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海上(1)
朦胧中,一阵剧烈的晃动,楚晴感到自己猛地往下坠落,惊慌之余,胡乱抓到一处突起之物,身体才得以停下,登时惊出一身冷汗。猛地睁开眼睛,只见自己侧卧在床头,身体已半悬空,幸好抓到了床头栏杆。楚晴摇了摇头,清醒几分,才意识到,整个房间都在倾斜着。
昏黄的灯光下,只见风疏竹躺在另一张睡床上,整齐地穿戴着衣帽,仰面熟睡。晃动略感减弱许多,楚晴隐隐记忆起昨夜点滴,脸上一红,不由抿紧了嘴唇,无意低头一看,自己衣衫却是完好地穿在身上,心生诧异,腾出手来,上下摸了摸身子,未感到任何异样。刚要细想,整个房间猛地向另一侧倾斜过去,自己又被迫滚落到睡床里侧,慌乱中膝盖“咚”地一声撞在了墙壁上。
这一次晃动是在自己清醒时分,让楚晴更加以确认,整个房间真个在来回晃动倾斜。当下心头一紧,难道整栋不二楼在震颤晃动?抬眼看向窗外,窗扇依旧是完好地封闭着,侧耳倾听,发现没了昨夜的疾风响雷,但却水声大作,一浪高过一浪。随着那浪涌声,不二楼不断地在摇摇晃晃。楚晴眉头一皱,难道发了山洪,不二楼被洪水淹掉了,想到此处,顾不得许多,一个翻身,跳下床开,歪斜着身子,一步一步艰难走到风疏竹身旁,用力摇晃了几下,高呼道:“风大哥,风大哥,发洪水了,快起来,快起来啊。”
半晌,风疏竹睡眼惺忪,慢慢醒来,半睁着眼睛道:“发洪水了?”
楚晴勉强地站在歪斜的地面上,面生焦急道:“是啊,你快……”话未说完,房间又一倾斜,楚晴整个身子扑倒在风疏竹怀中,娇嫩的嘴唇贴在了风疏竹脸上,两人一惊,慌忙分开,但随着房间的来回晃动,又不得不紧紧依靠在一起。
楚晴脸上一红,低下头去,蜷缩着身子靠在睡床里侧,再一抬眼,却见风疏竹已经离开,兀自走到了窗子边,一抬手,将房间外侧的窗子打开,顷刻间,一股大风灌入,跟着一股浪头涌进来,打得风疏竹如落汤鸡一般,衣帽尽湿。
楚晴忍俊不禁,笑了一下,也跳下床来,快步走到窗口,向外一望,只见窗外巨浪滔天,汪洋一片,不二楼三楼以下居然都在浪花中,时隐时现。
楚晴瞪圆了眼睛,惊呼道:“风大哥,怎么发了这么大洪水?”
风疏竹抖了抖衣帽道,吐出舌尖舔了舔嘴唇,道“这不是洪水,而是海水,我们应是在大海之上了。”
如此天方夜谭,令楚晴一时难于相信,遂重复道:“大海上?”
风疏竹又用手指沾了下窗框上的积水,放到嘴里,道:“是的,这是海水,不信你试试。
楚晴满脸痴疑,伸出一根手指,也沾了下,放到嘴边一舔,马上吐了出来,面生难色道:“又苦又咸,真的是海水啊。”
风疏竹离开窗子,向房间里走了几步,抬眼打量了下房间,低声道:“想不到,这不二楼居然是一艘巨船。”
楚晴听了,转过头去,迎着风浪,将头伸向窗外,上下一看,只见不二楼真的摇摇晃晃中,在海浪间穿行。
一声轰响,远处一个浪头涌了过来,足有四层楼高,吓得楚晴赶紧缩回身子,拉下外侧窗板。
“哗”,
一声大响,浪头打在窗上,不二楼船身晃了一晃,
楚晴回身见风疏竹已然端坐在桌旁,便也走过去道:“风大哥,我记得,不二楼是在山下一处空旷处啊,何人有如此本事,将那么大一栋楼搬到海上呢?”
风疏竹看了眼楚晴,道:“不是搬到了海上,而是那里根本就是一处河道,大雷暴带来了洪水,不二楼顺着洪水,就入海了。”
如此解释,令楚晴惊叹不已,想了一下,又道:“那,那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呢?”
风疏竹摇了摇头,未说话,良久才道:“水月剑在哪里,我们就跟到哪里。”
一句话提醒了楚晴,慌道:“风大哥,那两人不会趁夜色逃了吧,我们现在御剑追去,应该还来的及。”
风疏竹略一沉思,低声道:“应该不会,你大可去楼下看看。”
楚晴将信将疑,带着一脸疑惑,走出房门,刚来到门外,就听楼下一阵嘈杂。
寻声望去,却见一楼大厅中,有些人围着不二楼的伙计们在大声吵闹着,高呼为何将众人带到海上来,要求马上返航回去。那些吵闹中的人,赫然而见一个穿黄衣服一个绿衣服的汉子,其中穿绿衣的汉子背上背着一个包裹,隐隐可见水月剑形状,正是住楼下那二人。
而大厅旁,又有一些人坐在一旁,悠闲地吃着酒菜,平静地看着众人吵闹。
这时,见掌柜的带了几个伙计走了过来,来到人群前,抬手意识大家安静,待众人声音低下去,掌柜的才环视一圈,高声道:“诸位,稍安勿躁,请听我一言。我们不二楼本就是一艘巨船,是诸位昨夜误打误撞,进了楼来。本人久在此航道上往来,知道昨夜有大雷暴,引发山洪引流入海,总不能故作不知,将尔等赶出楼外,眼睁睁看着你们送死吧。再者昨夜的雷暴,你们也是亲耳听到亲眼见到吧。”
一席话说的有理有据,众人哑口无言,但马上又有人道:“那现在就返航,我等还有要事在身”,其他人跟着一听,也纷纷附和要求立刻返航。
掌柜一听,目露难色道:“诸位有所不知,这不二楼,可是有人花了重金预订的航船,返航之事,万万提不得,这定金都能赔得我们倾家荡产。”
众人一听,如何理会,继续吵闹起来,不断向前拥挤过来。
掌柜见软的不行,脸色一肃,怒道:“诸位既然不听劝,那也罢,陪了船钱,我便返航。”
有人随声接过话头,高声问道:“要多少钱,大爷出的起。”
掌柜闻声一笑,道:“一万两黄金,一人!”
众人一听哗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这时又有人走出来,高声道:“大爷家里有的是钱,你即刻返航,上了岸,尽数赔你!”
掌柜闻声,双目圆瞪,抬手一指,勃然大怒道:“你当我儿戏!我看你的小命也不值一万两,再来捣乱,丢你下海喂鱼!”说完向前踏上一步,身后众伙计也是横眉冷目,围拢上来,那人吓得连连后退。
众人慑与淫威,一时哑然。
但随后又有人道:“那,你究竟要把我们带到哪里去!”
掌柜扫了一眼众人,铿锵有力地道:“断续岛!”
话音方落,群情激奋,众人个个面生恐惧,有人甚至瘫倒在一旁。许多人失声痛哭起来,好像马上奔赴死亡一样,也有人奋起反抗,但当即被伙计们打倒在地,用绳子捆了。
在制住那些作乱者后,掌柜一脸怒容,喝道:“打开大门,扔下海。”
身旁伙计闻言,摇动手柄,缓缓将正门打开,只见大海之上波涛翻滚,浪头里无数黑影闪动,偶有近前的,却看出是或双头或三头或数头的怪兽,形如人面,红眸闪闪,个个俱如铁塔也似,分波,围绕着不二楼窜动。
一阵惨叫声,只见伙计从后厨抬来一只山羊,用绳索捆了四蹄,由二人抬了,走到正门旁,高高抛起,扔向海里,还不待那山羊落入水中,就有数只怪物争相跃起,在半空张开满是锋利牙齿的巨口,活活将山羊撕了个粉碎,随后又隐
去波涛之中,留下一阵血腥气灌入船舱。
那几个被绳子捆住的人,早已发声不得,有些人更是裆下一热,尿了裤子。
掌柜猛回头,虎目怒视众人道:“还有谁要返航的!”
众人吓的小声哭泣,不敢再有任何言语。
掌柜的大手一挥,众伙计摇动手柄,关上大门,随着一声冷哼,拎着伙计走了,身后剩下一帮吓得全身发抖站立不稳的人们。
楚晴在楼上看得真切,见不二楼如此欺压众人,刚要发作,却被人从身后一把捏住肩头,回头一看,却是风疏竹,不知何时从房间里走了出来,示意自己不要妄动。
回到屋内,楚晴依旧愤愤不平,高声道:“风大哥,你干嘛拦着我,这不二楼的人如此蛮横,与杀人越货的黑店有何区别?”
风疏竹道:“冒然生事,怕是节外生枝,你没看要求返航的只是寥寥数人,大多数人神色坦然,应是那些雇主。”
楚晴低头想了想,道:“即便如此,我们真要去那什么断续岛吗?”
风疏竹想了下,道:“既来之,则安之,就算龙潭虎穴,我们也要闯一闯了。”
楚晴又道:“风大哥,那断续岛,究竟是个什么地方,为何那些人听了,居然那样的恐惧?”
风疏竹看着楚晴,想了想,才娓娓道来,原来那断续岛的传说在三界由来已久,传闻距中原大地东南方向,数万海里之遥,茫茫大洋之上,有一片岛屿,岛上住着成千上万的妖魔,被人誉为魔域,偶有船舶误入,却是有去无回。但岛上的妖魔却从不进犯中原,然其中有个最有名的魔头叫九黎赤方,令三界闻风丧胆。但所有消息都是传说中,没有人去过,即便有人去了,也从来没人回来。久而久之,断续岛是否真的存在,反而成了争论,更有人说是有人编造出来为了吓人的。
楚晴听了面露惧色道:“那,我们真要去那个生活着无数妖魔的地方吗?”
风疏竹看了眼门外道:“是不是真有断续岛,这不二楼是不是真要去那里,我们单凭掌柜一家之言,无从判断。”
楚晴道:“如此说来,我们尚有一线生机。”
两人说着,忽然腹中传来“咕噜”一阵声响,楚晴看了眼风疏竹,不好意思地道:“我们还没有吃饭。”
风疏竹笑了下道:“那,晴儿在房间内等候吧,我去楼下叫伙计。”
见楚晴点了点头,风疏竹方起身走出屋外,转身刚要关门,却见隔壁那一老一少两个戴斗笠的人也恰好出门来。
风疏竹礼貌地点头笑了下,道:“早啊,两位。”本是一句礼貌问候,岂知那老婆婆眼神十分不友好地扫了风疏竹一眼,道:“你又如何知道是早晨?”
风疏竹感到几分尴尬,道:“昨夜方来的不二楼内,今天起来,想是早晨。”
那老婆婆哼了一声,声音沙哑地道:“鬼道一日过,世上已千年。怎么,你没听说过吗?”
风疏竹一听如此无稽之谈,大白天里,居然言鬼道,但仍不动声色道:“打扰了,两位。”说完走下楼去。
刚走到三楼楼梯口处,却碰到那穿黄色与绿色衣服汉子,此时应是放弃了吵闹返航,知趣地想要回房了,看着绿衣汉子背后背着的包裹,风疏竹心中一阵激荡,怒气上冲,但强自压住。
正准备从二人身旁走过时,却见那二人交换了一个眼色,同时望来,风疏竹见状,停下脚步,缓步上前道:“两位大哥,可有事?”
那二人闻声,一阵犹豫,还是穿绿衣服的汉子左右看了看,道:“公子,看样你还有所不知吧。”话未说完,却是顿住了。
第九十一章 海上(2)
风疏竹淡然一笑道:“愿闻其详,两位大哥有事尽管道来。”
闻言,那绿衣汉子又神秘兮兮地犹豫了一阵,才颇为小心地试探着道:“观公子也是精明之人,实不相瞒,我兄弟二人此番得了一件宝物,公子是否兴趣看上一看?”
风疏竹心下明白,这二人是想向自己兜售宝物,却不知是不是那水月剑,但仍是一副面色不动模样,故作不知地道:“我一介书生寒士,如何识得什么宝物。”说完观察到两人面色有变,似是对自己失去了兴致,顿了下,又侧目道:“不过,家父一向喜欢收藏古玩玉器,两位也不妨向我展示一二,看得顺眼了,也许会进一番孝心,买上它一两件。”
两人一听,似是感到事情还有转机,便眉开眼笑地道:“既然如此,那公子里面请。”说着打开房门,请风疏竹进了房间。
风疏竹进屋扫了一眼,便见这楼下房间比楼上上房小了许多,而且只有一张床,床上被褥却并没动过,想是这二人夜里并不在卧榻上休息。又见外侧门窗俱被铁锁锁定了,屋内更是光线很是昏暗。
那二人请风疏竹坐下,笑嘻嘻地关上门,转头绿衣汉子解下包裹,放在桌上,小心翼翼地打开,只见从里面露出一柄宝剑。
风疏竹看得真切,那正是自己也持握过多次的水月剑无疑。当即顿感气血上涌,头脑一阵眩晕。
那绿衣汉子见状,手上边做着收起水月剑的动作,边疑惑道:“公子,为何如此紧张?”
风疏竹定了定神,连忙道:“昨夜喝的伶仃大醉,呕吐不止,此番又没吃过东西,一时头晕,想我一介书生,本无缚鸡之力,这船再一晃动,真是难受。”
那人想了想,也便不再怀疑,而是指着水月剑道:“如何?公子看这柄剑如何?”
风疏竹瞄了一眼水月剑,故意起身道:“在下一介书生,对这等凶器利刃实在无兴趣,两位快快收起。”
那二人见风疏竹要走,上前拦住道:“公子莫急,公子莫急,古人云执笔仗剑,且为书生且为侠客,如何讨厌这宝剑呢。”
风疏竹听了,又坐了下来,看了看水月剑,故皱眉头道:“此剑不像新打造而成,倒像是你二人沙场得来,是为凶兵。”
那二人互望一眼,绿衣汉子道:“公子,实不相瞒,这宝剑乃是我二人行船时打捞上来的。”
风疏竹扫了眼水月剑,又看向那绿衣汉子,道:“单单一把剑,如何打捞,想是其中定有隐情,难不成你二人是官府缉拿的要犯不成?”
绿衣汉子看了眼黄衣汉子,才压低了声音道:“公子,真是聪明过人,实不相瞒,我二人虽不是江洋大盗,但与宝剑一起打捞上来还有一具女尸。”
风疏竹听后心中一惊,面色微动,道:“想是一具残缺不全,妇人之尸。”
那绿衣汉子得意地笑道:“公子这次可猜错了,非但不是残尸,还是倾国倾城之貌,皮肤白皙若雪。”说得口水连连,一副下作之样。
风疏竹隐隐觉得其言与水凌月有几分相似,却道:“即便如
此,你二人又如何认为这是一件宝物。”
那绿衣汉子道:“公子问的好。”说着将水月剑递了过来,道:“公子如能拔出这剑,我等赠送给你。”
风疏竹暗想,水月剑乃一柄正义之剑,邪魔外道道力不够,万难拔出,落入这二人之手实在是玷污了仙剑,但转念一想,这二人目光闪烁,又有几句话可信,万一打草惊蛇,岂不是功亏一篑,当下打定主意,大大咧咧道:“还有这般怪事,让在下来试一试。”说完接过水月剑,上下打量了一番,紧紧握住剑柄,故作用尽全身力气,涨红了脸颊,那剑口却是纹丝不动,方堪堪道:“想是你二人做了手脚,故意锁住这剑,以便卖个大价钱。”
那二人一听怒道:“有眼无珠,不识货,莫要诋毁,你还是出去吧。”说着将风疏竹推了出来。
风疏竹故意在门口处絮叨了几句,才下楼去。
刚走到楼梯口,却与一人撞个满怀,推开一看,不是别人,正是易丁甲,忙拱手道:“前辈……”,却被易丁甲骂道:“你这不长眼的后生,走路如此不小心,慌里慌张,难道是赶去投胎不成!”
风疏竹心领神会,知道易丁甲故作不认自己,忙赔礼道歉。
又到一楼,找了伙计,说明来意,伙计却道有人已经点过了,早早送去房间了。
风疏竹颇为诧异,扫了一眼楼下,见几张桌上坐满了人,都悠闲地品茶闲聊,隔壁住那二人也坐在角落里,点了几盘小菜在吃。
风疏竹未做过多逗留,又转头走回房间,推门而入,却看到楚晴坐在桌旁,桌上放了几样小菜,又要了一壶酒来,未等风疏竹开口,楚晴道:“怎么,你没有买下水月剑吗?”
风疏竹一愣,笑道:“原来你都听到了啊。”转身关上房门。
又听楚晴不屑地哼了一声,道:“那,你觉得这两人到底什么来路?”
风疏竹坐到桌旁,道:“隐隐感到,这二人是在找认得水月剑之人。”
楚晴道:“如此两个小毛贼,拿着仙界至宝,到处晃卖,幕后没有强人,怕早死了多少回了。”
风疏竹点头道:“不错,所以我们只得静观其变。”
楚晴又道:“好像,这艘船上,真的是鱼龙混杂,各怀鬼胎。”
风疏竹道:“怎么,晴儿突然对形势看得如此明白。”
楚晴道:“不是我看得明白,而是你下去点个菜也太久了,我又无事可做,才胡思乱想的。”
风疏竹又道:“这水月宫之事,真的扑朔迷离。”
楚晴道:“我看还是先填饱肚子再说吧。”
两人边吃边聊,不一会,听到有人敲门,楚晴看了风疏竹一眼,对着房门努了努嘴,风疏竹笑了下,起身去开门。
只见掌柜的一副笑脸站在门外,身后还站着几个伙计,一脸严肃,那掌柜向房内看了一眼,才一拱手道:“两位,多有叨扰。”
风疏竹道:“不知掌柜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掌柜一笑道:“不敢,不敢,鄙人姓梅单字河,公子
称呼我梅掌柜即可。”
风疏竹点头道:“那不知梅掌柜,有何事?”
掌柜梅河道:“不二楼驶向断续岛,公子应有耳闻。”见风疏竹点头又道:“实不相瞒,本人就是做这往来断续岛的小本行船买卖。”说完看了看风疏竹脸色沉静,才又道:“后天便可到断续岛,只是蹬岛后有个规矩……,”
风疏竹不以为意道:“梅掌柜请讲。”
掌柜梅河道:“蹬岛后,所有客商必须戴此面具。”说着,转身从伙计手中接过面具。
风疏竹扫了一眼,只见面具红嘴獠牙,材质乌黑铮亮,非铁非石,不动声色道:“要多少钱?说吧。”
掌柜梅河赔了个笑脸,道:“一千两一个。”
风疏竹坦然从袖口拿出两张银票,在掌柜面前一抖,换了两只面具。
掌柜梅河又说了几句客套话后,转身要走,却听到身后风疏竹道:“梅掌柜,却不知,这从断续岛上回来,要如何坐你这不二船。”
梅掌柜闻言,停下脚步,转身回来,面生敬佩之色,道:“公子心思缜密,想的周全,下月月圆之夜,不二楼在断续岛外等候,只是……”
风疏竹道:“订金多少?”
掌柜梅河打量了一下风疏竹,方道:“黄金一千两,一人。”
风疏竹想了下,从袖口取出一颗珠子,放在掌心,那珠子足有鸡卵大小,烨烨生辉,道:“请梅掌柜长眼。”
掌柜梅河谨慎地拿到手中,仔细一看,抬眼瞄了风疏竹一眼,道:“说吧,公子要订几人?我留房便是。”
风疏竹刚要开口,却听楚晴在里侧高声喊道:“十人!”
掌柜梅河闻言,目露难色,但手握住珠子不放。
风疏竹看在眼中,道:“掌柜不必为难,舍妹玩笑的。”
掌柜梅河寻思半晌,才咬牙定道:“五人,公子,五人如何?不能再多了。”边说边摊出手来,伸开五指。
风疏竹一愣,随即道:“交个朋友,就依梅掌柜的。”
掌柜梅河一听对方如此爽快,恭声道:“那就不打扰两位,有需要,尽管吩咐伙计。”
关了房门,将面具放到桌旁,风疏竹又坐了下来。
楚晴拿起面具把玩了一番,才道:“你,拿了个什么东西,把那梅掌柜迷成那样。”
风疏竹叹道:“确为一重宝,唤做流风珠,换了别人一文不值,巧了,这人做行船的,据说那珠子可以定海上风向。”
楚晴疑道:“那你又是如何得到的?”
风疏竹道:“昔年游历天下,斩杀海蛇妖得到的。”
楚晴闻言,未再追问,而是道:“我说十人是玩笑,掌柜回了个五人,风大哥就同意了,这里却只有我二人。”
风疏竹道:“至少还有个易丁甲,多订几个终究是有好处。”
楚晴想了想,来了兴致,笑道:“还有三个名额,我们也可以等着涨价,赚它一笔!”
风疏竹笑着摇了下头,低头夹了一口菜,放入口中。
第九十二章 海上深夜(1)
是夜。
隐隐感到船外风浪更大,翻滚的巨浪一波接着一波,拍打着船舱,期间不时传来怪兽的嘶吼声,听上去如同饥饿了千年万年,更似有利爪抓挠着船舷,好像要攀爬上来一样。
楚晴听得有些花容失色,惊慌道:“风大哥,我们这是在哪里啊,怎么感觉在地狱中穿行一样。”
风疏竹看着摇摆不定的灯火,镇定地道:“传闻,断续岛与外界之间有一片海域,叫魔域之海,里面生活了各色魔兽,将断续岛与外界隔开,外面的人进不去,里面的人出不来。”
楚晴听了,回望了眼那黑漆漆的窗口,胆战心惊地道:“那,那,那这些魔兽,会不会闯进来。”
风疏竹抬头看了她一眼,轻轻地笑道:“梅掌柜的都说了,他经常往来断续岛,想是这船体应为非凡材料打造,否则,他自己岂不是早葬身大海了,我们又何必去多虑呢?”
听风疏竹如此一说,楚晴眨了眨眼睛,一时也是明白过来,便略感放下心来。
那知神情方一放松,但听“咔嚓”一声大响,突地从窗口传来。
赫然而见,一只巨大的爪子印在了窗扇上,向房间内凸出过来。
楚晴惊悚地看过去,发现里面那层雕花窗扇应声落地,而外面那层乌黑防水的木板却只是突入进来。只见那巨大的爪子在黑木板上又抓挠了数下,似乎奈何不得那层木板,便最后终于还是放弃,离开了。
说来也怪,待那兽爪离开后,船舱外的那层黑木板上留下的深深抓痕,就在楚晴的注视中,慢慢恢复如初。
楚晴甚感新奇不已,当下再次稍稍放心下来,这时猛然又一张更为巨大的爪子印在了那黑木板上,吓得楚晴全身一抖,站起身来,快步向里走了几步,心想还是远离窗口为妙。
风疏竹却面平若水,看了看那爪印,走向窗边,俯身拾起摔掉的雕花窗扇,端详了片刻,抬手装了回去。
楚晴见风疏竹如此镇静,闭起眼睛,握紧了拳头,也强自镇定心神,稍后算是平静了下来。
蓦地,门外却传来一阵敲门声,吓得楚晴浑身一激,误以为魔兽钻到不二楼里侧来,待辨识清是敲门声后,看了眼风疏竹,有些幽怨之色道:“这么晚,会是谁,难道又是那个掌柜梅河来兜售东西不成。”
见楚晴脸显薄怒之色,风疏竹摇头一笑,安慰道:“真要如此做生意,怕是不二楼早关门大吉了。”
两人说话间,那敲门声越发急了,楚晴反而向桌旁走了几步,看了眼风疏竹,道:“我可没银票宝珠的,风大公子,你还不去开门。”
风疏竹一脸无奈,紧盯着房门,快步走过去抬手打开,门分左右,却见易丁甲站在门外,高呼道:“哎呀,老朽观公子眉宇生辉,天阁丰润,他日必得高中,不如算上一卦如何?”未等风疏竹开口又道:“不贵不贵,才一百两银子一卦。”风疏竹刚要开口,易丁甲又急忙抢道:“既然如此,那我们
就进屋吧,待老朽为公子详详细细算上一卦。”说完人迈步走进了屋里,硬是从风疏竹身侧挤了进来。
听到身后楚晴一阵大笑,风疏竹赶忙推上房门,眼角余光却瞥见楼梯口处一个黑影隐了下去,暗自明白,这不二楼中每个人的举动,都是有人监视。
楚晴为何大笑,只因在郝家堡外,与那易丁甲斗嘴,还有一场比武约定,此时见易丁甲自投罗网,因而大笑了起来。
风疏竹如何不了解楚晴心性,当下已知其用意,生怕出了乱子,便以目视之,楚晴只得心生一万个不愿意,兀自走到里面卧房坐了,却暗暗留心易丁甲的一举一动。
易丁甲看到了楚晴,先是一惊,向后不自主地退了一小步,但随后又马上面色坦然,好像早已将比武之事忘于脑后了,反倒是对房间细细打量了一番,嘴里不住发出啧啧声,然后道:“哎呀,这上房与我们下房真是大为不同,老朽开了眼了,开了眼了。”说着居然不请自坐,在桌旁拉了一把椅子,一屁股就坐在了上面,又看了看桌上,提起水壶又倒了杯茶,兀自端起来喝了一口。
风疏竹回身望了眼楚晴,见其只是一脸鄙视,却并未再有其他动作,才放下心来,转身陪坐下来。
未待风疏竹开口,易丁甲道:“公子,应该是想问前程吧,老朽这里有一签筒,请公子抽一支。”
风疏竹笑了下,欲要伸手,却被易丁甲打断,一脸正色道:“老朽签筒乃神圣之物,公子万般不可如此儿戏,要严肃,要严肃。”重复了两遍后,见风疏竹收起笑容,才将签筒再次递了过来,风疏竹绷着脸,强忍着笑意,伸手抽了一支竹签,借着灯光一看,上面写着签诗,却是:
罗门一入白光响,风轻月白晴空驻。
回程且问何方去,莫向高滩花香处。
风疏竹看着签诗,隐隐觉得与入断续岛暗合,刚要问其意,却见易丁甲摊开手来道:“预付纹银五十,解了签诗再付另一半。”
风疏竹一愣,随后从袖口里取出一本小书,递了过去,笑道:“前辈,不知这个,可否抵上五十两。”
易丁甲斜眼一看,脸上先是一惊,但马上伸手拿过来,堆笑道:“这是自然抵得,自然抵得。”声音也降低了几分,好像生怕别人发现了自己的小秘密一样。
楚晴心中颇为奇怪,风疏竹如何带了这多宝物出来,但用眼角一瞄,认出是在郝家堡时,小胖熊袋袋从易丁甲那里偷来的那本江湖术士算卦用的小书,便撇了撇嘴,小声嘟囔了一句:“老骗子”。
抬眼又见易丁甲收起小书后,笑道:“这首签诗是说呢……”
楚晴在卧房中,看准了易丁甲将那签筒放在了身后的地上,转了转眼睛,计上心来,就蹑手蹑脚走了过去。
风疏竹虽说看在眼中,却见楚晴并无恶意,也便未做理会,而是继续专心致志倾听易丁甲解签。
易丁甲对身后事却全然不知,全副精力都放在手上
的竹签上,边看边继续道:“公子你看这第一句,分明是说你要入那罗刹门一样的鬼门关啊……”话未说完,楚晴在其身后却拿起签筒,抽出一支竹签,摇头晃脑念出声道:“罗门一入流水响”,念完将竹签“吧嗒”一声丢到地上,又抽取一支,念到:“罗门一入流水响。”
易丁甲闻声,大惊失色,起身转过头去,一看楚晴手中拿着签筒,不住往外抽竹签,接连重复着那一句签诗,忙得来夺,却又如何能抓到楚晴。
楚晴嬉笑着,一闪身,躲到风疏竹身后,道:“风大哥,这就是一老骗子,你不要信他!”
易丁甲急的老脸通红,道:“哎呀,哎呀,真是没有教养啊,出口伤人,用了这等魔法,把我签诗变成了一样的,还血口喷人。”
楚晴一听,易丁甲如此诡辩,将签筒一把扔了过去,不偏不倚,打在了易丁甲身上,怒道:“老骗子,你真是……反咬一口!今天我要不打得你显出原形,算你嘴硬。”说着撸胳膊挽袖子,就要出手,却被风疏竹笑着拦住。
易丁甲边俯身边捡竹签边紧盯着楚晴,真怕冲过来揪住自己一顿毒打,见其被风疏竹拦住,才略感放心,收拾了东西,绕过楚晴,走到门口处,回头对风疏竹道:“还欠五十两!”
楚晴高呼道:“我看你是欠打!”
吓得易丁甲全身一颤,开门走上了走廊,还不忘回头高呼道:“还欠五十两……,”
风疏竹看了看气呼呼的楚晴,笑道:“如何与他这般认真。”
楚晴嗔怒道:“这等人,倚老卖老,到处行骗,还不讨打。”
风疏竹道:“想来也无大罪,由他去吧,就当我们无事解闷了。”
楚晴拉了椅子方要坐下,脚下一硬,却是踩到一物,低头一看,是一个小纸团,想是易丁甲落下的,俯身捡起来,打开一看,上面写着“空觉寺”几个字,心中不解,递给了风疏竹。
风疏竹接过字条,琢磨半天,又看了看窗外,将那纸条靠近灯火,点燃后,道:“难不成,空觉寺,也有人在这不二楼。”
楚晴道:“在水月宫与空行他们见过面的,难道他们也上船了,可又为何不见我们呢。”
风疏竹略一沉思,道:“应是有何种难处,这不二楼中眼线众多,人物成分复杂,怕是不便暴露身份为好。”说着转头看向桌上放着的两张面具。
楚晴也顺眼看向那两张面具,道:“如此说来,那掌柜梅河算是好人还是坏人呢?”
风疏竹道:“好坏又如何区分呢,保护客人,以后才有机会继续做生意,梅河也许就是个商人,莫要想的复杂了。”
楚晴道::“看来一切都要等到了断续岛,才能揭晓了。”
风疏竹点头道:“希望不枉此行。”
两人说话间,却未留意到,船外已是风平浪静,没了海浪拍打,没了怪兽的攻击,不二楼居然如同在陆地上一样,稳稳地向前行驶。
第九十二章 海上深夜(2)
翌日,一轮朝阳初升,海上无风,平波若镜,早霞染红了海水,极目千里,又因是深秋,空气中隐隐透着一股清爽凉意。
楚晴与风疏竹早早便被掌柜梅河派伙计请到了船顶。
原来,这不二楼楼顶才是个好去处,上面非但异常开阔,伙计们老早还摆下了几张桌子,桌上又放了些香茗甜品果撒。
楚晴一眼认出,最边上那张桌上坐了隔壁那一老一少,却还是戴着斗笠,背对着众人。另外几张桌也都坐满了客人,却都不认识,似乎经过一夜惊魂,所有人都在享受这难得的闲暇时光,品茗观海。
梅河见二人走过来,忙上前笑脸相迎,请二人坐下,亲手倒了两杯茶,道:“两位贵客,昨夜睡得可好,我们可是很快要到断续岛了。”
楚晴心想,一夜都是魔兽撕咬抓挠船窗,如何能问睡得好,但听风疏竹笑道:“劳烦掌柜挂心了。”
掌柜梅河道:“公子客气,我们之所以如此顺利,还多亏了你那流风珠,要不,我们还要在海上颠簸些时间。”
风疏竹笑道:“那珠子留在我手上实在是埋没了,此番在梅掌柜手中,却是发挥了大番作为,也算是它最好的归宿。”
掌柜梅河一听,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挑起拇指道:“公子实在是会抬举人。”
风疏竹端起杯子,喝了口茶,赞不绝口,又道:“梅掌柜,却不知,这船上都坐了些什么人?”
梅河闻言,微微侧身,向后一靠,瞄了旁边桌子一眼,压低声音道:“生意人,不问顾客来路,只要不惹是生非,不二楼是喜迎四方来客。”
风疏竹点头笑道:“那,在下冒失了。”
掌柜梅河摇手道:“无妨,无妨,不知者不怪嘛。”
风疏竹望了眼海上,又道:“却不知,这断续岛可有什么可入手物事?”
掌柜梅河瞄了眼风疏竹,道:“公子,这个,本人就不知道了,虽说往来多次,但本人却从未蹬岛,都是送了客人便回。”说着又压低声音道:“不过,的确有些客人是拿了中原得来的宝物到岛上交换,听说利益非常可观,但具体详情,就不知道了。”
风疏竹看了眼梅河,想是对方已通过对话告诉自己,这一船人中,有大多数是来交换宝物的,多为利益商人。
风疏竹略一沉思,又道:“在下初往断续岛,却不知当地可有什么忌讳之事。”
掌柜梅河一听,瞪大了眼睛,道:“公子这可问着了,那断续岛上最大的忌讳就是人人需戴面具,不得已素面示人。”
风疏竹故作惊讶,道:“断续岛如此忌讳,还真是奇特,那岛上的人来到中原,岂不是也要戴着面具。”
掌柜梅河一听,沉默了片刻,才悄声道:“断续岛上也不是人人想着出岛,即便寥寥数人出了岛,但下了船,摘了面具,任谁也是认不出的。”
风疏竹装作未认真听,端起杯子,挡在了面前,但心下已明白,岛上的人确有往来中原之人,而且从掌柜口中隐隐听出断续岛上也是存在不小的分歧,貌似有人十分反对与中原互通。
正在沉思间,忽然听到身旁楚晴一声惊
呼,风疏竹寻声望去。
只见平静的大海之上,波光粼粼,目极千里,那海水中更是有一条巨大无比的鱼迎着霞光,浮出水面,其身形大如山岳,黑背白鳍,在不二船不远处缓缓并行游动,稍后从脊背处喷出一股水柱,霎时珠飞玉迸,形成一派奇特景象,引得船上之人为之注目,而后那巨鱼张开可吞舟船一样的巨口,对着朝阳吞吐吸纳。
楚晴兴奋之余,问道:“这巨鱼会不会吃人?”
掌柜梅河笑道:“这里是最平静的海面,这些巨鱼温顺得很,与人类十分友好。”
楚晴闻言,站起身来,走到船顶栏杆旁,对着那巨鱼一阵尖啸。
那巨鱼似乎听懂楚晴啸声,一甩尾巴,卷起数丈之高的浪花,侧身游了过来,在靠近不二楼数丈远近时,又停住身子,漂浮起来,生怕打翻了不二楼一样。
楚晴见那巨鱼如此温和,高兴地伸开双臂,探出栏杆,想要亲近一番,怎奈那巨鱼太大,在不二船三丈远近便已无法再靠近,只是默默地伴着船向前游动。
楚晴回头看了眼风疏竹,见其眉目含笑,望着自己,并未阻止,便大胆起来,嘴角露出一抹微笑,一个纵身,便跳到了巨鱼背上。
那巨鱼先是一愣,跟着一甩尾巴,远离不二楼,驮着楚晴快速游动起来。
楚晴站在巨鱼背上,乘风破浪,穿梭于浪花之间,感受着大海的宽广浩瀚,如挣脱世俗鸟笼一样,心情舒畅,迎着呼啸而来的海风,张开双臂,拥抱向大海,一任浪花跳上发梢。
船上,周围人都站起身来,望着楚晴更是羡慕不已,
掌柜梅河“呵呵”一笑,对风疏竹道:“想不到,公子舍妹有如此本事。”
风疏竹又看了一阵楚晴,见无危险,方放下心来,转头笑道:“小孩子心性,贪玩。”
掌柜梅河又道:“据我所知,这巨鱼虽说温顺,但却轻易不会被人乘玩。”
风疏竹又看了眼楚晴,见其在海上玩得开心,方疑道:“竟有如此之事?”
掌柜梅河道:“看来舍妹断然不是凡人。”
风疏竹笑而不语,转头又见楚晴站在巨鱼背上向朝阳游去,那巨鱼张开巨口,吸纳了海水进去,从脊背处又喷出数丈高的水柱,惹得楚晴尖叫不迭。
又过了一炷香时间,梅河兴奋地一指前方,道:“断续岛到了,公子。”
风疏竹顺其指向一看,只见平静的海面上,隐隐看到一片岛屿延伸开来,似有数百里长,远远看去好似漂浮在海面上,岛上更是浓雾遮掩,看不清晰。
楚晴在巨鱼背上原本玩得异常欢乐,忽地那巨鱼就停下不前,自己抬头眺望,也是看到一片岛屿,心中知道已到断续岛,想是那巨鱼不愿靠近岛屿,自己方恋恋不舍地蹲下身来,摸了摸巨鱼脊背,道:“大鱼,大鱼,等我回来时再找你玩吧。”
那巨鱼似听懂其言,张开巨口呜咽一声,又载着楚晴,迂回游动了几次,最后赶到不二楼附近,缓缓停下。
楚晴又闻得风疏竹在船顶呼唤,遂不情愿地一纵身,离开了鱼背,飞回到船顶,但依旧转头看向那条巨鱼,招手告别,那巨鱼
似懂人性,虽说没有手脚,仍是喷出一道水柱,与楚晴道别。
直到巨鱼身影消失在茫茫大海之上,楚晴方转过头来,看了眼风疏竹,红着眼圈道:“风大哥,我们回来时,还会来这里吗?”
未等风疏竹开口,掌柜梅河笑道:“不是我吹嘘,往来中原与这断续岛,除了我不二楼,就算你有通天本事那也是枉然,而这片海域那也是必经之地。”
楚晴闻言,心情顿时好了许多,对这只见过数面的掌柜的也有了几分好感。
就在说话之间,断续岛已近在眼前,看上去不过那么数里之遥,船上众人也都站起身来,聚拢在船头,透过浓雾,想看个清楚。
但见巨大的岛屿上,朦胧一片,似乎连阳光都照射不进去,又联想到传说岛上生活着无数妖魔,更是相互吻合,许多人心头更是蒙上一层阴影,面色惨然,如同马上就要下了地狱一般。
但任何担忧与恐惧,都不能阻挡不二楼的行驶,在船头正前方,迷蒙的岸上,隐隐现出一巨大的拱形石门。
掌柜梅河神色欢喜,伸手一指,道:“那便是断续岛的入口了。”
身旁风疏竹抬眼望去,疑道:“梅掌柜,这岛屿如此之广,为何说那石门才是入口。”
掌柜梅河看了眼风疏竹,神秘地道:“断续岛周围遍布法阵,就算罗浮金仙也是休得入内,唯独这石门,定期开放,往来自由。”
风疏竹听了也未多问,而是暗暗记在心间。
一刻不到,不二楼已是靠近岛岸,开始缓缓将船身横了过来,向一块巨大的青石靠拢上去。
原来那石门前并不是浅水港湾,而是一处深崖,从崖上伸出一块巨石来,足有百丈长,数十丈宽,巨石之下水波激荡,白头浪花翻涌,海水深不可测。
不二楼缓缓靠近巨石,船上有伙计甩了缆绳上去,跟着一个纵身,跃上巨石背,在一处凸起石墩上拴了缆绳,动作甚为娴熟,跟着又有数人跳过去,待几人将不二楼牵引靠近,才招手向掌柜的,已示停当,船上又有伙计推了一把斜梯出去,搭靠在巨石边沿上,算作临时通道。
掌柜梅河转身一笑,拱手道:“公子,就此别过,下月月圆之夜,我们再见。”
风疏竹拱手告别,与楚晴跳上斜梯,走上了巨石,岸上早有伙计在房间取了面具递了过来,二人并未多言,戴上面具,随众人缓缓向那巨大石门走去。
忽地,身后传来一阵嘈杂声,回头一看。
见是有些人不愿下船,却被伙计强行拖了下来,扔到巨石背上,个个如同被软脚虾一般,站立不稳,瘫倒在地上,哭爹喊娘,似乎被人推向鬼门关一样。
楚晴透过面具,抬眼看向那石门,见其成拱形,青石颜色,高达百丈,中间空隙处可并行数百人,两侧的门墩也有数十丈宽,在海上时看过来还不算出奇,此时近了,如此巨大之物矗立在眼前,方感其威武,大气磅礴,令人叹为观止。
通向那石门的道路,看上去很近,却足足走了有数里远近,仍未到终点。
再回头一看,赫然而见不二楼不知何时已经远去,消失于茫茫烟涛云海之中。
第九十三章 断续岛(1)
终于来到石门下,众人左右看了,并无人把守,只是门内烟云缭绕,视线模糊,许多初到此地的人犹豫起来,毕竟断续岛的恐怖传言耳熟能详。但仍有一部分人,不以为意,信步走入石门,光影一闪,如同步入另一个空间,消失在众人眼前。
就在众人稍一犹豫时,从身后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众人听之色变,转头一看,上一刻还是平静的海面,已是完全变了样子,大海忽然狂怒起来,咆哮着,翻滚着,如山的巨浪,一排排涌来,眨眼之间便到了巨石边缘。
“吼”,
浪头拍打在巨石上,激起千重浪花,幻起一片银光。
就在众人惊魂未定之间,海啸声更重,巨浪层层压来,已然跃过了巨石,向岸上席卷过来,被如此**狂浪卷中,怕是九死一生。
众人一声发喊,开始疯狂向石门里跑去,那些先前被吓得瘫倒在岸上的人们,此番却跑得比其他人都快,真恨爹娘少生了几双腿。
而楚晴却呆愣在原地,回头注视着大海,一动不动,风疏竹上前拉了一把,道:“晴儿,还在看什么,快走。”
楚晴似是还未回过神来,怔怔看着海面,道:“风大哥,这么大的海啸,那巨鱼没事吧。”
风疏竹愣了一下,急道:“海面如此,海底也许是平静的,巨鱼早潜入深海了,快走。”说完,不等楚晴反应,探手揽着其腰身,一个纵身,跃过众人头顶,率先进了石门。
巨大的石门中却是另一派景象,没有了大海的咆哮,没有了骇人的巨浪,更没有看到想象中面目狰狞恐怖的妖魔。
只见晴空万里,山清水秀,琪花瑶草,四时同春,众人如入仙域,所有的恐惧与担心,一同消失了,内心反而生出一派祥和。
众人哑然,互相看了看,暗道这哪里是传说中的魔域,分明是瑶台仙境。
石门里侧,又是一条青石大路,宽阔而平坦,路面上缥缈着云雾,笔直地伸向远方,众人如入梦幻,沿着青石路面,脚踩浮云,徐徐/向前,如同在天宫行走。又见大路两侧有许多毒蛇猛兽,并育同游,除了偶尔有一二只满眼好奇,驻足而立外,其余各行其是,令人感到不可思议。
再向前四五里,过了一片荷塘,望见对面一山突起平地之上,宛如天柱矗立,通体莹洁,山势雄奇,却又孔窍玲珑,祥云环绕之下,左右两边各有一条瀑布贴壁斜下,如玉龙飞舞,灵雨飘空,又有一巨大宫殿虎踞当中,玉阶朱柱,华表撑天,看去甚是庄严华丽。
楚晴不由瞪圆了眼睛,低声道:“风大哥,这里是天上仙界吗?”
风疏竹凝视了那宫殿片刻,悄声道:“不可大意。”
楚晴闻言,开始甚为不解,但随即马上明白过来,如此美轮美奂之境界,居然未见一人,实在令人费解。
再一观察周围众人,一些人已是离开,不知去往何处,剩下的一些,都是目露新奇之色,一看便知是初来此地,
走着走着,风疏竹却驻足不前,楚晴见状走回几步,靠上前去,见其双目警觉四周,低声问道:“风大哥,怎么了?”
风疏竹看了眼楚晴,低声道:“晴儿,你是否感到异样?”
楚晴想了下,点头道:“是的,如此美妙境界,居然空无一人,确实奇怪。”
风疏竹微微一摇头,低声道:“我所言非此事,而是我感到自己道力被压制,跨过石门那一刻就有如此感觉,越往里走,越发明显,到了此地,我的道力怕是不足外界一半了。”
楚晴听了,心中骇然,道:“风大哥,怎会如此?”
风疏竹环视四周,道:“我也想不通。”
闻言,楚晴暗运真元,稍一调息后道:“风大哥,为何我没有那种感觉,反而觉得能力充沛。”
风疏竹凝视了楚晴片刻,又陷入沉思,而后只得道:“总之,小心为妙。”
话音方落,一道无形的杀气,刹那冲击过来,风疏竹与楚晴同时一惊,转身望去,说话间两人已被众人甩开了一段距离,而此时在前方众人对面,赫然而见,不远处,青石路中间站着一身穿青色长袍,头戴鬼面具的人,那人身形略显清瘦,鬼面具后面,仿佛藏着一双饥饿野兽一般凶狠的目光,看上去令人不寒而栗。
那鬼面长袍人见众人看到了他,目视向前,缓步走来。
虽说对面只有一人,但众人仍是被吓得呆愣住了,聚在一处,一动不敢动,反倒是那两个拿了水月剑的人,迎了上去。
只见那绿衣汉子将包裹拍了拍,低头与鬼面长袍人耳语了一番,跟着便与黄衣汉子一同背着包裹向后面的宫殿走去。
那鬼面长袍人待二人走后,又向前走近约数丈,停下脚步,扫视了众人一眼,阴森森地道:“尊教主圣谕,在此详查奸细,你们中藏了空觉寺僧人,速速现身,否则杀无赦,一个不留。”
众人一听面面相觑,大家都戴着面具,实在也看不出谁是和尚,但又都怀疑身旁的人是空觉寺僧人,生怕连累了自己,四散开来,相互间距离远远的站定。
站在人群后面的楚晴看了眼那鬼面长袍人,悄声道:“风大哥。”
风疏竹暗暗拉了下楚晴衣角,示意不要做声。
那鬼面长袍人站立了片刻,见没人站出来,便缓缓抬起右手,掌心向上,向天空中做了个召唤的动作,接着在掌心三尺左右远近,现出一个方形光条来,上面写满了奇怪文字,似乎是一张令谕。
紧接着,清朗的天空中降下数道红光,红光过后,便现出十数个同样头戴鬼脸面具,却身穿红色口袋一样衣服的怪人来。
在这众人疑惑之间,从那些鬼面怪人中走出两个身形魁梧同样打扮的怪人来,他们走着诡异的舞步,敲响手中的铃鼓,几声沉闷地“咚咚”声响过之后,便开始急速摇晃起来,随之那铃鼓发出一阵刺耳钻心的铃声。
伴之而来的是一声巨响,两道火光从天而降,“嘭嘭”两声大响过后,两个巨/物应声落地,众人寻声看去,只见两头高大的怪兽,出现在那群怪人面前,长相类狮如虎,高约丈许,长两丈以上,头颅巨大,裂开血盆大口,露出两尺多长的森森獠牙,前爪如钢钩一般,向众人愤怒地咆哮,威猛气势摄人心魄
,更令人奇怪的是怪兽的脖子上拴着一条乌黑粗壮的铁链,不断发出“哗哗”声响。
如此怪兽的出现,引起众人不小骚动。
风疏竹盯着那些怪兽,神色凝重道:“血焰兽!”
接着又有两个体型似女子的怪人走上前来,口中咒骂着听不懂的语言,挥舞起手中的藤条,不断向两头怪兽身上打去,那藤条长约数尺,深红棕色,有普通人胳膊粗细,上面长满了倒钩尖刺,每一次挥鞭,都重重地打在怪兽身上, “啪啪”作响,怪兽登时被打的皮开肉绽,流出鲜红的血液来。
就在众人错愕不已之际,那怪兽被打伤的部位,开始燃烧起火焰来,一会工夫,怪兽全身便被熊熊烈火包围,那些怪人见此情形,高兴地欢呼起来。
此时鬼面长袍人展开双臂,向天空高呼几声听不懂的话语,然后一指众人,向后猛退一步,高声道:“燃烧吧,血焰兽!”
众人尚未作出反应,燃烧着火焰的两头血焰兽咆哮一声,同时猛扑过来,身后的怪人们也纷纷抽出一种形似牛角的尖刀,紧随其后,狼嚎般怪叫着冲杀过来。
众人早已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眼见血焰兽冲到面前,只见人群中五人腾身跃起,丢掉面具,现出青玄光头,亮出法宝迎击上去。
风疏竹原本听空行讲述过“血焰兽”之事,知道这些僧人定非血焰兽对手,势必如同飞蛾扑火,心念一动,方要上前,却被旁边一人拉着,转头一看,那人同样戴着面具,却低声道:“快走,小不忍则乱大谋。”
听出是空行法师声音,风疏竹当下再无犹豫,拉起楚晴,与余下众人一道四处逃窜。
因担心被盯上,风疏竹与楚晴并未御剑,而是随着众人下了青石大道,沿着山坳一路狼奔豕突,多少有些慌不择路。身后更是有一些追兵赶到,不时有人被扑倒杀掉,恐怖气息四处弥散。又向前跑了半个时辰不到,身后那些人逐渐力却,被二人远远甩在了身后。
两人又绕过几座山峰,终于听不到喊杀声、哭叫声,才渐渐收住脚步,冷静下来一看,面前是一大片竹林,一眼望不见尽头,周围更是乱竹纵横,老竹倒断,小竹新生,竹林边蓬蒿没顶,荒芜异常。
楚晴喘着粗气道:“风大哥,我们这是跑到哪里来了?”
风疏竹打量一下四周,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又风趣道:“但应该还是在岛上。”
楚晴白了他一眼,笑道:“难不成,我们还跑回了近思小筑。”见风疏竹又向后看,便问道:“风大哥,你在找什么?”
风疏竹道:“适才血焰兽出现时,好像空行法师在我身旁说话,此时却不见了踪影。”
楚晴喘息渐定,道:“这么大的岛,走散了很正常的。”
两人说话间,迈步进了竹林,向前走了一段距离,却见一开阔平地,生着数百竿大竹,有水桶般粗细,高达十丈有余,森森矗立,蔽日插云。
在大竹丛后面,又见一石洞,洞顶写着几个蚯蚓文,无法识得,光线穿过林间照射进去,可见里面倒坍下一堆碎石,好像是个废弃已久的洞穴。
第九十三章 断续岛(2)
风疏竹抬头看了眼天空,道:“天有不测风云,初来岛上,我们还需找个藏身之所,不如进里面看看。”
说完两人一前一后,穿过大竹丛,进洞后向里走了数尺不到,已然发现碎石将通道堵死,碎石上已生了绿油油的苔藓。
楚晴看了看道:“这里避雨倒是可以,只是不会被那些怪人找到吗?”
风疏竹道:“我留意到从进入竹林开始,便未见任何脚印,想是这里平素无人来此。”
楚晴想了下,道:“可现在他们在搜查奸细。”
风疏竹笑道:“多半不行我们再逃跑,但此时出去定是自投罗网。”
楚晴觉得很有道理,又道:“不知这里夜间是否寒冷。”
风疏竹打量了一下洞穴内,道:“我去拾些干柴来,以备不时之需。”
说完转身刚要出洞口,却从身后乱石堆里一声长吼,若有若有,好似极其悠远,但隐隐令人感到声音凄厉,人毛发。
楚晴吓得赶忙向后一退,躲在风疏竹身后,两人顺着乱石堆里的石缝看了看,却见里面黑漆漆的,无一丝光亮。
楚晴道:“难道是我们听错了,这里不会有人吧。”话音刚落,又传来一声长吼,这次两人听得真切,声音确实从那碎石堆后传来。
楚晴看了眼风疏竹道:“这声音好恐怖,风大哥,我们还是离开吧。”
风疏竹沉思了一下,道:“这长吼中似有凄惨,定是有何隐情。”
楚晴疑道:“那,你是想……”
风疏竹回头看了看洞外,道:“既然没人追来,我们不如搬开这些碎石,一探究竟。”
楚晴担忧道:“万一,万一里面是什么魔头,怎么办?”
风疏竹笑道:“即便是魔头,怕也是一个被困在乱石堆后面的魔头。”说完,搬起一块碎石,扔到了洞外。
楚晴皱了皱眉,却不再多言,也动手搬运起碎石来。
两人就在这样一个陌生的洞内,做起了体力劳动来,虽说不知里面堆积了多少碎石,但总算是搬走一块少一块。
一炷香时间后,两人搬出了数百块碎石不止,回头看看洞外,都要被堵死了,里面却仍未见到通道。
楚晴道:“风大哥,这碎石堆万一有数百丈长,我们岂不是要搬上几年。”
风疏竹笑道:“倘若碎石堆真有那么长,长吼还能传出,这里面被堵住的一定也不是非凡之人。”
楚晴见其如此坚持,也未再争论,但心中打定主意,再搬一会,如果还是看不到希望,就会阻止这种愚蠢行为。
在两人搬运中,洞内通道逐渐向内延伸,越是向里,那长吼声越是听得清楚,里面的人似是也听到了外面有人在搬送碎石,不断地发出吼声。
在日暮时分,风疏竹搬出最后一块碎石,洞穴终于通了,回头再看时,两人怕是搬出了数千块碎石不止。
风疏竹抬眼一看楚晴已是大汗淋漓,自己也是衣衫尽湿,但看到如此成绩,两人却相视一笑。
幽黑的洞穴向下延伸,深不见底,辛苦之余,却不知在那黑暗之中,有何种未知的人事在等着他们。
风疏竹眉目肃然,取出火折子甩亮,率先迈开脚步,
向里面试探着走了进去。
楚晴离风疏竹数尺不到距离,一步步跟了过去,这洞穴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深远,走了不过数丈远近,便出现一个转角。
那发出吼声的人似是听到有人走近,不断地发出阵阵喘息声,呼吸显得甚为沉重,隐约带着一丝喜悦,一丝苦楚。
又向里走了数丈左右,地面上陡然宽阔起来,出现一个亩许大小的平台,平台正中有一个由白玉石栏围成的井口,那声音正是从下面传来,此时应是里面的人听到了两人的脚步声,停住了吼叫,却传来阵阵“哗哗”作响声音。
风疏竹回望楚晴一眼,以目视之,要其待在原地,自己兀自走了过去,从那石栏缺口处走了进去,蹲下身来,用火折子向里面一照,发现是个类似汲水用的石井。
更令风疏竹大为惊讶的是,那井底被困着一个人,看样子是个年长老者,身材极其魁伟,满头白发,散披肩头,长眉胜雪,垂下眼角,两条手臂青筋暴露,被拇指粗细的乌黑铁链锁在石井壁上,下半身泡在水中,双目如电,抬头看向自己,威风凛凛,透着一股王者之气。
那老者看到风疏竹,,嘴唇一动,“哈哈”一笑道:“我当是何人,原来是个书生。”言语中十分轻蔑。
闻声,楚晴也走了过来,蹲在风疏竹身旁,向井下望去,奇道:“你这老头,我们搬了那么多碎石才进来,你为何如此说我风大哥?”
那老者闻言,目光一凛,重新打量了一下风疏竹,道:“风大哥?你可是近思小筑的风疏竹?”
风疏竹并未答言,楚晴却神色一傲,道:“哼,算你这老头还有见识。”
那老者得到答案后,反而发出一阵凄惨的啸声,震得楚晴不得不用双手捂住耳朵。长啸过后,那老者看向风疏竹道:“风疏竹,你可知道我是谁?”
风疏竹看了看井底,笑道:“一个待解救之人。”
那老者闻言非但不生气,反倒开怀大笑,道:“好,实话告诉你,我乃断续岛岛主,九黎赤方!”
待“九黎赤方”四字说完,风疏竹身子不由一颤,随后疑道:“久闻盛名,如雷贯耳。”
九黎赤方轻摇了下头,道:“风疏竹,你可否愿与老夫做笔交易。”
风疏竹看着九黎赤方,道:“我实在想不出,一个被困井底之人,与我做何种交易。”
九黎赤方道:“老夫虽身困于此,你们也好不到哪去,你们被骗到断续岛,已为鱼肉,尚且不知罢了。”
风疏竹摊开双手道:“我们总是比你自由些。”
九黎赤方微闭双目,笑道:“下月月圆之夜便是天狗食月,届时断续岛上的岛民魔功大涨,而你们中原剑仙来了断续岛,道力就会削弱一半。”
风疏竹闻言,面平若水,但心头却是一惊,想了下道:“那究竟是谁,在如此算计我们?”
说完,只见九黎赤方双目圆瞪,如同喷火,恨然从嘴缝中挤出两个字来,道:“梁纵!”
风疏竹没有任何犹豫,马上对九黎赤方道:“说吧,如何交易。”
九黎赤方道:“救我出去,待杀了梁纵,老夫亲自送你出岛。”
风疏竹看了看九黎赤方手臂上的铁链,道:“
那要如何救你?”
九黎赤方道:“找到水月剑,斩断这囚龙锁。”说着,双臂一震,那乌黑铁链跟着“哗哗”作响。
风疏竹听完,沉思片刻,跟着抬起头,低声道:“明白了。”
九黎赤方脸上一疑,道:“你明白什么?”
风疏竹又道:“梁纵攻破了水月宫,派人取了水月剑,又以水月剑为诱饵,将空觉寺以及我们引到岛上,真可谓一石二鸟。”
楚晴想了想,对着井下道:“那老伯,你又与梁纵是何关系。”
九黎赤方冷然看着井上良久,才讲述出一个不为人知的故事:
原来,九黎赤方是断续岛岛主,也是岛上魔教教主,而梁纵是其在去中原时收养的一个徒弟,其父亲确实为当朝梁侍郎。九黎赤方虽为一方之雄,但却从不骚扰中原,对中原那些灵山胜境从无觊觎之心。多少年以来岛上魔众一直过着逍遥自在的生活,但自从梁纵跟随九黎赤方修习了法术后,野心逐渐暴露,萌发了大举进攻中原正道的野心,并得到部分教徒的支持,在多次游说九黎赤方无果后,便起了忤逆之心,趁九黎赤方练功不备时,偷袭得手,用囚龙锁将其困在了这井下,为隐瞒岛上所有人,更是联合那些追随者,假传教主传位圣谕,自立为魔教教主。相比中原,断续岛虽说不大,但这囚龙洞却是禁地,除了历任教主之外,任何人不得踏足,否则会招来天雷,引得元神俱灭,因此,除了梁纵外,更无人知道自己被困在井下,这一晃就是数十年。
风疏竹听完,疑道:“那梁纵为何又不杀了你,而是单单困在这洞内,岂不是给自己留了无穷后患吗?”
九黎赤方道:“梁纵阴险狡诈,但魔功却未登顶,每逢月圆之夜都会来囚龙洞,用尽各种方式折磨逼问我功法。”说着,双手紧紧攥住囚龙锁,拉得“嘎吱,嘎吱”作响。
风疏竹听完,面色肃然道:“如此欺师灭祖之人,人人得而诛之。”
九黎赤方听了,深深低下头去,并未言语,但其一身真气,却引得眉发飘荡,样貌十分骇人。
楚晴看着九黎赤方,不知为何,心生怜悯,觉得这人虽说是一个大魔头,但惨遭徒弟暗算,实在可怜,想到自己与风疏竹搬运了那么多碎石进来,知道了岛上如此多的内情,还算值得,忽然心中一转想到一事,便开口问道:“那老伯,这石洞既然被碎石堵住,梁纵又是如何出入的呢?”
九黎赤方闻言,仰头大笑一阵,方道:“也许是苍天睁眼,数日前,断续岛附近发生了大海啸,引发地震,囚龙洞崩塌,梁纵逃走时因此受伤,险些陪葬老夫。”
楚晴笑道:“看来,这断续岛的禁地之说还算应验了,梁纵虽未遭到天雷轰顶,却受到了石雷之刑。”
风疏竹又道:“水月剑,怕是已在梁纵之手。”
九黎赤方道:“这有何难,梁纵假传圣命,自封教主,夺了我的断续宫,却不知道有密道可以进入宫殿。只要你们秘密潜入断续宫,取了水月剑,放老夫出去,即便天狗食月,梁纵魔功大盛,老夫也有十足把握清理门户。”
风疏竹低声道:“又不知,梁纵是否知晓,有哪些人来了断续岛。”他好像是说给自己听,又像是说给九黎赤方听。
第九十四章 交易(1)
九黎赤方在井下发出一阵嗤笑,然后道:“梁纵应是在养伤,也是在等待月圆之夜的天狗食月,外面究竟有那些人来了断续岛,老夫想,他应该不知。”
风疏竹略一沉思,点头道:“如此再好不过,我们便可顺利行事。”
见风疏竹一副马上与九黎赤方做下交易的表情,楚晴转了转眼睛,向井下看着,颇具担心地道:“老伯,你真会放我们回中原吗?”
风疏竹望了楚晴一眼,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也向井下看去,只听九黎赤方豪迈一笑,道:“小姑娘,我九黎赤方也算堂堂一教之主,向来说话一言九鼎,何况,你们中原很快便面临浩劫,放你们回去也是九死一生,老夫何不做个顺水人情。”
楚晴仍不放心,刚想要九黎赤方起愿发誓,却听风疏竹讶道:“中原面临浩劫,不知九黎岛主所言可是魔宗影惑之事?”
九黎赤方微微一笑,摇头道:“非也,非也,老夫所言是归云观的玄道子谭闻。”
闻言,风疏竹与楚晴都是一愣,同声疑道:“玄道子谭闻?”
九黎赤方接下来讲述的事情,令风疏竹心潮起伏,无法平静:
据九黎赤方所言,世人只知道归云观有玄清真人秋白衣、玄元子袁悟溪,却不知他们还有一个师弟叫玄道子谭闻,乃是归云观无根道人所收的唯一俗家弟子,也是三人中道行最为高深者,甚至仅次于无根道人本人。世人也只记得当年为消灭魔宗影惑,无根道人舍身伏魔,却不知当时一同受了重伤的还有玄道子谭闻,其受重伤后一路漂泊,来到了断续岛。断续岛虽为魔教,当年一样受到魔宗影惑控制,苦不堪言。因而九黎赤方师父断续老人便将这除去魔宗的大功臣收留下来,边助谭闻养伤边与其切磋问道,后来逐渐发现谭闻真是天资绝伦,竟是唯一适合修炼断续岛最高魔功“迁识夺舍”神功的不二人选,谭闻也深为魔功的巨大威能吸引,遂舍道入魔,开始修炼魔功,并于断续老人寂灭后孤身返回中原,此番算来其魔功将成,届时便会成为可能超越魔宗影惑的人修魔。
听完这段骇人听闻的隐秘事件,风疏竹脸色惨白,良久方道:“那迁识夺舍神功,有何魔力?”
九黎赤方听了“迁识夺舍”四个字后,眼中充满憧憬与狂热,道:“需舍弃肉身,元神出窍,寻找九个修习不同功法之人,入其躯体,将其元神吸纳。”
风疏竹道:“为何如此麻烦,要入他人躯体。”
九黎赤方道:“迁识夺舍乃是逆天而行的魔功,是必会引来天雷大劫,要九经天雷损毁肉身,最后方可功成。”
风疏竹听到此处,神色逐渐凝重,又道:“功成如何?”
九黎赤方高举双臂,牵动得手臂上的铁链“咯咯”作响,满眼激昂,张大了嘴巴高呼道:“大相无形。”
楚晴虽未听懂九黎赤方所言的“迁识夺舍”魔功有多可怕
,但从风疏竹难看的脸色中却看出事态严重性,只得拉了一下风疏竹,忧心道:“风大哥……,”
风疏竹回过神来,看了眼楚晴,神色黯然,低声道:“我们多次与谭闻失之交臂。”
楚晴一听,想了半晌,才“啊”的一声,明白过来,道:“风大哥,你是说,那狮子岩、人字小庙里画了归云观符号的人,便是修习魔功的谭闻?”
风疏竹看着楚晴的眼睛,满眼懊悔,点了点头,又道:“再者魔宗影惑元神藏于元牝奇迹中,便是从归云观放出的消息。”
楚晴想了想,道:“也就是说,那个谭闻离开断续岛后,回到过归云观,利用魔宗影惑的事,牵扯了天下正道注意力,而自己偷偷修习魔功?”
风疏竹叹息一声道:“希望归云观只是被谭闻蒙骗而已。”
楚晴又想了想,终于明白风疏竹深意,真是细思极恐,而脑海中再次想到自己得到“倒须弥飞砂”那个人字小庙中,那个风雨凄厉的雨夜,那个西域打扮满身邪气的怪人,不由全身抖了一下。
这时,又听在井下的九黎赤方开口道:“如何,你们二人是否消除顾虑,肯帮老夫了?”
风疏竹站起身子,微微低头道:“那我们如何才能进入断续宫?”
九黎赤方看了眼楚晴,道:“风疏竹,如此秘密之事,老夫只能对你一人讲。”
风疏竹回头看了眼满脸不愿的楚晴,低声道:“晴儿,你去洞口等我,也好以防外人进来。”
楚晴面无表情“哦”了一声,对着井下冷哼一声,便往外走,走出几步后又回头看了眼风疏竹,见其对着自己微笑,眼神示意自己先离开。
楚晴慢慢悠悠地从通道中走出来,此时夜色已晚,山风透过竹林吹进来,颇有几分凉意,楚晴紧了紧衣襟,向洞口走去。
来到洞口处,发现四下寂静,只有风过竹林时发出的“沙沙”作响声,楚晴抬眼望向空中,只见斜月高悬,星星也没有几颗,冷冷清清的,颇为孤单,又低头看到自己月下的孤单影子,嘴角泛起一抹淡淡的笑。
听到竹林里不时传来的声响,又想起早在近思小筑,欣赏字画时,风疏竹对自己讲的名字由来:“风来疏竹,风过而竹不留声;雁渡寒潭,雁去而潭不留影。故君子事来而心始现,事去而心随空。”
此时此刻的意境,居然诠释了这段话,楚晴不由嘴角泛起一抹甜蜜的微笑。
忽地,竹林里传来一阵“沙沙”声,却是比风吹竹林大了许多,楚晴寻声一看,竟是走过两人来,一老一少,戴着斗笠,脸上同样戴着面具。那两人走出竹林,看到楚晴先是一愣,但随后一起走了过来,看样子是想进囚龙洞。
楚晴不由紧张起来,不等那两人靠近,摆开架势,喝到:“站住,不许再往前走。”
那老婆婆闻声,扶了下斗笠,声音沙哑一笑道:“怎么
,你还不许我们进入,这里难不成有什么秘密?”
楚晴一听,更是略显紧张,又道:“没有,有什么秘密,我……我只是不想你们挤进来,里面很小,只够我自己过夜。”
那婆婆太高斗笠,抬眼向楚晴身后看了一眼,又扫了眼洞口堆积的碎石,道:“和你在一起的那个书生呢?”顿了一下,又道:“难道,他躲在里面?如此说来,老身更要进去看看。”说着又上前一步,便要硬闯,
楚晴一看言语是拦不住了,身形一动,横在囚龙洞入口处,紧盯着对面那两人,心中盘算着如果对方再向前一步,那就开打。
而那两人似乎也看透了楚晴的心思,没有冒然上前,而是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楚晴身后的洞口。
蓦地,囚龙洞内,楚晴背后传来一阵轻轻的脚步声,跟着一个男子朗声道:“两位,我们即为同道中人,何必相互为难呢?”却是风疏竹走了出来,他说着从楚晴身边绕过,走上前来,又道:“风某知道,两位为水月剑而来。”
那二人一听,相互对视一眼,老婆婆道:“那又怎样?”
风疏竹很放松地又往前走了几步,低声道:“风某已经知道入断续宫的密道。”说完,扫了那年轻男子与老婆婆一眼。
只见那年轻男子对着老婆婆点了下头,老婆婆马上道:“那就请公子带路吧。”
楚晴听了,心中甚为不解,站在后面,低声道:“风大哥……”,风疏竹闻声,转过同来,对着楚晴微微一笑,低声道:“晴儿,我们可以离开这里了。”说完拉了下楚晴,两人率先走在了前面,而那一老一少却相隔一丈左右跟在后面。
一行四人离开囚龙洞,穿过大竹丛林,风疏竹辨识了一下方向,继续在前头沿着山坳缓缓前行。
走了数里不到,楚晴向后看了眼,见那一老一少不紧不慢地跟着,悄声道:“风大哥,这二人来路不明,为何如此信任他们,万一他们是魔教的,岂不是暴露了我们行踪。”
风疏竹笑了下,也悄声道:“这二人虽说言语不多,但从不二楼开始其实一直是在暗中监视那拿了水月剑的人。”
楚晴想了下,道:“那又如何,监视水月剑的人就一定是正道?”
风疏竹道:“开始我也不确定,但刚才在囚龙洞内,我试探着说出他们的目的,明显看出他们很紧张,这种紧张不是装出来的。”
楚晴又道:“那,他们万一得了水月剑,不给我们怎么办,我们拿什么救那个老伯。”
风疏竹又道:“你感觉他们是岛上的人吗,除非他们想一辈子留在岛上。”
楚晴回头瞄了一眼,转过头来,怪眼一翻道:“总之我是不想一辈子留在岛上,他们如果抢夺水月剑,我绝不会客气。”
风疏竹笑着轻摇了下头,却听楚晴又道:“那风大哥,那个老伯是否真的可靠呢?”
第九十四章 交易(2)
风疏竹停下脚步道:“晴儿,何时变得如此谨慎了,你要想到,我们是九黎赤方唯一希望,九黎赤方也是我们唯一希望。”见楚晴不甚理解,又道:“换了别人即便进了断续宫也不一定能取到水月剑,而我们也没有十足把握打败天狗食月时的梁纵。”
楚晴眼珠一转道:“相互利用啊。”
风疏竹自信一笑,道:“可以这样理解。”
楚晴又道:“难道,你就不怕那个九黎赤方打败梁纵后反悔,对我们下手可怎么应付,要知道天狗食月魔功大盛的不光梁纵,还有他。”
风疏竹轻叹道:“最美的风景,往往在险要的山峰,不冒险,如何能得到我们想要的,随机应变吧。”
这是从后面传来一声沙哑而苍老的声音道:“你们两个,不快带路,站在那里嘀咕什么?”
楚晴回头一看却是那老婆婆,转过头来对风疏竹吐了下舌头,挖苦道:“看吧,看吧,你找的帮手,在责骂你呢。”
风疏竹苦笑了下,对楚晴眨眨眼睛,道:“走吧,别人在催了。”
两人转过头来,又继续在前方带路,如果没有身后的两人跟着,楚晴反倒颇为喜欢这种与风疏竹单独相处,行走于僻静山野的感觉,因而一段时间里虽不再开口说话,却也不时转头深望身旁的风疏竹,而风疏竹感受到楚晴的目光时,也是微微转头,报以微笑。
四个人行了数十里山路,见还未到目的地,楚晴疑惑道:“风大哥,我们还要走多久啊。”
风疏竹回头看了眼身后跟着的两人,轻道:“很快了,根据九黎赤方所言,一直向东行走,走到一片红色土地才到,”
楚晴:“哦”了一声,随后又道:“我怎么感觉,我们越走离断续宫越远呢。”
风疏竹也回头望了眼断续宫所在的山峰,此刻确实已是远去了许多,金碧辉煌的断续宫隐隐约约,掩映在树林背后。
风疏竹叹道:“九黎赤方应该不会拿自己性命开玩笑。”
此时身后跟着那两人也走了上来,楚晴看了眼,道:“既然梁纵受了伤,我们还费如此周折做什么,直接打上断续宫,抢了水月剑算了。”
风疏竹笑道:“就凭我们四人,攻打断续宫,怕是把握不足。”
楚晴脸上一笑,看了看苍茫的山野,又道。“不如,我们御剑吧。”
风疏竹也看了眼天空,道:“你见这断续岛上,可有人御剑吗?”
楚晴嘴一撅,道:“那我们究竟还要走多久。”
风疏竹道:“我们不光不能御剑,还要随时防备岛上巡逻兵丁。”话音刚落,前方山路上,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转眼就见数十个衣装统一,手持兵刃,脸上戴着面具的人走了过来。
楚晴白了眼风疏竹,道。“乌鸦嘴,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说完摆出一副出击驾式来。身旁那一老一少,显然也是紧张紧张起
来,向一侧轻轻移动了下脚步。
风疏竹拉了楚晴一把,眼色示意其不要乱动,转眼,那些人手持兵刃的巡查兵丁走到眼前,在距离四人一丈左右停了下来,为首出来一人,持兵刃指了过来,然后“咕噜咕噜”说了几句话,风疏竹也走上前去,同样咕“咕噜咕噜”回了几句,那些人又打量了一番四人,才一转身,又走回了山道,继续向前走去。
待那些巡查兵丁走远,楚晴很是好奇,道。“风大哥,你对他们说了什么呢?这么就放过了我们呢。”
风疏竹笑道:“是九黎赤方告诉我的,至于具体什么意思,我也不知道。”
楚晴想了下,喜道:“既然可以这样,我们干嘛还走着山坳,没必要东躲西藏了,只要碰到人,说上那段话就可以了啊。”
风疏竹一笑道:“九黎赤方说过,只有很小一部分巡逻队管用,要看我们运气。”
闻言,楚晴却看着风疏竹身后又道:“验证你运气的又来了。”
几人转头一看,却见又来了一队巡查兵丁,急匆匆,风尘仆仆而来。
风疏竹强笑下,道:“那就再试下。”
那队人同时也发现了四人,停下脚步,站在山路上,又互相商议一下,接着明显加快脚步走了过来,为首之人明显带着一股怒气,紧盯着四人。
一种不祥预兆笼罩在心头,四人同时不觉紧张了起来,楚晴暗自摸了下绕指柔,眼角余光见那一老一少也全神贯注,随时准备放手一搏。
突然,林子另一头,传来一阵极速奔跑声,那些扑过来的巡查兵丁先是一愣,随即马上改变了方向,一声呼喊,向另一边追去。
风疏竹笑了下,道:“看来,我们运气不错。”
却听身旁那老婆婆,道。“还有心思在此玩笑,我们要马上离开这里,万一他们转头再回来,定是麻烦。”
如此一提醒,几人当然懂得后果,便沉默下来,同时迈开脚步,加快速度,一路向东疾驰而行。
此时已是夜色深深,群星璀璨,星辉普洒下来,路旁枝叶可辨,周围万籁无声,海风徐徐而来,送来一派凉爽,断续岛越发显得辽阔,倘若不是时刻提防魔教巡逻队,真的很想停下脚步,欣赏一番如此夜色。
在子夜时分,四人经过一番跋涉,来到一处海滩,这里应是断续岛的东向极岸,再向东便是茫茫大海,星光之下,黑色的海水一波接着一波涌上岸来,不断地冲刷着沙滩。
踩在松软细腻的沙子上,脚下十分舒适,好像踩在厚厚的羊毛毯上一样,楚晴不觉低下头来,惊奇地发现这里的沙子居然是红色的,高兴地叫起来道:“风大哥,我们终于到了。”
风疏竹点点头,举目环看,见这里是一处岩崖低凹处,两边是高高的悬崖,上面生长着细枝低矮的树木,看上去更像是两堵高大厚重的墙,挡住了左右视线,而对面直通向大海,视觉却
是开阔,站在沙滩上,可以感受迎面吹来的海风,送来阵阵咸湿味道。
有些小激动之余,四个人在沙滩上漫步了一周,但除了海面,岩石,沙滩,礁石,其他什么也没找到。
风疏竹停下脚步,细细看着周围,有些迷茫,楚晴看在眼中,道:“风大哥,到了这里,我们下步如何?是要等人来接吗?”
风疏竹道:“九黎赤方说这里有间木屋,里面的人会带我们进断续宫。”闻言,那一老一少,又转身细细寻找,但目所能及处,却是没有什么木屋。
楚晴也环看一圈,道:“木屋?难道是我们走错了吗?”
风疏竹道:“按方向不会错的。”低头想了下,又道:“很有可能是那人搬走了。”
楚晴疑道:“ 搬走了?”
风疏竹点头道:“毕竟九黎赤方已被囚数年,外面有些变化,实属正常。”
“那我们怎么办?”楚晴显得有些着急。
风疏竹沉思片刻,道:“也有可能那木屋在隐蔽处,我们也不要轻言放弃,还是分头找找再说吧。”于是四人分开,向四个方向走去。
楚晴嘴上未说,却满是腹诽,暗道:“风大哥是不是傻了,如此一个小地方,一眼就能看到边,还能有什么隐蔽之所。”但自己只好心不在焉向前走,边走边聆听着大海,身后那阵阵海浪涌来,增添一份难得的惬意。
那红沙滩本就不大,楚晴一会工夫就到了尽头,回头借着星光隐约也见到另外三人也快走到了尽头,只是他们比自己要认真许多,边走边左右查看,好像要从沙子下面找到一间木屋一样。
那沙滩边缘,便是一块块大大小小的礁石,毫无规则地遍布着,楚晴跳上最近的一块礁石,接着单腿从这一块跳到另一块上,连续跳了几次,感到颇为有趣。但跳上一块较大的礁石上时,突然发现,那岩崖下居然有一处凹陷下去的裂谷,有数亩大小,因地势低于红沙滩,因此在远处根本看不到,楚晴心中激动不已,细细向下看去,那裂谷下长满了低矮的红树林,在浓密的树丛中,真的可以看到一间木屋,而且隐约可见有一点灯火从窗口透出。
楚晴兴奋地转身,刚要呼喊,却又怕呼声引来魔教,就转身用力向风疏竹挥手。
风疏竹站在对面,正向这边望来,远远看到了楚晴,立刻加快脚步赶过来,另外那两人见风疏竹疾步走过来,也急匆匆向这边走来。三人几乎同时走到楚晴身旁,楚晴伸手一指下方,喜悦道:“风大哥,你看,那是不是要找的小木屋。”
风疏竹点头道:“想不到,这木屋却是在下面。”说着看了那一老一少一眼,轻道:“我们还是下去看看吧。”说完身子一轻,飘飘落了下去,不待风疏竹落地,楚晴轻呼一声:“风大哥,等我。”说完,也纵身跳了下去。
那一老一少对视一眼,年轻男子点了下头,两人也同时纵身追了上去。
第九十五章 海边老人(1)
四人先后落到谷底,只向前走了几步,便又停下脚步来,眼前那密密层层的红树林,尤其是盘根错节异常发达的根系,此刻竟似一道道天然屏障,不要说人,就算是稍大一些的动物也休想穿过去。
风疏竹道:“看来,我们只有飞进去了,以免被树枝刮坏了衣衫。”
楚晴抬眼向上望了望,道:“这谷底如此隐蔽,即使御剑而行,上面也看不到,不要说飞身了。”言罢,一跺脚,第一个飞了起来,踩着枝头在红树林上几个起落,便到了那小木屋前,向窗口望了望,才转身招了招手。
风疏竹对另外两人点了下头,三人也学着楚晴样子,数个起落,追了上来。
四人在屋前不远处站定,抬眼望去,只见那是一间不大的木屋,长不足丈,除了门外的石阶外,完全由木板做成,由于做工粗糙,在墙板的缝隙里露出微弱的灯光,但屋子里却静悄悄的,不知道是否有人在里面。
在这寂静的红树林中,隐匿着如此一间悄无声息的小木屋,窗口隐隐泛着微弱的光亮,反倒有几分清幽。
风疏竹迈步走上小木屋门阶,抬起手来,轻轻扣了两下门,站直身子后,等了片刻,见里面没有任何动静,只是从门缝看去里面的灯光晃了一晃。便又抬起手来,扣了两下门,这次,只听到“吱呀”一声,木门被从里面打开,稍后,迎面走出一人来,那人稍稍向外探了下头,看了眼风疏竹,又看了眼木屋石阶下站着的三人。
几人同时也看清了那人的模样,在楚晴眼中,好像从没见过如此老态的人,一身破旧脏兮兮的粗麻布衣服,腰快弯成了九十度,枯黄的头发,如同乱草丛一样,稀稀落落,掉的中间出了个光亮的圆顶,端着蜡烛的手更是颤抖不已,好像已经用尽了全部气力,一双浑浊的眼睛,迟疑地看着众人,好像几个世纪都未见到过活人一样。
风疏竹端详了那老人片刻,便摊开手来,掌心向外,瞬间,在掌前虚空幻化出一个拳头大小,如同火焰一般的图案,那老人看到了后,手抖的更厉害,嘴角抽动不已,然后颤巍巍地跪了下来,不敢抬头,如同见了当朝天子一般。
待那火焰图案消失,风疏竹俯身探手将其扶起,那老人起身后,并未言语,而是慢吞吞地下了台阶,一手端着蜡烛,一手放在弯下的腰上,转身向屋后走去,没走出四五步远,又停了下来,回头看了眼风疏竹,似在等待。
风疏竹会意,迈步跟了上去,楚晴与另外两人也跟了上去,那老人又转过身去,在前面慢吞吞地领着众人绕过木屋继续往前走。
原来,那小木屋后面是用低矮篱笆扎成的一个小院落,里面除了种着些倒伏在地面上的蔬菜,再无其它,而院落外也是成片成片的红树林,只是其中被人开辟出了一条三尺见宽的小径,曲曲折折延伸向岩崖方向,众人跟随着那老人沿着这条小径缓缓前行,用了足足有一炷香时间,才来到一处巨
石前。
那老人停在巨石前,回头看了眼众人,又谨慎地向谷上看了眼,才慢慢端着蜡烛,绕过那块巨石,向后面走去,众人跟过去,只见那巨石后有一个洞,确切说应该是一道石缝。
老人靠近那道石缝,在前头端着蜡烛,用手笼住灯火,生怕里面吹出的阴风将其吹灭,然后才侧着身子向石缝里挤了进去。
风疏竹回头望了三人一眼,却听楚晴笑道:“幸好我们都不胖,否则这密道还真是考虑不周了。”
风疏竹笑了下,一侧身,也挤了进去,剩下楚晴三人也陆续挤了进去。
向里面艰难移动了数尺不到,楚晴心中暗想:“如此一路挤到水月宫,还不成了螃蟹,只会横着走路了。”石缝狭窄不说,脚下还时不时有尖锐凸起的碎石,踩到上面甚为垫脚。心中如此想着,盯着前面的风疏竹,又在石缝中侧着身子挪动了两丈远近,却进入一处相对开阔的通道,几人都是长长吐了口气。
借着老人手中微弱的烛光可以看出,这是一条人工开凿出来的甬道,高约丈余,石壁上留下数不清的刀斧痕迹,令人赞叹其耗费的劳力,怕是数十年才能开凿得出来。
老人又看了几眼四人,好像怕漏掉一人似的,待确定四人都进入甬道后,才再次慢慢向前走去。
四人随着老人沿着甬道向里面走了十丈远近,见前头居然再无通道,而是几间很小的石室,那老人在石室前站住脚步,寻思了半天,才选了最大一间走了进去,用蜡烛晃了晃四周,看清屋内事物,才用蜡烛引燃桌上油灯,方示意四人坐下。
借着灯光,四人看清,这是一个间石室,屋内十分简陋,除了供人使用的桌椅油灯外,没有任何东西。
那老人见四人坐定,身子在原地左右摇晃半天,才又看着风疏竹,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屋顶,然后又吃力地抬起双臂,十指自然垂下来,抖动了几下,嘴里同时还发出“呜呜”声响。
众人不解,只有楚晴觉得很有意思,来了兴致,想了一下,马上猜道:“他是在说外面要下雨了,要我们在此避雨等候。”楚晴为何敢如此大胆猜测,只因小九未开口说话前,还有与小胖熊袋袋在一起时,每一次交流都是靠动作猜测。
风疏竹闻言,对老人点了下头,那老人见他们看懂,如释重负,深深点了点头,才慢慢端着蜡烛,缓缓转身,兀自向外面走去,一段并不长的路,他却又走了许久。
待其背影消失于黑暗中后不久,却有一阵隆隆大响传来,跟着像是什么巨/物碰触到地面,引起了一下不小的晃动。
石室内,众人对视一眼,面生惊异之色,风疏竹一探手,端起桌上油灯走了出去,三人也紧随其后,跟了出来,通过甬道向入口处往回走了一段距离,借着油灯一看,只见甬道里落下一块巨石来,将整个通道封闭严实,没留下一丝缝隙。
楚晴耸耸肩,撇嘴道:
“这下好了,我们被关在这里面了。”
风疏竹用油灯对着那巨石晃了晃,道:“既然那老伯叫我们等,那我们还是安心等待吧。”
楚晴看了另外两个一言不发的人,转头对风疏竹道:“把灯给我。”说着,从风疏竹手中接过油灯,嘴角一笑道:“我们去另外几个房间看看吧,说不准会发现什么机关暗道。”边说边往回走。
没了油灯照亮,甬道内陷入一片漆黑,风疏竹与另外两人也只得默默跟了上去。
四人把每间石室转了一圈,才知道那几间石室里,居然有的是卧室,有的是厨房,有的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更有的像是开凿了一半,未来得及完工,便放在了那里。
等再次回到那间最大的石室,楚晴将油灯往桌上一放,道:“这里怎么看都不像密道,反而像一个躲避敌人的密室。”
风疏竹笑道:“九黎赤方如此信任这老伯,应该不会有什么差错,也许他是出去拿什么东西,要我们暂时在此等候。”
楚晴想了想道:“他看上去那么老,又聋又哑,会不会一转身把我们给忘记了,老年人记忆都很不好的。”说着,还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额头。
风疏竹闻言,看了眼身旁的老婆婆,不忍笑道:“看他见到九黎赤方谕旨时恭敬的样子,应该不会。”
闻言,楚晴嘟着嘴道:“希望,不要等候太久。”
见周围再无外人,四人便相序摘了面具,守着桌上的油灯,在冰冷的石室中,默默坐着。
如此近距离观看那一老一少,还是第一次,楚晴便斜着眼睛,细细打量起来,只见那老婆婆脸上皱纹横生,满头银发,脸上却是胖胖的,长着不少肉,看上去应该比段婆婆要年长一些,而那个年轻男子,皮肤甚为白皙,像一个文弱书生,却又满脸生着极其不协调的刚猛胡须,甚至将嘴唇都遮挡住了,一双明亮的眸子又甚为清澈。
那年轻男子扫了眼对面坐着的风疏竹与楚晴,似乎感觉到楚晴在偷看自己,便轻咳一声,微微侧过身去。
楚晴见其发现,也故作移开目光,却不忘偷瞄了一眼,心中不免吃疑,这年轻男子侧面看居然是轮廓分明,倘若剃了胡须,真是个标致美男子,看到这里不免看了眼风疏竹,却见其目光低垂,凝视着桌面,不知在思考什么。
也不知等了多久,怕是几个时辰不止,四人又无话可说,实在无聊,楚晴站起身来道:“那老伯也许回屋睡着了,风大哥,我好困啊,我去寻一间石室睡觉去了,你们慢慢等吧,有新消息,记得叫我。”说完打了个哈欠,转身走了。
见楚晴离开,那老婆婆与那年轻男子对望一眼后,也开口道:“留下一人等候吧,我们也去休息了。”说完,也不等风疏竹开口,两人起身也走了。
清冷的石室中便只剩下风疏竹,一脸苦笑,随手拿起桌上的一副面具,强自睁了睁眼睛。
第九十五章 海边老人(2)
待楚晴醒来时,也不知是什么时间,或许是深夜,或许已是第二天。她怔了怔神,才翻身走下床来,在床边伸了个懒腰,打量了一眼四周,又回过神来,方慢步走出卧室。
出了卧室的门,一抬眼,却见风疏竹和另外两人已在外面,不停地来回走动着,面色很是焦急的模样。
楚晴一时心生诧异,却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扫了另外两人一眼,便走到风疏竹身旁,低声道:“风大哥,发生了什么事?”
风疏竹闻声,停下脚步,转身一看是楚晴,眉头微皱道:“那老伯还没出现,而且我们仔细寻找了一遍,这里根本没有出路。”
楚晴听了,皱眉急道:“难道,他把我们关在这里不管了?”
风疏竹将目光又转向周围,好像在寻找着什么一样,接着又叹息了一声,道:“真怕时日一久,会生出什么变化来。”说完又焦急地走了起来。
三人在自己面前走来走去,看上去很是惹人心烦,却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楚晴站在原地,便摇了下头,又扯了扯嘴角,接着眉毛耸动了两下,抬脚便走去了厨房。来到厨房后又翻找了半天,却只找到些晒干了的果实,拿起一颗放到嘴里一咬,觉得味道不错,便随手又拿一些出来,返身走到室外,高呼道:“风大哥,你们也不必着急,要不要先吃些东西。”说了微笑着晃了晃手中干果实。
风疏竹看了另外两人一眼,道:“着急也于事无补。”说完走了过来,从楚晴手中接过一颗干果实,走回到石室坐下来,边吃边陷入深思。
另外两人也从楚晴手中接过干果实,却默不作声,也同样走回石室,静静地坐下身来。
此刻,楚晴却没想那么多,心情反而平淡许多,手中拿着干果实,最后石一个走进室内,边吃边道:“风大哥,你就不要着急了,要等月余才再次月圆。”
风疏竹闻言,看了那一老一少一眼,道:“空行法师他们还在外面,也不知现在情况如何了。”
楚晴听完点了下头,道:“也是哦,真不知那帮空觉寺僧人能否应付得了岛上的魔教。”
风疏竹叹了口气,显得食不甘味,眉头也微微皱了起来,原本想将剩下一半的干果实丢在桌上,却不小心掉落到地上。
楚晴赶忙走过去,弯腰捡了起来,虎着脸道:“你不要这样浪费粮食,我们还不知在这里待多久呢。”说着撅起嘴唇吹了吹干果实,又放回到风疏竹面前。
而那一老一少自始至终都未说话,只是在一旁慢慢吃着干果实。
楚晴吃完了干果实,总算是暂时填饱了肚子,便也跟着一同进入了漫长的等待中。
见三人也不说话,觉得无聊,楚晴又道:“这密室中也觉察不出时光岁月,想是又过了一天了,我看我还是回去睡觉吧。”见风疏竹未言语,另外两人也默不作声,便兀自起身回屋休息去了。
※ ※ ※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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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在冰冷的石室中,楚晴辗转反侧许久,才好不容易进入梦乡,但恍惚中眼前却出现一片沙漠,天空中飘落着鹅毛大雪,四下荒芜凄凉,自己身穿一袭白衣,站在一棵古老的胡杨下。抬头仰望,那伸展开来的枝叶上,挂满了冰晶,在风雪中摇曳闪光,如同开启的尘封记忆,一个古老而沉闷的呼声传来,自己刚要寻声望去,心中却一阵悸动,猛然醒了过来,坐起身来,急促地大口大口喘气。睁开眼睛,四下却是黑漆漆,自己半天未想起身在何处,只觉得周身冰冷凄凉,方想起置身于石室内,又略一回忆方才的梦幻,联想起之前多次的梦境,委实令自己不解,低着头,坐了片刻,待呼吸稍事平稳,才慢悠悠地下了床,懵懵懂懂走出石室,抬眼却见风疏竹房间透着隐隐灯火,便慢慢走了过去。
进屋看到风疏竹呆坐在桌子旁,对着灯火发愣,楚晴顿了一下,才轻轻走上前去,来到风疏竹背后,见仍未被发现,便上前猛地推了一把,吓得风疏竹抖了一下。见恶作剧成功,楚晴心情欢快不少,噩梦烦恼便已忘记,开心地“哈哈”大笑。
风疏竹转身一看是楚晴,道:“你怎么没去睡觉。”
楚晴眉毛动了动,想了下,本想说起自己的梦境,却又改口道:“你同样不是也没睡,怎么,你在发呆想什么?”说着一双水汪汪大眼睛紧盯着风疏竹不放,上下看了一遍。
风疏竹躲开楚晴的目光,笑了下道:“在想这断续岛上的事情。”
楚晴眯着眼睛,极度怀疑地道:“真的?”又直言道:“我看,你在想水姐姐的事吧。”说完注视着风疏竹的眼睛。
风疏竹闻言一愣,然后道:“终究是,我没能见到她一面。”
楚晴拉了把椅子,紧靠着风疏竹坐下,叹了口气道:“如果水月剑没落入他人之手,我断然不会相信水姐姐……遇害……可……”说出口后,又发现自己也说不下去了。
只见风疏竹摇了下头,目光低垂下去,半晌才道:“是啊,水月剑的出现,令所有的事情扑朔迷离起来……,说梁纵利用水月剑在引诱中原正道,可是否也……”风疏竹话没说完,楚晴打断道:“梁纵诡计多端,我们要时刻提防,还有那两个跟着我们的人,既然确实奔着水月剑而来的,那他们究竟是何人,尤其是那个年轻男子,一路上几乎没说过话。”
风疏竹被楚晴如此一转移话题,显得愣了下,但又道:“那两人应该与水月宫有密切关系,否则不会这般追踪水月剑,若是其他门派剑仙,应该像空觉寺僧人一样,到了断续岛,确定了暗藏的魔教势力,就应想法攻破断续宫了。”
楚晴道:“水姐姐,段婆婆,还有那个水云湫,怎么水月宫的人一下全消失了。”
风疏竹陷入沉思,许久才道:“也许等拿到了水月剑,一切才能彻底知晓。”说着似乎沉思了一会,看了眼门外,才又道:“那两个人在做什
么?”
楚晴也随着看了眼门外,道:“我过来时,外面漆黑一片,只有你这里有些光亮。”想了想,又道:“这两人如此神神秘秘,会不会是魔教派出的探子。”即便来时路上,风疏竹做了一次解释,但楚晴似乎对那二人仍是有所担心。
风疏竹笑道:“我们两不属于任何教派,跟着我们如此冒险,就为了回断续宫,那不太笨了吗,真是魔教探子,大可直接回去禀告梁纵。”
楚晴道:“也许,他们想得到更多消息,比如探查下九黎赤方还有那些忠诚属下。”
风疏竹想了下,道:“梁纵已经是新任教主,九黎赤方与他之间的事,属于门户内部的事情,目前也没有任何梁纵铲除异己的消息,九黎赤方自己也没提过,梁纵只是单单将他囚禁了,并未听到断续岛发生内讧之事。”
楚晴道:“如此说来,那九黎赤方这教主做得有些失败,一个追随者都没有啊。”
风疏竹道:“哪个修行的人不觊觎中原的灵山仙境呢,梁纵定是用了什么手段安抚岛众了。”想了下,又道:“或者他们真的相信九黎赤方传位给了梁纵,也许一切只有等救出九黎赤方,见到了梁纵,便可揭晓了。”
楚晴点下头,又道:“风大哥,离开断续岛后,我们把水月剑送回水月宫吧,水姐姐泉下有知,我们终于为她报仇了。”
风疏竹转头,望着楚晴的眸子,眉心微微一低,忽然伸手抓住了楚晴如葱玉一般的手,紧紧地握着,楚晴顿时感到风疏竹触手冰冷,便也紧紧握住了他的手。
两人在昏黄的灯火前,紧握着双手,默默对望着。
幕然,门外传来一声轻咳,两人赶忙松开手,同时转身一看,却是那老婆婆,只见她站在门外,一脸不快道:“打扰到两位了,老身只是过来看看,事情有没有进展,总不能这么干等下去。”
楚晴轻咳了一声,眉毛动了一下,眼角带笑看了眼风疏竹,风疏竹愣了下,才道:“噢,恐怕,我们还要等下去。”
那老婆婆闻言,顿了下,又抬头扫视了两人一眼,才一步一步缓慢离开。
目送那老婆婆消失在黑暗中,楚晴“噗嗤”一笑,又一把抓住风疏竹的手,讶道:“风大哥,你的手怎么如此凉。
风疏竹迟疑了下,显得有些不自然,道:“许是,我在这里坐久了。”
楚晴深望风疏竹一眼,道:“那,风大哥,你去休息吧,我守在这里,有事我叫你。”
风疏竹想了下,道:“好吧。”说完起身就走了出去,似乎略显有些慌张。
楚晴目送风疏竹离开,嘴角动了动,低头又看着被风疏竹握过的手,嘴角露出一抹微笑。抬眼看着桌上那跳动的灯火,心思已然飞出断续岛外,幻象着回到近思小筑。
好像,到了那个时候,天底下只剩下自己与风大哥,无忧无虑,牵着手,漫步于竹林,听风吹竹林的“沙沙”声响,仰头看那竹林顶上撒下来的点点碎阳。
第九十六章 暴雨夜(1)
之后四人也是困了就去休息,睡醒了就聚在一起吃一些干果实,有时候也会没有主题的、没有目的的闲聊上几句,但在如此环境下,好像除了等待,也实在没有别的出路,没有别的事可做。
也不知过了多少天,这日楚晴来到厨房,细心数了一遍又一遍所剩无多的干果实,才从中取出四颗,犹豫了很久,方返回到石室内。
坐下后,楚晴手拿着干果实,看着风疏竹道:“风大哥,我们会不会被饿死在这里。”
风疏竹看着楚晴手中拿着的干果实,心下已经明白,厨房中所剩的果实应该不多了,否则一向乐观的楚晴不会如此发问,接过楚晴分发的干果实后,风疏竹却又递了回去,道:“我不饿,你留着吃吧,现在除了等待,我们也没有任何办法。”
楚晴将那颗干果实又放回到风疏竹面前,道:“不行我们试着用道力去砸开那堵在甬道里的巨石吧。”
风疏竹想了下,道:“这密室之内究竟如何建造,下面又设置了那些机关,我们一点也不清楚,冒然打断那巨石,怕是会引发整座山崩塌。”后面的事,风疏竹未说,但所有人明白,整座山塌下来,定然会被活埋。
楚晴又道:“那也总比饿死在这里好,不如冒险一试。”
风疏竹笑道:“还是再等等吧,毕竟我们还没到绝路。”
楚晴又分给了那一老一少每人一颗干果实,但那二人也是推了回来,都说自己暂时不饿。
楚晴刚要开口说话,却听室外传来一阵轰鸣声,跟着地动山摇,似有千军万马杀了过来,四人同时脸色变了模样。楚晴第一个跑出室外,只见从另一间石室内一道洪水喷涌了出来,一会工夫就将甬道灌满,应是水流被甬道内巨石阻挡,水面快速上涨,瞬间已经没过膝盖。
楚晴转身看向风疏竹,道:“这下不用担心被饿死了,马上会被淹死。”说完,又道:“真不知道这水是哪里来的,那间石室明明是封住的。”说话间洪水就已经到了齐腰处,四人衣衫尽湿。
楚晴惊慌道:“风大哥……”
风疏竹闻声赶了过来,伸手扶住楚晴,转头又见那一老一少在不远处也相互搀扶着,勉强才能抵挡住水流。
水面继续向上涨着,眨眼之间已经到了脖颈,四人呼吸也逐渐困难起来。
风疏竹憋足一口气,拉着楚晴在水中浮了起来,转身寻找半晌,才见另外两人在不远处由水下浮出,便伸出一只手来,要拉住那年轻男子,不料对方却转身一躲,换成那老婆婆伸手拉住了风疏竹,四人才得以相互依靠在一起。
应是出水口已被淹没在水下,便已听不到洪水喷涌的声音,但水面却仍在继续上涨,四人头部很快就要接触到甬道石顶。
风疏竹抬手托了托那石顶,发现是由山体整块开凿而成,遂放弃了破顶而出的想法。自己恍然间忆起在蠹窿深渊下,与水凌月同时被大水冲走的一幕,当时也是在
危难之间,但相比之下只有未知的恐惧,而此刻,这甬道上下左右完全封死,真个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沉重的摩擦声从水下传来,好像是前方甬道中的巨石缓缓升起,本来静止不动的洪水,刹那间如同扯断缰绳的野马,怒吼一声,向前奔去,四人无任何依托,便被洪水卷着,随波逐流而去。
向前漂了一段距离后,四人同时看了个清楚,那甬道中的巨石还没有完全升起,大半部分还是淹没在水下,激流急速向前,上面便是石顶,眼见要撞上巨石,就在最后那一刹那,巨石突然加快了速度,完全收了回去,一声惊呼,四人紧贴着巨石底部惊险呼啸而过。
冲过了巨石,却见进来时的石缝开阔了许多,洪水一下涌出去,到了开阔地缓慢下来,水头翻滚着浪花,流向红树林。
等洪水势头一变弱,几人赶忙站起身来,撒向一旁地势稍高出,惊魂方定,又发现外面已是狂风暴雨,电闪雷鸣。
借着一道闪电,红树林旁赫然而见躺卧着一个人,来不及细想,四人上前一看,正是那小木屋里的老人。
风疏竹蹲下身来,摸了摸那老人的鼻息道:“原来,老伯被人杀死多日了。”
楚晴抹了把脸上的雨水,道:“这下可好,被困数日不说,怎么找密道也不知道了。”
风疏竹看了眼老人,又看了看从岩崖中不断涌出的洪水,低声道:“这洪水是从哪里来的呢,还有这老人眼睛死死盯住的方向,确实是洪水出来的方向……”说到这里,忽然提高声音道:“我明白了,这洪水是从断续宫出来的,定是暴雨引发洪水,推动了上游得机关,巨石得以打开,而老人离开我们时做的手势,不是说外面下了暴雨,而是要我们等大暴雨。”
楚晴转了下眼睛,接道:“那,风大哥,你的意思……”
风疏竹转过身去,盯着那道变宽了的石缝,道:“我进去看下,沿着洪水向上走,应该能找到密道入口,晴儿,你们等在外面。”
楚晴一听急道:“风大哥,我愿意与你一同去。”
风疏竹方要开口阻拦,却听那老婆婆道:“公子分析的应该没错,很多大宫殿都有防洪排水,这里应该是一处分洪暗道,沿着它上去,就能找到主河道,不要耽搁时间了,我们快进去吧,排洪完毕,巨石又会降下来,密室也会关闭了。”
说完与那年轻男子居然向石缝走去,楚晴看了眼风疏竹,两人也随其后,跟了上去。
由于洪水泄到了红树林里,甬道内的水位早已下降,但沿着洪水向上走,也甚为吃力,待四人进了那间泄洪的石室,才发现里面的墙壁三面已经被打开,后面是更为宽阔的河道,四人看了后信心大增,便穿过石室,跳下河道继续前行。
那知走了十丈左右距离,水位突然变深,好像一步踏入万丈深渊,双脚再也够不到水底,只得吃力向上游去。
与洪水又搏
斗了半天,向前游了很长一段距离,才明白这洪水是从一处加高的石头大坝上来的,只见源源不断的洪水从数丈宽的大坝上飞落下来,形成一道美丽的瀑布,飞落到河道中,激起无数浪花。
因大坝里面的情况看不清楚,四人几乎同时御剑而起,飞上坝顶,立足而视,却见大坝内洪水满贯,而大坝底部停靠着一艘小船,在水流冲击下不停地原地打转。
风疏竹跳上船,高呼道:“快,这就是去断续宫唯一的工具。”
三人闻声跳上船来,风疏竹解开缆绳,那小船失去了牵扯,在没有船桨风帆催动下,随着洪水快速向前而去。
小船在洪水中向前飞行,四下里再无一点光线,几人也只得抓牢了船舷,一句话也不敢说,都紧盯着前方,也不知过了多久,那小船一跃而出,一声呼啸过后,耳边同时传来响雷声,定睛一看果然顺着水道来到了外面。
“啪”地一声,小船落到一处大水池中,借着惯力,又向前漂了一段距离,才缓缓停了下来。
风疏竹站起身来,放眼一看,知道已进了断续宫,回头一看,登时明白,原来洪水是从山顶汇聚,经过山内水道流下,最后流到断续宫一处巨大的积水池里。
四人互换眼色,弃船飞身而起,来到水池外。
放眼望去,只见远处一片灯火辉煌,唯独这积水池周围漆黑一团,此时,天空中的雨丝也小了许多。在灯火背影中,又见不远处有数排黑影森立不动,静默于风雨中,阵阵山风吹来,居然有几分阴森。
楚晴向风疏竹靠近几分,压低了声音道:“风大哥,这是什么地方,为何如此阴冷。”
风疏竹轻摇下头,道:“过去看看便知。”
四人借着夜色向那几排黑影走去,待到近前,才发现那是一排排的雕像,每一尊都有足丈高,形态各异,表情肃然,却都望向前方灯火阑珊的断续宫,细细看了下,又发现每尊石像下,又有一些看不懂的蝌蚪文,或长或短,好像记录着一些事情。
风疏竹道:“这里应该是一处露天祠堂,这些人应该是断续岛的历任教主或者长老。”
楚晴一听,抱紧了臂膀,看了看四周道:“也就是说,这里是一处埋死人的地方嘛,我说怎么感觉如此人。”说完 又抬头看了看身后的一尊石像,心想:“为何,很多人喜欢给自己立石像呢,千百年后,这石像被风化掉,便成了一堆模糊不清的石块,谁又能分得清呢。”想着想着,一抬头,见风疏竹三人不声不响,早已向断续宫走了过去,只剩下自己,便赶紧快跑几步,追了上去。
从祠堂出来不远,风疏竹辨识了一下周围景物,俯身来到一处低矮灌木丛中,又用手分开灌木,找到一处火焰形状的石制机关,双手把定后,用力一转,那火焰变作倒垂样,跟着只见那灌木丛后面打开一道门。
风疏竹回头低声对三人道:“找到密道了。”说完走了进了去。
第九十六章 暴雨夜(2)
楚晴三人跟着鱼贯而入,进去后发现,原来又是一处地道,只是两侧石壁上点着灯火,光线甚为充足,三人紧随风疏竹在曲折的地道中向前快速走去。
几人用了一盏茶时间,便来到了地道尽头,风疏竹又扭转旁边的火焰形状机关,移开封闭住的石门。
四人走了出去,发现居是一间书房,那石门正是书房正中的一副巨型字画,而房间里除了一张小床外,四壁摆满了书柜,里面又摆放着各类典籍书卷,却好似许久没人打扫,泛着一股发霉的味道。
向屋子中间走了两步,风疏竹低声道:“我们终于进了断续宫。”
楚晴打量了一下书房内,房间内光线昏暗,也没有灯火,道:“可水月剑究竟在哪里呢?”
风疏竹沉吟了一下,道:“我们尽管找到梁纵宫邸所在就应该能找到。”
楚晴在暗处道:“是不是最大的房子就是教主宫邸呢?”
风疏竹道:“那我们就出去找找看。”话音方落,外面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几人赶紧收声,隐到暗处,屏气静观。
从窗口看出去,走来一队人马,人人手持火把,从书房前走过,应是断续宫内一队巡逻兵丁。又听那些人在院子里停留了片刻,低声“咕噜咕噜咕噜”说了一气,转身便离开了。
确定巡逻兵丁走远,楚晴扫了一眼屋内,却是混黑一片,看不清风疏竹等人都躲在了哪里,只得又低声拖长了声音道:“风大哥,断续宫这么大,房间这么多,我们怎么才能找到水月剑呢,到处乱走,万一被巡逻队撞到不是暴露了吗。”
言毕,听旁边一人轻道:“我有办法。”说着,只见那人站起身来,从黑暗处走向书房正中,看身形竟是那个年轻男子。
只见其站直了身子,抬手于胸前,立起一根手指,暗运法诀,指尖随即泛起一点白光,那点白光小到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在这混黑的室内,如若一点火花,又见那点白光在指尖上闪了一闪,便飘飞到空中,在房间里转了一圈,穿窗而出。
那年轻男子低声道:“快,跟上”说完迈步推门而出,追了上去,风疏竹三人也是紧跟在身后。
那一点白光,在窗外廊道上约一人左右高悬停,似是感知到有人跟来,顿了一顿,便继续向前徐徐飞行,几人悄悄急步跟着,出了书房院落没走多远,穿过一石拱小门,便又来到一间单独的院子中。
几人庆幸一路上并未遇到巡逻队,驻足而立,细细打量发现这间小院在雨后也显得格外清新,院落不大,却甚为别致清幽,三间面南而见的瓦房,精致清雅,房前种着各种花卉,开着四季不败花朵。
那点白光在花卉上晃了一晃,便穿过连廊,钻入窗格里,倏地一下就不见了。
四人悄悄来到房前连廊上,透过窗纸可看到房内一女子侧坐在窗边,手中握着一把宝剑,稍后传来一阵得意的笑声,又听那女子道:“呵呵,水月剑,我终于拿到了水月剑,师父,你即便如此偏心又能怎样,现在水月剑是我的了。”说着舞弄两下,又高声道:“师父,我要你看着我会重建水月宫,我要让你看看,我的能力就是比师妹强上百倍。”
几人互换了眼色,悄悄潜到窗下,楚晴用手指沾了下口水,阴湿了窗纸,在窗纸上捅了个小洞,凑上眼睛,向里面一看,但见一身穿白衣的美貌女子,正持水月剑坐在灯前自言自语,相貌十分得意自负。
此时楚晴看了个清楚,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水凌月的师姐水云湫。
便缩回身子,指了指房内,悄声道:“水云湫!”
不待他人反应,楚晴身旁的那年轻男子,闻声起身推门而入,风疏竹与、楚晴与那老婆婆三人先是一愣,随即也跟了进去。
只见那年轻男子全身气得发抖,怒不可遏
,伸手指向水云湫,怒喝道:“你……原来是你!为了一把水月剑,害死了师父!”
猛然有人推门入室,水云湫先是一愣,警觉地从座椅上站起身来,一看自己并不认识来人,马上道:“你是谁?凭什么质问我?”而后又看到风疏竹与楚晴,笑道:“我讨厌的人都来了,看来你们是来送死。”
风疏竹与楚晴并未言语,而是相互对视一眼,心中似乎都颇为不懂为何水云湫始终对二人极有成见。
又见那老婆婆上前一步,道:“质问你,你做出如此欺师灭祖行径,天地难容,今天我们要为水月宫清理门户。”说着身形一晃,抢身上前。
那年轻男子见老婆婆动手,也不再多言,原地一跃而起,后发先至,“啪”一下,与水云湫对了一掌,水云湫受掌力一震,倒退几步,方站稳脚步,面色惨白,惊呼道:“水月掌法!你到底是谁?”
那年轻男子冷哼一声,道:“你不配知道,我们是为水月宫清理门户的人。”
不待水云湫喘息,那老婆婆双掌已攻到,水云湫不敢再硬接,一侧身,向一旁躲去。而那年轻男子似是已料到水云湫出此下策,早已拦在她躲闪的路线上,长臂一探,以掌代剑,化作一道剑华,灵动若水,缓急不定,令对手难于判断出攻击方向。
“呲”地一声,
水云湫胳膊上中了一剑,虽未击中要害,但也是拉出一道殷红的伤口,鲜血如花绽放。惊慌中,水云湫握紧水月剑,脚踩连环,踏出虚幻步伐,摆脱二人联手合围。
水云湫强忍着疼痛,低头看了看那道伤口,又扫了一眼一旁观战的风疏竹与楚晴,当下已想到,自己以一对二尚且负伤,对方尚有高手在场,不如尽早寻找退路,微微一抬眼看到了屋顶,便打定了主意。
这一小小动作早落入一旁观阵的风疏竹眼里,但他依旧只是面平若水,静候其变。
那年轻男子与老婆婆见水云秋受伤,更是不由分说,再次联手攻到,水云湫怒喝一声,拔出水月剑,刹那间,一道光柱冲天而起,逼退两人后,直指屋顶,“哗啦”一声,屋瓦被冲破,水云湫便想御空而去。那知身影方起,一道荧光一晃,眼前跟着一花,先是手上一松,水月剑已被人夺去,跟着脖下一硬,被一物顶住。惊慌中低头一看,只见风疏竹一手拿着水月剑,一手乾指点住了自己,要害被制,水云湫一动不敢动,被逼落下来。
见水云湫被擒,那老婆婆怒气冲冲上前,抬手便要击毙,却被风疏竹制止。
老婆婆怒道:“你,护着她?”
风疏竹轻道:“水云湫,只不过是个被人利用的小卒,我有话要问她。”
水云湫闻声,厉声道:“要杀便杀,想从我嘴里得到什么,你们不要做梦。”
话音刚落,“啪”地一声,脸上火辣辣地挨了一下,睁眼一看却是楚晴,上来劈手打了她一耳光。
水云湫脸颊登时被打得红肿起来,眼泪不由流了下来,又听楚晴骂道:“你再嘴硬,我就刮花了你漂亮的脸蛋。”说着,从风疏竹手中接过水月剑,在水云湫面前晃了晃。
那水月剑乃仙家至宝,吹毛断发轻而易举,此时未等剑锋挨到皮肉,水云湫已感到如霜寒意,登时吓得面色惨白,双唇颤抖不已,满眼含泪,更是不敢出声,双目斜视紧盯着水月剑,生怕楚晴一失手,把控不好距离,自己如花似玉的脸蛋就破了相了。
对于一些容貌美丽的女子来说,容颜远比性命重要,虚荣心重的,甚至是可以死,却不能丑,水云湫显然属于这其中之一。
见恐吓起了作用,楚晴又追问道:“说,梁纵在哪里?”说着水月剑剑锋又向水云湫脸颊靠了靠。
水月湫甚至感到那冰冷的锋利已经刺入到自己娇嫩的肌肤中,虽说不是第一次幻
象拥有水月剑,但此时此刻,她却是那么惧怕,更想远离水月剑,但事实容不得她自己渴求,只得战战兢兢地道:“在,在教主宫邸……”
楚晴看了眼风疏竹,见其微微点头示意,手腕一翻,用水月剑剑身拍了下水云湫脸颊,喝道:“前面带路,不要耍花招,否则这水月剑,第一个刺的就是你的脸。”并特意将“脸”字说的很重。
被水月剑贴了下脸颊,水云湫早已吓得魂飞魄散,哭着脸,战战兢兢,被逼着走出屋子,带着几个人向前走去。
但几人随着水云湫七拐八拐,走了很久似是还没有走到,楚晴觉得不对头,悄悄对风疏竹道:“风大哥,我怎么感觉不对,走了这么久没找到梁纵不说,断续宫内一个巡查兵丁也没碰到。”
风疏竹闻言,想了想,又抬眼看了看天空,恍然道:“噢,今晚,正是天狗食月!”
楚晴闻言一惊,道:“水云湫在拖延时间!宫内所有魔众都在等待变化,风大哥……,”
风疏竹看了眼楚晴,又对水云湫看了眼。楚晴当下明白,上前拦住水月湫,怒喝道:“想耍花样,带着我们绕来绕去,等天狗食月吗?不给你点颜色,你还真是不知道厉害。”
水月湫刚听楚晴说完,方要开口辩解,却只觉得眼前白光一闪,耳边一凉,自己吓得惊叫一声,马上用手摸了摸耳朵,确认还在,又低头看了看地上,却是楚晴一剑挑掉了自己的耳坠,登时吓得脸色苍白。
楚晴为何如此做,只因在梁府时,因这耳坠,水云湫追杀小胖熊袋袋,引来后面梁纵对自己下重手等一系列事情。楚晴一直认为水云湫当日小题大做,故意生事,心记此事,此番再见了,自然要戏耍她一下,再者此时真的刮花了水云湫的脸颊,那她便真的拼命了,休想再知道一点消息,有时候吓唬比下手更管用。
水云湫如何猜到楚晴心里,只道对方是严重警告自己,下一剑便真的割了自己脸颊,想到这里,早已吓得全身抖做一团,伸出一根手指,颤抖地指向前方,道:“就,就……在那间房子了。”
楚晴闻言,“唰”地一下收回水月剑,看向风疏竹,水云湫见状如释重负,长处了一口气。
风疏竹看了眼那间房,点了点头,楚晴又对水云湫怒喝道:“带路!”
水云湫只得再次走在前面,但这次却甚为不情愿,好像那房间里关了什么猛兽一样,自己十分不情愿面对,可以说是一步一步挪过去的。
待走到了房门前石阶下,水云湫便不再上前,几人上下一打量,这房间并无出奇,门外守卫也没见到。
楚晴用水月剑拍了下水云湫肩头,吓得她全身一激,只听楚晴喝道:“上去,叫门。”
水云湫哭着脸,慢吞吞走上台阶,抬起手来,犹豫不决,猛听后面楚晴道:“快!”,又微微侧身一回头,却瞥见水月剑就在脑后,吓得赶紧用手拍了几下门。
等了片刻,见里面没反应,哭着脸,又回头看向楚晴,只见其脸色一正,道:“推门!”
水云湫只得试探着把手放到门上,轻轻一推,门扇居然打开了,水云湫又回头看过来,楚晴双目一睁,道:“进去!”
水云湫极不情愿地迈步走了进去,几人也跟了进去,扫视一眼全屋,却是空空如也。
在水云湫带领下,几人转了一圈,将堂厅、卧室找了个遍,未见到一个人影。
几人又回到堂厅正门,楚晴又对水云湫怒喝道:“敢对我说谎。”说完要再动手,却被风疏竹拦住,示意其向上看,
楚晴站在堂厅,回头一望,只见正面墙上挂着一副巨大的挂画,画中一片烈焰火海,一颀长魔影稳稳而立,那人一头火红头发,手持一白纸扇,脚踩一条火焰怪蟒,隐隐吞噬道与佛,如狂又傲,酷似梁纵……
第九十七章 天狗食月(1)
几人正在迟疑间,院外忽地便明亮起来,接着见人影晃动,眨眼间房子就被许多持火把的人围拢起来,几乎在同一时间房间的正门也被人从外面大力打开。
众人定睛一看,只见门外梁纵如那画中人一般打扮,坐卧在一张宽大而豪华的躺椅上,身后站着四位老者,两旁列满兵丁魔众,一脸傲然之色看着众人,隐隐更是带了几分讥笑。
水云湫在众人一愣之际,如见救星,高呼道:“梁公子,快救我。”
梁纵闻声,只是扫了眼水云湫,却如同不识得一般,未予理会,而是对风疏竹冷然道:“风少侠,你我往日无冤 近日无仇,为何不惜远渡万里,跑我断续岛上来作乱。”
风疏竹闻言,只是微微一笑,并未言语,而是宁心静气,收敛心神,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大战,只因他比任何人都明白,此时此刻,再做无谓的口舌之争,是何等的不明智,纯属空耗精力不说,还会影响到自己的冷静。
楚晴看了眼梁纵,也未做什么争论,而是一同与风疏竹沉默下去。
也不知为何,那一老一少仍是专心地制住水云湫,也未开口说话,好像他们真的认为梁纵只是在与风疏竹对话。
见四人都不开口,梁纵似是仍不甘心,又对那一老一少道:“你们两个又是何人,为何牵扯进来,本座劝你们远离是非之地,免得枉送了性命。”
楚晴一听,心下道:“敌我力量如此悬殊,这梁纵仍是不忘挑拨离间,足见其心思何等的下作,实在是卑鄙至极。”
那年轻男子听了,情绪似是有些激动,一字一顿道:“我们是为水月宫讨还血债的!梁纵,你作恶多端,今日就要你伏诛。”
梁纵一听,并未生气,反倒很开心的样子,好像终于有人与他说话了,“哈哈”一笑道:“怎么,水月宫还有余孽未除吗,本座只略施小计,便除了水月那老道姑,又未费吹灰之力便灭了水月宫,就凭你们两个,跑我断续岛上还敢大放厥词,我看不是本座伏诛,而是你们受死吧。”他一连串说了许多话,好像对这些口舌之争甚感兴趣。
风疏竹看了眼那年轻男子,低声道:“莫要争辩,他是在为天狗食月拖延时间。”
经此一提醒,几人幡然醒悟,顺着正门抬眼向天空中一看。
只见雨后夜色惨淡,轻薄的乌云中,玉轮高悬,烨烨生辉,而不远处一条黑影正在偷偷靠近,如同被唤醒的沉睡的妖魔一般,它张开了那垂涎欲滴的长嘴,它便是已悄然出现的天狗。
梁纵同时也仰望夜空,见天狗出现,嘴角露出一抹诡异的微笑,他似乎总是那么自信,认为所有的人都落入了他自己精心布下的圈套中。
未等风疏竹开口,楚晴与那年轻男子,早已杀出门外,只是不知何时,原本在楚晴手中的水月剑,已握在了那年轻男子手中。
梁纵懒散地躺在躺椅上,对两人的攻击,一副不屑于顾的态度,未见任何动作,那躺
椅却带着他向后飘了三尺远近。
躺椅重新立稳,梁纵藐视地看着冲上来的二人,嘴角露出轻轻扯扯动,抬起胳膊,随意地挥了挥手,手下的兵丁便同时冲杀上来。
屋内,那老婆婆看了眼水云湫,怒喝道:“败类。”说完抬手就是一掌
水云湫冷不防遭此一击,横飞出去,身子失控,跃过兵丁头顶,扑向梁纵,她嘴角流出鲜血,脸上却露出一抹庆幸,开口娇呼道:“梁公子,快救我……”
哪知梁纵闻声抬眼一看,怒道:“没用的东西,如此贪生怕死,要不是我早有准备,显坏了大事。”说完,抬手就是一掌,打在毫无防备的水云湫胸口。
水云湫对于梁纵突如其来的转变,显然难以置信,一声惨呼,来不及防备,又被打得飞了回去,摔落到地上,身子一动未动。
与那些兵丁交手的年轻男子先是一愣,终于还是摇了摇头。
那老婆婆骂了一句:“恶有恶报。”随即身子一跃,跳出房间,加入战团。
风疏竹紧盯着梁纵,缓缓走出房门,左手藏于身后,来到滴水檐下,静静地站立。
梁纵阴险一笑,道:“风疏竹,不要以为本座会给你机会,你连同我交手机会都没有。”说完,抬手击掌四下。
“嗖嗖嗖嗖”四声破空声,
那四位原本站在梁纵身后的老者,瞬间便移到风疏竹面前,他们个个神色不凡,气度从容,看样子应是断续岛地位极高之人。
梁纵又呵呵一笑道:“这就是断续岛东南西北四大护法,风疏竹你来到岛上是不是感觉道力少了一半?我看你能再他们手下坚持多久,而我,却要躺着等着天狗食月了。”说完得意地开怀大笑。
而此刻,夜空中,云层里,那天狗已近在咫尺,而玉轮似乎还未察觉,依然清辉挥洒,照亮着下方世界,它自己丝毫未察觉到被吞噬的命运。
见那四人到来,风疏竹没有一丝动容,面平若水,紧攥着左手放于身后,而后,嘴角露出淡淡一笑,抬起右手,摊开手掌,掌心向外,而后在其身前一尺远近,凭空幻化出一个拳头大小的火焰图案来,那图案见风就长,只长到三尺左右,又一抖动,幻化成两个,两个再一抖动,又幻化成四个,一字排开,在空中闪闪发亮。
梁纵原本得意至极,瘫坐在躺椅上,满腹信心地等着看风疏竹一场大戏,见了那图案,猛地直立起身子,惊呼道:“断续岛护法令!”
那四个老者看到护法令后,也是一愣,随后聚在一起咕噜咕噜咕噜说了半天,然后又向风疏竹望来,四人同时踏步向前,每人伸出一根手指,指尖相对,一道火焰从接触点发出,那火焰喷射而出,与那四个护法令一碰,火焰型护法令便燃烧起来,形成一个巨大的火团,那火团又闪烁了数下,在其中居然显出一排黑色的奇怪符号,好像是图案又像是文字,个个似有生命一般,在火焰中跳动不已,整个院子也被照得通明。
四人看了后面面相觑,相互点了点头,同时转身走到后面,对梁纵咕噜咕噜咕噜说了半天,听语气好像是在质问什么,而梁纵也是一脸怒气,咕噜咕噜咕噜说了几句,貌似是与那四大护法争论。然而四大护法并没有理会梁纵,悄悄退到了后面,负手而立,不再言语,显然表示是他们会再对风疏竹动武。
只见梁纵气得双目圆睁,眉毛倒竖,指着风疏竹,怒喝道:“想不到,你居然见过那老不死的。”
此时,那团火焰已经燃尽,院子里又恢复了正常的亮度,风疏竹左手仍是藏在身后,淡淡一笑,嘲讽道:“惹你生气了。”
在两人之间,那些魔教兵丁已被楚晴等三人打得爬满一地,院墙也已倒塌多处,外面更是不断有兵丁涌入,加入混战,梁纵与风疏竹两人却视而不见。
梁纵有些气急败坏地道:“即便如此,怕是今天你难逃升天,来了我断续岛,就休想再逃脱。”
风疏竹笑道:“我们的事,不劳烦你操心。”他似乎不在意梁纵拖延时间,一副成竹在胸模样,抬眼看了下夜空,好像他在等待着什么。
梁纵也下意识地抬眼看了看夜空,只见那天狗长嘴巴的前吻已触碰到玉轮,然风疏竹的冷静,却令其心中倍感不安,他甚至犯起了嘀咕,一时间也想不通,自己是在等天狗食月,那风疏竹又是在等什么?
左思右想,终究是想不通明,最后还是梁纵再也沉不住气,从躺椅上一跃而起,飞过众人头顶,一掌向风疏竹袭来,掌风威猛霸道,夹带着无边气劲。
风疏竹却站在原地笑而不语,左手依然在后,不躲不避,任由劲风迎面而来,吹动的衣衫翩跹。
梁纵登时心中一惊,在离风疏竹三尺左右处,又倒飞回去,落回地面上,双目满是疑惑,盯着风疏竹,怒道:“你为何不出手?”
风疏竹笑道:“那你为何又收手?”
梁纵一时有些哑然,开口道:“我……”却又说不下去,因为他只是多疑,担心风疏竹有什么杀手锏,自己不敢冒然出手而已。寻思片刻,又觉得事不宜迟,好像风疏竹故意在拖延时间,遂身影一动,又扑了过来,这次探手成爪,五指弯曲,指尖光芒闪烁,一爪向风疏竹面门抓来,但其仍是心有顾忌,另一只手暗藏于腋下,随时准备应变。
风疏竹看在眼中,微笑着一侧身,轻松躲过一爪,左手仍是藏于身后,紧握成拳,好像手心里握有什么宝物一般。
梁纵一愣,未敢再度出手,而是身形一动,又跳了回去。一双眼睛提溜转个不停,暗想风疏竹一只手藏于身后,又确定其见过师父九黎赤方,又有护法令,难道说那老鬼传了什么厉害宝物给风疏竹不成,只待机会成熟,一招致命,诸般念头纷至沓来,梁纵身心开始不定起来。
他抬头偷瞄夜空,眼角却瞥见风疏竹也在偷看夜空,猛然醒悟,难道他也在等天狗食月!
第九十七章 天狗食月(2)
如此梁纵更是确定,师父九黎赤方那老鬼传了什么法宝给风疏竹,但要等到天狗食月后,才会发挥大威能,想到这里,心中已打定主意,定然在天狗食月前消灭风疏竹。
而两人之间,只在这一会工夫,那些冲到院子里的魔兵被杀的所剩无几,四大护法及其余人等已退到院外,驻足观望,不再上前,明眼人已看出,那些死伤的定然是梁纵的死忠追随者。
片刻间,院中就形成了以四对一,梁纵左右看了看,不觉心中更为发慌,回头对着院外咕噜咕噜地喊了半天,听语调应是严厉至极,有些魔兵开始害怕起来,蠢蠢欲动,欲再向前,而其中一位护法咕噜咕噜说了几句,所有人又停在了原地。
梁纵等了片刻,也未见人上前来,自己一面要留心风疏竹的左手,一面要应对四人围攻,苦不堪言。
水月剑法如同长江皓月,风疏竹剑法迅急如风,两种剑法此刻居然天成融合,风起水涌,而一旁楚晴的每一掌强如泰山压顶。
梁纵心中叫苦,又生愤恨,本是外人打到断续宫来,自己手下那些魔兵护法们,此刻却成了旁观者。眼睁睁看着自己被人围攻。
渐渐地梁纵放弃寻找帮手的念头,眼神一瞥,似是衡量了一下打斗的场地,对四人高声道:“有胆量随本座来。” 说完,腾空而起,化作一道剑光,向断续宫外飞去,四人起身追去,四大护法也身形一长,化光紧随而来。
飞出一段距离后,梁纵来到断续宫前山下,转身站稳身形,嘴角露出一抹阴森冷笑,目光一肃,一挥手将纸扇隐起,双手成爪,缓缓举过头顶,霎时周身流焰聚集,一股霸道之气,乍然形成骇浪,四散开来。
“焰蟒焚霄”
跟着祭出一条如山峰大小的三头怪蟒,张张蟒口獠牙外漏,上下窜动,周身缠绕着火焰,仰头对空咆哮不已,声震四野。
梁纵一跃而起,站在怪蟒中间那颗头顶,张开双臂,狂笑不止。
“嗖嗖嗖”三声破空声,风疏竹、楚晴及那年轻男子三人御剑而至,站在梁纵对面的空中,凝神以待。
那老婆婆应是防备四
大护法突然出手,因而站在了一旁,留心观察着四人一举一动,而四大护法神色坦然,在不远处负手而立,站成一排,冷静观察场中情形。
梁纵抬眼一看,对面中间站着风疏竹,左侧站着那持水月剑的年轻男子,右侧站着楚晴,嘴角露出一抹蔑视的微笑,道:“今天,本座就让你们命丧于此!”说完,法诀一引,三头怪蟒同时张开巨口喷出三道猛烈的火焰,足有数十丈长,十几抱粗细,顿时照红了半边天。
风疏竹三人身形同时一动,向一侧飘去,躲开炽热的火焰,三道火焰齐头喷射而下,直扑地面上,下方的岩石瞬间便被烧烤得通明,融化成岩浆,缓缓流动起来,望之令人心中悚然。
待那火焰燃尽,三头怪蟒又抬头,追寻到三人,巨口再次同时张开,三道火焰如同三道火龙,从三个方位合围上来。
这次,风疏竹早已仙剑在手,周身荧光护体,那年轻男子手中水月剑也是气势如虹,周身白色剑光护体,楚晴双手食指指向太阳穴,绕指柔化出仙力球护住周身。
眨眼之间,火焰合拢上来,连城一片,瞬间将三人吞噬,但无论火焰熊熊,却无法靠近三人身体,被各自法力所阻。
梁纵看在眼中,手中法诀引动,头顶烟气聚拢,渐渐成型,旋转不断,再看那三头怪蟒瞬间身躯暴涨一倍不至。
同时,三人顿感围绕在身周的火焰热浪陡然抬升,绽放出耀目光芒,整个火焰体积也足足比刚才平静燃烧的时候大了数倍之多,熊熊烈焰包围之下,又传来怪蟒的三声嘶鸣怪叫,远远回荡了出去。随着那怪叫,似乎整座断续岛都为之颤抖起来,怪叫之声从低到高,从火焰深处回荡传来的回音竟也不曾有减弱的趋势,反而越拔越高,几成尖利啸声,到了最后,已是山呼海啸一般震耳欲聋。
风疏竹身子移一动,向前一段距离,单手仙剑一挥,画了一个圆圈,周身荧光大盛,拓宽不少,形成了一道光壁,将两人挡在了身后。
楚晴与那年轻男子顿觉炽热之意减轻许多,只见随着火焰不断暴涨,风疏竹背部衣衫微微抖动,然后,又见他深深吸气,引动真元对
抗。
楚晴知道来到断续岛上后,风疏竹法力大减,不由心急,忽然,身旁人影一晃,一道白色光辉泛起,如匹如练,倾泻而下,落向风疏竹面前那道光屏,起初,与那道白光与光屏似是还有些冲突,格格不入,但很快地,两道光芒融为一体,结成了更强大的光壁,抵挡着那恐怖赤焰的火焰。
在光屏后面,怪蟒三颗巨大的头颅,慢慢伸了过来,獠牙森森,火焰肆虐,那分明是沐浴在烈火之中的恐怖怪兽,它身体周边,每一处地方,好像都是火焰。
如此下去,真不知风疏竹与那年轻男子能抵抗多久,楚晴想到此处,仗着仙力球保护,从二人身后飞起,向一旁绕开飞去,看样子想从侧翼攻击那怪蟒。
梁纵站在怪蟒头顶,观察真切,眼睛盯着楚晴,不屑道:“找死!”手中法诀一引,怪蟒一侧的一颗头颅伸长,追随楚晴而去,巨口一张,喷射出一道猛烈的火焰。
楚晴感到身后热浪涌来,知道对方施法,但未理会,而是边奋力向侧翼飞行,边回望了风疏竹一眼。
风疏竹会意点头,明白楚晴是要分散三头怪蟒的力量,遂也身影一动,化作一道剑光,直直向上飞去,引得中间那头最大的蟒头追踪而来,风疏竹飞到一定高度,身影一顿,凌空而立,手中仙剑化作一道数十丈长荧光,力劈下来,破空声势骇人,如此重击,梁纵不敢怠慢,便将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风疏竹身上。
同一时间,“铮”的一声,犹如凤鸣九天,只见水月剑冲天而起,化作贯日长虹,璀璨夺目,其威势之猛,如龙秋瀑布倾泻而下。
“长河落月”,
一剑向那剩下的一颗蟒头斩下,“咔嚓”一声巨响,巨大的蟒头剑光被斩断,剩下断头的身子不住扭动,从伤口处不断喷出火焰来,那巨大的头颅滚落到地面上,瞬间变成一片火海。
那年轻男子也是被巨大的反弹力震飞,水月剑几欲脱手,在滚滚热浪中,头顶斗笠一抖,却见满头青丝披散下来,随风飘扬,身上黑色衣服也退去,露出一袭白衣,她如同一朵清冷的花朵,闪耀着世间最美丽的冷艳,向下坠去。
第九十七章 天狗食月(3)
风疏竹半空中收住剑光,躲开怪蟒的攻击,定睛一看,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冷艳无双的水凌月!
水凌月落到地面上,身形向后倒退数步,方才站稳,面色苍白如雪,握着水月剑的手颤抖不已。
在一旁一直观战的老婆婆身子一晃,也现出真容,正是段婆婆,手持龙头拐杖,忙上前扶住,只见水凌月轻摇了下头,示意无大碍。
风疏竹见水凌月现身,心中是喜是怨,百感交集,真实心境,也许只有他自己明白。
楚晴躲避着火焰,同时也是看到了水凌月,身子一震,抿了下嘴唇,口中念道:“水姐姐,吉人天相。”
苍穹之上,邪恶的天狗已经吞掉大半个玉轮,黑暗,在吞噬着最后的光明。
忽地,梁纵舍弃了风疏竹,指挥起那颗最大的蟒头,直扑楚晴而去,楚晴本在发愣,抬眼间,两道狂暴的火焰同时迎面射来,刹那被火海吞噬。
风疏竹一惊,呼道:“晴儿。”
“呼”一声爆燃,
两道火焰同时向后折了回去,只见楚晴人站立在空中,明亮的眸中红光隐现,身后七条白色的影子庞庞而动,掌前幻化出一只巨大的狐狸头,顶着火焰向前移动。
楚晴以一对二,与两颗蟒头对抗,一时居然不落下风。
时不我待,风疏竹担心时间一久楚晴难免力却,便左手在后,右手持剑在前,荧光升腾,其速如电,其势无匹,冲天而起,霍然现身于这苍茫夜空下。
但见仙剑之上,荧光绽放,映亮了风疏竹的脸庞,荧光蒸腾,极速流转,破空而起,他一身衣衫无风自鼓,猎猎作响,右手持剑,面目凌然。
天地之间,传来了低低的声音,似窃窃私语,似喃喃呓语,回荡悠远。
忽地,风疏竹右手持剑直刺斜上方,如长风贯穿天际,破空而来,在苍穹上划过了一道长长痕迹。
瞬间,仙剑被耀眼之极的光辉吞没,如太阳升朝霞,无法目视,灿烂的光芒从仙剑之上迸发出来,在天空之中,化作了一柄巨大的荧光流动。
随后,如初升朝阳跃出水面,天地撕裂之尖啸,苍穹之下,竟有几道电芒闪了几闪,才慢慢消退下去。
“一剑风流”
剑光之下,那颗最大的蟒头,应声而落,怪蟒疼痛的叫声响彻天地,失去头颅的身躯不断摆动,撒落出如许烈焰!
梁纵面色一骇,纵身跃起,躲过一击,落在最后一颗蟒头上,对风疏竹道:“做的好,做的好。”说完,看了眼夜空。
此刻,眼见天狗将玉轮完全吞噬,那原本清华明亮的玉轮,只余下一个微小的光亮边缘。
梁纵一抬手,将纸扇祭起,纸扇飘飞到数尺高下,铺设出一道红光,红彤彤如火焰一样笼罩下来。
梁纵接着一声怒喝,怪蟒仅剩下的最后一颗头,巨口一张,同样发出一声怒吼。火焰,似是被唤醒一般,从怪蟒身上腾起,将梁纵的双脚点燃,顺势向上攀升燃烧,一会工夫,梁纵躯体化作一团火焰,仅剩下头颈尚且可见。
梁纵面目扭曲,双目红光暴涨,在烈火中声音变得恐怖而陌生,惨呼道:“我要让你们下烈焰地狱!”
声落,烈火发出巨大声响,似
山呼海啸,奔腾而来,瞬间,魔法笼罩之下,地面上坚硬的岩石,厚厚的土地都剧烈燃烧融化了,顷刻之间,形成一片岩浆之海。
四大护法见势,神色一变,飞身而起,远远遁去,段婆婆也神色凝重,跟着飞了过去,五人两组,凌空站在远处观望。
水凌月向后连连退了数步,但那岩浆融化的速度极快,自己脚下的岩石不断塌落,放眼望去目视之内,居然已无立足之地,便轻咬贝齿,水月剑指向上方,冲天而起。
此时水凌月、风疏竹、楚晴三人,又重新站在了一起,没有言语对话,没有眼神的交流,但三人同时深刻明白,接下来的所有一切,都要他们共同面对,也许有人会因此受伤,甚至会死。
梁纵本性渐失,仰头狂啸,不断催动魔力,头顶的红光更是透射出狂放的力量,牵扯着周围的一切。
那些融化了的岩浆,跟着涌动起来,并在巨力的牵扯下,开始逆时针方向缓缓流涌。
只用了一会工夫,岩浆洪流越涌越快,那红色的粘稠的表面上更是有炽热的气泡蒸腾,方圆数十里化成了真正的熔岩地狱。
很快的,那股巨力向上拔起,在这片涌动中的岩浆之海上,扭出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毁灭一切的赤焰在岩浆上熊熊燃烧,迎着山风“呼啦呼啦”作响,似无数的魔鬼在进行着一场狂欢的聚会。
漩涡越来越大,先是深陷下去,跟着被狂奔的激流扯动起来,从这漩涡深处,慢慢地散发出来,阵阵大响,如喘息,如怒吼,如奔雷,到了最后,如同沉眠已久的魔鬼突然醒来时的愤怒吼叫,盖过了一切声音。
当急速旋转的洪流已经到了几乎疯狂的地步时,伴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轰!”
刹那之间,地动山摇,从巨大的岩浆漩涡里直射出一条炽热之柱,盘旋而起,足有十人合抱之粗,带着无比的威势,向着与之相比仿佛脆弱渺小到不成比例的三人而去。
那是一股横扫一切,睥睨世间的力量,强横到摧毁一切的气势!
熔岩之柱未到,三人便感觉到了身子一空,好像天地间的空气也被烧光了一样。
四周,是一片炙烤的烘炉,在绝对热量之下,一切都无法幸免。
而在他们前方,是眼见与火蟒快融为一体的梁纵,他在狂笑中要彻底化成火焰,他很快就要成了火魔,他要用绝对热量质问这世间的一切,他在融化、燃烧中获得快乐!
梁纵脚下,那烈焰之中,那成片的火海之中,隐现出无数佛道修行者的冤魂,他们在烈焰中挣扎,痛苦地哀嚎着。
这个时候,三人面前,真的是成了烈焰地狱。
天狗巨大的身影,终于完全吞噬了玉轮,黑暗统治了人间!
火焰不断向上燃烧,烧毁了梁纵的脖颈,烧毁了他的下颚,他已发不出任何声音,他成了火,他是一团肆虐的火魔。
就在这一最后时刻,风疏竹身形一动,一跃而起,从背后抽出深藏已久的左手,高呼道:“梁纵,你死期到了,看法宝!”声音朗朗,注满真元,在夜空中传播开来,不要说人听了,就是那吞下玉轮的天狗似乎都被惊得一震,惊恐地偷看了一眼下方。
自然,反应最大的还
是梁纵,火焰已烧到了他的唇鼻,但这一声高呼,却令其身子一颤,暗想师父九黎赤方,果然教了风疏竹克制自己法宝,就在这一愣神时间,眨眼工夫不到,那些原本吞噬身子的火焰褪去大半。
同一时间,水凌月与楚晴同时跃起。
水凌月高举水月剑,白色的身影在火光中霍然绽放,是那样的冷艳不可一世。
她驾驭着剑光,向前而去,迎着火焰的狂啸,有绝世的风姿,刺穿了无数热浪,似一枚流星毅然而下,与梁纵和他脚下的怪蟒撞在了一起。
那是怎样的一种绚烂,如巨大的赤焰之花,轰然绽放,四周所有的火焰都高涨起来,在分崩离析中狂舞,那是火魔最后的狂欢。
片刻之后,却仿佛又过了很久,时间刹那凝固之后,又得以急速释放。
在四散的火焰中,在无数得意解脱的佛道冤魂中,水凌月白衣似雪,青丝飞扬,凌立空中,冷然收剑。
梁纵至死双目紧盯着风疏竹的左手,但他永远没有机会看清,那手中究竟藏了何物,因为风疏竹瞬间又将手掌合上,手心握着的究竟是何物,场中也许只有他自己知道。
在梁纵与赤焰怪蟒灰飞烟灭的同时,下方所有的熔岩之海瞬间沸腾溅起,高高冲上半空。巨大的熔岩之柱疯狂肆虐,它在烧毁一切可以烧毁的东西。
只是,楚晴在身后悸动起八条白色影子的同时,她的身影已化作半通明状,如同投火仙子一般,化作一道灿烂,直投射入火柱之中。
时光似乎静止了那么一刻。
之后,一道白光,悄然从缓慢旋转的熔岩之柱内刺穿了一个口子,射了出来。
片刻之后,仿佛伴随着低沉的闷响,龟裂之声,无数个细小的口子不断涌现,白色的光华不停地欢快地喷射而出。
稍后,一声轰鸣,巨大的熔岩之柱颓然倒塌,重新化作炽热的岩浆,落了下去,冷了下来,如同一张吃惊而张大的嘴巴,凝固在地面上,仰望着上空。
而此刻,天狗也逐渐吐出玉轮,仓惶逃脱,月华如水,重现人间,扫荡了下方一切的余热与硝烟。
楚晴如同梦幻仙子,缓缓脱离出来,背对着圆月,晃晃摇动着身后的八条白影,柔媚多姿,怯生生惹人怜爱。
一物飘飞落下,风疏竹一探手接住,却是梁纵用的白纸扇,轻轻打开一看,却是一副水墨山水画。
楚晴也逐渐显出实像,凌空微步,徐徐来到风疏竹身旁,轻道:“风大哥……”
风疏竹淡淡一笑,道:“晴儿,今日风大哥真是仰仗你了。”
楚晴目光低垂,身后八条白影随即消散,道:“只要为了风大哥,就算让我元神……”
风疏竹忙打断道:“晴儿,不可如此胡说,我们都要好好的。”
楚晴一听,心中一激,嘴角微微一扬,笑道:“是。”
两人同时落到地面,段婆婆深深一鞠躬,颤声道:“老身多些两位鼎力相助,水月宫血海深仇才得以报。”
风疏竹探身扶起,道:“前辈何必如此,实不相瞒,倘若不除去梁纵,我们也无法离开断续宫,其实是我们相互成全了。”说完抬眼望了水凌月一眼,只见其手握水月剑,早已背过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