天空,又转头看了眼山下,才慢慢地走到小九面前,用力地点

    了点头。

    ※        ※      ※       ※      ※       ※      ※

    月色孤寂,

    夜凉如水。

    秋风中更是透着一股微寒。

    清冷的街道上,偶尔有几个行色匆匆的路人,都裹紧了身上的衣衫,似乎不让一丝风侵入,但沿江堤街向江边走数里不到的一家小酒馆里,却还算温暖热闹。

    只因江湖上往来船家多数来此聚饮,一是这里饭菜口味适合。二是众人都属一行,聚在一起也好赌上两把,图个洒脱乐呵。久而久之这里就成了一个聚赌窝点。虽说不比石门镇上那大赌庄,但玩法也是应有尽有,耍骰子的、推牌九的、打麻将的,吆喝声起伏不断,震耳欲聋。赢钱的不知适可而止,最后血本无归,而输钱的又想着翻本,便要找人借贷。甚至输掉自己家当舟船的,也大有人在。

    今夜酒馆中人却不多,只有两桌人聚在一起喝了一些酒,天南海北地吹了一气牛,借着酒劲,与店主要了赌具,便开始玩了起来。

    店外,时而也有一些刚靠岸的小船,船夫抛起缆绳,跳上岸来,手法熟练地拴好船,手中提了酒葫芦,笑呵呵地向店内走来。辛劳一天,炒上两个小菜,再来一壶酒,驱赶一日疲劳,自然是舒坦惬意。

    店主是个精瘦矮小的小老头,从来不参与赌钱,只是坐在柜台后面,眯着眼睛,捻着胡须,打量着进店里的每一个人,此刻他便全神贯注地看着一张桌子。那里坐着一位体形婀娜修长,身穿绣花交领齐腰襦裙的姑娘,她面前已摆了四五个空酒坛,看样子已经有几分醉意,醉眼迷离,身子也瘫软起来,可手中仍是捧着一坛酒在豪饮,她好像马上想将自己灌醉一样。任谁都看得出,她是有什么伤心之事,来此借酒消愁。

    如此一个美丽姑娘,在这样一家藏污纳垢的店里,那真是好比摆在了砧板上的肉。

    除了店主外,有几个粗壮的汉子也早留意到了此事。这几个人是店里的常客,平日在此除了坐庄骗人钱财外,还放些高利贷,压榨那些好赌之徒。常来的熟客自是识得他们,却大多不愿招惹是非,因此这些人也算是店内的一股恶势力。

    这几人见如此美色,自然已是垂涎三尺,观察了一会,见那姑娘醉得已趴在桌上,又向外店看了看,见其并无同行伙伴,几人互相挤眉弄眼,嘴一咧,露出猥琐的淫笑来,一步一步向楚晴走去。

    店主眯着眼,将一切看在眼里,虽没有阻拦,却干咳了几声。

    其中一个块头最大的汉子,闻声转头来,横了眼店主,粗声粗气地道:“姜老板,你这是何意?”

    那个精瘦矮小的姜老板没有看那人,而是继续盯着楚晴,煞有介事地道:“几位,还是不要惹祸上身。”

    那几人一听,都吃疑地停住了脚步,面面相觑,都吃不住了主意。

    那块头最大的汉子,看了眼楚晴,又看看姜老板,高呼道:“惹祸?能惹什么祸?难不成这是你家亲戚,你要庇护她不成?

    姜老板面无表情,眼睛仍是盯着楚晴,又摇摇头,轻道:“小老儿与她素不相识,何谈亲戚。”

    那块头最大的汉子听了,眼睛一瞪,道:“既然不是你亲戚,你管这闲事作甚!她只身一人,何来祸事?难不成是三头六臂的妖怪?”

    姜老板好像没听到那汉子说话,目光一直在楚晴身上,一刻都没有离开,又摇了下头,道:“曼珠沙华虽美,需敬而远之,不然枉送卿卿性命,岂不可惜。”

    那大汉眼睛一瞪,虽没听懂姜老板在说什么,但隐约猜测好像是在说自己会送了性命,便开口大声反驳道:“你吓唬我啊,老子还真就不信这个邪。”说着走上前去,犹豫了下,才伸出一只黑得发亮的手用力地敲了敲桌子,呼道:“喂,姑娘,店里打烊了,快起来!”显然,那汉子嘴上说的硬气,心底对姜老板的话还是谨慎对待了。

    楚晴此时已烂醉如泥,哪里听到他的呼喊,非但身子一动未动,就是一声也没有出。

    那大汉看在眼中,回头看了眼同伴,又扫了眼姜老板,笑道:“嘿嘿,醉了。”说着又转过头来,用力推了楚晴一把。

    楚晴仍是没有醒来,只是抬手轻轻推了下放在自己肩头的手掌,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囔了一句,但推开手掌时却显得有气无力,柔筋脆骨。

    那汉子当然觉察到了,于是胆子大了起来,笑道:“哈哈,醉得可真够厉害。”说着就凑上去,脸上展露着猥亵的笑容,低声道:“妹妹,在这睡会着凉,哥哥送你回家。”说着一探手,便要将楚晴抄起来。

    就在同一时间,店门“嘭”地一声,被一股大风猛地吹开,靠近门口一张桌上的筷筒也被吹倒,“哗啦”一声,筷子散落一地。

    这股风刮的实在是有些蹊跷,因此店内所有人闻声俱是一惊,那汉子也吓得缩回手来,转身盯着店门口,看了好一会。

    只见姜老板从柜台后面踮起脚走出来,走到店门口,嘴里念叨着:“好大的风。”伸手又将店内关上了。

    众人见是虚惊一场,便开始嘲笑起那汉子来。

    有的道:“姚虎,你原来如此胆小。”

    有的道:“姚虎,没那胆量,不如就让给兄弟们!”

    有的道:“一股风就给吓成那熊样,哈哈。”

    ……

    讥笑声,哄笑声,一时响遍店内。

    那被叫做姚虎的大汉涨红了脸,圆瞪着双目,向众人扫了一眼,最后找到姜老板,伸手一指,怒喝道:“都是你,装神弄鬼。”

    姜老板见了,不厌其烦地摆摆手,也未再做理会,转过身向柜台后走去。

    姚虎再次转身,走到楚晴面前,这次再没有了任何顾忌,脸上露着淫笑,满嘴口水横流,弯下腰就要去抱楚晴。哪知手刚搭到放在其肩头,却触碰到另外一只手,不偏不正,将自己的手接住了,轻轻一推,便被推开了。

    姚虎一吃疑,抬头定睛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在桌旁站了一年轻俊朗男子,一身白衣,剑眉星目,正盯着自己看。

第一百二十九章 买醉(2)

    店内没有人看到这人什么时候进来的,也没看到他是怎么进来的。如果回忆下,好像姚虎伸手去抱那姑娘时,他还没有出现。当即众人也便都惊呆得安静了下来,心中暗想以为这人是鬼魅不成,但又见其单身一人,又生得年轻俊秀,有些人胆子又大了起来,在背后指指点点,甚至有些蛊惑姚虎上前挑衅。

    姚虎瞄了那男子两眼,从体型上略作衡量,自己怕是要比他壮实一倍不止,又在众人蛊惑下,便肆无忌惮起来,横眉怒目地将手又伸了过去,想当着那男子的面摸下楚晴,哪里知道他的手刚伸到一半,却又听那男子高声怒喝道:“拿开你的脏手!”

    姚虎一听,怒气顿生,伸出的手也没有收回,而是五指一握攥紧了拳头,在那男子面前晃了晃,怒道:“乳臭未干的小儿,也想学人英雄救美,你是要讨打吗?”

    姚虎话音刚落,“腾”地一声,却见桌上突然闪出一只长相像熊,个头不大的小怪物来,只见它目露凶光,张开嘴露出牙齿,对自己咆哮了几声。

    人往往对从未见过的事物有莫名的恐惧,无论对方个头大小,店内的人同样如此,一见小胖熊袋袋,还是被吓了一跳,姚虎同样被吓得一愣。

    小胖熊袋袋见吓退众人,转过头来,又轻轻拍了拍趴在桌上的楚晴。

    这次楚晴真的醒了过来,醉眼朦胧,抬起头看了眼那小胖熊袋袋,又扫了眼小九,迷迷糊糊地说了句:“袋袋,小九……”,说完又闭上眼睛,趴在桌上睡了过去。

    小胖熊袋袋看了看,又转头看了眼小九,指了指楚晴,点了下头。

    小九面色沉静,不再理会其他,而是大步走上去,弯腰一抄手,将楚晴抱在怀中,就要往外走,岂料刚迈出一步,肩头便被人捏住,微微一转头只见姚虎横眉怒目,正咧着大嘴,露出满口黄牙,对自己大喝道:“这姑娘是老子的,识相的快放下。”

    原来姚虎经小胖熊袋袋一吓,虽然愣了片刻,但后来发现这小怪物除了长相奇特外,也没什么特别,又见到手的姑娘要被人抱走,这才色胆包天,一步冲了上来。

    小九侧着脸,正眼看都没看姚虎,面露鄙夷之色,不屑道:“就凭你?”

    姚虎一听对方如此蔑视自己,更是暴跳如雷,眉毛一竖,已然抢先下手,一手用力捏着小九的肩头不放,一手握拳向其脑后打过去。在出手的那一刻,他心中早已断定一拳便会放倒眼前这文秀男子,此刻不要说这人双手还抱着人,肩头又被自己限制,就是常人也吃不消自己全力击出的一拳。

    果然没有任何意外,姚虎感觉到自己的拳头重重地打在了一人脸上,接着便看到那人应声而倒,但就在他收回拳头,定睛一看时,却发现自己打倒的竟然是同伴中的另一个汉子,而那抱着姑娘的男子依然就站在自己身旁,似乎脚步都未曾动过。

    姚虎并未有看到对方如何闪躲,心中有些疑惑,便转头去询问众人

    ,只见众人也是直摇头,他们也没有看懂为何会发生如此怪事。

    姚虎虽心中感觉奇怪,但看了眼楚晴,又仗着自己人多势众,胆子也越发又大了起来,也未多说话,而是回身对着貌似毫无防备的小九面门,又是一重拳。

    “嘭”

    又一声大响,一个黑影倒飞出去,将不远处的桌椅砸倒一片。

    众人心中一惊,定睛一看,那白衣男子居然仍旧静静地站在原地。所有人不由将目光向一旁找去,却看到姚虎呲牙咧嘴地从碎桌凳堆里爬出来,脸上也肿了好大一块,费了好大力气,才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他重重击出一拳非但没打到人,竟然好像打在了自己脸上。

    谁也没有看清这白衣男子如何出手,甚至都没有看到他有任何动作,姚虎居然像自己飞出去的一样。

    姚虎摸了摸自己肿起来的脸,有些气急败坏,指着向外走去的小九,怒喝道:“你,你给老子站住!”

    小九闻声,真的停下来,微微转过身去,目光却不再柔和,而是充满杀气,沉声道:“凡夫俗子,我没工夫陪你在此杂耍!”

    不知为何,这男子虽说生得俊朗,而此时的眼神却震慑住了在场的所有人,令人脊柱发凉,生出一股寒意,有些胆子小的甚至大气也不敢喘。

    姚虎愣了半天,看了眼身旁的人,知道此时如果认怂,那以后将无法在这里混下去,对于这样的流氓无赖,这实在是比杀了他还难受。便恼羞成怒,头脑一热,把心一横,咬牙切齿地道:“小子,今天不宰了你,老子就白活!”说完,将身上短衫一裂,露出一把乱草一样的胸毛,恶狠狠地挽起袖口,从腰间麻利地拔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来。

    这姚虎平时就以凶狠著称,此时已亮出了凶器,周围人见了都惊恐地纷纷向后退让,挤在一处,站得远远的,静静地看着场中两人。

    小九见姚虎不知进退,心中升起一股怒意,但转念一想,对方再凶恶却毕竟是一个凡人,此时带走楚晴要紧,便不想再纠缠下去,因此口中语气便温和一些,又道:“放我们走,你我从此两不相干,岂不是更好。”

    只是小九如何知道,他此话一出,姚虎却误以为这白衣男子见了匕首心里怕了,于是更加凶恶起来,口中恶狠狠地道:“放你出去,老子让你横着出去。”嘴上如此说着,脚下一个箭步扑过来,反握着匕首,一下便刺了上来。

    本来一把匕首,在小九眼中不过是凡铁一块,就是能刺中自己,也未必能伤到自己,何况以对方的实力,根本就不可能刺中自己,但令小九吃惊和愤怒的是,那姚虎并没有将匕首刺向自己,而是刺向了自己怀中熟睡无知的楚晴。

    姚虎如此恶毒行径实在是令人发指,其实出手前他已想得清楚明白,之前两次出拳都被这男子诡异化解,此次同样怕是一刺不中,反而伤到自己,无意中目光看到了楚晴,马上想到刺熟睡的人更容易些,才生出如

    此恶毒想法。

    但姚虎哪里知道,他这一次的小算盘是真真打错了,而因此也枉送了性命,如果时光能够倒流,怕是他定然会觉得姜老板之前的话,也是一语成谶。

    小九如何肯让别人伤害到楚晴呢?

    就在匕首接近楚晴的那一刹那,只见小九目光一凌!周身杀气骤生,目光一凝间,又见左肩膀微微一震,一阵狂风凭空处吹起,接着但见白光一闪,一只巨大的翅膀,从肩膀上掀起,如同一把巨大无比的砍刀一样,向恶汉姚虎直迎上去。

    “噗”

    一声清脆过后,鲜血飞溅满屋。

    就是站得稍微靠前的人,脸上都溅落上了一些鲜血。

    众人定睛一看,只见姚虎连同手中的匕首硬生生被一断为二,鲜血内脏涂了一地。

    姚虎手中紧握着剩下的半截匕首,圆瞪着双目,难以置信地倒下去,“嘭”地一声,半截身子摔在地上,惊愕地看着屋顶,嘴里挤出几个字来:“好,好……”,而后头一歪,没了任何声息。

    凡人如何见过这阵势,众人都误以为是碰了妖怪,吓得妈呀一声哄喊,撞破了门窗,抱头四散而逃。

    别人都逃光了,店内冷静了下来,只剩下怀抱着楚晴的小九,小胖熊袋袋,还有死去的姚虎和姜老板。

    姜老板也不知是因无法舍弃店面,还是被吓呆了,战战兢兢地站在柜台后面,一动未动,双眼恐惧地紧盯着小九,好像生怕他一怒之下,也将自己砍断似的。

    小九看了看被自己怒气下斩杀的姚虎,微微皱了下眉,略一沉思,转过头来看向姜掌柜,然后抱着楚晴走了过去。

    不待小九走近,姜老板吓得“扑通”一声跪下,哀求道:“大仙饶命,大仙饶命。”

    小九看了看姜掌柜的,轻声道:“你怕什么,我又不会杀你!”说着腾出一只手来,从怀中取出一张银票,道:“这里有张银票,打碎的桌子板凳赔钱给你!另外这恶人之事怕是还要你与官府说清楚!”

    姜老板闻言,愣了半晌,才颤栗地指着姚虎的尸体,道:“这,这姚虎本就是官府通缉的要犯,有人命在身,大仙大可放心,没人追究,没人追究的。”

    小九闻言,便不再理会,抱紧了楚晴,带着小胖熊袋袋,大步走出店来。

    待到了店外,小九向石门镇方向看了一眼,远远见一班差人向这里跑来,手中拿着兵刃、木枷、铁链等,知道应是刚才逃窜的人中有人报了官。心想这姜老板在性命危机时刻,应该不敢说谎,自己又不愿与官府打交道,遂身影一动,化作一道剑光,御剑而去。

    而待那些差人跑到店中,向姜老板了解了下情况,又查验了现场,对姚虎又进行了一下辨认,确认是一名在逃杀人凶犯,便不再追究杀人者,一班人又连唬带吓,从姜老板那里勒索了一些钱财,反而记了自己一班兄弟诛杀了恶犯,去衙门里领赏去了,就此不再提。

第一百三十章 心弃(1)

    睡梦中突地惊醒,身下传来一股冰凉,睁开眼睛只见周围光线昏暗,同时感到自己有些口渴难耐,楚晴怔了怔神,慢慢坐了起来,略一打量,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石洞之中,离自己不远处生着一堆快要燃尽的火堆,而小胖熊袋袋趴在自己脚下不远处,肚皮不断地起伏着,显然是还在熟睡中。

    楚晴浓密纤长的睫毛抖动了几下,眨了眨眼睛,略一回忆,想起自己原本是在那江边小酒馆中饮酒,此时又如何跑到了这里来,她抬起手来轻轻地敲了敲自己的额头,又转身将目光转望向石洞外。

    只见阳光聚成了一把明亮的光束,从洞口斜射而入,将地上照射出一道黑白分明的界限来,又有清冷的山风钻进来,令人感到一丝凉意。

    楚晴慢慢站起身来,又看了看丝毫没有醒来征兆的小胖熊袋袋,缓缓迈开脚步,兀自一人向洞外走去。

    外面光亮许多,太阳已升起老高,楚晴微闭着眼睛,躲闪了一下刺眼的阳光,再睁开眼睛时,只见不远处是一块大青石,自己所在的石洞生在山腰处,周围更是杂草丛生。她略一回忆,便已认出,这里就是那个雷雨之夜,初次遇到林纤娘的那个石洞。一想到林纤娘,便联想到那夜自己在坠云阁的所见所闻,她的胸中不由升起一团怒火,伴之而来的是一丝难以忍受的痛楚,她感到自己的身心要被那疼痛撕裂一般,随之眼中一阵酸楚,却是朦胧起来。

    多日来,多少次,在无人处,她想放声大哭,她想着大声呼喊,但又觉得是那样的无力那样的无助。她不断地在逃避,她想忘记所有的一切,她想忘记过往的点点滴滴,因此她不想再见到那个人,不想再与他有任何关系,因此她一直不想回家,不想回玉笋峰。可往往又像此刻站在这里一样,眼见天地之大,又不知自己要去哪里。

    山风无言,默默吹来,却带来一阵冰凉,有晶莹的泪花随风轻轻飘落,脸颊上留下两道冰冷的痕迹。

    她闭上眼睛,仰起头,默默地对着天空。

    忽地,却感到有人拉了下自己的裙角,自然不用看也知道是小胖熊袋袋。

    楚晴强自忍着将眼中的泪水转了回去,换做一个笑脸,低下头去,看着小胖熊袋袋,柔声道:“袋袋,你醒了。”

    小胖熊袋袋揉揉眼睛,见楚晴满脸笑容,自是高兴,也欢喜地点了下头。

    楚晴又温声道:“那是不是你与小九一起带我来这里的呢?”醒来时就见到了小胖熊袋袋,自然也明白是小九带它下山的,但为了冲淡自己心中的那份痛楚,她不过是明知故问转移注意力罢了。

    小胖熊袋袋仰头看着楚晴,犹豫了下,又点了下头。

    楚晴扫了一眼周围,见不到一个人影,又道:“那小九呢?他去哪里了?”

    小胖熊袋袋想了想,这次摇了下头,却又鼓捣半天,从自己肚皮上的小口袋里取出一枚野果,递了过来。

    楚晴笑盈盈地蹲下身子,接过

    野果,道:“谢谢袋袋,什么都想着我。”

    小胖熊袋袋咧嘴一笑,却转了两下眼珠,好像楚晴突然如此温柔,反而令它感到有些不适。

    楚晴将野果送到嘴里,轻轻一咬,一股酸酸的感觉瞬间传遍满口,她微闭上一只眼睛,强忍着酸意,问道:“袋袋,这野果是在哪里采的?”

    小胖熊袋袋见楚晴被酸到,咧嘴偷笑了下,一伸前肢,指向远方。

    楚晴顺着它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那里是山下的一片树林,生得郁郁葱葱的,里面零星地点缀着些火红的颜色,有几只飞鸟,缓缓地从树林上空飞过,不时发出几声啁啾,却是有几分幽静。正在观望间,忽听一阵破空声而来,转身看过去,只见小九手中提了两个布袋从半空中降了下来。

    小胖熊袋袋一眼就看出布袋里装的是吃的,便再也顾不得其他,甩开四条腿,一溜烟就跑了过去。

    楚晴看着小胖熊袋袋,摇头笑了笑,也跟了过去。

    小九将布袋往地上一放,看着楚晴,满眼关切地迎了上来,轻道:“晴儿,你醒了。”

    楚晴抿着嘴角,对小九轻轻点了下头,却看到小胖熊袋袋一副急不可耐模样,将那其中一个布袋推倒解开,从里面登时滚落出几个硕大的黄色野果来。

    小九也转过身去,指着那些野果道:“昨夜,你饮酒醉了,我便去山中采了这些野果回来,这野果不但可以果腹,更能醒酒解毒的。”

    被小九如此一说,楚晴才恍然,自己醒来时感到的那阵头痛,想是那些酒水的作用,便目露感激望向小九,口中温声道谢。

    小九见状,同样露出笑容,却脸上一红,有些害羞模样,不敢再看楚晴,而是将目光转向洞口,说了句:“外面风大,我们不如进洞里去吧。”

    楚晴一双水汪汪的眸子,注视了小九片刻,才点了下头。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洞内,小九放下那两个布袋,又去加了些干柴,火堆登时重新燃烧起来,洞内也同样光亮了许多,温暖了几分。

    见楚晴盘坐在火堆旁怔怔出神,小九想了想,转过身去从布袋里取出一只野果,用手擦拭了一番,也没说什么,而是抬手递了过去。

    楚晴哪有什么胃口吃东西呢,但还是嘴角浅浅一笑,看了眼小九,默默接过了那只野果,握在手中,看了两眼,却放在了腿上。

    她沉默着,低下了头,目光集中在那只平淡无奇的野果上。她已经明白,小九应该知道了一切,因此才没有带她回玉笋峰,回风楚楼。她心存感激,却又打不起精神,因为有些事,一直在撕扯着她的心,她想逃避,却又感到无处可逃。不知为何,每每想到此处,她的泪水也欲夺眶而出,她怕被小九看到,便微微动了动身子,将脸侧了过去。

    从进洞以来,小九也是一直没有开口说话,就是那么默默地坐着,默默地陪着楚晴,好像他不善于劝人,也不知从何劝起,因此,也只好是

    默默地陪伴着。

    小胖熊袋袋却好像是饿坏了,并没有觉察到石洞中的异常气氛,而是抱着野果,“咔嚓咔嚓”地大快朵颐,只吃得满嘴口水横流。

    好长一段时间,洞中除了小胖熊袋袋吃野果的声响外,再没有其他任何声音,好像那燃烧的火焰,那山中的风,都沉默了下去一样。

    小九看了眼小胖熊袋袋,又转头看向火堆,转身拿过几根干柴,轻轻扔进了火里。新添进去的干柴,马上被红彤彤的火焰吞噬掉,偶尔发出一声“噼啪”的爆燃声,那也许是它心底不甘的呐喊吧,更是对幽怨的宣泄吗?

    楚晴已重新坐好,手中拿着那只野果,目光空洞地凝视着那火焰,一双水汪汪的眸子里倒影着两团火光,她好像陷入了深思,又好像什么也没想。

    小九偷偷瞄了眼楚晴,想要说些什么,可又什么也没有说,再次沉默了起来,也是对着火堆发呆。

    时光在沉默中流逝,小胖熊袋袋好像发现了异样,看看小九,又看看楚晴,嘴里虽说一刻也没有停下来,但咀嚼的声音明显小了许多。无意中,它注意到了小九的鞋子,鞋底沾了一些细细的黄色沙土,鞋子里面也是鼓鼓的,就爬过去拍了拍。

    小九一愣,“噢”了一声,忙放下手中的水果,随手将鞋子脱下来,在地上用力一敲,居然倒出一些细细的黄色沙土出来。

    小胖熊袋袋见了,边吃着野果,边凑近了,用一只前爪抓起一把细沙,看了又看。

    楚晴看在眼中,也回过神来,一时不明所以,只是怔怔地看着小九。

    小九一抬眼,正与楚晴四目相对,脸上一红,马上低下头,轻声道:“鞋子里有些沙土,走起路来不舒服。”他误以为楚晴如此看着他,是觉得他此举不雅。

    楚晴转了转眼睛,疑道:“你鞋子里怎么会有沙子?”说完,又不忘追问了一句:“难不成你去了沙漠里?”

    小九磕了磕手中的鞋子,确认里面干净了,才又穿上,却怎么也不敢脱下另一只,瞄了一眼楚晴,不好意思地道:“说来也很是奇怪,那日我们被迎亲队伍冲散后,一时也找不到你,我就想你会不会是觉得累了,已回玉笋峰去了,自己便一人沿着街道一路走走停停,走入了苍青山。”接着小九目光凝视着火堆,将那日发生的事情细细讲了出来。

    小九来到苍青山脚下时,已是夕阳衔山,晚霞被映得一片殷红,山石草木一色尽染,便在山嘴处停下脚步留恋了片刻。远远又见一人影从山嘴里缓缓走来,待那人走近,自己看的清楚,那人有五十左右年纪,一身农夫短打扮,肩上还扛着把镐头,好像是从山中劳作后下来,浑身已被汗水浸透,脸上带着一股日暮而归的喜悦。

    小九也未多想,只以为是镇郊的农夫。便随意扫了那人一眼,继续向前走去,哪知两人错肩而过之后,各自向前走了几步,但听那人在身后呼道:“小兄弟,请留步,在下有事相问。”

第一百三十章 心弃(2)

    闻声,小九一愣,心想这人一身农夫打扮,又为何如此开口说话,心中吃疑着,便转过身去望了过去,见那人也已转过身来,站在离自己一丈不到距离,镐头还是在肩膀上,满脸堆笑地看着自己。细细一打量,发现那人虽说一身农夫打扮,身上更是隐隐传来一股汗臭味道,但双目却精光内敛,炯炯有神。即便如此,自己也没往其他处去想,心中只道这人真是健康强壮。

    那人也同样也上下打量了一番小九,而后拱手一抱拳,道:“这位小兄弟,在下看你好像对这苍青山很是熟悉。”

    小九见其一副江湖礼节,更为诧异道:“怎么,你不熟悉吗?”只因小九一直认为他是镇郊农夫,故此一问。

    怎知那人闻言,摇头一笑道:“兄台这就奇怪了,一看我就不是本地人氏吧。”说着还用手撩了下自己的短衫,示意小九仔细看清楚。

    小九又上下打量一遍,疑道:“怎么,那依你之意,你这身打扮还是异地之人不成?”说着心中不觉好笑,向日里自己遇到的这石门镇近郊农夫,怕是十人中有五对如此打扮。

    那人见小九如此眼神看着自己,又一笑道:“也难怪,你们中土人认不得我这身衣服。”说着抬起自己脚上的草鞋,道:“这可是上好的牛皮靴子。”说完,又笑着掀开自己短衫,道:“这个,可是上好兽皮做成的腰袄。”说话时满脸还是一副自豪的神情。

    听其说完,小九看着那人,疑惑半天,心想莫不是自己遇到了个疯子吧,便想转身离开不再理会,随口就搭了一句:“在下孤陋寡闻,见识少,还真不识得你这身打扮。”

    那农夫看了眼小九,指了指西北方向,道:“小兄弟如此年少,如何认得我们西域大漠之人。”

    听到“西域大漠”四个字,原本打算转身离去的小九又停了下来,看了那人两眼,道:“西域大漠?哪里不是讲胡语吗?”

    小九本意是想隐晦地告诉那人,你自己是个疯子,只是自己不知道罢了,你说自己是西域大漠胡人,又说自己穿的是胡服,就算我不与你计较这些,可你满嘴说的却是中原汉语,这又作何解释。

    那人见小九不信,又笑道:“我乃大漠而来的商人,因多次往来中土,才会讲此地话。”

    小九一听,也来了兴致,撇嘴一笑,道:“你怎么不说自己在中原住久了,忘记了胡语呢?”

    岂料,那人接着就“叽里咕噜叽里咕噜”地说了几句胡语。

    小九不屑地又道:“我胡诌几句,你也听不懂。”说完,便不再理会,转身刚要离开。

    只见那人面色一沉,向前猛地一跨步,整个身子却向后倾斜着飘飞起来,但肩头仍是扛着那把镐头,趁着小九一愣之际,在半空中将嘴一张,吐出一股黄烟来,如墨一样翻滚的黄烟夹带着腥臭味,里面更是隐约而见密密麻麻如同雨点一样的东西,爆射而来。

    小九遇如此出其不意偷袭,危急之间,只得一咬牙,冲天而起,右侧肩头一动,瞬时化作道道

    剑羽,带着如同鹤唳的高亢破空声,迎击上去,将那股黄烟截住。

    那人显然也是一惊,赞喝道:“好道法!”说完取下肩头上的镐头,口中念了一段听不懂的咒语,双手快速轮转,将镐头在身前舞动得如果水车一般,每舞动一下,便有一大片密密麻麻如同雨点一样的东西袭来,与剑羽对抗。

    小九边与那怪人斗法,边觉好笑,这人不但疯言疯语,就是法术也是如此异类可笑,便暗想一会待我把你拿住,再细细拷问一番。

    就在这时,又见一道飞练夹带着千道佛光,从天而降,将那农夫紧紧包裹住,小九心头一疑,但仔细一看,认出是佛门袈裟。

    只见那怪人被袈裟包裹住,无法再施展法术,在里面挣扎了一会便停了下来,好似身子一软,随着袈裟落在了地上。

    小九从空中落下,抬头一看,只听自空中传来一声佛号:“阿弥陀佛”。接着一人从空中缓缓落下,定睛一看认出是空觉寺的和尚空明。

    空明面带微笑,看着小九,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小僧远远便看到有人在此斗法,想不到是少侠。”

    小九看了眼那被袈裟覆盖的怪人,回道:“一时大意,险些为这妖人所害。”

    空明点了下头,回身一招手,将百纳袈裟收回,再看那怪人居然化成一堆细细的黄沙,但仍是人形样子,如沙雕一般,伏卧在地上。

    小九看了,一时哑然,道:“这,这,我刚才见到的明明是个农夫。”

    空明扫了眼那堆黄沙,摇头道:“小僧自空觉寺一路云游至此,已数次遇此怪诞之事,开始时也是想不通明,后来逐渐明白,这些异人似乎来自西域大漠。”

    小九闻言,怔怔地盯着那堆黄沙看了半晌,疑道:“西域大漠?”

    空明微微一点头,道:“以小僧看来,这些人应属西域同一个魔教,却不知为何来到此地。”

    小九闻言,心中一惊,道:“如此说来,苍青山岂不是很危险?”

    空明看着小九,面色沉静地摇了下头,缓缓道:“以小僧观察,这些人很是奇特,他们并不伤害别人,而是喜欢对修行之人进行斗法试探。”

    小九再次将目光落向那堆黄沙,道:“试探?”

    空明点头道:“不错,而且无论是正道剑仙还是魔道中人,只要遇到了他们都会试探。”

    小九左思右想了片刻,又道:“那他们又为何如此?”

    空明向那堆黄沙走了几步,站在边上,低头道:“原本小僧以为他们是在试探中原各派的道行实力。可后来又想到,倘若真是如此,他们大可打上空觉寺、归云观,何必在路途中寻找对手。思来想去,隐隐感到,这些人是在寻找一个人。”

    小九也向那黄沙走了几步,低头看去,轻道:“用这种方法找人,确实很奇特。”

    空明点头道:“也许,他们也不知道要找的人长什么样?也许他们要找的人容貌会变化。小僧一时也想不通明,因此想要去找

    风少侠商议。”

    楚晴听小九说完,也忽然想起自己的遭遇,同样叙述了一遍。

    小九听完,沉思道:“如此说来,真的有股西域魔教势力暗暗渗透到了中原。”

    楚晴想了下,道:“会不会是与归云观的那些分灵一样呢?”

    小九摇头道:“我鞋子里的沙子,就是因为今天采野果时,路过那里,便又去看了看,想不到那些沙子还在,这与归云观的分灵截然不同。”说完,又看着楚晴道:“也许,这些事情,风大哥能有所判断。”

    小九虽未说的透彻,但楚晴已是听得明白,其意是想回玉笋峰,回去找风疏竹,当下便将头低了下去,不再说话。

    其实楚晴如何知道,此时风疏竹为了祭拜了本大师,早已经去了空觉寺。至于小九确实是想回玉笋峰,但也是为了等风疏竹而已,只是他一向单独面对楚晴时倍感紧张,就将此事一时忘在脑后罢了。

    两人同时沉默起来,火堆中不时发出干柴爆燃的“噼啪”声,清脆而响亮,红彤彤的火焰将两人的脸颊映得红红的,好像喝醉了酒的人一般。

    过了好一会,一直盯着火焰的小九突然道:“风大哥已经去了空觉寺,玉笋峰现在没人。”也不知他为何又突然记起此事。

    楚晴闻言先是愣了下,知道小九之意还是要回玉笋峰,虽说嘴上没有说话,但眉毛微微皱了一下。

    小九看在眼中,知道即便风疏竹不在玉笋峰,楚晴仍是不想回去,便又低头沉默了下去,不再好往下说话了。

    只听到小胖熊袋袋在一旁“咔嚓咔嚓”地大口吃野果的声音。

    一会楚晴忽然转过头来,道:“小九,以往你离开玉笋峰,一般会待在哪里呢?”只因她记得小九未化成人形之前,经常要巡查苍青山,因此时常在外面过夜,所以才发此一问。

    小九抬起目光,略带回忆道:“经常会住在几个山洞中,也是要看走到哪里,但一般飞到墨砚附近,很难找到住的地方。”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一句话反倒提醒了楚晴,那墨砚峰不是别处,正是自己的祖先地宫所在,便不由低头看了看自己手腕上的绕指柔,是啊,此时自己不想回玉笋峰,那里就是绝好去处,心中不禁再次想起了那美轮美奂的地下宫殿,然后抬头,一双明亮的眸子看着小九,道:“小九,你还有没有其他事情可做?”

    小九不明楚晴之意,误以为楚晴要自己帮忙做什么,马上便摇了摇头。

    楚晴见了,脸上一喜,道:“那,我们就去墨砚峰吧。”见小九一脸茫然,楚晴又笑道:“怎么,你还怕哪里没有住处吗?走吧,到了你就知道了。”

    小九看了看地上的野果,自己还没来得及吃,楚晴站起身来又道:“走吧,墨砚峰附近有很多野果,当时你还杀死过一条大青蛇,你可还记得?”

    小九闻言恍然,点了点头。

    两人也未征求小胖熊袋袋的意见,而是带起来,走出洞外,直扑墨砚峰而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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