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闹鬼(2)
众村民想了想,也觉得不妥,都纷纷追问。
哪知易丁甲仅仅眨了下眼睛,就解释道:“老朽原本也是如此怀疑的,可后来才发现,那女鬼是修炼舌头做法宝的,传说女鬼的舌头舔舐活人心超过一百,便可能长能短。”
楚晴闻言,脸颊上肌肉皱了皱,暗道这人怎么说起谎来,面色坦然,比真话还真,真是厚颜无耻。实在看不过去,遂插嘴道:“前辈如此神勇,为何还这般模样,出现在官道上?”
众村民一听,做恍然状,也一同追问。
易丁甲转了转眼睛,捋了下胡须道:“老朽与那女鬼之后又大战了三百回合,仍是不分胜负,最后东方欲白,料想是那女鬼怕光,逃遁走了,老朽也就下山来了,稀里糊涂地走到官道上来了。”
每逢鸡叫天亮,鬼物不在世间活动,早已是千万年来的传闻,在民间更是根深蒂固,因而众人听了也是合情合理,都道:“噢。”
楚晴见这些村民如此好骗,又追问道:“那前辈你这身伤?”明眼人早已看出易丁甲是跌倒擦伤的。
易丁甲对此事,反倒未做隐瞒,道:“老朽与那女鬼大战一夜,肚子饿的慌了,本想下山讨些吃的,不料走错了山路,摔了几下,擦伤而已,无碍,无碍。”
楚晴仍心有不甘,想着当众揭穿易丁甲,便又追问:“即便如此,为何见了村民,你还这样慌张逃窜?”
易丁甲微微一笑,道:“此地民风朴实,老朽误以为他们知道我大战一夜,辛苦异常,又凑足了银两追来感谢老朽的,老朽实在是不忍心再让众人破费,因而逃窜。”
楚晴听到此时,真心看出易丁甲真的是巧舌如簧,又道:“那前辈,女鬼毕竟只是被你吓回山里,除恶务尽,不如今晚再辛苦前辈一趟吧。”但心中却暗暗打定主意,有女鬼则罢,就算没有,自己装个女鬼也要治他一治。
易丁甲一听,面露难色,支支吾吾半天,又道:“老朽看,那女鬼被我重伤,数十年内,应该不会再出来为祸,不如,我们暂且放她一马,令其闭门思过,改过自新,重新做人。”说完自己又觉得不对,外加了一句:“是重新做鬼。”
楚晴脸颊抽动了几下,盯着易丁甲,上下打量个不停,直看得易丁甲心里发毛,然后挑起一根大拇指,道:“不愧是算卦的,嘴皮就是厉害,黑的都能给你说成白的。”
风疏竹站在一旁笑而不语,水凌月兀自站在树荫下,面如霜雪,冷冷地看着众人。
众村民听易丁甲如此一说,却慌了神,连连道:“数十年之后,那女鬼再出来作怪,我等儿孙岂不是要受牵连,还是劳烦道爷再度上山,趁那女鬼重伤未复,尽早铲除才是,我等杀鸡沽酒定然酬谢道爷。”
易丁甲一听,又有好处可捞,临时又改了主意,道:“杀鸡沽酒倒是小事,只是昨夜辛苦劳累,这一身擦伤,老朽怕是要费些银两,买些金疮药才是。”
众人听个明白,聚在一起商议半天,才又道:“
只要道爷能除去那女鬼,我等愿再出两贯铜钱。”
易丁甲闻言,一双白多黑少的眼睛,上下翻动半天,才道:“唉,谁叫老朽一向菩萨心肠,两贯就两贯吧,吃点亏也无所谓,就当吃亏是福。”
众人一听连连道谢,却又见易丁甲摊出手掌来,道:“预付铜钱一贯。”
如此穷乡僻壤,在场的又是一群乡野村夫,如何能拿出这多钱财来,个个目露难色,一时哑然。
易丁甲见众人如此模样,也是猜个**不离,想了又想,才道:“不如这样,你们立下字据,回村后就凑钱付给老朽,如何?”
众人一商议,也只得如此,连连点头同意。
楚晴见易丁甲如此市侩,横竖真个看不上眼,怒道:“各位大哥,小女不才,今晚愿上山除去那女鬼,分文不收!”
众村民一听,竟有如此好事,都围拢过来,七嘴八舌的问这问哪。
易丁甲一听,来砸场子的了,转头看看风疏竹,见其只是微笑而立,并未开口说话,易丁甲吞了吞口水,高声道:“自古便宜没好货,好货不便宜,她一个柔弱女子如何能打得过那只女鬼。”
众人一听,又确有道理,上下打量一番,对楚晴投来质疑的目光。
楚晴哼了一声,走上前来,道:“我一个弱女子不能降鬼,你个糟老头就大有作为?”
易丁甲一向嘴皮厉害,马上道:“修行之事,都是老而弥坚。”
楚晴一向也是据理力争,得理不让人,也针锋相对道:“我看是老奸巨猾。”
易丁甲一听,又道:“哼,好男不跟女斗。”
楚晴也哼声道:“既然你说自己是好男,那不如就当着众人的面,与我这弱小女子比上一比,可敢?”
众人一听,暗想这确实为一个好主意,谁的本事高强一比便知,跟着都起哄叫起好来,将两人围在了中间。
楚晴努着嘴,不屑地看着易丁甲,双手一抬,横于胸前,马上拉开架势,脚下更是摆开弓步,前脚一踱地,踏出一个深深脚印来,在人群中引起不小震动,众人连连叫好。
见楚晴动真的,委实也吓了易丁甲一跳,但却又不能在众人面前失了颜面,遂将那白多黑少的眼睛晃了一晃,摆摆手道:“老朽如何能与一个晚辈动手呢,再者真人不可露相,露相非真人。”
楚晴闻言,暗想:“自古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我打上你一顿,就算你口吐莲花,我看你还如何狡辩。”遂轻吒一声,脚步往前一探,起手就是一拳,那拳头来势极快,裹带着劲风,直扑易丁甲面门而去。
易丁甲猝不及防,转头工夫,再躲避已是来不及,只得双眼一闭,来了个生死由命。就在这一刹那间,但见边上人影一晃,众人尚未看清,却见风疏竹已然挡在易丁甲面前,伸开手掌,五指泛着清光,不紧不慢地接住了楚晴的拳头。
那粉嫩白皙的小拳头来势极其猛烈,遇到风疏竹的手掌,却如同打在棉絮上,顷刻便被
化解,劲道消失于无形。
楚晴心中一疑,待看清是风疏竹,不解道:“风大哥,你……”
风疏竹对楚晴使了个眼色,才松开楚晴的手,楚晴看了眼得意忘形的易丁甲,实在气不过,一甩手站到一旁生闷气去了。
易丁甲见躲过一劫,忙上前对众人介绍道:“这位风少侠,那才是真材实料的剑仙,老朽是自叹不如,诸位不如请他帮忙,所有问题会迎刃而解。”
适才风疏竹的本事,众人也都看在眼里,况且村民里不少是猎户出身,攀山越岭,与猛兽搏斗本就有一些本领,但风疏竹的速度和力量,他们无法企及,心中早已视为异人,便聚拢过来,纷纷上前哀求。
风疏竹笑道:“除魔卫道,保护天下苍生,实乃我辈本分,诸位大可不必如此,不如早早回村去吧,明早等我们消息即可。”
此时,要将易丁甲扭送官府的老者再次走了出来,道:“老丈观诸位一路风尘模样,想是长途赶路辛苦,不如暂且进得村内养精蓄如,再上山降鬼不迟。”
风疏竹想了想,转身道:“闻各位所言,那女鬼多半是夜间活动,我等就随诸位进村,等候半日吧。”说完回头看向两人。
水凌月只是微微点了下头,在一旁生闷气的楚晴总觉得便宜了易丁甲,一副誓不罢休的架势盯着易丁甲,但也未作反对。
众人见状,自是欢喜万分,方要起步动身。
忽地,小胖熊袋袋头戴着草环,从草丛里钻出来,又不知跑到哪里采了一些野果,抱在怀里,边走边吃,如此神奇动物,众人还是第一次见到,委实被吓了一跳,以为是何妖怪化形。
楚晴看了,连忙从易丁甲身旁过去,顺便没忘记白了他一眼,才将小胖熊袋袋抱起来,安抚众人道:“这是我养的宠物,诸位不必害怕,它温顺的很,而且不吃肉。”听此一说,小胖熊袋袋还咧开嘴给众人看了看牙齿。
众人见其如此温顺乖巧,还能听懂人言,就不再担心,反倒觉得眼前这三人真是奇人,男的清俊儒雅,气度不凡,两个女的也是长相非凡,如同九天仙子。
一伙人又前呼后拥地,簇拥着三人,沿着小路,向村里走去。
未走多远,楚晴左右一看,见少了一人,转头发现易丁甲向官道上走去,就停了下来,刚要开口讥讽,却听风疏竹高呼道:“前辈,为何不一同前往。”
却听易丁甲回头,强做笑容,道:“老朽还有要事在身,此地有三位上仙在,定是万无一失,后会有期。”说完一拱手,转头便走。
风疏竹回礼道:“前辈多多保重。”
楚晴将双手放在嘴边,做喇叭状,高声道:“前辈,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他日有缘再见,小女子定向你讨教几招。”
易丁甲随未回头,但明显听到楚晴喊话,身子一震,吓得一趔趄,慌里慌张地加快脚步向前走去,生怕晚了半分糟了瘟神似的,样子狼狈至极,惹得楚晴一阵欢笑,也便忘了所有的不快。
第八十四章 村内(1)
进村后,众村民又一番商议,就在离靠椅山最近的两间草房将三人安顿下来,草草用了村民准备的粗茶淡饭放下不提。
不知不觉中日过中天,村民多因家中生活琐事需要料理,也渐渐散去,最后只剩三人坐在茅草房前,在等待中盼着日落。
须臾时光,转瞬流逝。
闲着无事,又见日头偏西,楚晴忽道:“风大哥,这靠椅山上可真有什么女鬼?”
风疏竹瞄了一眼水凌月,轻笑道:“即便没有女鬼,怕是定有何种猛兽,不然村民不会无故接二连三的失踪。”
楚晴想了一下,转头望了望屋子后面的靠椅山,迟疑地道:“这山看起来也不算大,会有什么难寻的藏身之处吗,何况此地离水月宫距离不远,不知道水姐姐对此山可知一二。”说完,也同样向水凌月望去。
水凌月沉默一会,方开口道:“随家师来过几次,却从未与村民接触过。”
楚晴睁大眼睛,很是惊奇地道:“水月大师几次来过此山?看来这山上定是别有不同。那水姐姐,是否见到过什么猛兽、女鬼呢?”
水凌月看了眼楚晴,却没有再回话,只是略有所思地轻轻摇了下头,但随即转身却看向屋后的靠椅山,似是陷入回忆。
楚晴见状,又转头看向风疏竹道:“风大哥,我看也没必要等到深夜,万一那女鬼听到风声跑了怎么办,不如我们尽早上山,借着光亮也好找寻一番。”
风疏竹听完,想了下,随即马上点头同意,但又有些担忧地道:“村民对此事十分重视,毕竟关乎全村人性命。怕是日落后,定会有人来此询问我们的消息。”
楚晴想了想,露出笑容道:“水姐姐有伤在身,不如留下来吧,我与风大哥上山,与那女鬼斗上一斗。”
风疏竹笑了下,道:“如此再好不过,可你是要带着口袋兽一起前往吗?”
楚晴一时却忘了小胖熊袋袋,想了又想道:“袋袋一向喜欢和美貌女子在一起,让它在这里陪伴水姐姐也好。”
水凌月闻言,仍是一直未做声,生性清冷的她,似是不喜被人安排行动。
楚晴见水凌月不言语,又看向小胖熊袋袋,刚要开口说话。哪里知道,小胖熊袋袋看了看冷若冰霜的水凌月和她手中的水月剑,竟是百般敬畏,连连摆手,几步便跑到楚晴脚下躲了起来。
楚晴一见,着急起来,蹲下身子,拉出小胖熊袋袋,虎着脸道:“袋袋,我给你说,现在水姐姐有伤在身,你要留下来照顾她,否则以后我再也不带你出来了!”本是想连哄带吓,令其就范,哪知道却未见起效,小胖熊袋袋看了看楚晴,又看了眼水凌月,蓦然抬起爪子,捂住嘴巴,硬是连连摇头。
楚晴见状,气道:“那我也不管你了,我要上山去了。”说完就往前走,谁知才走了一步,就被小胖熊袋袋扑上来抱住了脚踝。
楚晴怒气之下,也未做理睬,而是继续往前走,哪知小胖熊袋袋居然趴在地上,身子拖着地面,硬是不松开。
风疏竹看
楚晴折腾了半天,也说不服小胖熊袋袋,笑道:“晴儿,我看你与水姑娘一同留下来吧,我一人上山好了。”
楚晴看了眼风疏竹,俯身举手揍了小胖熊袋袋一下,道:“让你拖我后腿,让你不听话,你个小累赘。”可无论如何打骂,小胖熊袋袋一反常态抱紧楚晴,拉着她的裙角不放,明显就是不让楚晴离开,不要上山。
实在无奈,楚晴又担心风疏竹一个人上山,万一遇险,也没个人照应。
就在拿不定主意时,水凌月忽道:“我与风少侠一同前往。”
楚晴眉头紧皱,对小胖熊袋袋的反应甚是不解,但眼下这也是最好的解决方式,想了又想,只得道:“那我留下吧。”
闻言,小胖熊袋袋才松开楚晴脚踝,一扭一扭地跑到草屋里面去了。在奔跑的过程中,却不小心,从口袋里掉出一本小书来。
楚晴好奇上前拾起来,翻开一看,但见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字迹更是歪扭难看,细细看了一页:
有问不可迟答,无言切勿先声。
谈男命,先千后隆,谈女命,先隆后千。
人人只道后运好,个个都是子孙贤。
楚晴不解,念出声来给风疏竹听,并问道:“风大哥,这书上说的什么?”
风疏竹瘪嘴一笑,道:“想是那口袋兽方才从易丁甲前辈那里盗来的,这是江湖术士算卦蒙人用的。”
楚晴疑道:“蒙人用的?”
风疏竹点头道:“千就是恐吓,隆就是吹捧。”
楚晴又翻了一页,念道:“十六七之少女问男,情窦已动,异性使然。五六十之老翁问女,冬雪既降,同偶何嫌。”略一思索,这些文字所载,真是断人心事十之**,但随即将书本扔的远远地道:“骗人把戏,居然如此详细记录总结,真是害人。”
风疏竹却走上前去,拾起那本小书,弹了弹上面的泥土,道:“看来这易丁甲还算有心之人,往往经历的事情也都能思考后记录下来。”
楚晴奇道:“你个名动三界的剑仙,还需这等把戏?”
风疏竹笑而不语,却将小书收入袖中。抬头看了眼天色,对二人道:“晴儿,那就如此安排了,我与水姑娘一同上山,你留守在这里吧,切记不可轻易动怒。”
楚晴心中满是不愿,只好心不在焉地答道:“知道了,风少侠。”转身便走进草屋里去了,好像她很不愿见到水凌月与风疏竹在一起。
身后剩下风疏竹看着楚晴消失在门扉的身影,苦笑一下,又转头对水凌月道:“那,我们尽快上山吧。”
水凌月没有答话,一提水月剑,兀自走在了前头,沿着屋后的小路,径直向山上走去。
风疏竹看着水凌月的背影,又转头看看草房,却看到窗内楚晴满脸不快,“嘭”地一声合上窗扇,接着传来好像摔东西的声响。
风疏竹身子一抖,赶忙向水凌月追去。
一路上,水凌月默不作声,但对上山的路却是有些熟悉,在前头丝毫没有犹豫地慢慢走
着。
风疏竹距离三尺远近,跟在其后,两人一前一后,没用多久,就来到了山脚下。
举目环看,但见周围树木葱郁,枝繁叶茂,山势虽说不算陡峭,却怪石嶙峋,隐隐透着一股灵秀雄奇,有种灵秀于内的感觉,与远远眺望大为迥异。
风疏竹收回不光,重新看向水凌月,走上前去,开口轻声唤道:“凌儿?”
水凌月听得风疏竹脚步声赶了过来,在前头也停下脚步,却并未回头,只是淡淡地道:“凌儿?还是叫晴儿顺口些?”
风疏竹闻言,先是一愣,随即笑道:“总不能,当着众人的面,呼水月宫未来宫主为凌儿吧。”
水凌月听风疏竹说完,目光低垂,看了眼手上持的水月剑,那是水月宫的镇宫之宝,持剑人的身份自是不言而明。便也未说什么,而是又抬头又将目光看向山上。
风疏竹缓缓来到身侧,看了眼水凌月,也顺着她的目光向上看去,道:“想不到如此一座灵气小山,水月大师竟是多次前往。”
水凌月似是对唤不唤“凌儿”或者一口一个“晴儿”的事已然释怀,轻“嗯”了一声,目光依然看着山上,低声道:“师父说,这里是她入道得仙缘之地,每年都会来此缅怀一番。”
风疏竹恍然,点头道:“如此说来,此地也算神仙福地。”
水凌月转头,看着风疏竹的眼睛,疑道:“你真相信,这山上有女鬼?”
风疏竹对望着水凌月冰冷的眸子,笑道:“易丁甲的话,不可全信,也不能不信,但我看他走时甚为慌张,趋吉避凶实乃相师本性使然,这靠椅山上即便没有女鬼,怕是也有何非凡之事。”
水凌月沉默片刻,对风疏竹的分析,未做任何同意之说,而是又道:“这里真的出了怪事,师父不会坐视不理。”
风疏竹望着水凌月冰霜一样的美丽脸颊,又道:“这也是你同意留下半日,一探究竟的原因所在吧。”
水凌月看了一眼风疏竹,如霜雪一样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道:“多年来,此山已是水月宫外,师父唯一的去处。”
风疏竹闻言,点了点头,信誓旦旦地道:“还水月大师入道之处一个宁静,我义不容辞。”
水凌月盯着风疏竹,新奇地看了好一会,忽地嘴角泛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微笑,道:“没人强求于你。”
虽说,那只是一个美丽女子浅浅的微笑,但在风疏竹眼中,便是一座冰封了千年百年的雪峰上绽放的一朵雪莲,清冷中带着一分孤傲的美丽。
虽说,自己不止一次见水凌月微笑,但每一次,都令自己倍感独一无二。
风疏竹看得有些痴凝,见水凌月轻轻低下头去,躲开了自己的目光,轻声道:“凌儿,此番处理完水月宫的事,又不知何时能再见?”
水凌月抬头,冰冷的眸子中映着风疏竹殷切的眼神,她却想了片刻,轻叹了一声,终于还是略带迟疑地轻摇了下头。随后眼神中恢复了平常的冰冷和决然,毅然迈开脚步,向前快步走去。
第八十四章 村内(2)
望着水凌月那凄清而远去的背影,身后,剩下风疏竹呆愣在原地,显然他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半晌方迈步追了上去。
两人未再做任何言语,但即将的离别,却如同坠石一般,沉重地压在心头,难以割舍的心绪,令人沉闷不快。
因此,即使一路和风习习,鸟语花香,风景怡目,两人却各自想着心头之事,早已视若未见。
对风疏竹而言,似有千言万语,终难吐露一句,而对水凌月而言,即便说了万语千言,也改变不了即将面对的现实。
不知不觉两人来到了山腰上,这座山本像极了一把靠椅,因此山腰处恰好是一个宽阔所在。
从靠椅背上一道三尺见宽的瀑布垂下,流水漏漏,珠飞露涌,落入下方的一个清澈水潭里。一眼望去潭水澄泓,平波若镜。又不知是谁在潭边修了一个无名的小亭子,远远望去,如同一位身子玲珑曼妙的女子,翘首站在瀑布对面,顿显此处的风景别致。
水凌月缓步走入亭中,轻轻抬手扶着朱漆的亭柱,停住了脚步。对面瀑布飞流而下,来带的清爽风息抚肩而过,她轻轻扬了下头,任由青丝飞舞,和着她冰霜般的美丽容颜,恍若临凡的九天仙子。
风疏竹站在亭外,痴疑地看了许久,对眼前这个清冷美丽的女子,心间竟是多了许多挂牵。但终究是在挂心何事,自己却又说不清楚理不明,是水月宫将面临的灾劫?还是怕她会一去不复返?但又有一种感觉是那样地清晰而明朗,那就是,此刻即便她就在眼前,咫尺之间,也会担心着她会消失不见一般。
突然,水凌月望着明潭飞瀑,淡淡地道:“师父说,她就是在这里,巧逢仙缘。”
闻声,风疏竹回过神来,转头目光看向周围,轻轻叹息了一下,方道:“这里确为一处山水绝佳之地,适合修身问道。”
水凌月同样微叹一声,好像是有些累了似的,微抬美目看了眼风疏,便在那小亭子中坐了下来,明亮的眸子望向那潭清水,幽幽出神。
风疏竹看在眼中,关切道:“凌儿,你的伤……”
水凌月轻轻摇头,打断道:“已无大碍,只是烦恼沉重,惦念不下。”
风疏竹未做细问,而是在亭子外坐了下来,将目光投向潭中游来游去的溪鱼,那些鱼三五成群,无忧无虑的,在清澈的水中欢快嬉戏。
风疏竹随手在身旁摘了一片草叶,放于指尖,一发力弹了出去。那草叶轻轻飘落到水面上,像是一叶孤舟,漂浮着。惹得周围两条鱼游了过来,用嘴不断碰触着那片草叶,吐出一串串气泡。
两人虽说一个坐在亭中,一个坐在亭外,但在光影之下,清澈如玉的潭水中,两人身影却是靠的那样近,脸颊几乎靠在了一起。
风疏竹微微转头,看了看距离自己一步之遥的水凌月,心下也是微在叹息。不知为何,离水月宫越近,却越发感到离水凌月越远,那种即刻离别的感觉,一直萦绕在自己心头。
“如果这次打败了魔教,水月宫是不是要重新考虑下避世不问的宫规了。”风疏竹忽然问道。
本已是低头沉思的水凌月微微仰头,看向潭水上面的瀑布,道:“这些,要师父定夺,做弟子的不会过问。”
风疏竹将最后一片叶子弹到水中,轻轻拍了拍手,笑道:“倘若你做了宫主呢?”
一句话确实将水凌月问住,所说水月大师要传位于自己的事,早已不是什么秘密,哪怕水月宫外的人,见到与自己形影不离的水月剑,怕是早已心知肚明,但自己终究没有一次想过要做宫主。而后水凌月冷冷地道:“不知道。”语气中的生冷,令空气好像也冷了几分。
风疏竹看着水凌月,想了下,嘴角微微一笑,心中自然已是明白,自己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以水凌月的性子,如何会去盘算做什么宫主呢,不觉自嘲地轻摇了下头。
却又听水凌月道:“你关心我做水月宫宫主?”
风疏竹楞了一下,抬头看向水凌月那霜雪般白皙的脸颊,回了一句,道:“说不清,道不明。”
“这不该是你。”水凌月转头,冰冷的目光紧盯着风疏竹道。
风疏竹转身,躲开水凌月的目光,深吸了一口气,望向那奔流而下的瀑布,心间却迷茫起来。一向以思维缜密著称的自己,每每在这个清冷美丽的女子面前,都会做出诸般蠢事。如此心迹坦露的行为,这个冷若冰霜的女子貌似从未察觉,自己何尝只是想她做那什么宫主呢。
“楚姑娘对你……”水凌月的声音不大,几乎被那瀑布飞落的声音所掩, 也好像是犹豫了一下“很是挂心。”说到后面,水凌月的声音更低了。
风疏竹心头一跳,嘴角肌肉动了两下,霍然转身,直面水凌月,突地朗声问道:“那你呢?”
突如其来的直白,令水凌月有些不知所措,她有些慌乱地躲开风疏竹咄咄逼人的目光,低声道:“我……我不知道。”
风疏竹目不转睛地盯着水凌月,起身举步走上前去,一把握住水凌月那冰冷细腻的手,轻道:“凌儿……”
水凌月如遭电击一般,快速抽回手去,背转过身,略显慌乱地低声道:“大敌当前,风少侠……劝你还是要以大局为重,切莫为了……”一向以冷静著称的自己,忽然间却落得如此慌乱,有种落荒而逃的感觉,自己甚至都没想清楚,究竟要说什么,乃至于“儿女私情”四个字险些脱口而出。
逃避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在了那平面如镜的潭水上,耀目的白光,折射起离合的光影之间。水凌月仿佛又看到了水月大师徐徐走来。
“傻孩子,师父知道你对宫主之位毫无觊觎之心,但水月宫却需要你,水月剑选中了你,这也是天命。水月宫的千年基业能否持续,未来要看了你了。”
“凌儿,你可千万不要辜负了为师的一片期望,水月剑从今日起,就交由你了,切记要勤加修习,提高修为,为他日水月宫应
劫做万全准备”。
不待水凌月看细,那光影一抖,水月大师的音容笑貌,又化作一个在风雨肆虐中的小庙,庙内隐隐传来女人轻轻地哭泣,也有人在焦急的等待中沉重地呼吸,但随即有个幼小的声音“哇”的一声,啼哭出来。
霎时,从小庙中放出万道霞光,驱散了漫天的急风响雷。
跟着,就是那个啼哭的婴儿,依偎在父母的怀抱中,睁着一双明亮而清澈的眸子,新奇的看着这个世界,看着满脸幸福的双亲。
跟着,就是邪魔残害双亲,将父母变成两具形容可怖的干尸。
跟着,就在那邪魔,缓缓抬起双手,伸开五指做鹰爪状,向那弱小无助的婴儿抓去时。一道绚烂无匹的剑华倏然而至。
……………………
现实与幻像的交织,令水凌月不能自已,矛盾的心里和压在心底的梦魇,撕裂了她最后的防线。
水凌月的眼中,泪水禁不住地簌簌落下,颗颗冰冷的泪珠,滑过她白皙的脸颊,扑落落地掉落到地面上。
对于忽来的情感变化,风疏竹明显有些手足无措,但满眼尽是水凌月伤心的泪水,心头不由一痛,不自觉地抬起手来,小心地替水凌月理了理耳边的乱发。
水凌月转身,抬起朦胧的泪眼,看着形象模糊的风疏竹,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一下扑在风疏竹怀中,低声哽咽道:“我从未见过我的父母,是师父一手将我养大。”
风疏竹心头一紧,明白了这个看似清冷孤傲的美丽女子,心中无时无刻不承受着巨大的压力,身世、养育之恩、宫规,门派的未来,一件件一样样,重压一个不少……
风疏竹轻叹一声,轻轻拍了拍水凌月的肩头,低声安慰道:“凌儿,不要怕,再难的事,我也会帮你,哪怕刀山火海,九幽魔窟。”
水凌月紧紧抱着风疏竹,这是自懂事以来,第一次亲密接触的男性,第一个见到自己落泪的男性。被他拥在怀中,感受着那份无法替代的感觉,虽说这是片刻之间的温暖,却足以让人陶醉。
两个终于张开了心扉的人,被痴情团团包围。
山间,夕阳斜晖,幻出无边异彩,愁云散尽,迷雾全消,在一片绚丽的晚霞之中,
潭边,翩翩飞来两只彩色的蝴蝶,挥舞着美丽的翅膀,像是爱情的精灵般围绕着两人,乘风轻舞,在天地间,忘我地缠绵,像是天长地久般的承诺。
潭里,欢快嬉戏的鱼儿,也悄悄围拢过来,不断地吐着泡泡,绘制成一张斑斓陆离的美梦,好似祈祷着愿望变成现实。
潭底,轻风拂过,粼粼波光之中,两个相拥在一起的人,在斜日的余晖里,渐渐融为一体,模糊起来……
而在山脚下,那个沐浴在晚霞之中的草房前,一个年轻柔媚的女子,来回不断地走动着,时不时举目看向山顶。
半日光景不到,却似好像时光已过了百年千年一般,她面容焦急地等待着。
第八十五章 入魔(1)
“姑娘,可是在等人?”
一个憨厚朴实的声音,从房前的小路上传来。
楚晴寻声看去,在光灿灿的夕阳余晖里,一个年迈的老者,向这边一步一挨地走过来。因那条小路有段陡坡,所以那人每走几步,都会直起腰来歇息片刻。由于背着光,自己也只是看到个黑色的身影,面容却是看不清晰。
待那人慢慢走到近前,楚晴才看清,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在村外时,劝阻风疏竹要严惩易丁甲的那个老者。
细细打量,发现此人年约五六十岁光景,生得一双鼠目,视物看人间神情却又有几分狡猾。楚晴心下明白,这人是来打探消息的,便不由地轻“嗯”了一声,静待下文。
那老者吃力地走进小院,气喘吁吁地来到房前的木墩旁,慢慢坐下身,先是未开口说话,而是上下打量了一番楚晴,又转头向草房里看了两眼,才温和地道:“看来,姑娘的两位同伴上山去了。”
楚晴心中暗道这人真是有些明知故问,自己本因等风大哥,心情早有几分焦躁,他又来此问东问西,真个令自己更为不快,但又不好翻脸,嘴上便淡然地答道:“是的,风大哥他们早早就上山了。”
那老者闻言,寻思半天,才又道:“那姑娘,你为何留了下来?”说完,一双鼠目贼溜溜地在转了几转。
楚晴如何会有心思去多想,只道:“这不为了有个人等你们吗,我若不在,你问谁去!”
那老者做恍然状,“噢”了一声,又道:“看来诸位确为心细之人,老丈在此多谢了。”说着对楚晴抬手一揖,见楚晴未做理会,那老者又道:“听闻剑仙可以飞天遁地,不知姑娘有何异术?”
楚晴侧着脸,并未细看那老者,只是误以为这老者是怕又遇到骗子,想见识见识自己真本事而已。可此时自己又如何有这种卖弄本事的心情呢,便眨了眨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道:“你是不是还听说剑仙可撒豆成兵,点石成金?”
那老者听完,眼中一亮,奇道:“姑娘可以点石成金?”
如此见钱眼开,实在是令人生厌,楚晴却换做笑脸,语言多了几分嘻戏之意,又道:“那你要不要看呢?”
那老者闻言,似是来了兴趣,“嗖”地一声,从木墩上灵活地站了起来,如此干净利落的身法,实难令人将其与方才来此时一副老态龙钟的模样联系起来。
楚晴见状,想了想,仍是一副笑脸道:“老伯,却不知你想点那块石头成金呢?”
那老者闻言,欢喜地眯着眼睛,在院子里寻视了一圈,方选中了一块最大的山石,伸手一指道:“就它……就这块,就这块吧。”说完,眼里尽是大放异彩,眼前仿佛看到了一座光灿灿的金山一样,还不时搓了搓手掌,似是等的有几分着急了。
楚晴不屑地轻“哼”了一声,将嗓音提高了几度,故意高声道:“老伯,你可别眨眼,要看好了!”言毕,一扬手,绕指柔化作一道光圈,直直向那
块山石击去。
“轰”地一声,
那块山石应声炸裂,大小石块散落下来,聚成一堆,飞起的一些山石碎屑,更如雨水般砸向窗门,“噼里啪啦”一阵乱响。
反观绕指柔从乱石堆里,又化作一道光圈,飞回到楚晴手腕上。
那老者显然是被如此能力震慑到,吃惊地看看那堆碎石,又看看楚晴,颤声道:“哎呀,这真是传说中的飞剑啊,可取敌人首级于千里之外。”
楚晴闻言,面色得意至极,对老者的褒奖未做任何理会,只是扫了他一眼,一副少见多怪的鄙夷之色。
那老者看着那堆碎石,又转头撩起眼皮,看了看楚晴,犹豫半天,才又道:“不知姑娘,还有何异术?”
楚晴见对方如此羡慕,也来了些兴致,道:“你还想看什么?”
那老者犹豫半晌,方道:“不知姑娘,能否看到过去,预知未来?”
楚晴忽然觉得,眼前这老者颇为奇怪,来了不细问如何降伏女鬼之事,而是一心打探自己,心下暗道“我却要看看你究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便不动声色道:“老伯你想说什么,不妨尽管说来听听。”
那老者吞吐半天,才缓缓道:“想问问姑娘,这附近,方圆百里之内,可有什么比老丈年轻些的妇人……”
不待那老者说完,楚晴忽地想起易丁甲那本小书中记道“五六十之老翁问女”那一段,遂眼珠一转,清了清嗓子,打断道:“老伯,你是不是家里有病妻在床呢?”
那老者闻言,显得甚为吃惊,用神奇的目光打量了一番楚晴,道:“哎呀,姑娘,你这看着年纪轻轻,未想到有如此这般多的异术。”
楚晴心头不禁好笑,暗想这易丁甲的蒙人之术,竟是如此灵验,遂强忍笑意,又道:“我不光知道你家有病妻,还知你意在断弦再续。”
老者被楚晴一语点破心事,对眼前这年轻女子的本事更是深信不疑,赶忙追问道:“不知,老丈是否还有这个艳福……”
楚晴心想,别看你言语祥和,在人前乔模乔样,暗地里也是个喜新厌旧之人,病榻上老妻尚未断气,你却在这里朝三暮四起来。心中如此寻思,无意中却看到了老者衣襟里的红色腰带,心念一转,故作掐指细算,玄虚一番,又开口道:“老伯,你今年本是本命之年,所谓太岁当头,流年不利,不要说断弦再续,倘若你不善待病榻上之人,怕是会有损阴德,折了阳寿。”
那老者一听,顿时慌了神,急道:“那该如何是好呢?”
楚晴又想到易丁甲小书中所载的“先千后隆”之说。
遂清了清嗓子,又道:“倘若你倾尽家财,为那病榻之人寻上良医,延续其性命,积下富德,日后定有福报。”
那老者闻言,思前想后,犹豫半晌,方目露难色,道:“姑娘,实不相瞒,这十里八村的郎中,老丈是请了个遍,花了许多银两不说,开的那些汤药,却都如水浇石一般,
没有半点作用。”
楚晴心想,倘若真是如此,你还早早来算卦,定是心中藏着奸邪,又道:“不妨告诉老伯,小女精通医理,有起死回生妙方。”
那老者一听,先是一愣,跟着又将一双鼠目转了又转,甚是犹豫,随不做声,却显得左右为难起来。
经此一试,楚晴当下已是心知肚明,这老者言语煌煌,心中却绝非善良之辈,病妻在床,不四处求医,反而跑来算卦问卜,想着再娶之事。想了又想,又道:“老伯,所谓糟糠之妻不下堂,如果人人是你这般想法,那岂不是要枉死许多女子?”
那老者听了,点了头,又道:“别处什么样,老丈不知,但我们郝氏一族,那每户家长,娶个三妻四妾,是再正常不过。”
楚晴颇为诧异,道:“如此偏僻之地,在这娶妻上,为何如此盛行,不费钱财吗?”
老者听了,嘿嘿一笑,又道:“姑娘有所不知,正是因为此地贫穷,娶妻才花费甚少,许多人家,更是养不起女儿,便早早贱卖了,相比之下,比治病吃药所费甚少……”
楚晴未等听完,已是十分气恼,自己本就也是女儿之身,更替这里的女子愤愤不平,勃然大怒道:“再便宜,也是鲜活生命一条,就因生了病,便不给医治,眼睁睁等死不成?”
老者闻言,撩起眼皮,看了眼怒色满面的楚晴,又慢悠悠地从身后取出旱烟袋,不急不慢地装了一袋旱烟,然后点燃,慢吞吞地吸了一口,跟着吐出一个烟圈,才道:“家家如此,何必责难老丈一个。”
楚晴一听,怒气更甚道:“真不知,你这么大岁数了,还娶什么妻,不是应该颐养天年,安度晚生吗?”
老者又吸了一口烟,放下烟袋,瞄了眼楚晴,道:“姑娘说法不假,可此地乡俗如此,不再娶个,就会被人笑柄。老丈还算善良的,村里年轻力壮的死了妻子,哪个不是拦下过路女子强行成亲,譬如姑娘这般姿色,倘若不是异术在身,怕早已有人垂涎三尺了。”说完,还不忘垂涎欲滴的眼神瞄了楚晴两眼。
如此为老不尊,下作的语言行径,楚晴真是怒不可遏,登时想揪起衣领,痛打他一顿,但忽地想起风疏竹离去的时候对自己的叮嘱“切记不可轻易动怒”。
当时尚未在意,此刻却已恍然,风大哥原来有此深意,但心中实在又是怒气难以平复。
那老者似是未察觉楚晴心里变化,吸着旱烟袋,还不紧不慢地又道:“姑娘,不知你们这些剑仙,是否也会与凡人婚配。”
楚晴一听,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再也无法遏制心头怒气,抬手一挥拳头,狠狠道:“老匹夫,我念你一把年纪,吃不住我一拳,才没动粗,劝你速速滚蛋,惹怒了本姑娘,会拆了你这把老骨头。”说完,对着老者身旁的木墩就是一拳。
那木墩本是这家主人搜集的山间木材,装订而成的一把坐墩,如何能吃住楚晴的一拳。
“哗啦”一声,散成一堆。
第八十五章 入魔(2)
如此骇人举动,吓得那老者浑身一抖,连连退后几步,待身子站定,却见楚晴并未上前,才避着楚晴,绕了好大一个圈,心惊胆战地离开了小院,上了房前小路,一路头都不敢回地快步向村里走去,脚步比来时明显快了许多。
楚晴看着那老者离去的背影,压了压手指,关节发出一阵“咔咔”作响之声,一双美目更是带着几分怒气,接着长臂一伸,对着那老者背影的头部位置,比划了一下,楚晴原本是孩子想法,只是做了个砍人的手势。
不料,自己方比量完,但见一道白光从天而降,如同一道长虹般直落下来,那老者来不及做任何反应,头颅瞬间从身上分离下来,一腔热血顺着被斩断的脖子直往外喷射,而身子似乎没察觉大失去了头颅,居然又向前走了数尺左右,才栽倒下去,倒在地上居然没有一丝挣扎,样子恐怖至极。
楚晴心头一惊,慌忙收回手臂,定神看了看自己的手掌,确信没用上法力,但适才那般场景,一时也想不通明。
岂料就在诧异之间,却见一道剑光从天际飞落,直扑自己而来。
楚晴心下一紧,连忙向后飞跃避开,而那道数十丈长的剑光,却如同一条匹练般追扫紧逼,那剑光中透露出来的威力,更令楚晴心头为之骇然,对方道法之高,见所未见。
仓促间,楚晴居然来不及出手,只得控制着身子快速向后飞去,待自己滑翔到小草房屋顶上时,那道剑光转眼即到,未听到什么响声,眼见那草房被一分为二,断裂开来的屋架向两旁散落倒塌,激起一阵尘土飞扬。
惊魂未定的楚晴猛然想起小胖熊袋袋还在草房内,便担心地向倒塌的屋架堆里看去,只见小胖熊袋袋吓得未敢发出任何响动,扭动着肥胖的身子,颤巍巍的悄悄钻到了一处断木堆下,复转过身来,目露惊恐地看向外面。
就在这一瞬间,月华清辉之下,那道剑光乍然收住,跟着见一乌云巧迭盘龙髻,轻纱遮面,身着素罗袍,年约四十左右的中年女子,蓦然现身出来,月华清冷披洒在她的肩头,目光冷然而空洞向自己看来,令人顿时感到脊背发凉。
乍一看去,此人形态优美,仙气十足,恍惚间居然与水凌月有几分相像,楚晴心头不由一疑,厉声道:“喂,你是何人,为何不问青红皂白,就出手伤人。”
对面那中年女子凌空而立,衣袍随风轻摆,闻声看了眼楚晴,轻道:“人?”
楚晴细心一看,对方说话间目光之中竟有几分呆滞,与其形貌大不相符,但隐约感到其气质道行不凡,便误以为对方看破了自己实为灵狐,才如此发问,一时居然也不知再说什么。
但适才那一剑,早让楚晴领略眼前这人的道行深不可测,心中委实有了一向少有的忌惮,便暗暗留意对方一举一动,手腕上绕指柔更是隐隐波光流转,随时准备应对对方发难。
那中年女子似是极力地想
回忆起什么,目光中居然透漏出几分苦楚,但想到极难处,身形在半空中明显晃了一下,随后做放弃状,抬头看向楚晴,猛然嘶声道:“人?我就是来杀光所有人的。”言罢,不由分说,抬臂一扬手,又一道数十丈长的剑光,破空而至,向楚晴直照下来。
到了此时,楚晴隐隐感到对方似是有些神志不清,心中便以为莫不是个疯婆子,本想追问一二,无奈对方道行实在太过于高深,自己如何敢大意,只得收敛心神,全力以赴,应对那道光芒大盛的剑光。
这次相比上次,楚晴确实有了准备时间,心念起处,在两人之间,绕指柔连结五道光墙。原本以为可阻挡一二,谁知那道巨大的剑光扫到,如入无物之界,转眼间就破了其中四道。
楚晴骇然之际,不敢再硬接对方剑光,只得以绕指柔光墙护住全身,腾挪跌至,盘旋游斗起来。
但那人却是毫无顾忌,仗着自己道行高深,出手就是杀机,狠辣异常,剑光更是不问青红皂白,到处乱斩,所过之处,更是山石开裂,枝叶纷落如雨。
楚晴边游斗边暗暗心惊,尚且不知自己与对方有何深仇大恨,对方照面就下此杀招。眼角余光更是多次瞄见下方不断逃窜的小胖熊袋袋,如果不算它机灵,几次险被剑光所误伤。
如此下去,终究不是办法,楚晴又扫了眼山上,却是星光杳然,见不得半点通明,知道风疏竹与水凌月两人尚且不知这里的事,心中又想,不如引此人上山,做大动静,找到风疏竹与水凌月,合三人之力,定能与其一争高下,主意打定,楚晴便要脱身而走。
那知那人貌似因打不到楚晴而恼羞成怒,伸手一引,催动剑光,加快了攻击速度,但见剑光道力更盛,把院子周围照得通明,剑光上下飞舞乱窜。即便合抱粗的大树遇上了,也是应声截断下来,无形中,上山的路径已然被封死。
打斗中,楚晴不时扫一眼小胖熊袋袋,一会工夫,只见其早已吓得不知如何躲避,在一处断木下瑟瑟发抖,眼巴巴望着楚晴。幸好那人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身上,便未察觉下方还有个活物。
楚晴想了又想,暂且离开这里才是上策,于是身形一晃,逃出那人剑光笼罩范围,向村内疾驰而去。自己飞离数十丈不到,回头一看,那人引着剑光如流星赶月般追了上来,巨大无比的剑光早将方圆亩许范围照得恍若白昼。
楚晴如何敢去硬接,即便耗尽全部道力,硬接下对方剑光,怕是最好结果便是两败俱伤。况且对方究竟是什么人,为何下此杀手尚且不知,便继续向前飞去,竭尽全力一心想摆脱追击。
岂料,飞了不到一刻,令楚晴毛骨悚然的事情发生了,待自己飞入村内不远,就看到下方已是一片狼藉,断壁残桓,碎石巨木,倒塌一地。许多人在屋子内猝不及防,被轰然倒掉的巨木生生砸死,路上更有许多尸体倒伏,却俱是已不完整,看样子是
在逃跑过程中,被剑光击中,身体碎裂而亡,而且越是到了房屋稠密之处越是看到,到处都是死尸,山风吹来,血腥气弥漫数里之远,令人闻之欲呕。
又飞了一段距离,寻不到一个活物,楚晴心头一紧,心下断言:“这人居然将郝家堡灭族了!”如此残暴行径,真不知起因为何。
头脑纷乱间,又联想到找自己占卜算卦老者的种种恶人行径,但即便此村民风卑劣,也不值遭此浩劫报应。相比之下,身后追袭自己的中年女子,如此赶尽杀绝的做法,更是凶狠歹毒。
到了此处,楚晴见已远离小胖熊袋袋,周围更是无任何生灵需要自己顾念。再次眺望山上,风疏竹与水凌月还是杳无消息。遂咬了咬牙,心中暗下主意“这中年女子,看似仙气十足,却做尽魔鬼般恶事,逃避终究不是办法,倘若自己置身逃离虽说不是难事,但这疯婆子一但拒不收手,怕是会牵连附近村庄,更枉送了许多性命,自己即便打不过她,也要拖住对方,等到风大哥回来才好。”
楚晴想到此处,心念一动,回身一扬手,绕指柔化作数百个光圈,如暴雨般向对方袭去。
那中年女子显然一愣,料是一路只顾追击,未料楚晴会突然出手,但其道行高深,临乱不慌,手臂一曲一伸,手上剑光好似游龙般,在身前围绕成一个巨大光环。
“”声不断响起,绕指柔的光圈与那个光环相撞,被四散驱离。
楚晴不待绕指柔发出的那些光圈被消耗殆尽,静下心来,凝神聚气,双手四指弯曲,食指直伸靠近太阳穴,接着在身前三尺远近,凭空幻化出一只巨大的狐狸头来,那狐狸头的巨口一张一翕,发出一声咆哮,声震四野,径直向那人打去。
那中年女子望见狐狸头,目光中竟是多了几分亢奋,高呼一声:“邪魔外道!”,手上剑诀一引,那数十丈长的剑光,直直立了起来,跟着手指一引,如推山倒柱般直压下来。
自道行猛增,长出六尾之后,楚晴曾以此招重创大意轻敌的阎收天,今天故技重施,对方未做如何变化,心中不免一喜,便心念一动,那巨大的狐狸头,与直压下来的剑光,迎头对上。
只听轰然一声巨响,气浪振得周边空气翻涌,砖石木瓦无不飘飞激荡。
然,巨响过后,只见那中年女子稳稳立在半空中,只是面前剑光减弱几分,盯着楚晴不语。
反观那巨大的狐狸头,经此一击,也是瞬间消散于无形,跟着一股道力袭来,楚晴顿感体内血气翻滚,身形不由向后飞去,耳边风声呼呼作响。
也不知飞了多远,但觉喉头一甜,“噗”地一声,一口血雾喷了出来,但身子向后倒退之势仍旧未停止下来。
久违而莫名的濒死的恐惧袭上心头!
惊恐间,又见眼见那中年女子,目光一肃然,乾指一引,剑光再次祭起而起,再次向自己直刺过来。
第八十六章 大战水月(1)
就在此千钧一发之际,楚晴只感到一股软绵绵的道力从身后传来,轻轻地将自己的身子接住,顺便化去了斗法时传导到自己身上的道力。跟着后背一挺,自己便靠在了一个坚实的胸膛上。蓦然回首一看,却是风疏竹,一双明亮若星辰的眼睛紧盯着前方,一只臂弯揽着自己的身子,乘着风向后翩然飞去。
如此,心中所有的恐惧便都消失了,楚晴安然地紧紧蜷缩在风疏竹怀中。在落叶纷纷中,两人向后飘飞了数丈远近。时光好似在此迟滞,如此倾危之时,这个人,再次如约而至,及时出现,自己感受着那份踏实和美好,所有的危险便如同耳边呼啸而过的清风,任由它而去了。
一声轻吒,一袭白衣,一个冷艳无双的女子,在身侧擦肩而过,光耀无比的剑华照亮了时空,陡然惊醒了沉醉之人。那一瞬间,她转头冷冷地向自己看来,明亮的眸底闪过一丝难以形容的情感,正是冷若冰霜的水凌月。
只见水凌月嘴角向上微微翘起,决然转过头去,握着水月剑的手更紧了几分,长长的剑华如奔泻银河,向那中年女子胸口刺去。
而对面那中年女子显然看出水凌月的这一剑道力不低,遂放弃追击楚晴,赶忙伸手一引,如山剑光向水月剑迎去。
就在两条剑华相距一丈不到的距离,巍巍的剑光照亮了那中年女子的面容,那一刹那,水凌月睁大了眼睛,惊容乍现,忽地高呼一声:“师父!”同时赶忙收住水月剑,手腕稍一偏,向一旁侧过去。
而对面那中年女子虽对水凌月的呼声视若未闻,但一双泛着红光的眼睛,却死死盯着水月剑,高呼道:“水月剑!”, 声音中有些变调,有些狂热与亢奋,随即剑光一侧,也偏离了方向。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是一场险些酿成惨剧的误会之时,那中年女子欺身而进,面露癫狂之色,一探手抓住了水凌月手中的水月剑,用力一扭,便夺了过去,跟着另一只手重重击出一掌,端端正正打在了水凌月毫无防备的胸口。
水凌月受此重击,水月剑脱手不说,身子也跟着失去控制,向后倒飞回去。然而,她似乎忘记了自己身上的疼痛,眉头紧皱,绷紧了惨白的双唇,目露不解地看着那狂乱的中年女子。
凌立在半空的风疏竹见状,先是一愣,随即一只胳膊抱着受伤的楚晴,一声尖锐刺耳的破空声中,闪电一般飞起,眨眼之间便飞了过去。轻轻探出另一只胳膊,将摔落下来的水凌月在半空中接住,同时暗运真元,透过水凌月冰冷的身子,卸去大半掌力。
水凌月被风疏竹抱着,快速向后退去,她原本就雪白的脸上,又多了几分苍白,嘴角挂着一道殷红。只是她依然紧盯着那中年女子,迷惑不解,她冰冷的手紧紧握着风疏竹强有力的胳膊。
风疏竹虽说同时抱着两个女子,但目光仍是紧盯着那中年女子的一举一动,不敢有丝毫怠懈。虽然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当下已是想了个清楚,对方倘若真是水月宫宫主水月大师,其道行不容小觑。
三个人,默默无声中,紧扣着心弦,在空中划了一道优美的弧线,恍若天仙翩翩下落。
清冷的山风吹来,拂起两个美丽女子的秀发,轻轻地扫过风疏竹凝神以备的的脸庞,隐隐有幽香传来,扑满鼻息。
如此一段极短的降落高度,却好似历经许久时光,此刻的风疏竹心头泛起一阵莫名的复杂感触,是提防,是担心,是怜爱,还是自责,终究又有谁能说得清楚呢?
但一时间,在自己心中最重要的两个女子,同时受了重伤,他心中更多的应是忿意吧。
待脚下一硬,风疏竹最先落在了地上,双臂一紧抱定两个女子,轻轻放下。左右一看,一面是面色苍白如纸毫无血色的水凌月,一面是气血翻涌,虚弱无力的楚晴。
风疏竹赶忙坐定,扶定了两个女子的肩头,迫使两人坐在自己身前,探出双掌,运动真元,从后背替二人缓缓输功疗伤。
好在此时,癫狂的水月大师未有任何动作,只是翻看着抢到手的水月剑,连声大笑,笑得得意而放肆,并近乎神智不清地道:“水月剑,哈哈哈哈,似曾相识,一把正义之剑!”
风疏竹抓住如此喘息时机,不敢有半点虚度,赶忙替二人抓紧疗伤。一盏茶时间不到,水凌月与楚晴逐渐恢复了气息,风疏竹方暗自松了一口气。
恢复了气色的水凌月不解地仰望着空中,只见水月大师神志不清,迷乱癫狂。
风疏竹看了看面生痛苦之色的水凌月,略一犹豫,低声问道:“她是水月大师?”
水凌月目光紧盯着空中,痛楚道:“真是我师父,水月大师。”
风疏竹想了下,将两个受伤的女子安顿下来,抬眼望向空中,低声道:“我见水月大师一身魔性,怕是已入魔,迷失了本性。”
闻言,楚晴道:“风大哥是想趁其神智不清,制住她吗?”
风疏竹看了一眼水凌月,见其目露难色,轻道:“水月大师入魔未深,我们还有最后一线机会。”
见水凌月满是期许的眼神,风疏竹轻轻点了下头,紧紧握了下水凌月的胳膊,目光一肃,未见任何动作,便腾身而起,倏然来到水月大师对面,在数丈远近,凌空而立,衣带随风轻摆,一股凛然之气。
地面上,刚刚恢复些元气的楚晴与水凌月相互搀扶着,早已忘记了自身的疼痛,满眼焦急关切地看着半空中。
水月大师并未察觉有人过来,而是继续持着水月剑,狂笑不止,笑声震动的周边树头一颤一颤的,声音直达耳鼓,引来阵阵刺痛。
风疏竹观察了水月大师一会,一抬手朗声道:“晚辈风疏竹,见过水月大师。”
水月大师听到有人说话,先是吓了一跳,随即赶紧将水月剑藏在身后,抬眼一望,见是一个儒雅书生,遂面色一沉,冷然道:“你是谁?是不是来抢水月剑的?”
风疏竹负手而立,笑道:“晚辈风疏竹,见过水月大师。”
水月大师略一沉思,疑道“风疏竹……,你就是近思小筑的风疏竹?”
风疏竹见水月大师认得自己名号,心头一喜,恭声道:“正是晚辈。”
不料,水月大师又是一阵狂笑,眼中隐隐红光泛起,不屑道:“听闻你名动三界,乃当今正道翘楚。”
风疏竹放下手来,欠身道:“多是庸人抬举,在前辈面前,晚辈不敢托大。”
水月大师闻言,瞄了风疏竹一眼,冷哼一声道:“不过尔尔。”
风疏竹微微一笑,道:“却不知水月大师,为何……”
一语未完,只见水月大师眼中红光暴涨,身子在半空中晃了几下,嘶声道:“杀,杀,杀……,杀光正道,杀光正道,灭了水月宫,从今而后,水月剑乃一把魔道利剑!”言罢,不由分说,手腕一抖,一剑袭来。
风疏竹见势,未再多言,面色沉静,待水月剑近身,轻轻一动身形,向一旁飘飞过去,轻松躲过这一剑。
水月大师显然一愣,接着手腕一翻,水月剑光华大盛,剑影重重,横扫回来。
风疏竹不紧不慢,紧贴着水月大师,身子一转,避开水月剑光芒,遂成了与水月大师背对背站立。
水月大师见两剑落空,剑诀一引,水月剑光芒更盛,化作一道数十丈长的剑光,宛转缠绕而来。
风疏竹形影再一动,在空中连行数步,步伐诡异奇幻,引着那道剑光缠绕了几次,每一次都与那剑光擦身而过。
好似长河蜿蜒的剑华,数次扑空,便如同寻不到对手一般,甩了两下,夹带着惊威之势退了回去。
水月大师一收势,身形站定,持剑而立,上下打量了风疏竹一番,道:“好高深的身法。”
风疏竹一拱手道:“风某念您是凌儿师父,恭让三招。”
水月大师不听则以,一听登时狂暴如兽,眼中红光再次暴起,大喝一声:“狂妄!”水月剑化作巍巍如山巨柱,惊起磅礴气浪,毁天灭地般直压下来。
风疏竹狂风急浪中,迎风而立,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仙剑,长约三尺的通体翠绿,剑如秋水内有荧光隐隐流动,亮不刺眼,剑柄在下,旋转不断,剑锋铮铮,跃跃欲试,如猛虎跃渊,浑身散发着浩然正气,与风疏竹身影合为一体,形成一股无形剑息,弥漫于四周。
“斜风细雨”,
风疏竹手中仙剑一指,剑吐灵华,形成无数条丝丝密密剑华,向前飞去。顷刻之间,水月剑偌大的剑光被包围在其中,每碰到一条丝线剑华,明显威势减了些许。
不等水月大师又任何反应,风疏竹身形一长,穿过细密如丝的剑华,已然近身。
“追风遂影”
一声冷喝,风疏竹再次凌然出剑,只见剑影重重,身影腾挪跌宕,刹那间,接连刺出数十剑,剑锋破空,留下道道优美的荧光弧线。
水月大师一惊,剑诀一引,长袖如云,水月剑气息陡变,幻化无穷。
风疏竹的剑法迅疾如风,剑里藏剑,卷起气旋朵朵,在两人周身飞旋;水月剑也用得时如涓涓细流,时如惊涛巨浪,剑如落花,随风起伏。
浪高千尺,风速流转,两人身姿飘逸,时上时下,时攻时守,运剑渐入佳境,如行云流水,如百川归海,剑啸锋鸣,似开似合。但却招招杀机,式式紧逼,两人心中都已明白,遇见了生平罕见对手,都不敢有丝毫懈怠,生死就在一念之间。
而场外,地面上,两个受了伤的美丽女子,不知不觉中双手紧紧握在一起,万分紧张地看着空中。楚晴自然是只关心风疏竹的安危,每每风疏竹陷入险境,都惊呼出来;而水凌月却大有不同,一面是养育授业恩师,一面是自己心念之人,无论那一个出现危急,都是揪心万般,她苍白的脸上时红时白,不知足不觉中贝齿咬破了下唇,实在是担心害怕两个人稍一不慎,有什么闪失。
渐渐地,水月大师手中的水月剑开始出现异端,威势虽说不减,但走剑却有些不稳迹象,好似水月剑不受其控制一样。这点微妙变化,只有身在其中的风疏竹察觉到了,他当下有些想的通明:暂且不论水月大师因何原因入魔,但水月剑纵横三界如此之久,虽几经易主,但其一直代表着正义的根本却从来没有发生过变化,它也不会因为主人入魔而成为凶兵。
如此一来,水月大师便要分出一部分精力去操控水月剑,风疏竹本就与其道行不相上下,转瞬便占据上风。一招得势,步步紧逼,水月大师连连后退,有些应接不暇,立刻陷入生死危机之中。败绩突显的水月大师似乎恼羞成怒,厉吼一声,不断加强道力催动水月剑,但因其心神不定,剑法却越发凌乱起来,道力威势上的强盛,对于身法灵活的风疏竹来讲,根本起不到丝毫作用。
两人又斗了一柱香时间,水月大师仙衣几处被风疏竹刺破,但却都是点到为止,未伤及皮肉。如此一来,却令水月大师焦躁起来,一手持水月剑与风疏竹拆招,一手藏于袖中暗暗捻决,就在两人再一次轮锋相对时,一错身,一展手,清辉一闪,从水月大师的手掌中放出一个美丽的水月图案。
风疏竹只觉得眼前一亮,待看清是水月图案时,心中一惊,知道对方施展了秘术,但却来不及做任何应对,知觉得周身已是动弹不得。
水月大师见一招得逞,也停下手来,仰头狂笑不止,接着脸色一肃,恨恨道:“水月剑乃一把正义之剑,我无法控制,但水月宫的封印**,我却熟记于心,现在,任你是罗浮金仙,也休想逃脱。”说完,又昂首长啸,已然魔性大发。
风疏竹试着运用道力,挣扎了数次,却如同被冻结在冰块中的鱼儿,只能眼睁睁看着外面,无法动弹。
水月大师狂笑完,振臂高呼,又道:“所谓一日为魔,终身为魔,天道循环,魔道大昌,今天,我就要拿你祭奠魔道!”说完目露凶光看向风疏竹,持剑徐徐而来。
就在水月大师来到风疏竹面前,举剑欲刺之时,
“扑通”一声,水凌月跪倒在地,失声高呼一声:“师父,我求求你放过风大哥。”
水月大师闻言,停下手来,转头向下看去,用剑指向水凌月道:“你,喜欢他?你是在为他求情?”
水凌月满眼泪水,已无法言语,只是紧闭着双唇,连连点头。
水月大师看在眼中,却一阵狂笑,道:“既然你喜欢他,我偏要杀了他,看着你痛苦的样子,我好开心,哈哈哈哈……”笑声从夜空中传荡开去,令人脊背发凉。
楚晴全身打了个冷颤,俯身挽住水凌月,低声道:“水姐姐,你师父已经成魔,早已不认识你了,你说什么都没有用。”说完将水凌月扶起,上前一步,伸手一指,怒骂道:“疯婆子,你不要狂妄,我看你也就这点本事,你能在本姑娘手上走上三招,就算你赢!”
水月大师转头看向楚晴,上下打量一番,不屑道:“无知!”
楚晴马上啐了一口,道:“疯婆子,丑八怪,老巫婆,你是不是害怕了?害怕了就赶紧认输,跪下磕头认个错,本姑娘说不定会饶你不死。”
第八十六章 大战水月(2)
如此谩骂,终于激怒了水月大师,转身丢下风疏竹不顾,持剑指向楚晴道:“好,我就先杀了你这只狐妖,然后再杀这个书生!让那个女人眼睁睁看着心爱之人惨死,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应该很是不同。”说完对着水凌月又是一阵狂笑。
一向冷若冰霜的水凌月,此刻已是泪水涟涟,她实在想不通,究竟发生了何事,对自己巍巍如山之恩的师父,为何就成了魔!心中更是万念俱灰,悲声道:“师父!”
水月大师闻言,先是一愣,随后道:“你叫我师父?你说我是你的师父?”她问的很急很快,眼中的红光也渐渐退去,明显是忆起一些事情来,接着做头痛欲裂状。
水凌月看在眼中,看着师父如此痛苦,失声高呼道:“师父,我是凌儿啊。”
水月大师身子一颤,摇了摇头,不解道:“你是凌儿?你真的是凌儿,你是……我的徒儿,水凌月!”
水凌月见师父认出自己,悲喜交加,连连点头,应道:“我是凌儿,我是……”
水月大师恍然恢复了本性一般,疑惑地看看周围,道“凌儿,魔教已经开始攻打水月宫,我们为何在这里!”接着身子一晃,又道:“凌儿,你师姐的毒,已被我吸了过来……”话未说完,双目红光再次暴涨,猛然间好像变了个人一般,高举水月剑,指向夜空朗月,嘶声道:“杀,杀,杀,杀光所有人,杀光所有人!哈哈哈哈……”
楚晴听的明白,在水凌月身旁叹道:“水姐姐,看来,水月大师是为了医治水云湫,冒险吸毒,入魔了。”
水凌月闻言,更是悲痛万分,看着魔性大发的师父,悲痛欲绝,低声道:“师父,是凌儿害了你,我没能按时找回化煞草!是我,是我,害了师父。”
楚晴看到水凌月如此自责,心头一怜,低声道:“水姐姐,目前还是想办法救出风大哥吧,以我们的道行根本治不住入魔的水月大师。”一句话倒提醒了水凌月,看了看自己的师父水月大师,又看了看被封印的风疏竹,强忍着身上的伤痛,凌空而起。
而一直被封印的风疏竹,虽说能看到外面人的一举一动,却听不到任何声音。因此只看到了水凌月与水月大师在对话,楚晴又一副盛气凌人的指点,随后水凌月悲伤欲绝,水月大师魔性大发,又见楚晴低声说了两句,水凌月便强忍着伤痛飞了过来。
而入魔的水月大师,已认不出任何人,见有人飞来,不由分说,出手就是一剑!
水凌月本就有伤在身,不敢硬接,只得避开,在水月大师上方游走起来,只为拖延时间,寻找机会解救风疏竹,但水月大师明显要杀之而后快,一招险似一招,水凌月几次险遭毒手,这可急坏了风疏竹。
楚晴见水凌月势弱,也飞身上来,一展手,绕指柔化作巨大光环,持在手中,连续接下水月大师数剑,算是暂且解救了水凌月。
但毕竟两人伤势在身,虽说以二抵一,数招一过,双双陷入危急。水月
大师一经得势,一剑刺在了水凌月的腕口,倘若在平时,以水月剑这般神兵利器,被断腕是跑不掉的,偏偏水凌月腕口缠绕着那条紫藤。
水月剑本就奈何不得那紫藤,此时紫藤竟好似受了刺激一样,光芒一闪,“嗖”地一声飞出去,一下就把水月大师缠了起来,而且那紫藤似生根一样,疯长起来,眨眼之间,将水月大师层层包裹了数十层不止。
水凌月与楚晴被眼前异象惊呆,同时停下手来,怔怔站在一起。
水月大师也是面色一惊,随即用水月剑猛斩紫藤,但数下之后,见水月剑奈何不得那紫藤,索性放弃水月剑。一声嘶吼怪啸,将嘴一张,从遮面轻纱下居然喷出一股股烟火来,那些浓烈的烟火好似魔性所化,沿着紫藤不断流动起来,所过之处,紫藤瞬间被点燃,不消一刻工夫,那盘根错节的紫藤燃起熊熊大火来,一时让人无法近前。水月大师明显受不住如此烈火炙烤,在里面捂着脸,不断咆哮惨叫,叫声令人深感不安,毛骨悚然。
水凌月几次想冲上前去,都被楚晴强行拉住,只得在烈火外哭喊。
熊熊烈火和滚滚浓烟逐渐在吞噬着一切,但事情却未因此而结束,清冷的夜空中,不知何时飘来一片乌云,遮挡住了皎洁的月光,黑暗笼罩了大地。
猛然间,烈火中传来一声巨大的响声,在浓烟和烈火中,只见水月大师厉声嘶吼着,身形不断暴涨变化,转眼就长到了数丈之高,面目狰狞恐怖,眼见便要本性全失,化成真魔。
水凌月一时手足无措,悲痛万分,不是楚晴伸手搀扶着,早已跌倒在地。
就在此危急之际,一柄剑,一柄泛着荧光的剑,一柄锐利无匹的剑,赫然穿透了水月大师的身体,这一剑,来势极其缓慢,令人没有丝毫察觉,悄无声息。
膨胀身形的水月大师,用难以置信的神色,看着穿透自己胸膛的仙剑,一声惨呼。而此刻,那些紫藤终于也燃尽塌落下来。那些魔火毒烟也跟着倏然吸回到水月大师体内,她惊讶地回头,蓦然而见,风疏竹青筋暴起的手紧握着那柄仙剑。
水月大师强忍着痛苦,不解地道:“你,怎么会懂得,破解水月宫封印的?”
风疏竹知道水月大师入魔已深,无法根治,只得消灭,未做言语,手腕一抖,仙剑通体一亮,射出千万条如丝灵华,玄光夺目,四散开去。
风疏竹眉心微低,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将臂一收,将仙剑抽了出来,跟着袖口荧光一闪,仙剑在手上消失了。
水月大师一声怪叫,身形缩了回去,又化作原来仙气十足模样,抬手一摸胸口,低头看了眼满手的血迹,颤抖了几下,便如同败叶一般,摔落下去。
水凌月赶忙上前接住师父,只见水月大师虚弱无力地躺在自己怀中,睁眼见是水凌月,一把握住水凌月的手,断断续续道:“凌,凌儿……”
水凌月泪流满面,抱着水月大师,颤声答道:“是我,师父,是我,我是
凌儿啊。”
水月大师惨笑一下,轻摇头道:“凌儿,不要悲伤,这是劫数……,师父为救你师姐,冒险尝试,结果……”说着,她身子一颤,猛烈咳嗽几下,再抬头时,头发已然银白,好像眨眼间就苍老了几百年。
水凌月手足无措,抬手轻抚着水月大师苍老的脸颊,悲声道:“师父……,没事的,没事的,你会好起来的。”
就在同一时间,忽地,一道剑光落下,在众人面前却现出一人来,正是段婆婆,只见她拄着拐杖,唉声叹气地走上前来,满眼悲伤,看着水月大师,摇头叹道:“劫数,真的是劫数啊!师妹,你终究是情关难过,也终于给水月宫带来了灭顶灾祸!”
水月大师闻声,吃力地转过头去,看着段婆婆,眼角流下泪水,苦笑道:“师姐,以后,水月宫和凌儿就交给你了!水月宫宫主不能绝情的诅咒应验了!”说完,脸上一正,手上用力推开水凌月,自己兀自坐定,如同好人一样,微笑着闭上了双目。
水凌月大是不解,看了看师父,又看了看段婆婆。
也见段婆婆闭上双眼,流下两行老泪,道:“与你师父道别吧,她要羽化了。”
水凌月闻言,赶忙转头看向水月大师,只见水月大师含笑闭目,口中念动真言,运起真元,随即身上开始燃烧起来,那些火虽不及方才的猛烈,但却能令人清晰感到纯粹的正法威力。水月大师浑身渐渐化作透明,清晰可见胸内有团魔火烟毒在游走,好像不甘心一样,几欲破体而出,却都被水月大师正法道力所困。
最后,水月大师就在众人面前,化作了一片片飞屑,消散在风中。
水凌月无力地跪倒在地上,向空中抓了一把,泪眼朦胧,摊开手一看,却什么也没抓到,悲痛欲绝。
看着漫天晶莹的飞花,所有人都静默下来,在那个时候,好像所有的语言都显得那样无力。
水凌月怔怔跪在原地,段婆婆拖着疲惫的身子,一瞬间好像也又苍老了几分,慢慢地走过去,轻声道:“你师父,生性好强,终究是不想被魔道控制。水月宫,还需要你执掌,老身……随你回水月宫。”最后一句话,段婆婆虽犹豫了一下,却说得铿锵有力,意态决然。
水凌月未言语,慢慢站起身来,空洞地眼神看着水月大师消失的地方,一招手将水月剑引回,紧紧握在手中。
风疏竹目露难色,缓步走上前来道:“凌儿……”。
水凌月却如同未听见一般,转头对段婆婆说了句:“师伯,我们走。”说完头也不回地走在了前头。
段婆婆从风疏竹身旁走过,目露难色,轻声道:“风少侠……”。
风疏竹摇摇头,叹道:“拜托段婆婆,照顾好凌儿。”
段婆婆闻言,轻轻点点头,抬眼见水凌月在前方停下脚步,却头也未回地等着,便加快脚步追了上去。
风疏竹脸色极是痛苦,目送着水凌月与段婆婆消失在眼中。
第八十七章 雨夜话情(1)
楚晴看在眼中,慢慢走到风疏竹身旁,也望着同样的方向,低声道:“风大哥,接下来,我们要去哪里?”
风疏竹头也未转,依旧看着前方,嘴角轻轻扯动了两下,方道:“水月宫。”
楚晴看了眼神色肃然的风疏竹,想了一下,不解道:“去水月宫?可水姐姐她……?”
风疏竹沉吟了一下,轻叹道:“去水月宫,不单单是因我们认识水凌月……”说着他仰头抬眼,看向那幽深而青色的夜幕,接着道:“那里,应该又是一场正魔两道间的较量。”
闻言,楚晴轻咬了下嘴唇,思考了片刻,好像明白了许多,但在她的内心之中,对这种无休止的杀戮隐隐感到了厌倦。想一想不由感到还是那些无忧无虑的日子美好得多,但终究是有风疏竹在身边,便是风雨阴晴,海角天涯也无所谓了。只觉得,有他在就好。
忽然,漫天下起了雨,细密如丝,轻轻洒落下来,经山风一吹,沾到皮肤上,凉到心里。
看到站在风雨中默默无言的风疏竹,楚晴几欲开口,可还是咽了回去。她甚至自己能够体会到,此时,眼前这男子正需要一场这样的雨水,来淋漓和释放自己吧。
漫天的雨幕,模糊了他的表情,却无法掩饰住他微妙的情感流露。
楚晴静静地站在他身旁,感受着那份雨水冰冷的同时,却也在想着另外一件事,水凌月与自己,究竟哪一个,在风大哥心中更重一些,他会不会为了我,也静默在这样的风雨之中。
风雨如斯,湿透的衣衫紧贴着肌肤,更添了几分寒意,身体上的无法逃避,却远胜心灵上的无法逃避吧。
默默地,就那样站在你的身旁,与你一同承受着风雨,感受着失落与悲伤。同时也希望,能给你一丝温暖,只是,你能感受得到吗?你会在意吗?你能懂吗?
透过细细密密的雨丝,楚晴已看不清远处的朦胧,更不清楚,这样的一场风雨,何时才是个尽头。
她没有再看向风疏竹,更不想看到他的表情,她在自我麻醉,自我逃避中。身体里传来阵阵刺痛,她苦笑了一下,分不清那种疼痛,到底是因为方才斗法时受的伤,还是心在痛。
她像每一个为情所困的人一样,感到自己在独自承受着那份痛楚,苦守着自己卑贱的感情,在这个时候,往往更想通过身体上的痛楚来抹平心灵上的忧伤。
对于他,对于她,对于漫天席地的风雨,楚晴好像更埋怨的是自己。
许久,风雨中传来一句,
“晴儿,风雨大了,我们走吧。”
雨水,顺着她美丽的脸颊流淌下来,只是带了些热量,有股苦涩的咸味。
楚晴站在原地,绷紧了嘴唇,强忍着体内的剧痛,透过风雨,看了风疏竹半晌,心中也不知是悲伤还是欢喜,诸般感觉却化作一句:“走吧,我还要去找袋袋。”
风疏竹走过来,站在楚晴对面,深望着她的眼睛,抬起手来,轻轻撩起她额
前打湿了的几缕秀发,轻声道:“晴儿,你的伤……”,
楚晴目光低垂,躲开风疏竹的目光,抬冰冷而苍白的手来,慢慢推开了风疏竹的手,有些哽咽道:“风大哥,我的伤,没事……,风雨大了,我们还是赶紧去找袋袋吧。”
细细的雨水声,敲打着失落的心田,嘴上说着违心的话语,故作着毫不在意,却每一次呼吸,都是疼痛,每一次眨眼,都是朦胧。
过了好一会,才听风疏竹道:“嗯。”
如此,两句对话,是简短的,又是漫长的,但自始至终,楚晴都没有看向风疏竹,她自己也不清楚,自己究竟在害怕什么,在逃避什么。
雨随风势,时缓时急,一阵接着一阵,密密斜织着,更像一个人起伏的心绪,难于安静下来。
楚晴缓缓走在前头,她能清楚的感觉到,风疏竹就紧紧跟在自己身后。不知为何,自己有种强忍泪水的执念,没有由头地坚强着,感觉这场风雨更是为自己而来的,在嘲弄着一个失败者。
崎岖不平的村间小路,因风雨早已变得泥泞不堪,每走一步都要付出异常的艰辛,早已湿透了的鞋子,传来拔骨的冰寒,楚晴却倔强地向前走着,她坚信地认为,自己选择了这样的一条路,就一定要走到尽头,哪怕一路都是如此风雨。
风疏竹好像隐隐感到了楚晴的心情异样,并没有上前搀扶,而是静静跟在不远处。
两人一路步行穿过村子,虽说各自想着心事,但两旁的的惨相则不得不令人为之侧目。本就不是富裕的乡野山村,多半都是茅屋草房,此刻放眼看去,就没见到一间完好的,被利刃横竖斩断的痕迹,尚且清晰可见。
雨中泥泞的道路上,更是倒伏着一具具失去了生命的尸体,血水与雨水混在一起,低洼处形成一个个血色的小水塘,满眼一片狼藉,诉说着这场飞来的灭顶惨祸。
不知从哪里跑来一些野狗,不顾雨水打湿了身体,披着成簇的皮毛,在雨夜中闪着红光的眼睛,紧盯着面前的尸体,大口大口地啃食着。更有一些为了争夺尸块,而打斗到一起,互相咆哮着撕咬着,被打败的哀鸣着夹着尾巴逃窜到另一处,而胜利者嘴上叼着得来不易的尸块耀武扬威。
轻轻的脚步声,不一样的气息,令那些听觉嗅觉都敏锐的野狗抬起了头来,向闯入自己势力范围的不速之客望来。观察了片刻后,见两人未做任何动作,便又继续地下头去啃噬起来。
实在于心不忍,楚晴停下脚步,暂且将自己的心事放了放,看着那些被野狗撕咬不成样子的尸体,道:“风大哥,这些人也算枉死,本已凄惨无比,如此再被野狗吃了,实在有违人伦。”
身后,风疏竹缓缓走上来,与楚晴并肩站定,透过层层雨幕,看着那些野狗,轻叹一声道:“这里的尸身,怕是几百具不止。”
楚晴放眼看了看,道:“是啊,我们要将村里所有的尸体挑捡出来,再火化掉,怕是也要数日时间。”
风疏竹沉默未语,楚晴又将目光看向那些低头寻找食物的野狗,俯身随手捡起一节断木棒,用力扔了过去,不偏不倚,正打在一只体型最大的野狗身上。那只野狗被突如其来的袭击吓了一跳,哀嚎一声,跳到了一旁,抬起头来看向两人,胆怯地向一旁走了几步,细细观察了片刻,忽然又昂起头来,对着其它野狗叫了几声。
闻声,所有的野狗都停了下来,在那只野狗的带领下,低吼着,眼露凶光,龇着犬齿,一步步向楚晴逼过来。
楚晴见了,冷哼一声,也不甘示弱,走上前去,用白皙的手掌一抹脸颊,露出兽脸,一声吼叫,亮出了毛茸茸的兽爪,钩甲外露,泛着森森寒光,可怖人。
那些野狗先是一愣,都停了下来,跟着一阵哀嚎,统一步调地夹着尾巴逃离了。而那只带头的野狗,最后一个离开,低头嗅了嗅潮湿的地面,又望了眼楚晴,才不情愿地,一路小跑着,向野狗群追了上去。
楚晴原本就没想做伤害它们的事情,见吓跑了野狗群,摇身一变,又变回原样,在捉弄了那些野狗一番后,心情好像也好了许多,笑靥如花地道:“这不就可以了吗。”
风疏竹知道楚晴有些孩子心性,并未想到等她一走,那些野狗会再次回来,毕竟此地荒山野岭,对饥肠辘辘的野狗来说,如此好的一个觅食场,怎可轻易放弃。却又未说破,而是嘴角挂着笑意,陪着楚晴傻笑。
就在这时,有数道破空声,穿过雨幕而至,在两人身前不远处一晃,现出静尘子与身后的一群归云观弟子来。
楚晴看到后,心中一喜,道:“看来,我们运气不错。”
静尘子上前与风疏竹见礼后,问明了原委,但除去眼前之事,更为水月大师羽化之变,倍感震惊,神情略显慌乱道:“真不知掌门真人知道水月大师羽化后,会不会悲痛欲绝。”
思量再三又道:“风少侠,此地乱象,贫道的同门师弟们会留下来处理。”
风疏竹点头道:“如此甚好,道长还要去他处?”
静尘子又扫视了一眼四周,道:“水月大师的事和这里的情况,贫道要向掌门真人禀告。”
风疏竹想了下,道:“却不知,道长是否知道水月宫的事?”
静尘子道:“魔教要攻打水月宫,三教皆知,我等正是因此事先行来此,掌门真人不会坐事不顾。”
风疏竹道:“有归云观出手相助,再好不过。”
静尘子看了眼风疏竹,道:“听得出,风少侠也是准备要去水月宫了?”
风疏竹点头“嗯”了一声。
静尘子道:“归云观早已派出几路人马,相信此时魔教还未有动作,不然贫道早收到了消息,但水月大师的事,事关重大,贫道要即刻回归云观。”
风疏竹道:“那就不耽搁道长时间了。”
两人拱手话别,静尘子化作一道疾光而去,而留下来的那数十归云观弟子冒着风雨,开始清理惨祸现场。
第八十七章 雨夜话情(2)
楚晴与风疏竹站在一旁看了片刻,便一同缓步向村外走去。
直到身后那些归云观弟子忙碌的身影消失在雨幕中,紧跟在身旁的楚晴才回过头来,疑道:“风大哥,听静尘子的言外之意,这归云观的掌门与水月大师貌似颇有渊源。”
风疏竹闻言,在前头停下脚步,转身一笑,道:“怎么,你不哭鼻子了?却如此八婆起来了。”
楚晴一听,不屑地哼了一声,假嗔道:“谁要你管!”
风疏竹转向村内望了一眼,才微微地叹道:“归云观掌门玄清真人秋白衣……也是至情之人。”他说话的声音很低,甚至有几分犹豫。
楚晴听出风疏竹言语很是谨慎,但早已听出弦外之音,转了转眼睛,叹道:“那就是说,水月大师也是为情所困喽。”
风疏竹转过目光,望了望眼前的风雨,却未做言语,显然他对谈论这些正道中的巨擘之私事很是谨慎细微。
楚晴颔首,装作老成模样,想了下又岔开话题道:“之前,听袁悟溪讲过,归云观的百丈琼台住了个杜鹃花仙。”
风疏竹收回目光,转头看着楚晴,点头道:“不错,杜鹃花仙乃玄清真人的红粉知音,三界皆知。”
楚晴闻言,一双水汪汪的眸底闪过一丝欢喜,小心翼翼地道:“那,杜鹃花仙,岂不是妖吗?”
风疏竹脸色很是淡然,点头道:“是的,怎么晴儿突然对杜鹃花仙感兴趣起来。”
楚晴脸上一红,忙道:“没有啦,我只是好奇,归云观那种道家仙境,如何允许一只妖住了。”
风疏竹深望着楚晴,道:“这点,玄清真人与我倒是有几分相像,其实妖也分好坏。”
楚晴一听,嘴角强忍着笑意,上前拉住风疏竹的胳膊,娇声道:“那,我就要做一只好妖。”
风疏竹嘴唇一扁,却笑道:“好妖,是不哭鼻子的。”
楚晴一晃风疏竹的手臂,撒娇道:“讨厌,风大哥又笑话我。”
风雨声又大了许多,掩盖住了两个人接下来的对话,雨幕中,不时传来楚晴银铃般的笑声,是那般的悦耳清心,传得很远很远……
待两人再次来到村外,风雨也渐渐小了,只是放眼四周漆黑一片。
楚晴放出绕指柔,化作一道光圈,围着倒塌的草房寻视了几遍,也未找到小胖熊袋袋的身影,高声呼唤了许久,仍旧不见动静,又留意寻了下雨水冲刷山路上的脚印,却也是一无所获,不由眉头紧皱,担心起来。
见风疏竹静静地站在一旁,楚晴焦急地道:“风大哥,找不到袋袋,怎么办?会不会出了什么事。”
风疏竹环顾了一下周围,想了想道:“你引走水月大师时,袋袋还是安然无恙?”
楚晴略一回忆,肯定道:“是的,我还偷偷瞄了它一眼,就躲在那里。”说着顺手指了下一堆断木下。
风疏竹转身看了下,道:“此地,除了水月大师外,没有任何外道来过。口袋兽,理应不会
有任何危险。”
楚晴想了下,觉得风疏竹说的很有道理,又道:“可袋袋会跑到哪里去呢?”
风疏竹寻思了片刻,道:“那口袋兽,非凡兽可比,见你引走水月大师,它断然不会冒险跟去。”
楚晴想到小胖熊袋袋一向贪生怕死的,一定不会跟着自己去村内,以它的品行,躲得远远的才是上策。
听风疏竹又道:“如此一想,口袋兽应是有两个去处。”
楚晴忙追问道:“会是哪两个去处?”
风疏竹笑道:“一个是水月宫,另一个是回近思小筑。”
楚晴想想也确实有道理,但终究是放心不下。
风疏竹又道:“既然晴儿如此放心不下,那我们今晚在此等候一夜吧。”
楚晴听了满心欢喜,可看了看周围,都是被雨水打湿了一遍,两人衣衫尽湿,又如何能在旷野露宿呢?转念一想,如此雨势,自己都觉得不能待在这里,何况一向好吃懒做的小胖熊袋袋,如此一想,越发觉得风疏竹的分析确实有道理,便不再担心,而是对风疏竹道:“袋袋那么聪明,一定能逢凶化吉,我看,反倒是我们需要寻个避雨处。”
两人对话间,忽地,村内方向“腾腾”几声过后,燃起了几堆熊熊大火。应是归云观众弟子在焚烧那些尸体,果不其然,一会工夫不到,一股烧焦皮肤的味道,夹杂在山风中传来。
山路上有数双发亮的眼睛向着火堆方向望,显然是那些被楚晴吓跑的野狗去而复返,它们是在留恋着那些食物,却又有所忌惮,只能站在远处不住哀嚎。
两人又一商议,不如上山去生堆火,将衣服烘烤干了再说。在离开时,楚晴又不忘记对那些不敢近前的野狗做了个鬼脸,如此一个小小举动,却再次将它们吓得跑远了一段距离,像看到凶神恶煞般目送着楚晴。
待他们来到靠椅山山腰处时,风疏竹发现那从靠椅背上落下的瀑布大了许多,远远就能听到一阵轰鸣声,而瀑布下小潭里面的水也涨高了不少,甚至快要涨到亭子里了。
本已被雨水打湿的衣服,经山风一吹,寒意沁人肌肤,楚晴不由打了个喷嚏。
风疏竹看了看四周,马上道:“晴儿,你且在那小亭子里等候一会,我去取些干柴来。”说完将楚晴安顿好后,身影一动,飞到山下去了。
楚晴抱紧双臂,打量着周围,发现此处不乏一处风景别致的所在,瀑布溅落的飞花打在脸上,倏地一下,更添了一丝凉意。转过身来,远远望见村内的几点火光,又记忆起一天来的种种遭遇,比起自己的一时失意,偌大的一个郝氏村庄就这样被灭门,此地日后定是成了人人避讳至极的凶地,更令人难以心情平复。
正在胡思乱想间,见风疏竹飞了回来,抱了许多干草木柴,接着就在亭子里点燃了火堆。拉着楚晴的手靠坐在火堆边,道:“晴儿,天色已晚,附近我们也不熟悉,你又有伤在身,我们就在此凑合一晚,你快快借着火堆烤干衣物,运功疗伤吧。”
楚晴听在耳中,却暖在心里,却故道:“我们是不是要尽快赶去水月宫啊。”
风疏竹摇了下头道:“方才,你也听静尘子说了,水月宫暂且无恙,何况我们对此地不熟,还是白日里去方便许多,你还是马上运功疗伤吧,真的到了水月宫还不知是什么情况。”
楚晴闻言,放下心来,听话地盘坐在火堆旁,运功疗起伤来。稍一运功调息体内气血舒畅许多,只因水月大师斗法时,风疏竹及时赶到,卸去了大半道力,因而自己就没有受太重的伤。
半个时辰不到,但觉得好了大半,便偷偷睁开眼睛,则发现风疏竹手中拿着一根木柴,不断挑拨着面前的火堆,愣愣出神。
楚晴故意轻咳了一声,委实吓了风疏竹一跳,赶忙道:“晴儿,怎么了,伤势调息不好吗,要不要风大哥帮你?”
楚晴睁开眼睛,故作痛苦样,道:“是啊,一运功吐纳这里就隐隐作痛。”说着捂着自己的胸口。
风疏竹看了楚晴一眼,笑道:“莫要骗我,你刚才运功调息的时候,我一直留意的,前面确实有些费力,但后来你都快睡着了。”
楚晴见又被风疏竹识破,只得赖皮道:“哎呀,你就不能装作不知道吗?”
风疏竹一听,马上改口道:“好,好,那晴儿,你要风大哥如何帮你呢?”
楚晴想了想,道:“那,就等处理完水月宫的事后,你不如请我大吃一顿吧。”
风疏竹道:“这算何难事,晴儿想吃什么,尽管说。”
楚晴想了想,嬉道:“我想吃火焰醉鹅,太白鱼头,干炸响铃,清炒栀子花,野笋炒肉……”说着说着自己不由吞下口水,忽然看到风疏竹痴痴地看着自己,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风疏竹奇道:“你啊,看来真的没少去名楼大快朵颐。”笑过之后又道:“好啊,等我们办完水月宫的事,就好好带晴儿吃上一顿。”
楚晴听了心里美滋滋的,却又眉头微皱,道:“风大哥,可水月宫究竟在哪里呢?”
风疏竹当然明白楚晴的意思,浅笑道:“水月宫只是宣称不管三界之事,又不是蓬莱仙境,虚无缥缈,这里距离水月宫已经不远了,等到天光亮了,应是极易寻得。如果你不再等口袋兽,那再等两个时辰,我们即可上路了。”
楚晴抬眼看了看天空,知道已是夜半时分,想了想道:“风大哥,那我们不如休息吧,需要养精蓄锐,水月宫,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说到后面,声音已是压得很低,在她的内心里,不再希望有那些腥风血雨,担惊受怕。
风疏竹看透楚晴心事,轻叹道:“是啊,那我们就闭目养神,休息吧。”说完,闭目打坐,运功调息,片刻不到,身上衣衫冒出阵阵白气,已是干爽了不少。
楚晴却没动作,而是看着那一跳一跳的火光,映在风疏竹轮廓清晰的脸上,独守着这份清净的美好。
亭外,月挂山崖,皎洁的月光照得四下里,如同白昼一般……
第八十八章 水月残宫(1)
一只受伤的孤鸿,在湖面上慢慢地飞过,不时发出声声哀鸣,似呜咽的哭泣。孤单的身影,掠过清冷的秋水,泛起微微的涟漪。
落叶扬扬,在瑟瑟秋风中婆娑起舞,铺满了湖边的小路,一地凄凉。
一片落叶从枝头轻轻飘下,悲凉的气息划过冷峻的脸颊,凋零中夹裹着丝丝凉意。
伫立在山巅的秋阳,宛如一尊刚下战场的将军,抖落着血染的甲胄,溅落山间草丛。
凄凉中,心如秋风,怅若久之,缥缈不定……,
一个书生打扮的男子和一个身姿柔媚的女子,站立在湖边,凝眉以望。
几座富丽堂皇的白玉宫殿,已是坍塌倒毁,滚落在断茎的枯草丛中,剩下的断壁残垣上也满是烟熏火烤的痕迹,想象不出这里经历了怎样的战火。
白玉石柱上挂着的轻白纱帐,千丝万缕,沾染着斑斑血迹,在冷风中招展。
蓦地,那女子开口道:“风大哥,水姐姐吉人天相,应该避开了这场祸端。”
风疏竹未言语,神色凝重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衣带随风飘荡。
心事,像那片落叶一样,枯萎,凋落下来,小心地埋藏。
风疏竹长出一口气,举步慢慢向前头走去,楚晴默默跟在身后。两个人踩着枯黄的草丛,来到那高大的汉白玉石柱旁,静静地停住了脚步。
原本洁白无暇的汉白玉石柱,已变得焦黄,一块块大火烧过的痕迹,如同丑陋的魔鬼面孔,露出得意而狰狞的笑容。
楚晴道:“都是我不好,若不是在靠椅山上避雨疗伤,我们一定能赶得及。”
风疏竹从石柱上收回目光,看着楚晴道:“从这里的迹象看,怕是数日之前的事了,与晴儿又有何干系,即便早那一夜时间,也仅仅是提前见到这些惨相罢了。”
楚晴闻言,心中有了些安慰,道:“可那晚,归云观的人还讲水月宫平安无事。”
风疏竹沉思片刻,道:“这里虽说惨相如此,但看上去不像有魔道大军攻打,反而是小股势力所为,归云观也许未注意到这小股魔道势力,也不足为奇。”
楚晴疑道:“小股势力?就能攻破这水月宫?”
风疏竹举目四望,道:“水月宫,名震三界,那是数百年前之事了,这里人迹活动如此稀少,足见人丁稀落。”
楚晴也跟着环看了周围一眼,点头道:“如果是小股斗法,那水姐姐更应该不会有事了。”
风疏竹沉默片刻,道:“希望如此。”
楚晴左右看了看,跟着迈步到废墟之中,俯下身来细细查看了一番。
风疏竹心中一奇,道:“晴儿,你是在寻找什么?”
楚晴嘟着嘴,道:“风大哥,你还真是忘记了,我在看袋袋是不是在这里。”
风疏竹“呵呵”一笑道:“那口袋兽精明的很,我们来此这么久,它听到声音早应自己跑出来了。”
楚晴道:“那可不见得,这里经过如此惨烈斗法,说不好袋袋会被砸晕了,睡在废墟下面,也不一定。”
风疏竹煞有介事地点头道:
“嗯,晴儿,说的颇有些道理,说不好,那口袋兽还帮助水月宫抵挡了一阵子。”
楚晴一听,知道风疏竹调侃自己,白了风疏竹一眼,嗔道:“即便不关心袋袋,也没必要如此取笑于我。人家真的是很担心袋袋的。”
风疏竹一听,马上收起笑容,一脸肃然道:“谁说不关心,口袋兽丢了,晴儿万一又哭鼻子,那就不好了。”
就在两人对话间,两道剑光破空而来,在不远处落下。
风疏竹抬眼看去,却是空觉寺的空行法师与师弟空明,两人面色同样凝重,走上前来。
楚晴虽站在风疏竹身后,但一眼就认出空行身上披着的居然是那日在蠹窿岭外大战时,了本上人用以抵挡住倒须弥飞砂的的袈裟。
空行上前一步,双手合十道:“风少侠。”
风疏竹看了眼风尘仆仆的空行法师,道:“空行法师也是刚到?”
空行轻摇了下头,道:“贫僧与师弟来此已两日余。”
风疏竹眉毛一扬,道:“法师可见当时情形?”
空行叹息一声,道:“贫僧来此时,水月宫已是这般模样。”
风疏竹回头看了眼楚晴,微微点了下头,又转过头来,对道:“不知法师可否见到其他人等?”
空行又道:“两日之前,在此碰到了归云观弟子,可惜,我们都来晚了。”
风疏竹低头沉思了片刻,抬眼看着空行,道:“却不知,水月宫是否有人幸存下来。”
闻言,楚晴也略显紧张地向前走了一步,生怕听不清一样。
空行单掌立于胸前,微闭着眼睛,念了句佛号道:“据目击者言,魔教攻势极其猛烈,水月宫也是拼死相抗,以当时情形推断,应无幸存者。”
楚晴听了,转头看向风疏竹,见其面色未有太大变化,但嘴角却挂着一抹苦笑,一抹难以形容的苦笑。
一阵秋风吹过,满地的黄叶卷起,发出“莎莎”声响,那是用尽最后的力气,唱出的绝唱,却将伤感潜入那枯黄的心。
一股淡淡凄凉味道,飘荡在空气中。
良久,风疏竹道:“不知,法师所言的目击者,是何人?”
空行沉吟了一下,道:“乃空觉寺俗家弟子,但终究是消息慢了半日。”
风疏竹闻言,未做言语,却明显暗暗咬了下牙齿,牵动着脸上的肌肉动了下。
半晌,空行又道:“攻打水月宫的魔教,应就是螺田山外小茶摊旁伏击空觉寺的那伙人。”
风疏竹眉心一低,道:“风某也略有感觉,赞同法师说法。”说着,扫了一眼破败残缺的水月宫,又道:“不论这伙魔教有多强大,风某定然要彻底铲除!为天下,为水月宫讨还血债!”
空行点头道:“空觉寺也会追讨这笔血债。”
风疏竹又道:“却不知了本上人对水月宫的事,又作何想法?”
闻言,空行面色忽地转为凝重,隐隐带着哀伤,嘴角抽动了几下,才道:“贫僧,还有一个不幸消息,要告知风少侠。”说着,停顿了一下,随后才悲声道:“师尊,了本
上人,已经……”
风疏竹一惊,隐隐感到事情严重,忙追问道:“了本上人如何?”
空行面露哀容,双手合十道:“师尊,在数日前,已坐化了。”言毕,身后的小和尚空明一同默默低下头去,极其悲伤。
风疏竹闻言,身子一颤,少见地惊讶道:“啊?”
空行闭着双目,嘴唇颤巍巍地道:“蠹窿外正魔大战,师尊因又受了伤,就……”显然十分悲痛,已是说不下去。
风疏竹疑道:“那日大战之后,风某与了本上人谈论许久,以那些伤,应不足以……”,
空行微微睁开眼睛,目露悲叹道:“那些伤,确实不足以伤害师尊根本,只是师尊世寿已尽,大战过后,确实加速了师尊坐化时间。”
风疏竹轻摇着头,叹道:“我与上人乃忘年之交,可谓无话不谈,而今……”话未说完,想了想又道:“那上人可否有其他交代?”
空行强忍悲伤道:“师尊已遣散空觉寺所有佛门剑仙,要我们暂且回避魔道锋芒,已待他日东山再起。”
风疏竹想了想,道:“如今魔道大昌,仙界三教如今去二,怕是只有归云观才能领导天下正道了。”
空行道:“风少侠果然睿智,师尊遣散我们,就是怕被魔道灭门,与其各派各自为战,守着自己的道场,倒不如在归云观摆下阵来,围剿魔道!”
风疏竹道:“上人果然智慧过人,如此一来,只有归云观值得魔道兴师动众了,我们便可轻易捕捉到魔道的动向。”想了想,又道:“但如此一来,会不会令天下正道误解,领袖三门派,毕竟是倒了其二。”
空行道:“所以师尊要求我们日夜不停,不断铲除小股魔道势力,让天下正道明白,空觉寺并未消失瓦解,而是始终有股力量在与魔道对抗。”
风疏竹点点头道:“如此甚好,也是迫不得已。”
空行道:“不知风少侠,接下来做何打算。”
风疏竹看看眼前惨象,目光坚韧,决然道:“查找魔道。”
空行想了想,道:“那风少侠,又从何处入手呢?”
风疏竹斩钉截铁地道:“梁纵。”说完目光看向远方,隐隐透漏着锐气杀机。
空行低头沉思道:“阿弥陀佛,空觉寺种种线索消息来看,除九盛天尊与牧神使外,确实存在另一股邪恶势力,而且,条条线索都指向梁纵。想不到转了一圈,我们终于还是要回到事情最开始的螺田山,希望事情也如此画个圆而结束吧。”
风疏竹道:“天下正道势危,魔道也好不到哪里去,除了攻破水月宫这股魔道势力外,放眼天下,魔道也再无其他成股势力,这,或许是最终之战了。”
空行长出一口气道:“蠹窿岭一战,正魔两道元气大伤,这小股魔道势力反是坐收渔翁之利。”
风疏竹道:“梁纵妄想以蛇吞象,抛弃魔道势力,独成一脉,万难成气候。”
空行道:“但其谋略不凡,着实给正道带来不少损伤。以贫僧推断,蠹窿岭外正魔大战之时,梁纵便以谋划攻打水月宫。”
第八十八章 水月残宫(2)
风疏竹沉思片刻,又道:“水月大师之事,空行法师是否已知晓。”
空行似是叹了口气,才道:“水月大师之事,贫僧听静尘子道长提起。”
风疏竹转身,看向远方,道:“如此想来,在螺田山,大破双面佛寺之时,梁纵便以为水月宫埋下祸患。”
空行想了想,沉声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风疏竹又道:“想来,我与水凌月在蠹窿岭深渊之时,梁纵百般阻挠,也应是为了阻止我们找到化煞草,一旦破了他下在水云湫身上的毒,所有的谋划便会前功尽毁。”
空行道:“如此说来,此人甚是阴鸷,实在令人悚然。其野心怕是也警世撼俗。”
风疏竹道:“可此人妄自尊大,目空一切,视同类如刍狗,是其死穴。”
空行道:“其行事风格,确与昔年魔宗荧惑大相径庭,更有些占山为王意味,而也是因此,空觉寺便将蠹窿岭之事放在前,将铲除梁纵放在了后。”
对于魔宗的事,楚晴好似更为新奇,但风疏竹却并未继续言语,自然也不知在蠹窿岭外大战后,空觉寺、归云观及正道巨擘们与风疏竹怎样谈论的。似乎正道中,所有人都一致认同,魔宗影惑元神藏于元牝奇迹的事,是个谣言罢了。究其原因,却是想不通明,但也未来得及细问。
稍后,风疏竹叹道:“也许正因如此,才被梁纵钻了空子,给水月宫造成如此打击。”
空行道:“铲除梁纵,已迫在眉睫,贫僧要尽快去归云观,与玄清真人商议细节。”
风疏竹点头,道:“劳烦空行法师,带风某转为问候玄清真人,他日有空闲时,定当登门问候。”
空行道:“阿弥陀佛,贫僧一定带到。”
风疏竹嘴角动了几下,低声道:“却不知,了本上人法身在何处供养,风某定去参拜。”
空行道:“阿弥陀佛,已按师尊遗愿,进行了火化,只留得舍利子一枚,供养与空觉寺前院。由监寺师叔,了圆大师照管,供善男信女瞻仰。”
风疏竹道:“如此也好,上人最终也是留得圣物,供晚辈缅怀,处理完此间事物,风某定登山参拜。”
空行点头默念佛号,许久方道:“风少侠,贫僧就此道别,我们就螺田山见吧。”说完与风疏竹、楚晴两人告别,转身同师弟空明御空而去。
待空行两人走后,楚晴不免担忧起来,因为以空行所言,水月宫真的没了幸存者,但细细看去,风疏竹却面色平静,举目环看,似在寻找着什么,
楚晴等了片刻,疑道:“风大哥,你是在找什么吗?”
风疏竹道:“大凡灵山仙境,都有灵力汇聚之地。”
楚晴恍然,道:“是啊,我如何没想到呢,可这水月宫,除了建筑美轮美奂,水天一色外,居然没什么出奇之处。”
风疏竹道:“适才,空行法师所言空觉寺的巨变,使我才想起此事。”
楚晴想了下,道:“连空觉寺都放弃了方外山那样的灵山,正道真的要没落了。”
风疏竹笑了下,道:“
晴儿何时开始心忧天下起来了,何必如此悲观,即便是方外山被魔道占领了,也是暂时。”
楚晴忧心道:“倘若魔道真的占领了方外山,那里灵力那么强盛,不是助长了魔道的势力吗。”
风疏竹道:“再好的灵山,修行之事都是艰辛积累,哪有什么一蹴而就,若贪功冒进,只怕贪心不足,反入魔道。”
楚晴不解道:“既然灵山对魔道没什么作用,他们还占领灵山做什么?”
风疏竹笑道:“仙魔视同水火,没了灵山,正道实力便会大打折扣。”
楚晴呐呐道:“那空觉寺不是真的完蛋了。”
风疏竹道:“空觉寺剑仙只是化整为零,又没让出方外山来,再说魔道如何也不敢冒然占领方外山,那岂不是成了天下正道围剿目标。”
言罢,两人又细细寻找,却未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风疏竹道:“之前听凌儿说过,水月宫的根本,乃是幻月池。”
楚晴看了看周围,道:“幻月池”想了想道:“会不会是被类似雾隐阵,聚云造雾类的法术所隐藏了呢?”
风疏竹闻言,暗运真元,又探查了一番,终究一无所获,只得摇头道:“应该不是。”
两人沿着湖边又走了一圈,一路上除了荒草丛生,倒塌宫墙,再无其他,两人只等到秋月高悬,方才停下寻找。
只见头顶的天幕,一轮明月朗朗,银色的光华照亮了大片的天空。在如水般泻下的月色中,近处的宫楼残影轮廓清晰,树影婆娑,摇曳的树枝,在月光中的折射到路上,尽是斑驳。
月夜清凉,一湖秋水、重山倒影、星辉点点。一切仿佛都醉了,醉在这月夜清风中。
月色朦朦,湖风徐徐,一缕幽香如流水般蔓延,湖面上荡起阵阵涟漪。风吹皱了湖底如烟如梦的夜空,在凄迷中令人沉醉,像一幅水墨月夜图,淡淡的透着墨雅幽香,如诗如词。
风疏竹道:“水月宫,真的一派水月之美,即便被斗法如此破坏,还不乏如此美妙的景色。”
楚晴眯着眼睛,深深吸了口气,顿感清爽异常,道:“是啊,在这里,真的是清心见性,没了任何世俗烦恼的感觉。”
风疏竹笑道:“要不,我们在此多待几日?”
楚晴撇嘴轻笑道:“我多待几日倒是无妨,只是你这名动三界的大剑仙,还有除魔大业未完,是耽搁不得的。”
风疏竹看着楚晴,道:“伶牙俐齿,风大哥此时还真不着急。”
楚晴一听,疑道:“风大哥,你不说要找梁纵算账吗,我们不是要赶去螺田山?”
风疏竹道:“梁纵,应该不会傻到在螺田山等着正道去围剿。”
楚晴道:“那,梁纵会躲到哪里去呢?”
风疏竹道:“如果你是梁纵,你会如何?”
楚晴想了想,低声道:“如果我是梁纵……,”“以从幕后走到了台前,就会成为天下正道众矢之的,”想到此处,忽地福灵心至,道:“那我就会逃走,暂时躲避锋芒。”
风疏竹笑道:“晴儿,果
然聪明颖慧。”
楚晴又道:“那风大哥,梁纵会躲到哪里去呢?”
风疏竹道:“能轻易被我们猜到的地方,定不是藏身之所。”
楚晴点头道:“梁纵一向喜欢趁人之危,没有十足把握,万不会再有任何动作,想想要对付这样的奸诈之人,还真是要颇费脑筋。”说完,又道:“那风大哥,我们究竟要去哪里呢?”
风疏竹道:“焦侯根已经去螺田山打探消息,我们回近思小筑等消息。”
一听回近思小筑,楚晴自是欢喜十分,道:“水月宫附近没见到袋袋,也只能回近思小筑等了。”又道:“可将那么大的事,寄托在焦侯根身上,风大哥是否要重新考虑一番。”
风疏竹一笑道:“梁纵断不会在螺田山,焦侯根也许会探到其他消息。”
楚晴又道:“那我们的近思小筑,会不会有危险?”
风疏竹道:“我们的近思小筑,又不是什么门派,无非破屋两间,竹林一片,有什么可怕的。”
楚晴道:“破屋?我的风楚楼是恨漂亮的。”
风疏竹笑道:“说得风大哥也想一睹小楼风采了。”
说道风楚楼,楚晴不由忆起自己上次昏迷期间,段婆婆一手帮助下完成了小楼的建筑,就道:“想不到,段婆婆居是水月大师的师姐。”
风疏竹闻言一愣,接着道:“之前虽说知道段婆婆与水月宫有些渊源,但未想到是如此的关系。”
楚晴想到段婆婆救治自己,又帮助自己使用百草珠助长道行,呐呐道:“但愿段婆婆平安无事。”
风疏竹道:“晴儿不必担心,我想段婆婆会审时度势,全身而退的。”
楚晴听了,略微放心一些,道“那,风大哥,我们是不是要马上动身回去了?”
风疏竹看了看天高云淡,道:“欣赏下秋色也是美好的。”
楚晴突然又道:“风大哥,你为何不担心水月宫的人呢?”
风疏竹想了许久,才答道:“虽然,许多人说水月宫被灭门了,但我坚信还是有幸存者。”
楚晴点点头,道:“也许,水姐姐还是避开祸端的。”但在楚晴心中却又是颇为矛盾,好像她不愿水凌月死于非命,但同样也不希望风大哥一直念着她,惦着她,每每想起这些,自己都感到异常烦恼,虽说明知不可能,但却想着风大哥属于自己一人。
想着想着,便又出神了,忽听风疏竹喊自己:“晴儿,晴儿。”
半天才回过神来,却见风疏竹道:“晴儿,你在想什么呢?”
楚晴怔了怔神,忙道:“没,没什么……我只是在考虑,现在我们要去哪里。”
风疏竹看了看夜色,道:“总归向着回去的方向走就好,走到哪里算哪里,累了就停下来歇息。”
这个提议马上吸引了了楚晴,连声道:“好啊,好啊,走到哪里算哪里,只要风大哥在,在哪里我都无所谓!一样开心。”说完上前挽着风疏竹手臂,一甩头道:“走吧”,
风疏竹微笑下,便被拖着,向前走去。
第八十九章 不二楼(1)
风疏竹与楚晴两人自水月宫离开后,故意避开官道,选择山高林深幽静之处行走。一路上除了赏景游玩,也别无其他,但对水月宫附近的山山水水,也算是有了个大致的了解。
自蠹窿岭始,多日来露宿于荒野山洞、废弃古庙,楚晴又向往起人类居住地的繁华之所,便央求着风疏竹,无论如何,要住次酒楼,而风疏竹也想着要找个舒适之处歇息歇息,美美吃上一顿,再泡个热水澡缓解下疲劳。两人意见由此不谋而合,楚晴自是欢心。
这一日像往常一样,两人在林中缓缓穿行,见鸟雀跳跃于林木枝间,羽色斑驳绚丽,叫声如鸣笙簧,也是颇为惬意。一时也是忘记了道路的崎岖,在不知不觉中,又行了五六里路,眼前霍然一亮,宽敞许多,居是走出密林来。
楚晴回头望了望层层密密,色丽渲染的古老密林,慨叹道:“啊,风大哥,我们居然步行走了出来。”
风疏竹也转身回望了一眼,只见风过林动,树木一层层起伏摇晃,恍若一片波涛涌动的海洋,风未至而清爽之气已然临身。
两人站立着,感受着千丝万缕的风息,舒缓了片刻,准备再次上路。
楚晴自是兴奋不已,幻想着前方有偌大的村镇,有繁华市井,可以逛街游玩,自然最重要的是要有上好的酒楼,精致可口的菜肴。
正在行进间,却远远瞧见一栋木楼,出现在山下平坦处,在这方圆数百里人迹罕至的密林边缘,这样一栋庞大建筑耸立在此,便显得格外的醒目,细细看去更是雕梁画栋,高耸巍峨,气势非凡。
楚晴瞪圆了眼睛,一时难于相信,又揉了揉眼睛,待睁眼再看时,发现那木楼仍是存在,才确信不是幻相,但仍疑道:“风大哥,这里如此偏僻,怎么会有这么大一栋酒楼,难不成是黑店,专做图财害命,杀人越货勾当。”
风疏同样看着那木楼,过了一会,才笑道:“气势如此非凡,酒楼主人断然不俗。即便图财害命,与我们又有何关系,你我不过有些细碎银两,倘若真要,给了便是,如何还会送了性命。”
楚晴听完,表情极度夸张道:“哎呀,我说风大哥,你真是有所不知,我听人讲很多黑店哪里管你带了钱财多少,杀了再说,实在没钱的,就会被做成人肉包子。”
风疏竹忍不住一笑,道:“晴儿何时如此贪生怕死了,万一人家是一家光明正大的酒楼,里面还有许多招牌名菜呢。”
一提到招牌菜,登时勾起了楚晴的食欲,也想起了风疏竹在靠椅山许自己的承诺,便马上窃喜地道:“这个吗,你说的很有道理,也未尝不可能,黑店确实很难有这般气势,我看,我们还是上前一探究竟吧,免得迟了招牌菜被人点光了。”
说话间,两人缓步走近,已来到酒楼正门前,不约而同抬眼一看,足丈长的朱红油漆牌匾上,用鎏金漆写着“不二楼”三个大字,墨迹甚为饱满,一看便是出自名家之手。
二人上下一
打眼,见楼高四层,左右一瞅,跨度十间。除了巨大的门柱以石为材雕刻而成外,整栋楼都是木质结构,木楼两头更是从基座开始向上翘起,造型甚为奇特,像张开飞起的翅膀。
两人还在深为木楼气势所震撼不已时,便见伙计挑帘走了出来,一副笑脸来到楼外,毛巾往肩头一甩,拱手道:“两位贵客,看样初来此地吧,不知是用膳还是住店。”
楚晴看了眼伙计,心里琢磨这服务态度如此客气,应该不是黑店,遂高呼道:“上房两间!”说着还伸出两根手指来,在伙计面前晃了一晃。
却见那伙计轻咳一声,看着楚晴,挤眉弄眼道:“客官,实在不巧,上房没有了。”
楚晴开始还以为伙计眼生疾病,才如此怪异,听其说完,不由眉头一皱,道:“那中房呢?”
伙计又看了眼楚晴,眼睛往上一翻,鼻孔朝天道:“也没了!”
楚晴一听,这明明是故意刁难,刚要质问,却见风疏竹从袖口取出二两银子,塞给伙计,笑道:“劳烦小二哥,上房两间。”
伙计闻声,眼中一惊,待看清后,伸手慌忙接过银两,往怀中一塞,顿时改做一副笑嘻嘻面容道:“还是这位公子明事理,但实不相瞒,上房确实只剩一间。”边说着也学做楚晴样子,伸出一根手指来,晃了一晃。
楚晴一听,嗔怒道:“刚才你还说没有!”
那伙计白眼一翻,狡辩道:“你也说了,我说的是刚才,现在有人退房了,不可以吗?”
三人站在门外,一直未见有人进出,如何就出了个退房的!楚晴一听对方如此睁眼说瞎话,气不打一处来,怒道:“你……是不是讨打!”说了挥了下拳头。
那伙计见势,向后一躲,却不再理会楚晴,而是转头扮做一副可怜相,对风疏竹道:“公子爷,确实只有一间房了,不要说上房,别的房间也没有了,我看你们凑合一晚,明天说不准就有客人走了。”
风疏竹转头看了看楚晴,沉思了下方道:“也只好如此了”说完又转头道:“那劳烦小二哥带路。”
伙计一听,对楚晴“哼”了一声,跟着将毛巾一扬,对着楼内高呼道:“上房一间,贵客楼上请!”说完疾步在前面带路,引着两人向里面走。
楚晴进得不二楼内,甚为惊讶,原来这酒楼整个一层都为大厅,摆了上百张桌椅,一眼望去人头攒动,座无虚席,沿着中间的楼梯向上走去,自二楼始又全部都是住宿房间,走廊里却甚为清静,与一楼天差地别。
那伙计在前头边引着两人向上走,边道:“我们掌柜的立了个规矩,那就是不得在住宿房间内喧哗吵闹,否则就会被请出不二楼,两位切记,切记。”
风疏竹道:“房间本就用作休息,如此清静,利己利人,小二哥放心,我们定会遵守规矩。”
那伙计听风疏竹如此回答,也甚为开心,引着两人便上了顶楼,打开靠楼梯右侧的一间房门道:
“这不二楼虽大,但上房实为只有三间,俱在这顶楼,两位实在好运气。”
待进了房,楚晴才明白,这不二楼的上房不能光用一个大字来形容,里面光卧室就有两间,外面宽大的堂厅也是摆满了琴棋书画,靠堂庭一侧居然还有一间泡澡的独房。
只见房内,轻纱垂地,银熏内香烟缭绕,推开窗子,放眼望去更是远山如黛,仙云飘绕,令人精神顿时为之一爽,不觉心情也宽广许多。
一会工夫几个伙计穿花似的,送来上好酒席一桌,陈年花雕一坛。
楚晴借机研究了半天那泡澡的木盆,经伙计介绍,才知道那上面更是有个机关,按下就会出水。原来在不二楼后有火山温泉,常年恒温,店内就用竹筒引了过来,但只有上房有这般待遇。
楚晴又在浴盆旁鼓捣半天,待身后传来饭菜香气,复转身望过来,见风疏竹早已坐定,桌上更是摆了火焰醉鹅,太白鱼头,野笋炒肉等几样好菜,不觉食欲顿起,笑盈盈走过去,坐下身后,拿起紫金壶斟酒两杯。
刚要伸手举杯相邀,却见风疏竹眉目肃然,屏住呼吸,回头望了望窗外,一副紧张气息,悄声道:“慢着。”
吓得楚晴手如同遭了电击一样,马上缩了回来,也跟着紧张起来,不解地看着风疏竹。
却见风疏竹从袖子里取出一枚银针,在两只酒杯里探了探,又拿起银针来,仔细看了看,才道:“酒里没毒。”
楚晴一早也听过银针试毒之说,也是面色紧张,但听一说没毒,便要端起酒杯饮酒,却被风疏竹拦住,又道:“有些毒,银针是试不出来的。”
楚晴一听,做惊恐状,但随即眼珠一转,正色道:“风大哥待我视同亲人,此恩无以相报,晴儿愿为风大哥以身试毒。”说完,举杯一饮而尽。
又做凄凄惨惨状道:“风大哥,万一我毒发身亡,你千万要替我报仇啊。”说着泪花居然在眼中打转。
风疏竹一时哑然,方要用银针再试菜里是否有毒。
却被楚晴一把拦住,道:“既然银针不能试出奇毒,何必多次一举,就让晴儿做风大哥的银针吧。”言毕,伸手拿起半只醉鹅,大口吃了一块。
一席话将风疏竹说的目瞪口呆,丢下银针,伸手也欲要去抓起剩下半只醉鹅,却被楚晴拦住。
楚晴口中嚼着食物,吐字不真地道:“风……大哥,有些毒……,是要过好一阵子,才会毒发的,我看……,你还是再等一个时辰吧,待我把这些菜都试上一试。”
岂料,风疏竹故作听不清楚晴说什么,道:“晴儿要事出了事,风大哥岂能独活,我愿与你同生共死。”
说完,两人也顾不得仪态,丢了筷子不用,双手都上了桌子,你争我夺,抢着吃了起来。一会工夫不到,一桌上好的酒席,被两人吃的七零八落,杯盘狼藉。
两人互相看着那副不顾仪态的吃相,反倒快乐无比,不时哈哈大笑起来。
第八十九章 不二楼(2)
这时听门外一人低声喊道:“两位贵客,切勿喧哗。”
风疏竹擦了擦嘴角,竖起一根手指,与楚晴一同压低了声音道:“嘘。”
门外那人听房内没了动静,才迈步离开。
楚晴收回目光,压低了声音道:“风大哥,你说这掌柜的,到底是什么人啊,怎么还立下如此严肃规矩。”
风疏竹似是想了下,才道:“单凭这酒楼气势,掌柜的定不是凡夫俗子,有机会我们倒是要见上一见。”
楚晴想了下道:“可我却觉得这里有些店大欺客,仗着方圆数百里没有投宿吃饭的地利,拿我们客人当仆人属下一样管教。”
风疏竹抿了下嘴唇,又道:“管他怎么个样子,这里饭菜确实不错。”说完与楚晴两人耸动肩头,低声“嘿嘿”笑了起来。
两人正开心之际,楼下却传来一阵吵闹声,楚晴看了眼风疏竹,起身走到门旁,推门向中厅里一看。只见楼下却是一堆人围着三个人,其中一个人面红耳赤的,身穿灰色长袍,身旁倚着一根竹竿,上面挑着一方旗,写着“料事如神”,正是换下道袍的易丁甲,而另外两人身材颇为矮小,却甚为壮实,看年纪约有四旬以上,一个身穿黄衣,一个身穿绿衣,看样子也是路过此地,进来用餐的。
楚晴好奇,继续看下去,只见易丁甲涨红了脸,高声道:“这包裹明明是老朽的,而这两个泼皮却说是他们的,我要报官,他们仗势欺人,强取豪夺。”
只见另外一个穿绿衣的汉子道:“你这老头,不知死活,我兄弟歇脚喝酒,你却来说什么相面算卦,胡说一气不说,居然还要顺走我兄弟包裹。”说完伸手就来抢夺包裹,易丁甲死死抓住包裹不放,两厢又争执不下。
此时,见一人分开人群走了进去,将包裹按住。
楚晴细细打量一看,这人身高近九尺,膀大腰圆,面上生满短胡茬,青惨惨的,不怒而威。
只见那人走上前,一拱手,声如洪钟道:“三位,我是不二楼掌柜的,尔等且不要喧哗,以免打扰到其余客官。我看这事也不必报官,现在这里围着这么多人,只要你们分别说出包裹里放的什么,当众打开,不是一目了然吗?”
众人一听,这方法确实合情合理,都纷纷赞同。
易丁甲转了转眼珠,似是打定了主意又道:“这主意好,老朽同意。”说着又一转头,对那二人道:“好吧,你们先说,包裹里是什么?”说完,伸手一指其中那个穿黄色衣服的汉子。
那个身穿黄色衣服汉子刚要张嘴,却被穿绿色衣服的汉子拦住道:“要他先说,免得和我们说的一样。”
易丁甲一听,眼珠转了转道:“怎么样,你们不敢说吧,大家看明白了吧,他们是假的,这包裹我可拿走了。”说着,一探手将包裹提了过来,顺便用手暗暗摸了几下,那二人如何同意,挥着拳头就要抢夺,幸好被众人拦住。
此时,又见掌柜大手一伸,又道:“两位,莫急,莫急,让我来裁断。”说着瞪圆了眼睛,紧
盯着易丁甲,只把易丁甲看得心中有些发毛,才从易丁甲手里取回包裹,“咚”地一声,扔到一旁桌子上,转头对伙计喝道:“拿笔墨纸砚来。”
伙计应声,拿来了两张纸笔和砚台,掌柜又要几个人站成一排,挡在中间,对易丁甲与那二人道:“请双方写出来,包裹里什么东西,当众打开查验。”
众人一听,好主意,那两个人提笔就写,而易丁甲也是煞有介事写写画画。不一会工夫,掌柜叫双方展示,只见那两人写着“银锭五十两,银票一百两,宝剑一把。”而又一看易丁甲,只见纸上画了一只大银锭,还有一把宝剑,和一团纸。
掌柜道:“如此看来,这包裹应属二位。”
那两人闻言,欢喜十分,走上来刚要拿回包裹,却被易丁甲拦住道:“哎呦,哎呦,合伙欺负人怎么着,还没打开查验,为何判给他们了。”
众人一听也对,却见掌柜眉毛一竖,道:“别人写的明明白白,你这又算什么。?”
易丁甲闻言,闭着眼睛,摇头晃脑道:“你们欺负老朽不成,老朽不识字,只能画!”
掌柜一听,也有道理,挠了挠头,真是有些难住了,这时周围人纷纷要求打开包裹查验,掌柜命人上前打开一看,见里面确有银锭五十两,银票一张,待拿出那把宝剑时,人群中有些人惊呆了,紧盯着那二人上下打量起来。
易丁甲一看,拍了下大腿,连声道:“错了,错了,这包裹确实不是我的,不是老朽的。”
楚晴在楼上看得真切,那宝剑不是别的,正是水月宫镇宫之宝,水月剑!连忙叫来风疏竹,风疏竹一看,大惊失色,水凌月一向剑不离手,难道,难道她真的与水月宫一同玉石俱焚了。
风疏竹只感到头部嗡嗡作响,眼前一片空白,耳朵里听不清任何声响,只见楼下人头晃动,楚晴在一旁连连向自己摇手。
楼下,人们见易丁甲已承认不是自己的包裹,也便没了看头,便在嘈杂声中散开了。
那两人神色颇为紧张,怕露出马脚一样,慌忙包好包裹,转身就要出门离开,却被掌柜大手一伸拦住。
见掌柜一脸正色道:“进了我不二楼,来的都是客,两位看来也是外地来的,应有所不知,这附近方圆百里没有任何投宿之地,今夜正是月满,这里会起了大雷暴,两位如此上路,怕是枉送性命。”
那二人一听,已吓得目瞪口呆,但相互使了个眼色,决议要走,却又见那些伙计们也是变了脸,关了门窗,堵住去路,怀中似有利刃围拢过来。
那掌柜脸色一沉,高呼道:“来人,送两位贵客楼上歇息。”
二人一听,见对方人多,互相使了个眼色,只得委曲求全,被众人拉扯着,跌跌撞撞上了三楼。
此时风疏竹已略微清醒过来,但见一脸杀气腾腾,全身衣衫无风自鼓。
楚晴看在眼中,忙道:“风大哥,切不可燥怒,杀了这两毛贼,水姐姐也活不过来,不如监视着他们,顺藤摸瓜,查到幕后真凶。”
一席话提醒了风疏竹,脸色登时和缓许多,想了又想道:“晴儿说的对。”
楚晴细细一看,只见那二人居然住在正对自己楼下的房间,当即也是欢喜,对风疏竹道:“真是机缘巧合,如此安排,我们是最容易观察他们动静的。”
这时楼下也有几个看上去身怀异术人物,不时向那二人住下的房偷瞄。
楚晴道:“风大哥,你看那些人。”
风疏竹道:“看来这二人凶多吉少,我们反要保护好他们的性命了。”
楼下又传来易丁甲的呼声,道:“我说小二哥,你这就不对了,方才那二人尚且有房,到了老朽为何没房了,再说,你们掌柜的不还说有什么大雷暴吗,难不成你们想让老朽暴尸荒野不成。”
一席话说的伙计无言以对,转头向掌柜求救。
掌柜看了看周围众人,脸上一笑,拱手道:“老前辈,不必听他们胡说,不二楼何时赶过客人。”说完,脸色一肃,对伙计喝道:“赶快去,给老前辈腾出一间房来。”
那伙计领命,转身一路小跑着上了楼,一会工夫,复转身来,低声道:“老爷,二楼还有一间房。”
掌柜怒道:“如此聒噪,还不请老前辈去歇息。”
那伙计吓得脸上一红,领着易丁甲一路来到二楼,楚晴看得真切,易丁甲居然住在那二人楼下。
便悄声道:“风大哥,这易丁甲怎么像幽灵一样,哪里有事出现在哪里。”
风疏竹看着楼下渐渐散去的人群道:“今天还多亏易丁甲老前辈,否则,我们如何能见到水月剑。”
两人方要转身回屋,却猛然感到楼下一阵狂风吹来,沙石破门而入,楼下顿时被黄沙笼罩,桌上菜饭都遭了细沙,众人也被吹得灰头土脸,咒骂声四起。
掌柜盯着正门口,看了看,高声喝道:“来人,上门窗闸板,不二楼客满。”众伙计闻言,方要动作。
又见正门内赫然出现两个戴斗笠的人,一个年迈的老婆婆同一个年轻的男子,那老婆婆身形佝偻,看不出多大年岁,那男子皮肤甚为白皙,脸上生着并不协调的刚猛胡须。
两人扫视众人一眼,那老婆婆苍老声音道:“上房一间。”
伙计一看,颇不耐烦,刚要上前驱赶,却见掌柜走上前来,紧盯着二人端详半晌,高声道:“送两位去上房。”
伙计们颇为诧异,但仍是不敢多问,一路客客气气引着二人走上楼来,身后又听掌柜呼喝着众人,关门闭店。
那一老一少两人,居然被安排在胳膊房间,路过房门时,楚晴仔细打量了一下,顿感二人不是凡人,隐隐透着一声杀气。
那二人看到风疏竹与楚晴时,也是略一愣,但随即快步离开了。
进了房门,只听“嘭”地一声关上房门,却未见点任何酒菜。
楚晴道:“风大哥,这二人,为何如此奇特。”
风疏竹看着二人的背影,也是满脸诧异地摇了摇头,又将目光看向楼下。
第九十章 沐浴(1)
楼下围观的人也觉得晦气,便在牢骚中三三两两地散去,各自回了房间。
一时间除了一楼大厅中洒扫的伙计偶尔搬动桌椅外,偌大的不二楼很快便冷清下来。
但此时不二楼外,只见天边乌云翻滚,云层边上金蛇乱窜,一股股巨大的山风,从平地处直刮过来,灌入门窗,“呜呜作响”,好像带着一股怒意要将窗扇扯掉一样。
吓得楚晴赶紧走过去关上门窗,却又发现,这不二楼真是建造细心,许是久经风雨,有了经验,靠近外侧的窗子居然都是两层,里面一层还是雕花篆刻,外面却为整块整块的木板做成,细细看去还会发现那些木板上还刷了防水松油漆,油光可鉴。而且关合起来十分方便,用手将木板向下一拉便能轻松合上,不要说风雨,就是光线都很难透进来。
合上窗子前,楚晴迎着大风,探出头去,向楼外地下瞄了一眼,恰巧看到两个不二楼的伙计,居然在帮助拿着水月剑的那二人关死了门窗,隐隐更有铁链声响传来,想是将那房间向外的门窗全部锁死了。
就在自己略一迟疑之际,再一抬头,远远地看到大风夹杂着尘沙,如同一头灰蒙蒙的巨妖,笼罩了天地,急速翻滚着向不二楼而来。
楚晴赶忙缩回头,抬手将靠外的几扇窗子一一关严。
房间内登时黑了下来,桌上却出现一点光亮,是风疏竹点亮了油灯,只见他用手笼着微弱的火焰,待灯火燃得旺盛了,才将手放了下来。
还未等楚晴走到桌旁,但听外面疾风骤雨,好似千军万马般杀到,风刮得“呜呜”作响,好似无数怨灵夜哭,雨点更是“噼啪”不停地打在外面窗扇上,响成一片,令人心惊动魄。
在阵风来临同时,楚晴感到整栋不二楼似在风雨中摇晃一般,那桌上的油灯也是跳动不已,惊慌中再次转身看向窗口,真个担心被如此猛烈的风雨吹破,看了一会,随见无事,但仍是转头道:“风大哥,这风雨如此之大,会不会吹破了门窗啊。”
风疏竹手中拿着火折子,面色依然很难看,一一在点燃房间内的其他灯火,却不忘回了一句:“掌柜的都说要有大雷暴,应是长久居于此地,经验十足,想来这不二楼不会有事,放心吧。”
话音方落,一阵滚滚雷声传来,整栋不二楼跟着震颤,雷声震耳欲聋,外面更是隐隐有巨大火球上下滚动一样。
紧接着一道道闪电如同利剑一般,围绕着不二楼前后左右,激射不断。
天地之威,乃至于斯!
此时风疏竹已回到桌旁坐定,房间内总算光线通明。楚晴闻声三步并作两步,快步走到风疏竹身旁,拉了拉椅子,靠近几分才坐下,还不忘惊魂未定地回头看了眼窗外,胆战心惊地道:“风大哥,这里的雷雨好可怕。”
风疏竹强笑一下,道:“雷雨再大,我们还可听闻,切身感受,而凌她儿……”说着低了下头,再也掩饰不住内心的情感,显然悲伤至极。
楚晴皱了下眉头,既忌惮
于外面的狂雷闪电,又不想看到风疏竹如此悲痛,堪堪道:“风大哥,你也不要如此悲观,也许那水月剑,就是那两个小毛贼偷的也不一定啊。”
风疏竹听楚晴如此开导自己,慢慢抬起头来,看着桌上一跳一跳的灯火,道:“对不起,风大哥不该如此……,”
强自镇定了一下心情,又道:“但要说别人偷了水月剑,自我欺骗尚且都不可信。”
楚晴见风疏竹如此认定水凌月遇了难,想了又想,又道:“倘若水月宫被破之时,水姐姐便遇难了,那当时胜利的魔教为何没拿走水月剑,反而落入这两人手中呢?”
风疏竹闻言,想了下道:“魔教又不是为水月剑而去的,想是攻破了水月宫转身便走了,这二人是路过之时,顺手捡到的。”
楚晴心想,水月剑如同水月宫一样名震三界,那个魔教得了不会在世人面前炫耀一番。但见风疏竹悲伤至深,思绪混乱,只得道:“如此猜测,也可能是对的,但真实情况如何,只能问问楼下那两人,也许,你的推断就是错的。”
“轰隆隆”,
“咔嚓嚓”,
两人对话间,外面雷霆万钧,各样的雷声滚来过去,没有一刻停息,倘若有人真在外面暴露在郊原旷野之上,断然会被雷劈了不可。
这一会时间,反倒让楚晴有些适应了,不再像开始那样害怕了。
风疏竹听楚晴如此一说,内心不免升起一线希望,看了眼门外,对楚晴道:“那晴儿,你就留在房间吧,我去楼下查探一下,看看那二人虚实。”
楚晴想了想,拉住刚要起身的风疏竹,道:“还是我去,你这么个大男人被人碰到不好解释,我一弱女子,完全可以说走错了房间,你也看到那二人看样子,又不是什么道法高深之人,晴儿应该能应付的来,如若有什么异样,我及时回来通告也不迟。”
风疏竹想了下,觉得楚晴说的不无道理,便点了点头。
楚晴刚要起身,却被风疏竹一把拉住,紧紧握着她的手,望着她的眼睛,低声道:“晴儿……”
楚晴心中奇怪,疑道:“风大哥,可还有事?”
风疏竹嘴角动了动,手上一紧,握了楚晴一下,才道:“万般小心,不可以身犯险。”
如此举动,令楚晴心中一暖,嘴角挂起一抹微笑,道:“放心吧,风大哥,我机灵得很的。”
风疏竹听楚晴如此一说,强颜做笑,又拍了拍她的手,点了点头,才松开手来。
楚晴出了房间,在门外长出了一口气,心中想到,倘若真是有噩耗,却不知是真要告诉给风大哥,还是要加以隐瞒,看到风大哥痛苦难过的样子,真又于心不忍。
但左右看了看廊道里,一个人影都没有,望了望楼下也是不见一个人,又转头瞄了眼隔壁房间,居然是黑漆漆一片,那一老一少两人居然没有点灯,实在有些令人费解,却也未去细想,而是迈步大模大样地从楼道下了四楼。
方到楼梯
转角处,一道闪电划过,整个不二楼内亮了一亮,忽见眼前见黑影一闪,楚晴心头一惊,知道有人飞身而过,赶忙藏在柱后,屏息等了片刻,微微探头一看。
只见拿水月剑那二人所住的房内灯火闪烁,人影晃动,看出应是那穿黄衣服和绿衣服人,显得十分焦急,走来走去。
而借着一道闪电,看清方才眼前闪过的黑影也出现在门外,却是一身穿夜行衣的瘦小人物,蹲在门外向门缝里看了半晌,又向四周仔细看了半天,才由怀中取出一根细细的管子,在前头装了些白色药粉,将另一端放入口中,对着门缝鼓起了腮。
楚晴心头一紧,明白这人要下毒手,腕口上的绕指柔还未发动,只见一道剑光无声飞来,在那人身上一个环绕,那人立刻身首分离,身子一歪,栽倒在一旁。
楚晴不觉大为恐惧,居然有人与自己一样躲在暗处,仔细查看了一番四周,居然未发现出剑人的位置,一时也不敢冒然出去,只得待在原地不动,静观其变。
屋内那二人显然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情,此刻面对面站在一起,好似争论起来,霍然而见其中一人拿起桌上的水月剑,看样子用力拔了半天,却没有拔出来,又十分恼火地扔在桌上,而另一个人掩口讥笑。
难道那水月剑上设了什么消息机关不成,为何那人拔不出剑来,楚晴正在诧异之间,猛听楼道中有脚步声“咚咚”作响,赶忙隐住身子,却听似有几人从另一侧楼道上来。
有人道:“咦,死了个人。”
又有人道:“哎呀,要不要报告掌柜的。”
又听有人道:“嘘,小声点。”
有人压低声音道:“先把尸体运走,再去报告掌柜的吧。”
又有人道:“你们两,小心看好这二人,万不能让他们跑了。”
有人道:“放心吧,这二人门窗都被我们锁定了,从外面是逃不掉的,再说我们这不二楼可是……”
后面刚要说什么,却被人打断,又听几人又抬着尸体向楼下走去了。
楚晴并没有马上回屋,而是继续藏在楼梯柱后,心中倍感奇怪,如此大的动静,房内那二人居然未见任何动作,难不成那房间连声音也不透不成,自己正在诧异之时,又见一道黑影穿过。
鬼鬼祟祟,来到那二人门外,手持一柄小明晃晃小刀,见左右无人,才插入门缝里,那知手上还未动作,又一道飞剑袭来,那人应声倒地,连小刀都没来得及拔出。
接着一帮伙计们,如同事前演练过一样,又上得楼上来,又嘀咕半天,将那人又搬走了。
楚晴此时明白,有人暗中保护这二人,其目的如何却是一时难于想个清楚,遂又观察了一会,见无动静,才悄悄向屋内走回。
进得房内,回身关好房门,转头一看,见风疏竹坐在桌旁,自斟自饮,目光已然迷离,似醉非醉。
楚晴走到近前,异道:“风大哥,如此几杯水酒,你怎会……”
第九十章 沐浴(2)
风疏竹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笑意,道:“酒不醉人人自醉,来,晴儿陪风大哥喝一杯。”
楚晴经过刚才的一阵紧张,确实感到有些口渴,便也倒了一个满杯,爽快地举起来,仰脖一饮而尽。
风疏竹见了,抚掌大笑道:“晴儿,好酒量,来再饮一杯。”说完又为楚晴斟了一杯酒,方要举杯,却见楚晴满脸不快,便苦笑一下,才道:“如何,可否见到那二人有何种异端?”
楚晴白了风疏竹一眼,道:“你还知道询问正事,看来也不是酒鬼。”接着就将在楼梯口处的所见竹筒倒豆一样,噼里啪啦地讲了一遍。
听完,风疏竹手持酒杯,边摇晃着边伸出食指指向窗外,颇为淡然地道:“外面,如此大的雷暴风雨。里面,又有心怀不轨虎视眈眈者,我看这二人真是插翅难飞了。”
楚晴听了后,心想这是自然,自己也没担心那二人逃走,便又道:“那风大哥,你不怀疑那使用飞剑之人吗,再者又会是什么人呢?”
风疏竹仰头饮下手中的酒,笑道:“劳神费力,想它作甚,倘若是外人,掌柜的一会便来查找,倘若是掌柜的……”话未说完,只见其手中酒杯一晃,“哐当”一声掉在桌上,接着头一歪,整个人倒在桌上“呼呼”打起鼾来,仿佛伶仃大醉了一般。
楚晴见了略感吃疑,便起身伸手用力推了几下,口中轻呼道:“风大哥,风大哥,倘若是掌柜的如何?你倒说清楚啊。”但任其如何用力摇晃,风疏竹已是鼾声如雷,身软如泥,丝毫没有醒来的征兆。
楚晴看了看风疏竹,嘟囔道:“真不知你是真醉还是假醉。”说完,自己坐在桌边又倒了杯酒,边饮边等,好在房间内温度适宜,便未担心风疏竹着凉,一会看看跳动的火焰,一会看看鼾声不断的风疏竹,渐渐觉得无聊起来。
忽闻,楼道中一阵急促脚步声响起。
楚晴马上警觉地站起身来,走到屋门旁,侧耳倾听,但听:
似掌柜声音,高声道:“你们几个,可是亲眼所见?”
有人道:“是的,小的们就守在这里,那是亲眼见到,绝对不会有假。”
掌柜又道:“楼上客人可有动静。”
有人回道:“小的们一直观察着,楼上客人安静的很,没出来走动过。”
掌柜又道:“那好,你们两个去二楼,你们两个继续留在这里。”
几声同声应道:“是。”
接着又是一阵脚步声,好似掌柜地离开了。
楚晴又细听了一会,见外面肃静下来,复返回身来到桌旁坐下,看了看熟睡的风疏竹,又想了想掌柜的与伙计们那些对话,不觉有些明白风疏竹未说完的话,定是“倘若是掌柜的所为,定然会虚张声势,放下眼梢,明目张胆监视所有人。”不然,如此诡异之事,应是秘密调查才是,故意提高了嗓门,明显是说给所有人听。杀人之事,倘若另有其人,这不二楼难道就不怕死人之事传了出去,影响生
意吗?如此推想,楚晴心中更为明朗,便也不会担心拿了水月剑那两人若何了,心中也打定主意不必再下楼去查探动静,当下反而轻松许多。
外面雷声大作,围绕着不二楼,光电四射,好不吓人。
屋内鼻息如雷,风疏竹昏睡不醒,楚晴无事可做,百无聊赖。
又坐了一会,楚晴只觉得全身发痒,好不自在,才想起连日来未得以沐浴,转头看了看那浴室,又看了看风疏竹。
便悄悄走了过去,原来这浴室虽说是独立一间,但却没有任何遮挡,只是用薄薄的一层轻纱遮住,里面的一事一物,在堂庭里却看得甚为清楚。
楚晴站在浴池前不由一阵脸红,犹豫了片刻,方转身透过那层轻纱,观察了一会趴倒在桌上昏睡不醒的风疏竹,仍是不放心,又将头伸出来轻纱外,斜着眼睛多瞄了两下,稍后,嘴角泛起一抹微笑。
回到轻纱内,楚晴背对着风疏竹,小心翼翼地一件一件,褪去了全身衣物,灯火摇曳中,朦胧的光线下,露出如凝脂一样的肌肤。
她轻轻抬起手来,放于脑后,一仰头,发髻散开,柔顺亮丽的长发如水一般披散下来,配合着那婀娜的身姿曲线,令人怦然心动。
楚晴目光微微垂下,望着那浴池水中美妙的自己,嘴角露出一抹淡淡而满意的微笑。随后慢慢地伸出玉也似的修长美腿,想滑入那蒸气升腾的浴池之中,却发现泉水有些熨烫,脚尖方接触到水面,楚晴不禁轻叫一声,本能地将腿缩了回来,惊慌中随即意识到身后的风疏竹,慌忙转身看过去,却见风疏竹沉睡依旧,才又放下心来。
试探着,重新将腿放入泉水中,待适应了水温,楚晴慢慢地抬起另一条腿,就那般站在了浴池中,接着将全身滑入下去,这浴池并不很深,坐下刚好及肩,温暖的泉水,顷刻间便驱散了全身的疲劳。楚晴露着香肩和性感的锁骨,吐气如兰,轻轻侧躺在浴池之中,长发落入水中飘起如丝浅网,因为泉水的热量,脸颊泛起微红。
她轻柔地撩拨起一捧泉水,一双明亮的眸子紧盯着那些水滴从纤细的指缝间洒落,那些水珠便如同滚起的无数晶莹珍珠,沿着如玉的肌肤留恋坠落。
浴室中弥漫着淡淡的香气,热气升腾,散发出缭绕的云雾,如轻梦一般,缠绕着迷醉的心。
淡淡的光辉蔓延过来,水面上舞动起无数闪亮的精灵,而温暖的泉水,将身躯若有若无地包围,缠绕着拂弄着每一寸肌肤,楚晴好像飘在了云端,有一种舒适、放松的感觉,她不禁放下戒备,全身心的沉醉其中。
每一个舒缓的动作,都会引得泉水轻微荡漾,那一波又一波的若即若离,更好似一个温柔的男子,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身子,所有的触感交织在一起,如梦如迷。
楚晴轻轻地摆动臻首,甩起一头长发,无数晶莹水花飞洒,流水溅落一地,在水影中映出同样一个迷醉的香艳世界。
微风吹来,掀开那薄如蝉翼的轻纱,好像一个毛头小子
,偷看到如玉美人沐浴之时,喘起的紧张而厚重的呼吸。
楚晴无意中想起风疏竹来,转头看去,却见风疏竹仍旧一动不动地趴在桌子上。
楚晴又轻声呼唤了两声:“风大哥,风大哥!”她的声调故意放的很高,想因此而将风疏竹惊醒。
但,风疏竹酣睡依旧,宛如一个睡生梦死之人,一动未动,也许是痴迷于他自己的幻梦。
楚晴见状,嘟着嘴嘟囔了一句:“懒猪”。
然后变得大胆起来,她放下了所有的羞赧与矜持,欢快地撩拨起玉露清汤,点点滴滴,落在水下轻起的修长**上,散落在起伏优美的峰丘玉峦上。
氤氲中,明眸荡漾,玉体横陈,半裸半露,春光隐现。
待全身洗净,楚晴又泡了一会,略一感到水温有些清凉,才无力地抬眼看了下银熏中的檀香,恍然意识到自己泡了许久,如同中了古老魔咒一般,全身软弱无力。
她不忘又转头看看风疏竹,在昏黄的灯光之下,他仍旧是原有姿势一动未动。
楚晴嘴角泛起一抹微笑,轻摇了下头,伸开玉臂撑住池壁,慢慢站起身来,出水那一刹那,一股寒意随即而来,沁入肌肤,浑身上下不由打了个冷颤,双臂赶紧抱定胸前,待双脚方一落地,转身便去拾取衣物。
却听得厅堂中“哗啦”一声,吓得全身一抖,抬眼看去,见是风疏竹睡梦中一抬手,打翻了酒壶,摔落到地上之声。
随即,见风疏竹懵懵懂懂醒了过来,寻视了一下屋子四周,摇摇晃晃站起身来,一副迷离醉眼,,终于发现这边,痴痴向自己望来。
楚晴一声轻呼,赶忙拿了旁边衣衫遮挡在身前,娇羞地不敢抬头,也不敢去穿衣,只是躲在轻纱后面,半屈着身子,呆呆而立。
而风疏竹迷蒙中,却见轻纱之后,一美妙女子,娉娉婷婷,三千青丝散于脑后,薄纱半遮,腰若约素,妩媚多姿,风情万种。
恍恍惚惚,迷迷离离,
那美妙女子身形影影绰绰,却好似有几分与水凌月相似,风疏竹不知不觉向前走去,混混沌沌中,眼前那女子渐渐地清晰起来,却正是自己魂牵梦绕的凌儿。
风疏竹走近,抬手撩起轻纱,一步踏进浴室,面对面站在那女子身前。
似醉似醒,抬手抚其香肩,指尖慢慢向下滑去,动作轻柔,口中喃喃道:“凌儿。”
楚晴原本羞涩万般,但听风疏竹如此一唤,先是一愣,跟着抬起一双明眸迎着风疏竹的目光,两人目光一触,如坠深渊。
楚晴半张着娇唇,略带紧张的呼吸,胸前起伏,随后双手一松,胸前衣衫尽数滑落脚下,玉臂一伸,身子紧贴在风疏竹身上,双眸满噙泪水,低声道:“风大哥,既然她已不在,那晴儿愿做她……”
随即,楚晴抬起脚尖,双腿跟着离开了地面……
一股清风,从门缝吹来,桌上油灯挣扎着跳动几下,最后还是熄灭,满屋暗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