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逃离(1)
冷月清辉之下,一切又恢复如初,回望断续宫,在云雾缥缈的奇峰中若隐似现,众人脚下升起浮云,遮掩住地面上那场斗法留下的巨大疤痕。
海风徐徐,送来断续岛外轻轻的海浪声,像温柔的手,拍打抚慰着海岸。
蓦然,数道剑光划过天际而来,风疏竹一眼看去,原是空行法师带着二十余空觉寺僧人,只见众人面色发红,许多人俱是衣衫褴褛,空行身披百纳袈裟更是佛力收敛。
空行同样望了周围一眼,道:“风少侠,贫僧早已看到这里一场仙魔大战,无奈被血焰兽所阻,无能为力。”
风疏竹轻轻点头,道:“梁纵已伏法受诛。”
空行闻言,显然心中大为高兴,道:“风少侠又为天下正道做了一件好事。”
风疏竹一笑,道:“法师谬赞了,实乃众道友合力而为。”说完,又接着道:“却不知,血焰兽那边如何?”
空行双手合十,念一声佛号,道:“ 有劳风少侠挂牵,血焰兽已为先师百纳袈裟所诛。只可惜为首那长袍鬼面客逃脱了。”
风疏竹见空行甚为惋惜,道:“主谋毕竟是梁纵,逃脱一人无伤大局,日后他如果再作孽,自有定数。”
空行点头,又转身看了眼不远处四大护法,疑道:“这些人……”
风疏竹道:“无妨,法师不必紧张,他们只是一时受梁纵蒙蔽而已,此番正等我带他们去解救老教主。”
空行一疑,脱口道:“老教主?”
风疏竹一点头,道:“九黎赤方。”
闻言,空行目露惊恐,道:“难道说,名扬三界的九黎赤方……,”
风疏竹看了空行一眼,道:“不错,被梁纵囚禁起来了,还需水月剑,前去解救。”说着看了眼背身站在不远处的水凌月。
空行同样转身望去,面露喜色道:“想不到,水女侠躲过大劫,幸甚,幸甚。”连说两个幸甚,好像知道水月宫未被灭门,空行心中无比欢喜。
接着空行又道:“那,我们不如尽快去解救那九黎赤方吧。”
风疏竹抬头看了眼刚刚重现人间的冷月,道:“日出之后吧。”
※ ※ ※ ※ ※ ※ ※ ※ ※ ※ ※ ※ ※
天空阴沉着,令人感觉不到一线明快,断续岛外的海浪拍打着焦岩,一浪压过一浪,好像百千万年来,它们虽说只做着同样的一件事,却任沧海桑田,它们自认为,它们才是断续岛真正的主人!
断续宫前,九黎赤方满头白发,散披肩头,长眉胜雪,身穿大红长袍,相比囚龙洞下容光焕发。
他身后站着面容严肃的四大护法,两旁布列铠甲魔兵,仪态肃整。
只见九黎赤方运目如电,开口道:“不论如何,老夫还是要万般感谢风少侠,原想多留少侠几日,也好共同参研真法。”
风疏竹与空行法师并排而立,身后站着楚晴,不远处站着水凌月与段婆婆,再后面站着空觉寺僧众。
风疏竹笑道:“风某感谢教主盛情,但我们等确有要事在身,要即刻返回中原。”
九黎赤方闻言点点头,良久又道:“风少侠,听护法说,诛灭梁纵时,你左手暗藏法宝,一直未使出,老夫好奇,究竟是何法宝,令
天狗食月魔功大盛的梁纵如此忌惮。”
言毕,见风疏竹爽朗一笑,从袖口取出一物,摊在掌心,众人好奇,目光都集中过去。只见在风疏竹手掌中,一豌豆大小发黑硬物,成椭圆形,两头亚圆。众人不解,如此平凡之物,又何妙用。
身后的楚晴看了看,伸手捏起道:“风大哥,这……这是什么法宝,这分明是我们在密室被困时吃的果核吧。”
风疏竹点头道:“不错,就是一枚干果核。”
九黎赤方想了想,仰天哈哈大笑,道:“梁纵不是死在这果核上,而是死在自己疑心之上。”
风疏竹也陪着微微一笑。
在众人大惑得解同时,身后那巨大的拱形石门中,缓缓驶来一艘巨船,正是往返中原唯一的交通工具不二楼,在薄雾之中,隐隐可见,不二楼掌柜梅河站在船顶,向这边翘首望来。
九黎赤方自是见到,开口道:“风少侠道行智慧,老夫十分佩服。”说完,目色一变,投射出一股王者霸气,又道:“只是老夫身为一教之主,很多时候会迫不得已。”
风疏竹等人闻言,马上警觉起来,但却只能静待下文。
见九黎赤方向后一退,迈着虎步,转身向断续宫里走,不再看风疏竹一眼,四大护法却走上前来,只听九黎赤方背着身子道:“解救老夫之恩,理应相报,但你们终究是跑我断续岛上来大开杀戒,老夫要给岛民一个交代,能打败四大护法,保住不二楼,老夫拱手相送,倘若……”九黎顿了下道:“倘若你们束手就擒,答应永世不离开断续岛,老夫愿以教主身份应诺,无偿供养诸位。”
不待风疏竹搭话,楚晴上前厉声道:“谁信你的承诺,当时在囚龙洞下还不是答应放我们走。”
九黎赤方闻言,身子微微一震,却未做解释,而是继续迈着大步走入断续宫。
同一时间,不二楼停靠处传来几声惨呼,众人转头一看,原是魔兵开始攻打不二楼,顷刻间便有两个伙计送了性命。
众人一愣间,四大护法已然同时出手,空行率先领着五位空觉寺僧人挡住那四大护法,回头疾呼道:“大家快撤船上去,风少侠保住不二楼,否则大家全部要死在岛上。”
风疏竹闻言,还是担心地看了眼空行,却见其边领人抵抗边道:“大事为重,风少侠!”
风疏竹眉毛一皱,带领其余人等御剑而起,想要前去支援不二楼。
却见那巨大的拱形石门中,法云聚拢,正在慢慢合拢,魔教想要利用法阵困住众人。
不待飞到石门前,两侧数十道剑光驰来,是魔教兵马半途劫杀,风疏竹等人只得边抵抗,边向石门方向撤退。
眼见那石门法阵要合闭,而周围涌来的魔兵不断增多,众人一时又无法摆脱,空行看在眼中,一抖身上百纳袈裟,顿时霞光四起,耀眼夺目,化作数十丈长。
那百纳袈裟平铺在半空中,像一段水波一样,上下起伏而来,风疏竹见势,高呼一声:“上袈裟!”说完纵身而起,落到袈裟上,转头一看,楚晴与水凌月、段婆婆也已纵身上来。
百纳袈裟受到重力,先是向下一沉,但马上又恢复了原状,向石门快速飞去。
风疏竹一看,空觉寺余下那些僧人明显是不远舍弃大师兄空行,继续在与魔兵鏖战,一个人也没有上袈裟来,便开口高呼道:“空
行法师……,”
空行闻声,转头一看,登时明白,马上伸手一引,打出一个 “”字,疾驰向风疏竹,呼道:“带贫僧师弟们平安返回中原。”
那 “”字飞到风疏竹面前,晃了一晃,便落在了他指尖上,风疏竹试了试,用那“”字控制着百纳袈裟又倒折回来。
百纳袈裟佛光千丈,众魔兵无法向前,风疏竹一声疾呼:“快上袈裟!”
众僧人见风疏竹持 “”字佛印,又转头看了眼激战中的空行,但听空行一声怒吼道:“快上袈裟,要来不及了。”
众人不敢违背大师兄法旨,只得含泪跳上去,百纳袈裟似有灵性,不待风疏竹操控,呼啸一声,载着众人向石门飞去,就在那石门法阵关闭那一线之间,百纳袈裟挤身飞出。
出了石门,风疏竹等人再回头一望,断续宫前,空觉寺五僧人早已当场战死,四护法合力祭起一道火线,将空行缠绕住,空行在魔火中逐渐被炼化,转身望向石门方向,见众人脱险,高呼一声:“阿弥陀佛。”
百纳袈裟上剩下的空觉寺僧人个个泣不成声,哭倒在地。
风疏竹眉毛皱在一处,低声道:“风某多次救法师于危难,实为有惊无险,今日法师舍命相救,你我终于互不相欠,但愿来世法师能清净修行,不再沾染三界之事。”说完,双手合十,对着石门里面,化作一团火焰的空行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而后,石门法阵最后一线封闭,众人与里面的人永世不得再见。
百纳袈裟径直飞到不二楼船顶才将众人放下,又化作平常大小,落入风疏竹手中,风疏竹将袈裟叠好,交于楚晴,向船下看去。
只见楼下魔兵还在围攻不二楼掌柜和伙计,倒是有一人跟着掺合其中,居然是手持方旗的易丁甲。
见魔兵众多,一时无法脱身,掌柜梅河腾身而起,在半空中猛吸数口空气,身形不断膨胀起来,最后居然化作一个圆圆滚滚的肉球,样子十分滑稽好笑,那肉球一声呼啸,由半空中坠下,向那些魔兵撞去,滴溜溜一圈,就有数十个魔兵被打落下水。
易丁甲与众伙计马上得以解脱,齐声欢呼叫好喝彩。
楚晴觉得好玩,站在船头,看着那圆滚滚的肉球,笑道:“真不知这是掌柜的法术还是异能,万一被兵刃捅了个窟窿,会不会漏气。”
这时风疏竹站在船头,临风而立,袖口一晃,仙笛在手,凑到嘴边,一曲“九皋伏魔曲”悠然飘来。
众魔兵闻曲承受不住,纷纷丢下兵刃,倒伏一地,不敢再上前来。
掌柜梅河一愣,跟着“扑哧”一声,泄掉体内的充气,化作原状,大手一挥,解开缆绳,随易丁甲带领众伙计返回船上,不二楼在伙计们驾驶下,终于离开那块当做栈桥的巨石,缓缓驶向大海。
笛声渐远,岸上那些魔兵松了口气,但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不二楼远去。
船顶之上,掌柜梅河走上来,一拱手笑道:“原来公子居然是名震天下的近思小筑风疏竹,在下有眼无珠,真不知是否怠慢了少侠。”
风疏竹淡淡一笑,道:“掌柜严重了,能载我们平安返回中原,已是感激。”
掌柜梅河脸上堆笑道:“这是自然,而且与公子的五人约定,也一定会兑现,只是……”说着望了望风疏竹一干人等,似又欲说不说。
第九十八章 逃离(2)
楚晴上前怒目道:“大家都在逃难之间,你这不二楼如此之大,难道多载几人不成吗?”
掌柜梅河看了眼楚晴,笑道:“姑娘所言极是,可我梅河毕竟是个生意人,要靠这船钱养家,我这上下也有几十号伙计呢。”
楚晴刚要继续争论,风疏竹抬手打断,道:“梅掌柜,风某这边有四人,算那位易丁甲前辈,共计五人,这应该没有问题吧。”
掌柜梅河闻言,马上道:“这是自然,公子与诸位贵客尽管安心,我早已安排上房两间,中房一间,不知公子认为可否。”
风疏竹点头道:“可以。”
掌柜梅河又看了眼风疏竹身后那些悲痛欲绝的空觉寺僧人,道:“至于这些和尚,来时是有人付了船钱,可这回去,本人可是一锭银子未见到,来人,赶他们下海。”声音十分冷酷无情,众伙计应声便欲上前。
风疏竹冷目看了众人一眼,那些伙计登时被眼神震慑住,接着风疏竹从楚晴手中又拿过袈裟,道:“梅掌柜……”
掌柜梅河一看,赶忙伸手止住众伙计,道:“风公子,有话尽管讲来。”但双眼好像要掉出来一样,紧盯着那百纳袈裟,喉咙一动,还吞了吞口水。
风疏竹扫了眼那些空觉寺僧人,道:“方才这百纳袈裟神迹,梅掌柜亲眼所见了,风某愿代空觉寺做主,将这袈裟暂时压在掌柜这里,换取这十数名僧众船钱。”
梅河上前,一把接过袈裟,高声道:“好,好,就依公子,上了岸,三日内凑足一万两黄金,赎回可袈裟,否则,这袈裟可就归我了。”说着,手不住地在袈裟上摩挲。
空觉寺僧人如何同意,拼死上前要抢夺,却被众伙计拦住,有些僧人情绪十分激动,眼见一场打斗要发生。
却听风疏竹淡淡道:“你们如此做法,空行法师算是白白牺牲了,即便夺回袈裟,杀了掌柜的,所有人都无法再回中原。” 一句话点醒众人,空行法师做出牺牲,就是为了众人脱险,而这回中原的不二楼,只有掌柜梅河与众伙计懂得驾驶,众僧人只得放手痛苦。
掌柜梅河捧着袈裟,耀武扬威,道:“送他们回房,继续开船。”说完鼻子冷哼一声,便走了。
不二楼,再次启程,回望断续岛,如同昨夜梦中,已消失于雾气烟涛之中。
在最平静的海域中,掌柜梅河再次邀请众人来到船顶,并陪坐在风疏竹身旁,楚晴却早早跑到船栏旁,握着栏杆,紧盯着那平静的海面,哪怕一个不大的水花都会引起她的一阵激动,她在等候那条巨鱼的出现。
楼下上房内,水凌月站在窗旁,凝望着平静的海水,面若霜雪,徐徐而来的海风撩动着她耳畔的秀发,更显动人心魄的美丽。
段婆婆站在她身后看了许久,才一步一挨地走到身后,轻叹道:“这次能诛杀梁纵,真的是要仰仗风少侠鼎力相助了。”说完见水凌月不言语,又道:“你师父的事……”
水凌月忽然开口打断道:“师伯,我不是在怪他,我是无法原谅我自己。”轻叹一声,又道:“如果我能早些找回化煞草,师父不会中毒入魔,如果我不教他水月宫封印之法,师父也不会被杀。”
段婆婆闻言,叹道:“傻孩子,很多事情冥冥中早已注定的,你也不要自责太深。”
水凌月沉默良久,道
:“师伯,接下来,我们要去哪里,要做什么?”
段婆婆道:“梁纵已被诛杀,水月宫千年基业不能就此止步,你师父羽化前也在叮嘱我,要帮助你执掌水月宫。”
水凌月微微转了下身子,海水反射的光线,映出她精致的侧脸,虽冷若霜雪,毫无表情,却美得令人无法移目,她嘴唇动了下,道:“水月宫,就剩下我们两人,宫殿也被破坏……,”
段婆婆抬手拂了下水凌月胳膊,道:“孩子,万事开头难,当年祖师创立水月宫时,不同样是只身一人,房舍全无,世上无难事,我看,你定能重振水月宫,将水月宫发扬光大。”
水凌月闻言,又转过身去,凝望着那粼粼金光闪动的海水,喃喃道:“重振水月宫……”好像这些事对她来说远比杀敌沉重,一向清冷的她,对这些教务之事是从骨子里抵触,可眼下,她好像又别无选择,难道这就是天命吗。
船顶上,掌柜梅河看了眼风疏竹道:“风少侠,却不知对当今天下正道如何看法?”
风疏竹本是注视楚晴背影,俏丽中又显几分幽怨,一愣道:“梅掌柜,如何发此问?”
掌柜梅河“呵呵”一笑,道:“水月宫被断续岛攻破,”说着抬眼观察了下风疏竹表情,又道:“空觉寺经过诸多事情,也是损失不小……。”
风疏竹微笑道:“这好比海上行船,是必不会一帆风顺,但终究会抵达彼岸。”
掌柜梅河眉毛动了动,忙道:“那是,那是……不过,”顿了下又道:“空觉寺前院的地产,怕是不止万两黄金吧。”
风疏竹闻言,领会其意,“哈哈”一笑,道:“空觉寺千年基业,一直被正道视为领袖,岂会因为赎一件袈裟,而到了卖灵山的地步,笑话。”
掌柜梅河闻言,嘴角抽动了两下,转了转眼珠,未再言语,却听风疏竹道:“梅掌柜,生意人追逐利益,实属正常,但万事皆有度,过犹不及,适可而止为智者,除却财富外,这世间还有很多有趣的事情。”说完将目光看向幽立在船头的楚晴。
掌柜梅河眨了眨眼睛,马上迎合道:“那是,那是。”
此时,不二楼驶向夕阳,沐浴在一片金色当中,船尾拖着两道长长的水线。
楚晴站在船栏旁等了许久,颇为失望,看着那渐下的夕阳,暗想到:人生何尝不是如此,自己望眼欲穿之人之事,往往会有爽约。在你的身心中,那是一抹难于忘怀的记忆,而在对方的记忆中,也许你只是个过客。当你叹息之余,也许还可以想象,未来若干年后,对方又是否能忽然忆起你,既然事实如此,又去苛求什么呢。再者,难道因为某次的邂逅,便要对方时刻等着你的再现吗?如此这样,又有些自私残忍吧。两相比对,我们更应是畅想着对方在你离开之际,有了自己的亲人朋友,一同畅游在那欢快的海洋吧。
想到这里,楚晴似乎开始释然,沐浴在夕阳中,微微低下头,嘴角露出一抹微笑,望着那金色的海水,轻轻一叹,抬起葱玉般的手掌,对着渐行渐远的平静海域,摆了摆手,心中更是默默道了一声“万福”。
蓦然回首,不知何时,船顶只剩下风疏竹含笑站在自己身后不远处,楚晴扫了眼周围,快步走过去,呼唤一声:“风大哥。”
风疏竹看着楚晴一脸平静,嘴角上扬,道:
“我们要离开那片平静之海了。”
楚晴一愣,随即道:“那条大鱼,应该是与同伴玩耍去了。”
风疏竹见楚晴没有一丝失望,便道:“要不,我们回房间吧。”
楚晴点了下头,却又道:“风大哥,我们接下来,要去哪里呢?”
风疏竹道:“我们要去方外山,祭拜了本上人,还要去螺田山看一看是否有魔教余孽做祟,还要去归云观,问清谭闻之事。”
风疏竹滔滔不绝说了如此诸多行程,楚晴想了想,看着风疏竹,道:“那,我们不去水月宫了吗?”
风疏竹嘴角动了动,道:“她平安无事就是最好。”
楚晴撩眼看了下风疏竹,道:“杀了梁纵,水姐姐应该不会再责怪你了。”
风疏竹长出一口气道:“她师父,毕竟是我亲手杀的,何况,重振水月宫,还要很多事情去做,”
楚晴想了想,咬了下嘴唇,又道:“那我们要先去哪里呢?”
风疏竹望着沉入海平线的夕阳,道:“上了岸,再说吧。”
楚晴“嗯”了一声,两人沿着楼梯走进了船舱,但是在船尾很远处,夕阳那最后一抹余晖中,一个巨大身影从海里露了出来,它凝望着远去的大船,喷出了一股水柱,如同欢送的烟花,高高升起后,散落下来,而在它身旁,有一个弱小的轮廓与它一样的身影,用头顶了顶它的身子。
两人方下船顶,来到走廊,却又看到水凌月与段婆婆迎面走来,风疏竹与楚晴同时一愣。
楚晴看了眼风疏竹,脸上一笑,上前道:“水姐姐,段婆婆。”
水凌月对楚晴淡淡一笑,便从两认身旁错身而过,走了过去,段婆婆跟在身后,愁眉紧皱看了眼风疏竹,低声道:“风少侠……,”
风疏竹强笑下,道:“婆婆好。”说完也侧身走了过去,而楚晴却拉住段婆婆的手道:“婆婆,想不到水月宫易容术如此高明,我都没能认出来你们。”
段婆婆笑了下,望着楚晴,道:“晴儿,你又漂亮了。”
对于如此赞誉,楚晴脸上微红,心里却甚是欢喜,转身看水凌月已下楼,又开口道:“婆婆,你们上岸后,要去哪里?要不要来风楚楼呢?”
段婆婆一愣,马上道:“老身与凌儿还要重振水月宫,怕是一时半刻抽不出身去看望你们了。”
楚晴想了想,笑道:“那,等有机会,我和风大哥去水月宫看你们吧。”
段婆婆望了眼楼梯口,道:“风少侠要为天下正道忙碌,能来我们水月宫,自是荣幸之至。”
楚晴想了下,又道:“对了,丫头还在我们那啊。”
段婆婆恍然,道:“噢,看我这记性,人老了,不中用了,记忆也不好,不过她在那里,我也放心,有玩伴,又有晴儿照顾。噢,对了,接下来你们要去哪里?”
楚晴笑道:“风大哥说,上了岸再说,总之我就跟着他,他去哪里,我去哪里。”
这时几个伙计冲上来,呼道:“让一让,让一让,要关门窗了,风浪大了。”
楚晴对段婆婆一吐舌头,道:“婆婆,那我先回屋了。”
段婆婆点点头,也转身向楼下走去。
本是平稳的船身,剧烈摇晃了一下,好像真的驶入了惊涛骇浪之中。
第九十九章 破坏(1)
是夜,不二楼再次驶入那片魔域之海,疯狂的怪兽不断地冲击着、撕咬着船体,由于有了上次的经验,楚晴显得不再惊慌,而是任由窗外不断传来抓咬声、拍打声。
风疏竹神色淡然,平静地坐在桌边,所有所思地注视着跳动的灯火,品着清茶。
楚晴走到桌旁,拉了把椅子坐在风疏竹对面,道:“风大哥,你说,那断续岛上的九黎赤方,会不会大举进攻中原正道呢?”
风疏竹顿了下,提起茶壶,又倒了杯清茶,端起来放到鼻端,眯起眼睛闻了闻,颇为享受地模样,才不紧不慢地道:“应该不会,倘若有此想法,梁纵也不会囚禁他了。”
楚晴一双灵动的眼睛,左右上下转了转,打量一下房间,又道:“断续岛与中原又不是完全隔绝,再说人的想法随时会变化的。”
风疏竹将茶杯送到嘴边,一饮而下,方点了下头,道:“对于只认钱财的梅掌柜来说,这确实是一条生财之路。”
楚晴似是没听明白,歪着脑袋想了想,风疏竹这样的回答,真是答非所问,自己问九黎赤方的事,怎么突然就牵扯到掌柜梅河身上去了,刚要开口发问,忽地,楼下传来一阵嘈杂声,隐约可以听到兵刃碰撞声。
风疏竹与楚晴对望了一眼,先后起身推门而出,来到走廊上,却看到段婆婆与水凌月早已走出房间来,正注视着楼下的情况。
而楼下,只见掌柜梅河带着一帮气势汹汹的伙计,与数个身穿黑衣的男子在混战。大厅上的桌椅板凳被推倒砸翻,未吃完的饭菜也掀翻一地,十分狼藉。
对方那带头的中年男子身穿青色长袍,头戴鬼面具,身形看上去略显清瘦,细细想来,居然是断续岛上的鬼面长袍客。
风疏竹一惊,知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便跨过栏杆,翻身一跃而下,住在楼下的空觉寺僧人也一簇奔到楼下,站在了风疏竹的身后。
打斗中的双方见突然多出许多人来,也都同时停下手来,各自退后,站在了一旁,怒目相向。
水凌月见风疏竹跳下去,秀美的睫毛抖动了两下,低垂着目光想了想,转头便走回了屋内。
段婆婆转过头来,对着楚晴笑了下,算是打过招呼,也便不声不响地走了回去。
楚晴回了个笑脸,见隔壁房门关上后,再次将目光投向楼下。
只见楼下大厅之中,掌柜梅河一脸怒气,那鬼面长袍客却一副不以为然模样,负手站在对面。
风疏竹看了看左右双方,道:“梅掌柜,这是……?”
掌柜梅河望了眼那鬼面长袍客,怒道:“有人偷偷上船,不给船钱不说,还想动手伤人。”
风疏竹一听原来因为此事,但心中却知道鬼面长袍客真实身份,沉思片刻,道:“如此说来,算是梅掌柜与客人之间的事,与我等也没什么关系了。”说完转身要走,却听身后鬼面长袍客一阵冷笑,道:“既然识得我身份,何必装作无事,你可知这一船人
性命已危在旦夕。”
众人闻之一惊,纷纷将目光转向那鬼面长袍客,风疏竹也停下脚步,却没有转过身去。
只听鬼面长袍客得意地“呵呵”一笑,道:“我等俱为断续岛上罪人,错跟梁纵,背叛九黎赤方教主,教主念我等昔年追随他,也曾立下过汗马功劳,便命我等潜入不二楼,待行到魔域之海上……”说着,停了下来。
掌柜梅河闻言,大惊失色,颤声问道:“到……到魔域之海,如何?”
鬼面长袍客扫了一眼掌柜梅河及众伙计,鄙视地一笑,道:“你的不二楼早已被我等破坏,马上就要沉了。”
掌柜梅河先是一愣,但马上转了转眼珠,显然有些不相信,遂问道:“在这片海域破坏不二楼,你们自己也会死!”
鬼面长袍客仰头一笑,道:“我等就没想活着回去,教主已答应我等功赎罪后,不会清除我等魔籍!来世再报教主之恩。” 边说边对上方拱手一揖,语气中居然充满几分悲壮之情。
掌柜梅河一听,险些瘫坐在地上,抬手指着鬼面长袍客等人,失声道:“你们,你们究竟破坏了哪里?”
鬼面长袍客阴森一笑,将脸转向一旁,并未做任何言语。
掌柜梅河见状,大喝一声道:“快说!”这一声大喝音量十足,震得在场之人耳鼓嗡嗡作响,显然是动了真气。
怎知话音方落,“嘭”地一声,在大厅中间,掌柜梅河面前,一道水柱冲破船底而出,拔起数丈之高,直冲船顶,船身跟着剧烈晃动起来,船底更是传来令人胆战心惊的“咔咔”声响,跟着那上喷的水柱不断变粗变大。
风疏竹一愣,飞身而起,回到屋外走廊,打眼一看,不见水凌月段婆婆两人,却也寻不见楚晴,楼下更是喊叫声一片,船底破开的洞越来越大,海水已不是喷出,而是不断大量灌入进来。
掌柜梅河一惊,马上高声指挥伙计搬运材料修复船底,楼下顿时乱成一团,空觉寺僧人也纷纷向楼上跑来。
只见伙计们奔跑着取来一块块乌黑的木板,想铺在破损处,怎奈那海水冲击力量如何之大,扑上去的人,顷刻间,就连同木板一起被冲起,如此数次,俱以失败告终,掌柜梅河急得满头冷汗涔涔,虽知补救无效,仍然疯狂地令人再扑。
那破损的洞口越来越大,船底也逐渐被撕裂开来,一眼望下去,便可看到黑漆漆波涛汹涌的海面,甚至可以感到海水的冰冷,不一会工夫,只见大厅中的那些桌椅板凳都漂浮了起来。
鬼面长袍客等人站在一旁,看到裂缝在不断扩大,而狂笑不止,笑声在冰冷的海水上传播开来,更增几分寒意。
就在鬼面长袍客狂笑时,忽地,一只巨大的利爪从下方海水中伸了进来,眨眼间,将鬼面长袍客抓住拖入海底。
众人一愣,毫无反应之间,又见有各种各样利爪不断伸进来,接连不断有人被拖下海底,不消一刻,破洞周边更是血迹斑斑。
除了不二楼的伙计因掌柜梅河未下令撤退外,鬼面长袍客手下的那些人更是一动不动,站在原地,坐以待毙,同伴有人被利爪抓走后,只是下意识地挪动下身体,没有一人逃跑,楼下大厅,瞬间变成了怪兽们的捕猎场。
楼上风疏竹屋子里外找了一圈,不见楚晴,心中正在着急,却听隔壁房门打开,见水凌月与段婆婆走出,两人一眼看到楼下情景,不由面露惊容。
海水转眼间已灌到二楼,怪兽们随着水面上涌,在海水中翻滚游动,利爪也是越伸越向上。
空觉寺僧人早已挤在了风疏竹房门外,一时也不知所措,不二楼伙计所剩无几,鬼面长袍客属下早已全军覆没。
掌柜梅河猛醒过来,见势不妙,顾不得伙计们,连滚带爬,独自向楼上跑来。
风疏竹看了眼水凌月,道:“想办法,快上楼顶。”
水凌月未开口说话,抬起一双冷眸,看了眼船顶,“铮”地一声,拔出水月剑,剑决一引,“咔嚓”一声,将船顶破了个大洞,人随剑升,飞了出去。
水月剑如山般的光柱登时照亮整个船顶,又见破损处,暗伏着一个庞大的黑影,霎时被剑光一分为二,坠落船下。
水凌月站在船顶,在剑光照耀下,只见船顶爬满了各色恐怖怪兽,那些怪兽似是未想到有人从船顶飞出,具是一愣。
接下来,风疏竹、段婆婆还有空觉寺那些僧人,也都从破口鱼贯而出,一同来到船顶。众人看清周围的怪兽,马上围成了一个圈,亮出法宝一致对外。
还见不到楚晴踪影,风疏竹不由担心起来,忍不住从破口处向船内看去,海水已快涌到四楼,只见掌柜梅河连滚带爬,终于爬上楼顶,气喘吁吁道:“看,看,看什么,全死了,全都死了。”
而楼顶的那些怪兽也反应过来,一阵怪叫,猛扑上来,众人纷纷祭起法宝斩杀,众多怪兽被杀后掉落到海里,一时算是无恙,但这片海域中怪兽何止这几只,只见风浪凛冽的大海上,不断有黑影涌来,数目多的惊人,数之不清。
片刻以后,众人发现一个问题,,那海水只灌到楼顶以下,不再上涌,不二楼不再下沉,而是满载着海水,继续缓缓前行。
掌柜梅河哭丧着脸道:“完了,完了,不二楼以这速度航行,怕是早晚要沉在这片海底,怕是无法打捞上来了。”
风疏竹闻言,抬头观看,这片海域确实甚为奇特,天空中无日月星辰,茫茫海际,风浪滔天,见不得一点海上事物,实在辨别不出方向,即便御剑而去,怕是也找不到个方向。
就在众人疑惑之间,又一批怪兽冲了过来,同一时间,船顶破洞中“咕噜”一声,翻起一股不小的水花,众人骇然,以为怪兽从船内窜出。掌柜梅河更是劈手打来,不料那水底翻起的水花中,一条黑影如离弦之箭射出,将掌柜梅河打倒在一旁,滚了几滚,险些掉落船下,那黑影升至一丈高下,方才现出形状。
第九十九章 破坏(2)
众人仰头一看却是楚晴,只见她浑身上下湿透,顺着衣衫不住地淌着水,额前刘海也紧紧地贴着,怀中却紧紧抱着一物,缓缓降落到风疏竹身旁。
楚晴将怀中之物递与风疏竹,边上人仔细一看见是百纳袈裟,空觉寺僧人见了个个感动不已。
这时掌柜梅河站起身来,嘶声道:“那是我的袈裟,那是我的袈裟。”
楚晴抖了抖水珠,眉毛一扬,道:“什么你的袈裟,现在在我手里就是我的。”
掌柜梅河一听,怒道:“你们还没给我一万两黄金,这袈裟还是我的。”
众人一听顿时哑口无言,楚晴却眉毛一挑,脸一扬,道:“梅掌柜,你真是掉钱眼里去了,我问你,既然这袈裟暂时顶了船钱,可你平安把我们送到中原了吗?现在大家生死未卜,你还好意思要船钱!我们不向你要惊吓赔偿钱就不错了!”
几句话说的掌柜梅河干眨眼,众人一听,都纷纷叫好,掌柜梅河自觉没趣,但仍是瞄了几眼百纳袈裟,才恋恋不舍地走到一旁,又看着破损不堪的不二楼,暗自伤心起来。
见楚晴赢回百纳袈裟,空觉寺僧众心里颇为高兴,转身欲继续对抗那些扑上来的怪兽,就在这时,船顶那大洞中,又泛起一阵水花,所有人骇然,心想这次应是怪兽,几个僧人围拢过来,持法宝静立,凝神以待,只待怪兽露头便下手。
却见过了一会,从那水花中伸出一面方旗来,上面写着“料事如神”几个字,接着又见易丁甲,浑身淌水,吃力地爬到船顶,瘫倒在一旁,接连打了两个喷嚏后,向众人挥了挥手,方气喘吁吁地道:“老朽,老朽终于活过来了。”
众人原本以为易丁甲有何重要消息要说,未想到是庆幸自己逃了出来,都一哄而散,不再理会,又纷纷去对抗那些扑来的怪兽。
斩杀了一段时间,那些怪兽似乎懂得,这船顶上是一帮极难于对付的人,便不在攻击,而是将不二楼团团围困住,在海上游来游去,似在伺机寻找弱点。
众人暂时也得以喘息,但不二楼却因此不能再向前行驶,只是在怪兽群的围困之下,原地打转。
又过了一段时间,那些怪兽除了继续留下一批在海面上围困不二楼外,其余的一翻脊背,潜下海中去了。
海面上消失了许多黑影,给人感觉似乎压力顿减,就在众人误以为那些怪兽放弃之时,不二楼下传来阵阵剧烈的晃动。
掌柜梅河一声惨呼,道:“那,那些潜入海底的怪兽,又在撕咬船底了!”
众人幡然醒悟,这些怪兽居然如此聪明,潜入海底,欲将不二楼彻底破坏掉,众人失去依托,便可轻易捕食。
不消一刻工夫,不二楼又向下沉了许多,海水已溢到船顶,冰冷的海水浸透了脚面,让人倍感阵阵冰凉。
其他人倒还好说,只有那掌柜梅河趴在地上,拍打着船顶,不住哭喊,真个好似失去了自己性命一般。
楚晴皱眉,转过头来,低声道:“风大哥,船要彻底沉了。”
风疏竹看了眼楚晴,又看了看手中的百纳袈裟,忽然脑中灵光一现,道:“百纳袈裟!”说完,暗运真元,指尖再次出现一个 “”字,那百纳袈裟如受驱使,脱离手掌,飞到不远处闪了一闪,瞬间化作数十丈长,佛光万道,铺躺在众人面前。
众人见状,心中俱是一喜。
风疏竹与楚晴等人不由分说,一跃而起,上了百衲袈裟,掌柜梅河哭丧个脸,点头又看了看不二楼,才连滚带爬,也上了袈裟。
风疏竹站在袈裟正面,祭出 “”字佛印,控制百纳袈裟保持平稳,楚晴站在其身旁。水凌月面冷若霜,手持水月剑与段婆婆站立在袈裟最后面。空觉寺僧人也都分散站在袈裟两侧。
一声闷响传来,众人向下一看,不二船似是吞吐了一次海水,便要沉入海底,众人庆幸有惊无险之余,却又听到下面传来一声呼喊,却是易丁甲还没有上来,眼见与不二楼一起沉下去。惊慌间他自己又急中生智,将手中方旗举了起来,不待别人反应,楚晴俯身过去,一把抓住旗杆顶端,将易丁甲拎住了。
就在此同时,不二楼周边激起一片巨大的水花,跟着整个船体便完全沉了下去。
掌柜梅河坐倒百纳袈裟上,呼天抢地,拍着大腿哭嚎。
就在不二楼沉下去没多久,那些怪兽便再次从海底浮出来,张着巨口,露着层层牙齿,乱舞着利爪,向袈裟上窜动。
风疏竹见了,马上控制着袈裟向上提升,但那袈裟似是不堪重负,只提高了一丈不到,便又停了下来,毕竟上面担了如许多人来。
别人倒还好,没得以爬上袈裟的易丁甲,已经吓得没了魂魄,双手紧握着旗杆,向上攀爬,下方传来一声怪叫,低头一看,正下方一只怪兽正张着大嘴,一跃而起,伸出利爪挥舞而来,只差一尺不到距离,就要抓住了自己的脚踝,惊险间好在那怪兽又落回了海面,“啪”地一声,激起一片巨大的浪花。
易丁甲登时三魂六魄吓跑一半,吓得赶忙把腿卷缩起来,抬头苦苦哀求道:“姑娘,快,快拉我上去。”
楚晴却来了兴致,脸上露出一个美丽的坏笑,见那怪兽向上扑来,就把易丁甲提起一段距离,见那些怪兽落回海里,又把易丁甲向下放一放,如此再三,吓得易丁甲惊呼连连,但如此挑逗,也激怒了那些怪兽,纷纷聚拢过来,争先恐后向上跃起扑来。
易丁甲浑身冷汗尽出,哭着脸道:“姑娘,不要再玩了,快拉我上去吧。”
楚晴脸色故作一正,道:“是谁说要与我比试来着?”
易丁甲一听,明白楚晴在与自己算旧账,好汉不吃眼前亏,目露可怜,乞求道:“姑娘,仙子,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算我认输,还不成吗?”
楚晴一听,眉毛一扬道:“听你这意思,还是迫不得已啊,什么叫就算!”说着
见一怪兽跳起,故意将易丁甲向那怪兽嘴里送去,吓得易丁甲 “妈呀”一声,喊了出来,双眼一闭,来了个生死由命,却半天没感到异样,睁眼一看,楚晴又把自己提了起来,脚下“啪”的一声,那怪兽落回了海里,激起一片水花。
易丁甲实在没辙了,哭丧脸向上看着楚晴:“我就一算卦骗钱的,靠的就是嘴上不饶人,姑娘你何苦如此较真,我错了还不行吗?”此话一出口,楚晴嘴角一笑,轻呼一声:“起。”手上一较力,就把易丁甲提了上来。
就在易丁甲爬上袈裟那一刹那,“呼”地一声,一阵腥风从海底喷涌上来,一头比其他怪兽大数倍的大怪兽张开了巨口,扑了出来,再晚那么眨眼工夫,易丁甲定是被它生吞不可。
易丁甲拍着胸口,大口喘着气,跌倒在袈裟上,仰望着那大怪兽巨大的身子,从袈裟旁向上窜动,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心中真实一阵后怕,口中呻吟不止。
那大怪兽一击不成,恼羞成怒,在半空中一翻转身子,向百纳袈裟上直压下来,黑乎乎的身影笼罩了大半个袈裟,吓得易丁甲连同掌柜梅河同时一声惊呼,以为此命休矣,风疏竹却面沉若水,一催动“”佛印,袈裟快速向旁一荡,跟着贴着海面快速向前飞去,袈裟过后,大怪兽巨大的身躯跌落入海中,激起一股浪花,足有数丈高下,声势骇人。
飞了一段距离后,海下不断有怪兽跃起,但都有惊无险,易丁甲与掌柜梅河方落下心来。但听风疏竹道:“梅掌柜,我们向这边飞不知是否正确,此地离这魔域之海边缘应该不远,但万一飞错了,这袈裟佛力怕是坚持不了太久。”
掌柜梅河一听,此等生死攸关大事,如何能马虎,慌忙站起身来,四下眺望一番,便从怀中掏出一枚珠子,放在掌心,那珠子足有鸡卵大小,耶耶生辉,正是那流风珠,跟着以法力催动,只见那流风珠冉冉升起,在齐眉处停下来,掌柜梅河眯着眼睛向珠子里面细看,道:“向左,向左飞。”
风疏竹控制袈裟丈左飞了一段时间后,掌柜梅河又道:“再向右。”
虽说所有人都不知道正确与否,但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海里跃出的怪兽逐渐在减少。
楚晴觉得真是神奇,也走了过去,靠近那流风珠,盯着看了半晌,却只见里面倒映着自己的一双明亮眸子,又看看掌柜梅河,却煞有其事,好像珠子里暗藏了一个偌大世界一般,便道:“为何我什么也看不到。”
掌柜梅河 “嘿嘿”一笑,得意道:“我这双眼睛,那是在风浪中磨练出来的,叫观海眼,这流风珠怕是只有我一人能用。”
闻言,楚晴又看了看掌柜梅河的眼睛,觉得里面世俗气重外,并无特别。
二人对话之间,但听 “嗖”地一声,百衲袈裟如同跨跃不同时空,众人眼前一亮,却是出了魔域之海。
但见一轮明月高悬,海上浪花朵朵,海风习习,送来阵阵咸湿气味。
第一百章 抓阄(1)
仰头看着明月,掌柜梅河得意地道:“我们已经出了魔域之海了,不过……前面还有一段危险。”
不等他人答言,易丁甲瞪大了眼睛,身子一颤,嘶声道:“还有危险?”
掌柜梅河看了眼易丁甲,点点头道:“不错,前面还有一片怪物之海。”
易丁甲赶忙站起身来,向前张望了两眼,又低头看了看平稳飞行中的百纳袈裟,道:“我们在袈裟上,应该,应该没事吧。”
掌柜梅河见其一副如此担惊受怕的样子,不觉滑稽搞笑,想了下,摇头道:“这里的怪物有个特点,行船来了海域之中,必须扔下些活物祭祀下,它们就不会乱来,否则比魔域之海怪兽更疯狂。”
听掌柜梅河说到这里,楚晴按来时线路想了一下,确实有那么一片海域,当时掌柜梅河为吓唬众人是扔下了一头山羊的,当时的做法看着十分凶恶,想不到还有祭祀这一层用意。再一抬眼,却见掌柜梅河对着自己挤眉弄眼,开始还没懂得,又见其努着嘴指了指易丁甲,回忆一下方才的话,登时明白过来。
易丁甲闻言,低头想了片刻,又寻视了一下周围,当下已明白这袈裟上只有他法力最弱,按此想下去,不由紧张起来,说起话来都磕磕绊绊地道:“活……活物,这……这袈裟上,都是人,哪有什么活物。”说完,只听到袈裟两侧传来异常异响,转头向海面上一看,只见原本平静的海面上出现一些怪物,或双头或三头或数头,形如人面,红眸闪闪,个个俱如铁塔一般,更有数只怪物在半空张开满是锋利牙齿的巨口,不断跃起落下,好像在等着食物,吓得易丁甲冷汗尽出,堆缩在一旁。
楚晴见易丁甲如此紧张害怕,嘴角露出一抹坏笑,又看了看一旁呆愣的空觉寺僧人,不由计上心来,伸出纤细的手指,点了几个空觉寺僧人,连同掌柜梅河在内,一同走了出来。
易丁甲看着周围那些怪物胆战心惊,转过头来一看,又见楚晴、掌柜梅河与几个空觉寺僧人靠拢过来,紧张之下,仿佛看到众人脸上露着阴森笑容,嘴角里牙齿闪着寒光,吓得往地上一蹲,连连高呼道:“不要啊,不要啊,不要扔我下去啊。”
喊完半晌,未见有人动作,睁眼一看,几人只是聚拢过来,正在盯着自己上下打量。
楚晴开口道:“这些怪物已经快等不及了,我们还是选一个人跳下去,为大家活命做出奉献吧。”
闻言,那几名空觉寺僧人表现的大义凌然,纷纷表示愿舍弃肉身,成全大家,更有人转身便要跳海,却被楚晴伸手拦住,道:“这祭祀不是跳下就可以,还要有个仪式。”
众僧人一听,便停了下来,见楚晴上前一把揪掉易丁甲几根胡须,道:“不如这样,我们抓阄,这样公平了吧。”
易丁甲疼得龇牙咧嘴,捂着胡须想了想,又看了眼楚晴身后的风疏竹和周围其他人,抬手一指,愤愤不平道:“他们为什么不参加?”
楚晴转头看了一眼
认真控制袈裟的风疏竹,想了想,道:“你说的也对。”说完,伸手又要来揪易丁甲胡须。
吓得易丁甲赶忙向后一躲,连连用手护住胡须,伸手摇晃数下,道:“算了,算了,那就我们几个好了!”
楚晴见状不觉好笑,心想都言“老爱胡须,少爱发,还真的是一点不假。”这易丁甲真的是把胡须看得比性命还重要。
楚晴强忍笑意,停下手道:“好!这可是你同意的。”说完,转过身去,将那几个胡须鼓弄一阵,又转过身来,抓住胡须一端,露出整齐的另一端,往易丁甲面前一送,道:“抓吧,看谁的短。”
易丁甲看着那几根胡须,眼角肌肉抽动了几下,显然十分心疼,刚要伸手去抓阄,又猛地缩了回去,转了转眼珠,指了指那几个空觉寺僧人道:“他们先抓!”
楚晴想了下,转身又将胡须递到那几位僧人面前,那些僧人如何识得这里面的猫腻,只认为为了大家,要舍弃自我,遂个个面无表情,神色坦然,俱毫不犹豫地抽了一根胡须。
见僧人们抽完,楚晴又递给掌柜梅河,此时仅剩下三个胡须,被易丁甲赶忙起身拦住,急道:“到我了,到我了,你们两个最后抽!”说完,快速抽了一根。
楚晴白了易丁甲一眼,语重心长地道:“你真是很细心啊。”然后又与掌柜梅河各抽了一根。
忽然听易丁甲“哈哈”大笑,两手捏着胡须两端,展现在众人面前笑道:“我的一定最长,哈哈,哈哈。”笑完却看到楚晴几人也捏着手中胡须,亮了出来,长短居然一样,又收回目光看了看自己手中胡须真的最长,心想不妙。
再抬头一看,见楚晴面色一沉,道:“你说的还真准啊,说吧,你是自己跳,还是我们推你下去。”
易丁甲转头一看,袈裟下海面上怪兽窜动,时不时露出锋利的牙齿,样子真实可怖,全身不由一抖,举着手中的胡须,哭丧着脸对道:“你,你不说看谁的短吗?”
楚晴眼睛一大,故作无辜样,道:“是啊,我是说看谁的短,谁就不用跳下去啊。”说完向前逼了一步,吓得易丁甲一扬手,将胡须扔掉,一猫腰,低头扎到了风疏竹身后,高呼道:“风少侠,风少侠,救命啊,快救命啊,他们要丢我下海喂怪物。”
风疏竹闻言,忍不住一笑,接着脸色一肃道:“晴儿,不要贪玩捉弄人了,这袈百纳裟佛力快耗尽了,恐怕我们都要准备御剑了。”
易丁甲一听,如获救星,反而高兴道:“那我就不用下海祭祀了,要死大家一起死。”
风疏竹摇头,未做理会。
楚晴走过来,“哈哈”一笑,拍了下易丁甲肩膀,道:“你真是惊吓过度啊,老伯,梅掌柜说的明白,入海要祭祀,我们现在是出海啊。”说完连易丁甲在内参与抓龟的几人空觉寺僧人也都摸了摸头,恍然大悟。
话音刚落,百纳袈裟一抖,万丈佛光消退,急向下坠去,众人赶忙纷纷祭起各自
法宝,驾起剑光。
楚晴更是丝毫没有犹豫,随手一伸,抓住在一旁发愣惊呆的易丁甲后背衣服,绕指柔随心而动,一晃化作一道光环踩在脚下,平平稳稳地悬停在空中。
风疏竹身形一长,升起数丈之高,凌空而立,叠起袈裟,再向下一看,空觉寺众僧人已聚在一起,纷纷驾驭法宝而行。
掌柜梅河在空中猛吸几口气,化成个球型,也跟着向前飞,虽说速度慢了些,样子却十分搞笑。
段婆婆祭祀手中乌黑泛紫的龙头拐杖,化作一条紫色长龙,与水凌月踩在龙身上,也向前飞行。
飞的最快的是楚晴,拎着易丁甲飞在最前头,易丁甲心存感激之余,却不忘开口道:“姑娘,你还是慢点吧,等等后面的人,我有点头晕。”
这时只听风疏竹在空中呼道:“梅掌柜,不知我们要御剑多久,向哪个方向飞行?”
掌柜梅河闻言,晃晃了球形的身子,目露难色,用手捂住嘴巴不敢开口,好像生怕一开口泄了气会掉下去一样,只是伸出一只手来连连指了指前方。
众人会意,驾着剑光法宝各自逞强,一路疾驰而下。
飞行了一个时辰不到,海面就见不到怪物跃出,各自都知道出了那片海域,但前方却是茫茫海天一色,仍然看不到尽头,真不知离中原还有多远。
屋漏偏逢连夜雨,众人迷惑尚未解除,一声惊雷,海上风卷残云,星光明月杳然不见,疾风呼来,眼见要下大雨,脚下更是起了狂浪,声势骇人。
一场暴风雨的洗礼怕是在所难免,正在困顿之间,远处又见电光一闪,只见翻涌的海水上,有一艘帆船起伏隐现,众人皆是一愣,不知作何考虑,楚晴在最前面收住身子,眺望了那帆船片刻,这时后面人也已追了上来。
风疏竹来到楚晴身旁,也是凝神注目,楚晴盯着那帆船,道:“风大哥,离中原还有多远尚且不知,我看这船我们必须要上去了。”
风疏竹微微点了下头,目光一转看了看其他人,见空觉寺僧人都立在自己身边,水凌月与段婆婆踩着龙背,在不远处驻足而立。
再一转回头,蓦地,只见那帆船上飞起一巨大黑影,好像蝙蝠一般,挣开翅膀,迎风飞舞,其中还有一点亮光闪烁。
楚晴看了一会,道:“这是什么妖怪吗?怎么看不到妖气,是我们站的太远吗?”
风疏竹想了想,道:“即便是妖怪,也要上前一探究竟。”说完化作一道荧光而去。
其他人等一看,也纷纷追了上去。
待离那帆船数十丈左右距离,风疏竹定睛一看,一只比马车还大的蝴蝶,在帆船的上空飘飞,心中诧异间,船上一道剑光飞起,来到对面,却是一身穿白衣肩披羽翼的少年,双目肃然,警觉地向风疏竹望开,但转瞬便做温和,迎着风浪,脱口而出:“风大哥!”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白鹤少年小九。
第一百章 抓阄(2)
楚晴赶过来,也高呼道:“小九?”
本来被楚晴拎着的易丁甲,还在不住劝解要她不要靠近帆船,说万一有什么厉害的妖怪可如何是好,此时一听几人相互认识,也便悄悄住嘴了。
小九望着楚晴,满眼兴奋激动不已,一种久别重逢的感觉油然爬上心头,诸般思念之情汇聚,方要开口询问。
“轰隆”
一声大响传来,天顶雷霆之怒,震慑人心。
小九只得忙开口道:“要下大雨了,大家快随我上船来。”说完身形一晃,率先飞回船上,众人也未多言,个个紧随其后。
众人向后落到甲板上,小九登前一步,抬手掀开船舱闸门,回头望了眼风云聚会的天空,又急道了一句:“快随我进来。”
楚晴抬头仰望,原来适才所见的那大蝴蝶却是一只巨大的风筝,上面还按了一盏气死风羊角灯,所以远远才见巨大的黑影上有一个亮点。
众人沿着甲板下的楼梯走进船舱,只见迎面站起一人,却是矮个红衣和尚焦侯根。见到风疏竹进来,焦侯根忙起身迎来,拱手做礼,更令楚晴惊喜的是,桌旁坐着小胖熊袋袋,对面坐着橘猫丫头,小胖熊袋袋正比划着什么。
楚晴心中一喜,喊了一声:“袋袋。”
小胖熊袋袋开始好似还不相信那熟悉的声音叫它,转过头来一看真的是楚晴,只稍稍愣了一下,便马上跳下椅子来,连滚带爬跑了过来,伸手要楚晴抱了起来,小胖熊袋袋眼中泪花婆娑。
安抚一阵后,楚晴也颇为动容地道:“袋袋,你去哪里了?是回近思小筑了吗?”
小胖熊袋子连连点头。
又听一旁风疏竹道:“小九,你们如何驶了这么大一艘船来?”
如此一提,众人才发现,这帆船远看不大,但进了船舱才发现,装了二十几人不说,还宽敞许多。
却听掌柜梅河在一旁突然大喊,道:“要马上掉头,回中原。”
矮个红衣和尚焦侯根目露难色,道:“实不相瞒,我们两人均不会驶船,只是买了这船随波,在海上漂泊几日,此时也是被困在此,还是它想出用风筝的方法引人过来。”说着指了指小胖熊袋袋。
小胖熊袋袋一听有人表扬,更是神气十足。
楚晴掐了下袋袋脸,赞赏道。“哎呀,还是我们袋袋聪明。”
小九目光一直盯着楚晴,此时虽说不愿移开,却又道:“风大哥,我们也是在苍青山等了些时日,见不到你们人,听空觉寺僧人说去了水月宫,等我们到了水月宫,又听空觉寺僧人说空行法师等人去了断续岛,虽说不知道方向,但还是一路追了上来。”说着又瞄了眼楚晴,却见其将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小胖熊袋袋身上。
水凌月与段婆婆站在一旁默不作声,橘猫丫头早已回到主人身边,段婆婆开心地不住用手去摸它的后背。
听提到空行,空觉寺僧人不由神色黯然。
掌柜梅河却高呼一声:“哎呀,不会
驶船,你们还敢来海上,再往前不要说大风浪,就是怪物也会把船撕碎,你们几个快随我来,调转船头,回中原。”边说边指着空觉寺那几个僧人,然后带着十几个人上了甲板。
外面已是风高浪大,电闪雷鸣。
掌柜梅河开始冒着大雨,往来奔跑,拼命地呼喊指挥众人操作,一会不到,人们便感到船已调头,当即也放下心来。
小九关上船舱,邀众人坐下,听风疏竹道:“苍青山情况如何?”
小九巡视一圈,最后将目光落在了易丁甲身上。
易丁甲与其一对视,胡子一翘道:“老朽一路御剑辛苦,要去睡觉,你们尽管谈,不会偷听。”说完走到船舱的角落里,躺在一堆麻袋上,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倒头就睡,呼呼作响。
小九收回目光,又看了眼风疏竹,只听其道:“但说无妨,这里没有外人。”
小九才开口道:“林纤娘又回到了寻香楼,但只是闭门不出,没见到她再害人。”
风疏竹略一沉思点了下头,又将目光转向矮个红衣和尚焦侯根。
焦侯根赶忙道:“风少侠,螺田山那边已没了梁纵消息,梁府上下空荡荡的,所有人都消失了一样,而且周边乡间传言梁纵是魔头,原本家家供奉的神像画像也被扔得到处都是,人们像躲避瘟疫一样。”
风疏竹点点头,微微叹了口气,方轻道:“梁纵确实是魔头,而且还是断续岛九黎赤方得徒弟,已经被我等诛杀了。”
闻言,两人先是一震随后面露喜色,小九又道:“风大哥,接下来做何打算。”
风疏竹眉毛微皱,道:“先去方外山,祭奠了本上人,与空行法师。”
两人听了不由大吃一惊,但也猜测十之**,见风疏竹嘴角动了动,看着桌上放着的百衲袈裟,没有继续说下去,两人也便未再细问。
船舱内忽地肃静下来,除了易丁甲干水如雷,即便小胖熊袋袋与橘猫丫头也是没有任何响动,都安躺在主人身旁,久别重逢,更添几分亲近。
船外已是海浪涛天,掌柜梅河浑身湿透,在风雨中呼喝,指挥着空觉寺僧人撑帆转舵,盘紧缆绳,向外排水,海上行船对他来说显然轻车熟路。
如丘陵一样层层的巨浪,在海风带动下,从远处席卷而来,冲到船舷上激起数丈高的浪花,轰轰作响,要不是掌柜梅河与空觉寺僧人都有修行在身,怕是早已被卷入海底。
那只巨大的蝴蝶风筝,迎风起舞,“呼啦啦”作响,好像给众人呐喊助威,风筝上那一点灯火更是倔强地亮着,像是人类征服大自然的坚强信念,那是疯狂的海上,唯一的一点光明,此时它可以起伏,可以摇摆,但绝对不会放弃明亮。
船体在巨浪推动下,有时极度倾斜,甲板上的一些工具都滚落到一侧,空觉寺僧人更是不得不动用法力,才能站稳,随着船身在风雨中飘摇。
掌柜梅河见势不妙,腾身而起,猛吸几口气,身子再次化作球形,快速旋转
着,向一排排巨浪冲去,在那掀起的巨浪上一擦,就把浪头撞得四散开来,算是替岌岌可危的船帆挡了一下,但海中巨浪何其猛烈,一浪刚过,一浪又来,掌柜梅河坚持了一盏茶时间不到,便败下阵来,身上一憋,化作原样,跌坐在甲板上,空觉寺僧人忙上前扶住,掌柜梅河气喘吁吁道:“不,不行了,一会这桅杆就要折断了,快,快下船舱,找木板从里面封死入口,只要不进水,这船是沉不了的。”
众人一听,赶忙抬起掌柜梅河,掀开甲板上舱门,陆续跳了进去。
里面的人见众人如此,赶忙站起来,只见空觉寺僧人不由分说,寻了木板将入口处封得严严实实,掌柜梅河瘫倒一旁,嘴角一笑,伸手指了指上面,道:“风浪,太大了,船帆怕是……”,话未说完,众人只觉得船身一倾斜,“咔嚓”一声从甲板上传来,跟着船身左右摇晃了几下,才稳定下来。
紧跟着听到海水哗哗作响,好似漫过甲板,那船舱入口处也滴落下细小的水流来,掌柜梅河慌忙要来木板,又自己走上去细细封住,这才如释重负。
风疏竹走上前去,一拱手道:“辛苦梅掌柜的了。”
掌柜梅河摆摆手道:“无妨无妨,我这也是在救自己,要是没这船,怕是早已在风浪中力尽,葬身鱼腹了。”
风疏竹一点头,又道:“却不知这船?”
所有人都将目光转向掌柜梅河,这应是目前在场任何一个人都急切想知道事情。
掌柜梅河见众人如此,似是感到有些窘迫,但马上清了清嗓子,道:“你们不要以为我就是只知道赚钱的掌柜,以前我也是这海上跑船的老大,这船上的活,我那是没有一样不精通的。”说完,又道:“你们放心,这船板虽比不过我那不二楼,但抵住这般风浪,靠上岸去还是没有问题的。”见众人松了口气,又道:“只是,你们也不要过于轻松,这船究竟靠到哪里去,我也无法判断。”
闻言,楚晴忙道。“会不会再吹到断续岛去?”
掌柜梅河摆手一笑道:“风浪再大也有个方向,我观察了许久,这风浪是向中原吹的,才敢放弃桅杆,躲进船舱来。”
众人“哦”了一声,心想只要靠上中原海岸,那是无所谓了。
掌柜梅河说完又暗自神伤起来,低声道:“可惜了,我那不二楼,那可是我费尽心思找到的海杉木打造成的。”
易丁甲不知何时醒了过来,上前道:“哎呀,老朽说那不二楼如此厉害,原来是海杉木打造,听闻一棵树要五百年才成材,聚齐那么多木材,怕是实属罕见,梅掌柜真是厉害!”边说边挑起拇指,然后做恍然状道:“不二,噢,这名字起得还真符合它身份,确实不二,无法再造了。”
掌柜梅河听完,不但心情没有好转,更加伤心起来,易丁甲似乎也反应过来说错话,一捂嘴,闪到一旁去了。
众人也只得连连摇头,易丁甲又来了一句:“舍财免灾,舍财免灾,好在性命无忧。”
第百一章 靠岸(1)
在摇摇晃晃中,又度过许久。众人逐渐习以为常,各自寻了坐卧处休息去了。许是劳累惊吓原因,不消一刻,船舱内酣睡声四起,大部分人都睡了过去。
风疏竹与楚晴、小九、焦侯根四人围坐在一张桌旁。开始还小声闲聊几句,到了后来逐渐没话可说,只剩对着昏黄摇晃的灯光沉默无语。实在枯燥无聊,楚晴抱着小胖熊袋袋,打了个哈欠,看了看其他人,便趴在桌上睡了过去。小九原本坐在一旁不时偷看楚晴,好像几生几世没见到一般,此时见其睡去,也就跟着趴倒在桌上睡了过去。
焦侯根看了看两人,抬眼看了眼风疏竹,低声道:“风少侠,我也去睡了。”见风疏竹点头,便起身走到一旁,在麻袋堆旁寻了个位置,倒头便睡。
风疏竹扫了一眼周围,见掌柜梅河与空觉寺僧众,虽说浑身湿漉漉的,但因饥寒交迫,也早早找了位置躺卧下来睡熟了。
船舱中另一个角落里的一张桌旁,水凌月与段婆婆两人安静地坐着。水凌月低垂着目光,凝视着面前的油灯发呆。段婆婆半眯着眼睛,摇晃着身子,抬着干瘦的手,不住地抚摸着怀中的橘猫丫头。
忽地,水凌月似是感到风疏竹的目光一样,猛地转过头来,一双冷眸如电,看了眼风疏竹,却又马上转了过去,低头沉思片刻,也轻轻地合上了眼睛。
风疏竹转着头,呆呆地看了水凌月许久,方收回目光。
那一夜,风疏竹是最后一个合上眼的人。
也不知过了多久,船外的浪涛声似嘎然而止,船身突然剧烈地摇晃了一下,好像停了下来。
船舱内的人几乎同时被震醒,所有人都惊恐地看着周围,没人知道发生了何事,只听到从乌黑的船顶传来一阵摩擦声。
观察了一会,确信船已停了下来,掌柜梅河三步并作两步,沿着楼梯走到舱门下,又侧耳倾听了片刻,转身对众人道:“船,靠岸了。”说完又取出锤子,将封住舱门的木板砸开,向外一推,舱门便被打开。登时一道明亮的阳光射了进来,那种久违的光明,登时令所有人的精神为之一震。
掌柜梅河跳出船舱后,只等了片刻,便从甲板上传来他的呼声:“都出来吧,我们回到中原了。”
众人一听,心中一喜,争先恐后地沿着楼梯走到甲板上来。眼前顿时霍然一亮,相比下面那昏黑憋闷的船舱,委实令人心情开阔不少。
甲板上,帆船的桅杆已折断,只剩下很短的一节,裸露着崭新的木刺断茬,根根竖立,在诉说着昨夜风浪的狂暴。
而船身却完好无缺地停靠在一处巨石之下,只是船头卡在了下方的暗礁中,随着水波的流动,船体在轻微地晃动着。
举目环眺,只见一条大江奔流而下,两岸青山起伏,如龙蛇盘纠,婉蜒不断,望过去何止千百余里。两岸密林之中更是不时传来鸟鸣兽啼,一派生机勃勃之气。
低头而见,船下浪花奔腾,涛声振耳。乘着那雪白的浪花,居然不时有一尺多长的鱼儿跃出水面,欢腾嬉戏。
掌柜梅河开心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欢喜道:“真是幸运至极,我们顺着大江入海口,漂到内陆江上来了。”
风疏竹向前走了一步,看了看周围道:“这里,离天台山很近了。”
一直站在身旁的小九闻言,道:“天台山,那不是归云观所在了吗?”
风疏竹点了下头,道:“不如,我们先上岸再说吧。”
众人方欲动身,却见掌柜梅河走到船头向下看看,转身又走回来,站在众人面前,拱手道:“诸位,一路来承蒙多方照顾,梅某感激不尽,但因有事在身,就此别过,江湖有缘再见。”
风疏竹也拱手回礼道:“承蒙梅掌柜深海之上力挽狂澜,我等才得以平安到此,有缘再会。”
掌柜梅河闻言,扫了众人一眼,点了点头,转过身去,纵身一跃,便上了岸,又转身对众人招了招手,便离开了。
易丁甲见状,也走了出来,对众人拱手道:“老朽一路给诸位添了不少麻烦,实在愧疚。也不便继续拖累,就此告辞。”说完想了想,又转头看了眼楚晴,笑道:“姑娘,你我之间的事应该了了,有缘再会,千万不要再捉弄我这把老骨头了。”
楚晴听完,忆起一路来自己炮制的诸般捉弄,确实有些过分,便不好意思地吐了下舌头,做了个鬼脸。
风疏竹看了眼楚晴,忍不住一笑,转头对易丁甲道:“前辈一路好走。”
易丁甲点头笑了笑,也跳上岸去,手持“料事如神”的方旗,头也不回地走了。
风疏竹看了眼剩下的人,想了想,又从楚晴手中接过百衲袈裟,来到空觉寺僧人面前,肃然道:“诸位师父,现将百衲袈裟送还。请代风某转达空觉寺监寺,此间事物一了,风某便去方外山祭奠了本上人及空行法师。”
僧众接过百纳袈裟,齐声道:“阿弥陀佛。”也纷纷跳上岸去,疾步走入林中,消失在视线里。
见水凌月与段婆婆站在一旁沉默不语,风疏竹顿了一顿,转身慢慢走过去,刚要开口说话,却听一声破空声而至,抬眼一看,船头按落剑光,现出一人来,竟是风尘仆仆的静尘子。
静尘子满面笑容,两步走到近前,一拱手道:“风少侠,水女侠,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风疏竹一笑,道:“道长何来此言?”
静尘子又道:“掌门真人命贫下山找寻两位,想不到在这里得以相遇。”
风疏竹讶道:“怎么,玄清真人找我等有事。”
静尘子双眉一动,开口道:“风少侠是有所不知,为此贫道已下山月余,苍青山、水月宫、螺田山,能找的地方真的找寻了个遍,都是悻悻而归,想不到,在此遇上。”
风疏竹看了眼水凌月
,转头对静尘子道:“有劳道长了,风某愿随道长前去拜会玄清真人。”
静尘子闻言,又转头看向水凌月,却见其面若霜雪,毫无表情,急道:“事关水女侠身世,望女侠珍重。”
水凌月一听,转过头来,面色一惊,道:“关于我身世?”
静尘子向水凌月走近一步,点头道:“出来时,掌门真人便担心水女侠不愿前往,因此只对贫道说了这样一句,详情还请水女侠亲自前往了解。”
水凌月雪白的脸上,露出少有的动容,点了下头。
静尘子见水凌月点头答应,脸上一喜,道:“贫道这就回山通报,还请诸位速速前往。”说完也不待人细问,急匆匆御剑而去,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
风疏竹看看众人,道:“这附近我还算熟悉,请随我来。”说完化作一道剑光而去,水凌月、楚晴、小九与段婆婆等人也驾起剑光跟了上去。
风疏竹在前,众人在后,沿着大江一路飞行了百里左右,远远便望见一座大山,横亘在江畔。
好大一座山,怎么说是大?只见其:冲天占地,碍日生云,势震大江,威宁琼宇。丹崖怪石玲珑剔透,削壁奇峰嵯峨峭拔,丹崖上,凤凰双鸣,削壁前麒麟俯卧。迭迭千条云雾缠绕,飘飘万道彩霞浮飞。
风疏竹来到山脚下,按落剑光,众人紧随其后。
楚晴抱着小胖熊袋袋,仰头看着那大山,疑道:“风大哥,为何在此就停了下来。”
风疏竹看着众人道:“天台山不得御剑。”
楚晴似是不厌拘束,嘟着嘴道:“怎么各大门派如此多规矩?”
风疏竹笑了下,引众人沿着山路向上走去。仰头望去,那山路完全由石阶组成,盘旋而上,怕是有数千阶不止。
在石阶两侧的岩崖下,又见大片大片高达丈余,枝条横逸斜出的花树。花树上盛开的花朵,足有碗口那么大,每朵大花又由不少小花簇聚而成,好似一树有花上千朵。花色有大红、粉红、淡红几色间杂一起,形成一片缤纷夺目的“花海”景观。花树旁又有松柏相伴而生,更显现出万绿丛中点点红的美妙景观。远远一看,好似全山都披了五色锦绣,绚丽夺目,再不时有飞瀑清溪,泉音瀑鸣,交为繁响,真个是山清水秀,花美幽奇。
楚晴张大了嘴巴,睁大了眼睛,都顾不得怀中小胖熊袋袋挣扎着要下到地面上来,叹道:“啊,好美啊,风大哥,这是什么花啊?”
风疏竹见众人都驻足而立,被花海所吸引,道:“这叫云锦杜鹃,是天台山特有的花种。”
楚晴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又道:“好香啊,要能移植到我们苍青山多好啊。”
风疏竹嘴角一动,笑道:“这云锦杜鹃对生长要求很特别,只能在天台山生长。”
楚晴闻言,睁开眼睛,又看了眼那云锦杜鹃,悻悻道:“真是可惜。”
第百一章 靠岸(2)
众人又欣赏了一会花海,便随着风疏竹继续向前走。又走了一柱香时间不到,遥望到前方一石牌,好似天台山入口。众人来到石牌下,见其高达数丈,似青石雕刻而成,许是久经岁月,风侵雨蚀,上面布满斑点痕迹,又见牌楼正中雕刻着“解兵”二字,笔法苍劲有力。
众人正在抬头仰望时,左右却闪出两个小道士,身负仙剑,面容稚嫩,一照面却上前断喝道:“何人敢擅闯天台山,速速退回。”
风疏竹闻言,上前拱手道:“近思小筑风疏竹,应邀上山拜见玄清真人,还望两位小师父通传。”
那小道士一听,翻了翻眼睛,道:“可有请帖?”
风疏竹道:“想是静尘子道长匆忙,并未给风某请帖。”
小道士闻言,脸上露出不耐烦神色,一摆手道:“既无请帖,又无师兄交代,你们休想蒙混,快快退下山去。”
楚晴一听,上前道:“你家大师兄也不敢与我等如此说话,你个小牛鼻子如此蛮横,快快上山通报,否则本姑娘一路打上山去。”
小道士抬眼一楚晴,鼻中哼了一声,斜着眼睛,目露不屑道:“就凭你们区区几人?不要说打上山去,惹烦了本道爷,三下五除二,捆了扔山下去。”
楚晴一听,心道不给你颜色看看,还真不知厉害。遂身影一晃,欺身到那两小道士身后,伸手轻轻一点,再看那二人,已似石像一般,张着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楚晴拍拍手,笑靥如花,不忘对二人做了鬼脸,又道:“人不大,牛皮不小。”
风疏竹本欲出声阻拦,但还是晚了半分,只得无奈摇了下头,瞄了眼那两个小道士,见无大碍,便引着众人继续往上走。
但对那石牌上的 “解兵”二字,楚晴甚是不解,便开口询问道:“风大哥,这解兵是什么意思?”
风疏竹看了眼手握水月剑的水凌月,笑道:“但凡外人上山到此解下兵刃之意,此石牌也叫解兵楼。”
楚晴抬头看着那气势雄浑的“解兵”二字,努努嘴道:“这归云观派头如此之大。”
两人对话间,水凌月却面平如水,手握水月仙剑,从解兵楼下缓缓走过,山风袭来,吹动着她柔顺的长发,更添几分超凡脱俗的清丽。
楚晴看在眼中,转头与风疏竹对望一眼,眨了眨眼睛。便与其他人等一起,也跟着从解兵楼下大模大样地走过。
话说几人又行了数里山路,面前豁然变得宽敞不少,只见在路旁出现了一处宽敞的石凿平台,似校场一般,却不知是何用途。
到了此处,又听山上传来阵阵钟声,一声紧过一声,令人倍感紧张。少顷,数道金光由山顶疾驰而来,落于前方宽敞处,但见九位负剑道人,均穿蓝色道袍,着黑白十方鞋,个个一派仙风道骨。
为首一人持拂尘,扫了风疏竹等人一眼,上前打了个拱,道:“不知道哪路高人到访,天台山巡山九剑恭候。”
风疏竹上前一步回礼,道:“近思小筑风疏竹,
水月宫水凌月,应邀前来拜会玄清真人,烦请道长通融禀告。”
那道人拂尘向后一扬,一股劲风袭来,将路旁的一株小松树劈断,然后高声道:“小道久闻风少侠与水女侠大名,如雷贯耳,但今没有掌门请帖,断然不得再往前行。”
楚晴一听,怒气顿生,抱着小胖熊袋袋上前,提声道:“静尘子道长请我们上山,你们又三番几次阻拦,难道是故意而为之吗?”
那道人看了楚晴一眼,闭口不言。
风疏竹又一拱手,道:“但不知,我等要在山下等候,需要多久?”
那道人甩了甩拂尘,道:“少则月余,多则半年。”说完,慢慢合上眼,好似不想再与众人浪费唇舌一般。
楚晴一转头,对风疏竹道:“风大哥,这不明摆着找茬吗?”
风疏竹看了眼水凌月,道:“我等确实等不得这么久。”
话音方落,只听一声凤鸣,水月剑如一道匹练一般飞起,同时听水凌月喝道:“多有得罪,诸位小心。”话语随着真气荡出,吹得对面九位道人衣着飘动。
那道人见状,睁开双目,面色一沉道:“既然如此,小道得罪了,布阵!”一声令下,九位道人纷纷拔剑,四前五后,各持剑诀,严阵以待。
楚晴见此,转头对风疏竹低声道:“风大哥……,”却见风疏竹示意不必惊慌,便又转过头来,继续观注场中。
风疏竹对于水凌月的行为自是理解,听闻静尘子言明关于自己身世而上山,此时又遇阻拦,如何能不出手,但看到那九位一心横加阻拦的道人,真是有所担心,便高呼道:“天台山九宫剑阵威震天下,玄清真人教诲有方。”
风疏竹为何莫名其妙的说了这两句,原来这天台山九宫剑阵为开山师祖归云真人所创,当时归云观初立,归云真人道法威震天下,便不时有人为名利而上山挑战,开始时还能应付,可后续来者繁多,归云真人无暇清修,就按九宫变化创立了此剑阵,凡过此剑阵者,方可进一步上山。未了产生奇效,一时间挑战者多半无法破此剑阵,后一直沿用至今。风疏竹实则是一在对水凌月点明剑阵变化根本,二在言明且不可有死伤,毕竟还要面见玄清真人。
闻言,水凌月一愣,一双冷眸眨了眨,已是会意,随即手腕一抖,水月剑如出水蛟龙一般飞上前去。
未等水月剑剑锋点到,列阵的第一排道人齐剑刺了过来,四把仙剑,如同孔雀开屏一般,形成一张寒光闪闪的剑屏,“唰”地一下展开。
水凌月本也是虚招,见势一个翻身,跃过第一排剑阵,直奔阵首道人脑后,但第二排剑阵瞬间刺到,完全覆盖在第一排剑阵道人的身后。水凌月在空中又一个侧身,又躲过第二排剑阵,身子一落地,回身便是一剑向众道人脚底划过,剑光夹带着劲风,将地面上的青石击裂,碎石乍然四散,噼里啪啦好似冰雹一般。
那些道人随着劲风飞起,在水凌月面前,交错翻转,待落下时,已是按九宫位置持剑而立,挡在上山路
上。
水凌月见状,挥舞水月剑,一阵急攻。分别从上下左右前后多次攻阵,但这九宫剑阵设计甚是巧妙,不论来者从哪个方向,都是三剑对敌,三剑补漏,三剑相时而动,变化极快。一盏茶的时间,双方来往数十回合,打得飞沙走石,剑气纵横,但九宫剑阵依旧横亘在上山的路上。
久攻不下,水凌月持剑退后一步,眉心微低,面若霜雪,望剑阵而立,似是所有所思。
此时,山顶的云,越来越厚重,压得人有些喘息困难,空气中更是凝结着一股肃杀的气氛,似无形的剑气,压迫着前进者的脚步。
水凌月忽地美目一抬,深吸一口气,脚下步伐变化,手中仙剑一抖,卷起一道光华,气势如大江中掀起的滔天巨浪,排山倒海般压了过去。
众道士见状,不敢怠慢,纷纷祭起手中仙剑,九把仙剑,九道剑光,交织错汇成一张剑网,迎了上来。
“叮”,
“叮叮”,
“叮叮叮叮叮叮”,
一连串的剑锋碰撞之声不断响起,九道人被逼退数尺左右,方站稳脚步。
水凌月借势凌空飞起,脑后青丝随风飞舞,衣衫伴剑势翩跹,宛若九天仙子临凡。只见其眉目一肃,水月剑祭起立于身前,化作如山光柱,直压下来。
众道士见状,面色微恐,忙汇九剑于一点。那九把剑汇聚后,脱离众人手掌,以聚点为心,旋转起来,形成一张剑圈。众道士在剑圈下持剑诀催动仙剑,顷刻间剑圈泛起一片白光,森森然耀眼夺目。
水月剑光柱未到,下面的众道人就倍感压力,面色越发凝重。待光柱与剑圈相触那一刹那,只听“轰”地一声,以接触点为中心,形成一道气旋扩散开来,吹得边上观战的人向后一趔。
再看那九位道人,已歪倒一地,个个面露痛苦之色。剑圈中的仙剑失去控制,也是光泽一暗,纷纷散落下来,七零八落的撒了一地。
水凌月面若霜雪一般,手持水月仙剑,凌空而立。稍后,一挥衣袖,缓缓飘落下来。上前一步,玉手一拱,低声道:“多有得罪。”说完,便从众道人身旁兀自走过,向山上走去。
那些道人也不搭话,俱盘腿打坐,闭目调息,面露痛苦神色。
风疏竹与楚晴对望一眼,楚晴睁了睁眼睛,抱着小胖熊袋袋追了上去。其他人一看,也只得继续跟了上去。
未几,却见一道剑光落下,来者正是静尘子,扫了眼九宫剑阵的道人,满头大汗道:“哎呀,哎呀,只因性急,贫道险些酿成祸事,走时匆忙,居然忘了给诸位请帖,罪过,罪过。”
风疏竹上前,微微一笑,道:“道长不必如此着急,水女侠也是点到为止,却不知这乱闯天台山的罪名……。”
静尘子未等风疏竹说完,忙一摆手道:“如何说是乱闯,起因全因贫道,与诸位何干,贫道会向掌门解释一切。”
闻言,众人心中不免一宽,楚晴脱口而出:“归云观,终于还有个讲道理的人。”
第百二章 九宫剑阵(1)
静尘子一眼望向楚晴,面带苦笑道:“楚姑娘何必如此嘴上不饶人呢,贫道知错了。”
楚晴眼睛一转,不以为意地道:“我是在夸你嘞。”
静尘子方欲再言语,却被风疏竹笑着拉住,岔开话头道:“道长,我们还是快些赶路为妙,天台山如此之高,又不得御剑,怕是让玄清真人等得久了,我等晚辈却是要过意不去了。”
静尘子闻言,拍了下脑袋,做恍然状道:“哎呀,看我这记性。一有些小插曲,便会将大事忘于脑后。不是风少侠提醒,我这又忘记讲明了。”
众人闻言,听出又有弦外之音,心头俱是一紧,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静尘子,生怕他再说出什么惊人消息一般。
风疏竹看了大家一眼,道:“听道长之言,事情还有变化?”
静尘子环视众人一眼,似是有些感到愧疚道:“确实……,有一些小小的变化。起因只是贫道出去找寻两位久了,适逢掌门真人进入闭关之期,因此……,”说着看了水凌月一眼,又道:“怕是要请两位等上些时日了。”
水凌月闻言,并未言语,而是抬起一双冰冷的眸子,看向山顶。
风疏竹略一沉思,道:“却不知,要等候多久?”
静尘子道:“此次掌门真人是照例闭关,不会太久,多则五日,少则三天。”
闻言,风疏竹看了看水凌月,才道:“风某倒无急事。”
静尘子点了下头,转身对水凌月道:“水女侠,不知你意下如何?”
水凌月目光依旧望着山顶,面冷若霜,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嘴角动了下,轻道:“暂且上山吧。”
静尘子闻言,脸上一喜,转身对众人道:“那就劳烦几位随贫道速速上山吧。”
其他人嘴上虽未说,但心中却已是腹诽,这天台山归云观真是大门派,被邀请上山还如此一波三折不说,居然还要客人等候。只有楚晴撇了下嘴,嗔道:“还真要速速上山,再晚个一时三刻,怕是又起了什么变化。”
静尘子闻言,在前头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笑道:“一路遇到诸多麻烦,影响了楚姑娘心情。到了山顶贫道会命人带楚姑娘在山上走走,这天台山虽说戒律森严,但还美景无限,可游玩处甚多。”
一听说游玩,楚晴眼睛一大,心中顿时高兴不少,转眼间方才的不快一扫而空,笑道:“真的?”
静尘子道:“难得楚姑娘如此兴致,贫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只是……,”
楚晴一听“只是”两个字,以为又有什么变化,脸色一沉,不快道:“只是什么,又要附加上什么条件吗?”
静尘子看了眼风疏竹,才对楚晴道:“只是这天台山上有些地方却是去不得,比如掌门殿、祖师祠堂、后山禁地。”
显然静尘子对楚晴还算有所了解,提前讲明此事,怕的就是其到处乱跑,惹出一些麻烦来,到时又碍
于风疏竹的颜面,会难于处理,免得两厢难做。
风疏竹如何不能会意,马上接过话头道:“道长尽管放心,风某会看好舍妹。”
到了此时,楚晴才听出静尘子的真实用意是怕自己惹麻烦,而不是真的要带自己游玩,便冷哼一声,不屑道:“谁稀罕。”
闻言,风疏竹与静尘子相视一笑,互相摇了下头。
众人随静尘子继续前行,一路上真是美景无限。满山满崖,俱是异花遒松,芳菲苍翠。崖下大片平坡,万千云锦杜鹃,锦障霏香。飞瀑流泉,汇成小溪,清澈见底。时有鸣禽啁啾,一声飞起,引得众人侧目。
小胖熊袋袋更是挣脱楚晴怀抱,与橘猫丫头追逐玩耍,或前或后,贪恋游玩满山景致。
又行一个多时辰,方来到天台山近顶处,回望山下,此时怕是离地也有数百丈之高。向下看去,但见飞云在下,一览众山之小,顿觉天空地旷;而向上仰望,霍然发现,这天台山原是上有三峰,左中右各俱一峰,以当中为最,天然形成一个偌大的“山”字。
仔细看去,但见左侧孤峰拔起,七八十丈多,姿态玲珑,好似要飞去一般。右侧也是一峰,高有百余丈,崖壁上面藤萝披拂,满布着许多不知名的奇花异草,峻险奇峭,转角上有一块奇石突兀,悬空而生,掩映在云雾之中。中间一峰最为壮观,相比右侧之峰尚高数十余丈,却生得上丰下锐,峰顶像钵盂一般,正承着一股大瀑布,发出雷鸣一样的巨响,直泻而下,飞瀑到了半空,挥洒分散,化成无数大小飞晶,透过点点飞晶,又见峰顶云蒸霞蔚,祥光彻霄,更有不少亭台楼阁,琼馆瑶榭,交相映带。
众人见这般仙景,个个站在那里没声响,耳听大自然的仙音,目接无穷尽的美景,静默得连呼吸都要停止。
据静尘子介绍,左侧一峰叫“雄飞”,右侧一峰叫“百丈”,而中间那峰叫“归云”,实乃归云观所在,而今晚,众人便要宿在那雄飞峰。
虽说胜景非凡,美不胜收,但因时光催促,众人由不得不继续向前行。
待众人登到雄飞峰顶,已是日暮十分。满山松林映紫,与余霞争辉,空山寂寂,时闻泉响,与归林倦鸟互唱,越显得秋高气爽,风物幽丽。
沿着收窄的石径向上,突见一块空旷之地。杂乱无序地坐落着大小数十间房屋,又以一条蜿蜒的回廊相连,屋前由小石铺砌成小径,两旁都是青翠草坪,看着很是清净。屋后山坡上生长着绿油油的松林,松林外更是生满云锦杜鹃,一朵朵,一簇簇,清风吹来阵阵花香。
静尘子带众人走到最近的一间房屋,告知这里便是饭堂,以后每日就在此用餐,有人会按时送来饭食。迎着众人进屋,围坐在一张偌大的石桌旁,一会工夫,几名小道士便送来了数样素食饭菜,看上去清淡简单。
静尘子一笑道:“几位贵客不必客气,这些饭菜都乃我天台山自产,寻常
时日,在山下是品尝不到。”
众人闻言,端起碗筷,与静尘子一起吃了起来。那些饭菜虽不比山珍海味,却也甚是可口,个个点头称赞不已。外加一路辛苦,个个早已饥肠辘辘,因此也是吃了盆空碗净。
用过晚饭后,静尘子与众人又闲聊了几句。无非是请众人在此安心等候,一有消息他便会前来通报,这几日他也会一直在山上,有时间也过来探望,临行前又叮嘱了一遍,务必不要去祖师祠堂、掌门殿等地方,而后才与众小道士收拾碗筷走了。
众人自是一再点头答应,送走静尘子后,又回屋落座。
楚晴怀抱着吃的甚饱的小胖熊袋袋,打量了一下四周道:“风大哥,这归云观的来访之客都是住在这雄飞峰吗?”
风疏竹笑道:“归云观乃仙家重地,我等住宿在此反而自由。”
楚晴道:“这里如此清静,倒是适合住宿。却不知这里是否还住了其他人?”
风疏竹道:“暂且不知,但平日里极少有人上得这天台山来。”
楚晴道:“这么大一座山,想来这归云观弟子一定不少。”
风疏竹看了眼水凌月道:“归云观为当今正道最大门派,门下剑仙千人有余。”
楚晴一听,惊呆得吐了下舌头道:“这么大啊。”
风疏竹又道:“是的。而且归云观戒备森严,邪魔外道万难入侵。”
联想白日情形,对于这个戒备之事,众人连同楚晴在内,真是实有感触,便都点了点头。
风疏竹看了眼众人,又叮嘱道:“因此静尘子一再叮嘱不要随意走动,不无道理。”说着看了看楚晴,又将目光投向焦侯根与小九。
焦侯根虽坐在离风疏竹最远处,却也看得真切,马上道:“风少侠尽管放心,回了房间后,没有通传,我是不会出来的。”
小九一愣,看了看楚晴,才道:“我也不会乱跑。总之,要出这个院落,会提前与风大哥打招呼的。”
听两人说完,风疏竹点了点头,又将目光看向楚晴,而其他人也都安静下来,将目光齐看向了楚晴。
楚晴本是抱着小胖熊袋袋低头若有所思,忽觉异样,抬头一看大家都注视着自己,个个目光怪异,一时反而有些不自在,马上道:“怎,怎么了,都,都看着我做什么?”
众人又笑而不语,良久,段婆婆抚摸了下趴在桌上眯着眼睛的橘猫丫头,道:“老身会看好丫头,晴儿也会看好袋袋,它们不会乱跑惹祸的。”
楚晴一听,马上用手指点了点小胖熊袋袋,假嗔道:“你听到没有,袋袋,大家都担心你到处乱跑惹事,你可要给我长脸啊。”
小胖熊袋袋本是一直听着众人谈论,如何不知前因后果。心想大家明明是在说你,你反倒来教训我。遂表现得一副无辜可怜样,看了看众人,又抬头看了眼楚晴,好像在说,你真是把我当挡箭牌。
第一百零二章 九宫剑阵(2)
众人如何不懂,楚晴嘴上虽说的是小胖熊袋袋,其实自己心中也已明白大家的顾虑,只是相互心照不宣罢了,因而俱是开心一笑。
最后,还是风疏竹开口道:“如此甚好,今天路途劳顿,不如我们就此各自回去休息吧,等到明日再来此聚会。一有消息,我也会马上通知大家”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应允,也未再言其他,而是一一走出屋去。
为了方便通传,风疏竹选了离饭堂最近的一间房,接着是楚晴,而后依次是水凌月,段婆婆,小九,焦侯根。
除水凌月与段婆婆早早回屋外,诸人又在屋外站了一会。一起边欣赏山景晚霞,边大致也将与回廊相连的房屋走了一遍,却发现除了众人外,再无其他人,即便是归云观的道士,也是没见到一个,待天色向晚,方各自回屋。
楚晴沿着回廊,走到房门前,轻吐了口气,方上前推开房门,随手放下小胖熊袋袋,借着夕阳余晖,向里面扫了一眼,只见屋内桌椅床铺俱全,布设虽说简单,却甚是干净整洁。接着便迈步走了进去,又回身关上房门,但觉那间整个世界突然都静了下来,屋里屋外没有一点人声,此时更加意识到这雄飞峰竟是如此僻静。
怔了怔神,楚晴默默走到桌前,呆呆坐了一会,但觉无聊,转头看了看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小胖熊袋袋,道:“怎么了,袋袋你这是累了,还是不想和我说话啊?”
小胖熊袋袋闻声,无精打采地转过头来,扫了楚晴一眼,叹了口气,又将头转了过去。
楚晴眨了眨眼睛,又道:“这些日子,你都跑到哪里去了?”
只见小胖熊袋袋抬了下头,叹了口气,又趴在了地上,一副不屑一顾模样。
楚晴看了看,心想到自海上回来,一路辛苦惊吓,莫不是小胖熊袋袋哪里不舒服,生病了,但又观察了片刻,发现它只是心情不好,遂眼珠一转,轻咳了一声,对着门口呼道:“哎呀,丫头,你怎么来了。”
原本趴在地上百无聊赖的小胖熊袋袋闻声,好像受了电击一般,“噌”地一声站了起来。一瞬间变得精神飒爽,神采奕奕,隐隐还多几分威武之气,转头看向门口,寻视半晌,却未见橘猫丫头身影,似是甚感奇怪,又转头看了看楚晴,半晌方回过神来,知道上当,便瞪着一双绿豆大小的眼睛恨恨地看着楚晴。
见其上当,楚晴抚掌拍着桌子,哈哈大笑了一阵,道:“原来,原来你这是有心病啊。”
小胖熊袋袋被戏耍一次,显然有些生气,站起身来,对着楚晴挥了挥拳头,又转头趴在了地上,却只将个肥嘟嘟的屁股对着楚晴,做出无声抗议。
楚晴看了眼,冷哼一声,道:“我又没说不许你出去玩,只是不要乱跑,被那些道士抓到宰了就好啊。”说完故意转侧过身来,却用眼角偷瞄着小胖熊袋袋的举动。
闻言,小胖熊袋袋触电一般站起身来,转了转眼睛,观察了楚晴片刻,遂变
作一脸殷勤模样,试探着向楚晴走了过来。待到近前,见楚晴没有反悔,方一咧嘴,笑了笑,从肚皮上的口袋里拿出一枚青色的野果,双手捧过头顶奉上。
楚晴一撇嘴,白了小胖熊袋袋一眼,顿了一下,才伸手接过野果,嘴里嘟囔道:“去吧,去吧,记得早去早回。”
小胖熊袋袋得令,如离弦之箭一般,向门口冲去,跑到门槛前,又霍然刹住脚步,回头咧嘴望了楚晴一眼,又从口袋里取出一枚野果放在了地上,接着转身就冲出门,转眼便不见了踪影。
楚晴转过身来,看着被小胖熊袋袋撞得摇晃不止的门扇,叹气道:“新人就比旧人好啊。”
话音方落,门扇却被人从外面轻轻推开,又听一人道:“那谁是新人,谁是旧人呢?”
楚晴闻声,抬眼一看,发现是风疏竹正站在屋外,便眼中一亮,瞬间将被小胖熊袋袋“遗弃”的不快一扫而空,轻快地起身迎了上去,开心道:“风大哥……”
风疏竹笑着迈步走进屋内,问道:“晴儿方才与谁在讲话啊。”
楚晴嘻嘻一笑道:“还能有谁,还不是袋袋。它情绪不好,原来是想去找那个橘猫丫头,又怕我阻拦,这不,已经跑出去了。”
风疏竹边听着,边走到桌边,缓缓坐下道:“噢,原来你是在与那只橘猫争宠啊。”
楚晴闻言,眼睛一睁,故作无辜状,道:“哪里有,我怎么会与一只橘猫争宠。”说着,又娇声道:“有风大哥宠我就够了。”说完俏颜如花般绽放。
风疏竹抬眼瞄了下楚晴,又道:“怎么,你没出去走走吗?”
楚晴嘴一撅道:“我自己一个人有什么好走的。再说,那个静尘子不又言明这不能去,那不能去。这初来天台山,我知道哪里是哪里呢,万一误闯了,岂不又是给你添麻烦。”
风疏竹一听,绷着嘴角,强忍笑意,道:“想不到晴儿如此守规矩,早知如此,我何必如此担心。”
楚晴一听,原来风疏竹是担心自己出去闯祸才来此,遂怪眼一翻,道:“看来,我要老老实实的,你还想不起我来。”
风疏竹似是无奈地笑道:“伶牙俐齿。”
楚晴忽地眼中一亮,颇为兴致地道:“风大哥,不如,我们出去走走吧。”
风疏竹看了眼窗外,略一沉吟道:“方才你也说了,初来此地,也不知道哪里是哪里,风大哥也是与你一样。待明日与静尘子道长问明白了,我们再四处走走。何况这一路颠簸辛苦,风大哥也是累了。”说完,打了个哈欠。
楚晴想了下道:“白日在江边,你不是还说对附近很熟悉的吗?”
风疏竹一愣,随即目光闪烁,马上道:“我只是对天台山下附近熟悉,这山上我也是第一次来。”
楚晴斜着眼睛看了看风疏竹,又道:“那,不如我们去山下玩。”
风疏竹一听,笑了下道:“这上下山又不得御剑,下了山
,我们岂不是要明日才能回来,万一静尘子又什么消息,找不到我,可如何是好。”
楚晴见状,一脸扫兴,低声道:“那好吧,不过说定了,明天一定要在山上走走。”
风疏竹点了点头,起身道:“那就一言为定,晴儿也早些歇息吧,风大哥也要回去了,有事记得叫我,我就在隔壁。”
楚晴“哦”了一声,似是不情愿地起身将风疏竹送出门外,见其向自己的房间走去,却又道:“风大哥,你怎么不去看看其他人吗?”
风疏竹闻声转过身来道:“小九他们应该早早都休息了。”
楚晴转了下眼睛,道:“除了小九,那不是还有其他人吗?”
风疏竹一愣,马上道:“其他人自有人照顾,何须我多虑。”说着顿了一下,又道:“好了,晴儿,你也早些回去休息吧。”说完,转身向自己房间走去。
楚晴点了点头,却站在原地,直到风疏竹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方收回目光。转身之际,下意识地昂首看了眼天,只见深蓝色的夜空中,繁星点点,皓月当空,皎洁明亮,将整座山照得恍若白昼。
忽然一阵清风袭来,送来一股花香袭人,楚晴自然想到白日里登山时看到的那成片成片的云锦杜鹃,赏花心情不由而生。自己左右看看,四下寂静无人,又向隔壁风疏竹房间瞄了一眼,见已无灯火,明亮的眸子眨了眨,踌躇片刻,还是向自己的房间走了几步。
低头而见,银色月光洒在青砖地面,如霜雪一般,花香月色,如此宜人,心头又怦然一动,似乎耳畔听到那花海的招呼,楚晴又停下脚步来,转身看了看那洒满月色的回廊,遂轻咬了下嘴唇,转身向回廊上走去。
寂静的月夜,一个人穿过幽静清凉的九曲回廊,悄悄向山坡上走去,好像一个从家中偷跑出来的孩子,脱离了大人的监管,内心莫名而起一股小小的兴奋与激动。
来到松林外,远远便望见,皎洁的月光之下,松林边,山冈上,遍布着高大的云锦杜鹃花树,繁花盛开,喷霞泻虹,如条条锦溪,似点点彩瀑,周围更有缥缈云气相伴,缠绵留恋,清风徐徐,花香袭人,好一个仙境花园。
四下寂静无声,深草丛里隐隐有虫鸣声传来,一声、两声,低低窃窃。月华如水,洒在身上,楚晴心中别提有多兴奋,双脚踩在松软的草坪上,一步、两步,步步欢喜。待来到花海前,走近一株株粗干虬枝的花树,看满枝的花团,迎着深蓝的夜空,肆意绽放,月影婆娑,芳香馥郁,仿佛看见,花之女子,笑容氤氲;仿佛听见,晚风轻吻花蕊,细语呢喃。
这一刻,楚晴闭上了眼睛,深深呼吸,鼻翼吸满花香,感受着那份怡人舒爽,一扫尘俗烦恼,心灵澄清……,
婀娜的体态,顺直的秀发,白皙的脸颊,婉约的眉,纤巧的鼻,润润的唇……映衬着满山月华,站在花间,与花海融为一体,如此一个俏丽的女子,也便成了花海中最美的那一朵。
第百三章 巧遇花仙(1)
一阵细细的脚步声走近,是那么碎,是那么轻,生怕打扰到谁一样,来到楚晴身前不远处,慢慢停了下来。
同时一股女子身上特有的气息传来,淡雅清幽,却又沁人心脾,甚至盖了周围云锦杜鹃花的香气。楚晴心头一惑,睁开眼睛,赫然而见,一身穿淡紫色薄纱裙,头梳如意髻的女子,站在不远处,胳膊上挽着一个淡紫色的小花篮,正静静地看着自己。
楚晴细细一打量,那女子外貌年长自己几岁,肌肤胜雪,身姿妖娆,一双淡紫色的眸子,像一泓清水一样,透着一股清新脱俗,不食人间烟火的气息,她嘴角挂着一抹浅浅的微笑,正在凝望着自己。
不知为何,楚晴有种直觉,这女子竟与周围那些令自己迷醉的云锦杜鹃花有几分神似,甚至觉得这女子是那美丽的花朵化身而来。见那女子并无恶意,楚晴戒备心也消失一半,开口道:“你是在看我吗?”
那女子浅浅一笑,向前走了一小步,却又停了下来,与楚晴保持着一个合理的距离,柔声道:“你真美,你是狐狸吗?”
被如此美丽的一个女子夸赞,楚晴自是难免一喜,却又听对方出口道出自己的真身,又不免心中一迟疑。
那女子淡淡一笑,仿佛看透了楚晴心事,轻道:“没什么,我也是异类,只是,我是杜鹃花。”说话间,一双如水的眼波轻柔地扫过,令人倍感温柔。
楚晴闻言,抬着一双明亮的眸子,细细打量了一番,更加确定这女子果然如云锦杜鹃花一样,鲜明艳丽,娇媚动人。又霍然想起袁悟溪之前与自己提起过的,在天台山的百丈琼台,住着一个杜鹃花仙,眼中一亮,瞬间疑虑消除,道:“你是杜鹃花仙?”
那女子显然因楚晴好像认识自己而吃惊,但面色已然很是平淡,闻声道:“怎么,你认得我?”
楚晴盯着那美丽的杜鹃花仙,摇头道:“之前听袁悟溪说过?”
杜鹃花仙闻言,重复了一遍道:“袁悟溪……”好像回忆了许久,才道:“噢,你说的可是白衣的师兄,那个玄元子?”
楚晴点了下头,但却疑道:“袁悟溪是叫玄元子,可你说的白衣我却不认识。”
杜鹃花仙又向前走了一步,笑道:“白衣就是秋白衣,也就是归云观的掌门玄清真人。”
楚晴恍然,眼睛一大,道:“噢,原来归云观掌门玄清真人叫秋白衣。”
那女子浅浅一笑,点了下头,却走向楚晴身旁的一棵云锦杜鹃花树,伸出纤细的手来,采了一朵淡紫色的花下来,轻柔地放在鼻端,闭起眼睛,深深的闻了一闻,然后将那朵花轻轻放进了胳膊上挽着的紫色小花篮里。
楚晴也跟着转过身来,看着杜鹃花仙的一举一动,道:“那,你是来采花的吗?”
杜鹃花仙闻声,停下手来,微微转头,望了楚晴一眼,轻声道:“嗯。”
楚晴看着她又将手伸向另外一朵花,道:“难道,这些花长在树上不是更好吗?”
杜鹃花仙显然一愣,将伸到半空中的手臂又缩了回来,
转头看向楚晴道:“我要用这些花酿酒。”
楚晴转头看了看那些沐浴在月华中的云锦杜鹃花,疑道:“酿酒?”
杜鹃花仙见楚晴不甚明白,便道:“每年我都要在秋天用杜鹃花酿造一些酒,而且用量不大,不会伤害到这些花树的正常生长。”
听她如此一说,楚晴放下心来,同时对用杜鹃花酿酒产生了兴趣,也抬手摘了一朵杜鹃花,递给杜鹃花仙,微笑道:“那,我也帮你采摘吧。”
杜鹃花仙接过那朵花,闻了闻,却未放到篮子里,而是抬手插在了楚晴的头上。
楚晴心中一惑,却听杜鹃花仙道:“今年,我要用淡紫色的杜鹃花酿酒,你这朵……,”
楚晴恍然,脸上一红,吐了下舌头,只因她自己顺手采摘的是一朵红色的杜鹃花。
杜鹃花仙见楚晴羞赧,淡淡一笑,道:“没关系的,这朵红色的正配你,戴上它,你比花更美了。”
虽说相处时间极短,但楚晴略略感到杜鹃花仙性子甚是温和,有种与世无争的感觉,遂心中又亲近了几分,但手上却不敢再乱动,边看着杜鹃花仙采摘花朵,边跟在身后,问道:“那,杜鹃花仙,你是住在这里吗?”
杜鹃花仙又停了下来,好像她很在意楚晴说的每一句话,转头道:“我叫云东白,你可以叫我小白,杜鹃花仙,那是外人的称呼。”
楚晴心头一喜,低声念道:“云东白……,”
杜鹃花仙转过身去,边采摘花朵,边轻声道:“我的姓取自云锦杜鹃的第一个云字,而东白山,是我的家乡。”
楚晴霍然,道:“那小白姐姐,你是为何又来这天台山的呢?”对于如此一个道家圣山,居然允许一个妖类存在,楚晴自是十分好奇,虽说之前听风疏竹解释过此时,但好像自己仍然不甚满意。
杜鹃花仙云东白闻言,凝望着一朵美丽的杜鹃花,好像是陷入久远的回忆中,嘴角挂着一抹微笑道:“那已是五百年前的事情,我是随白衣而来的。他做了掌门,我便在此住了下来。”
楚晴想了下,又道:“那,你可以经常见到玄清真人了。”
杜鹃花仙云东白闻言,轻轻摇了下头,一双淡紫色的眸底似有一丝淡淡的忧伤流过,轻道:“最后一次见他,应该是两百多年前,还是三百年前,我已是记不大清楚,那天是正道准备大战魔宗影惑,他来了百丈琼台,之后就再也没见过。”她的语调很是平淡,仿佛那些事就在昨日,又好像不甚挂心一般,仿佛在对自己说着别人的事情一样。
楚晴不解道:“几百年,那好久啊。”
杜鹃花仙云东白又采下一朵花,放进花篮里,道:“我知道他在那里就好,见或不见,是一样的。”说着转身抬起那双如水的眸子,望向月华下的归云峰,满脸俱是幸福的满足。沉寂在其中许久,方回过神来道:“那你又叫什么名字?”
对于如此一个温柔而又痴情的女子,楚晴倍加充满好感,嘴上一笑道:“我叫楚晴。你叫我晴儿也可以,叫我晴妹妹也行。”
杜鹃花仙云东白嘴角含笑,又打量了一下楚晴道:“那你是来山上坐客?”
楚晴点了下头,道:“嗯,是玄青真人请风大哥上山,我随着来的。”
杜鹃花仙云东白听了只是“哦”了一声,好像对待别人的私事,她不喜于深问。
楚晴便跟在她身后,看着她轻巧地温柔地采摘云锦杜鹃花,时不时两人也会聊上一两句。
不知不觉中,杜鹃花仙云东白已经采满了一篮花,低头看了眼,抬头笑道:“我的花采够了,我要回去了。”
闻言,楚晴似是对这个刚认识不久的女子有些不舍,顿了一下,方喜形于色道:“哦,好吧。”
杜鹃花仙云东白抿嘴一笑,看出楚晴心思道:“晴儿,你要不要去我那里作客?”
楚晴闻言,眼中一亮,欢喜道:“真的吗?”
杜鹃花仙云东白微微一笑,点头道:“嗯,”随后伸手一指,又道:“我家就在那上面。”
楚晴顺着她手指方向看去,只见此时月华高抬,正照在百丈峰上,淡淡的雾气虚无缥缈,好似轻纱一样缠绕在峰腰,似一个神秘而美丽女子的披帛。
楚晴收回目光,看向杜鹃花仙云东白,眼中却犹豫起来,嘴角动了动,却没说出什么。
杜鹃花仙云东白看出心事,直接问道:“怎么,晴儿,你有难处吗?”
楚晴嘴角动了几下,好像十分为难,方道:“归云观道士说,不许我们随便走动。”
杜鹃花仙云东白闻言一愣,马上道:“我的百丈峰不是归云观啊。”
楚晴闻之,一讶道:“天台山不都是归云观吗?”
杜鹃花仙云东白,神色淡定,望着百丈峰道:“天台山是属于归云观,可独有这百丈峰不归归云观。除了归云峰,我可以随处走动。”
楚晴哑然,半晌方道:“难道,什么祖师祠堂,掌门殿,后山禁地,你都可以随意出入?”
杜鹃花仙云东白收回目光,看向楚晴,轻轻摇头淡淡道:“你说的这些地方,我从来没听过,想是应该在归云峰,至少我的百丈峰与这雄飞峰都没见过这些地方。”
楚晴霍然明朗,又想了想这三个地方的名字,便已判断出,应该是在那归云峰上没错。如此一想,自己又不会去归云观,那些道士又什么好看得,反过来又一想,也就是说,其实自己是可以随意在百丈峰,雄飞峰间走动的,如此一想越发通明,脸上不由一喜道:“那小白姐姐,我们去你家吧。”
杜鹃花仙云东白轻笑着点了点头,一扬手祭出一条淡紫色的丝带,手握住另一端飞起,好像壁画中飞天神女一样,手挽花篮,逆风飞翔,衣裙飘曳,长带飞舞,回眸一笑道:“晴儿,上来,抓住我。”
楚晴想了下,之前说这里不能御剑,可又一想杜鹃花仙在此生活几百年之久,应该比自己更清楚,随而高兴地一跃而起,飞了上去,轻挽住她的胳膊,两人就在那条美丽丝带的牵引下,如同飞仙般,乘着月色,奔向那明亮而宁谧的百丈峰。
第百三章 巧遇花仙(2)
穿过层层薄薄的云气,两人终于落在了那突出的奇石上。楚晴满是兴奋,放眼一瞧,只见那奇石上甚至平坦,足有亩许大小,临近悬崖边生着一株高大的云锦杜鹃花,满树开满了紫色的花朵,明艳动人,花树下又摆放着石桌石凳,靠近奇石里侧还有一个石洞,洞口侧对着悬崖,避开了山间的云气轻风。此时再回望雄飞峰,已是矮小不少,云雾中曲水如带,松林间点缀着屋舍,飘飘雾岚依房傍树,恍若仙境。
杜鹃花仙云东白收回丝带,在石桌上放下花篮,笑道:“这里叫百丈琼台,那边就是我们方才还在的雄飞峰,而那就是归云峰,也是天台山最高峰。”
楚晴顺着杜鹃花仙云东白的手指看去,不住点头,再抬眼仰望,原本那高不可攀的归云峰此时却也是近在眼见。细细看去,在云雾缥缈间,百丈峰后,又有一条锁桥通向归云峰,将两峰相连,便奇道:“小白姐姐,那里,怎么会有一座桥?”
杜鹃花仙云东白放下手中事物,抬眼望去,道:“那叫归云悔桥,当年归云祖师所造。”
一听此名字,楚晴却来了兴趣,接着问道:“归云悔桥?”
转身却见,杜鹃花仙云东白已走进身后那个洞内,在洞口处搬出一个酒坛,楚晴赶忙走过去伸手帮忙,两人将酒坛摆放在石桌旁。
杜鹃花仙云东白又在洞外一大水缸里取出一瓢清水来,放到石桌上,招呼楚晴过来,两人就面对面坐在石凳上。杜鹃花仙云东白小心地从花篮里拈起一朵云锦杜鹃花,对着月光看了看,又轻轻浸入到那瓢清水中,慢慢来回浣洗了一番,道:“这是今晚新鲜的露水,用它来浣洗这杜鹃花上的尘嚣,才不会影响酒味的纯正。”她的手是那样的轻柔,她的目光完全注视在那朵花上,好像她是在在完成一件十分神圣的事情一般,细致而小心,又不失优雅。
楚晴看得认真,满眼充满向往,杜鹃花仙云东白浣洗完一朵后,抬头笑道:“晴儿,你要不要试试?”
楚晴眉毛一动,欣然而点头答应。杜鹃花仙云东白小心地从花篮中又取出一朵花,交递到楚晴手上。楚晴拿在手中,看着那水瓢中泛起的小小涟漪,居然有一丝紧张,抬眼又看了看杜鹃花仙云东白,见她信任地对自己点头,方莞尔一笑,将那朵杜鹃花放入水中,在露水中方拖动一次,却见水面上浮起一些细小紫色颗粒。
杜鹃花仙云东白在一旁轻道:“这浣花犹如修行打坐,要做到心外无物,才能不会碰坏花蕊。”
闻言,楚晴方明白,那些小颗粒居然是花蕊,马上停住手,吐了下舌头道:“那我是不是弄坏了。”
杜鹃花仙云东白浅浅一笑道:“这不打紧的,今晚采的花本就多了几朵。再者,这看似简单的活,实则我也是修习了几百年的。”边说着边起身,拿起水瓢,将露水挥洒到琼台下去了。又返身取了一瓢露水过来,拈起一朵花,举到楚晴面前,楚晴却猛摇头道:“如此细致的活,我做不来,我还是看你做吧,你姿势那么优雅,我看着就好。”
杜鹃花仙云东白微微一笑,收回手臂,又开始浣花,楚晴却道:“方才,你提到,山后那个桥是归云祖师造的?”
杜鹃花仙云东白,紧盯着自己手中的杜鹃花,轻点了下头道:“嗯,我听白衣讲起过,听说归云祖师当年也是为情所困,曾经为了那女子,也准备放弃过修行,后来还是那女子鼓励他勇猛精进,舍弃世俗烦恼,才有了后来名震三界的归云剑派。”
楚晴回头望了望那归云悔桥,道:“那,他的情人真伟大。能舍弃感情,而促成归云祖师得道。”
杜鹃花仙淡淡一笑,却未言语,而是继续一丝不苟地浣洗着花,楚晴转过头来,又道:“那,他的情人也是住在这百丈琼台吗?”
杜鹃花仙停下手,抬眼看了楚晴一眼,又微微转头看向那归云悔桥道:“是住在这里,当年归云祖师有言,只要她想祖师回来,只需通过那桥走到对面即可。”
楚晴道:“那她一定是从来没走上去过了。”
杜鹃花仙点了下头。
楚晴又道:“那,小白姐姐你去过那桥吗?”
杜鹃花仙转过头来,顿了一下,接着摇了摇头,道:“几百年来,
我一直住在在琼台,不要说归云悔桥,即便这百丈峰另一面是什么样,我尚且不知。”
楚晴看了眼周围,吃惊道:“啊,这么小的地方你能住几百年啊。”又道:“那你有没有想过要去对面呢?”
杜鹃花仙想了下,轻摇了下头,道:“没想过,我只知道白衣他在那边就好。”说着嘴角泛起一抹满足的微笑,好像如此这样,她便得到了自己想要得一切一般。
楚晴眉心微低,以她当下的心境如何能理解杜鹃花仙的心境呢,只是自己喃喃道:“知道他在那边就好……”边说边起身抬头看向那气势宏大的归云峰。
半晌,楚晴又道:“那除了酿酒,寻常日子里,你还做什么呢?”
杜鹃花仙抬眼望向楚晴,满是兴致地道:“很多啊,比如品酒,赏月,煮茶,练剑。”
楚晴本想说即便如此,也是无聊枯燥得很,但又看到杜鹃花仙那清新脱俗,不食人间烟火的容颜,到了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杜鹃花仙见她欲言又止,道:“怎么,晴儿有话要说?”
楚晴眨了眨眼睛道:“没,没,我只是听你说可以品酒,有些神往。”
杜鹃花仙居然没有任何怀疑,而是抿嘴一笑道:“这有何难,待我酿完这坛酒,便与你共饮一杯。”
浣洗完一篮花,杜鹃花仙又转身进了山洞,这次楚晴也跟了进去,淡淡的月光从洞口洒了进来,洞内并不深,只是简单的一石床,石床边上又放了一些私人用具,洞口堆放着一些酒坛,杜鹃花仙挪过来一坛,开启封布,又将那些洗净的杜鹃花一朵一朵放了进去,然后再将封上,将酒坛挪回去,如同完成大功一件般,道:“好了,这坛酒要明年这时候再打开。”
杜鹃花仙抬眼看了下夜空,只见月正中天,正是月华最盛时刻,便又对楚晴道:“晴儿,不如,我请你喝杯我自酿的杜鹃花酒吧。”
楚晴自是欣然同意,见杜鹃花仙向里面走了几步,搬起一坛酒来,来到洞外,放在石凳旁,又反身回去取了两只玉杯来,摆到石桌上,
打开坛口封,登时香飘四溢,那种淡淡的酒香令人精神为之一爽,杜鹃花仙嘴角含笑,看着楚晴那期盼的模样,又取出一个小炭炉,亮了炭火,拿出一把紫金壶,捧起酒坛,倒了一壶酒,放在炭炉上温热,一会功夫,香气渐起,飘满琼台、而后又提起紫金壶对着玉杯倒了起来,明黄色泽在杯中,皎洁明月在天上,杜鹃花仙端起酒杯,道:“这是上天的馈赠,在此月白气爽的秋夜,饮上一杯,才不负时节。”说完与楚晴碰了一下杯,一饮而尽,而后将玉杯试给楚晴看,楚晴便学做她模样,仰头一饮而尽,那花酒果然芳香沁人,令人回味绵长。
杜鹃花仙又酌酒一杯,道:“这杜鹃花酒虽美,却香味淡雅,要饮双杯,才可体味到它的真谛。”说完又与楚晴对饮一杯,这次酒再入喉,楚晴顿感腹中一暖,一股热流升起,直扑脸颊而来,抬眼再看杜鹃花仙,也是脸上桃红,如醉如痴,更添几分美丽。
杜鹃花仙看着楚晴,浅浅一笑,缓缓起身,衣袖处一闪,一把四尺长仙剑亮出,摆出个起手姿势,一剑缓缓刺出,若有若无,似收似放,跟着在配合步伐身姿,舞出了一套(审核好严格,“套/动”都是禁词只能这么隔开)动作缓慢而优美,自然潇洒的剑法来,与其说是剑法,在这月下奇石之上,更像是舞蹈,渐渐随着杜鹃花仙忘我地舞剑,或进或退,或飞起或落下,或飘飞或激进,楚晴渐渐看得入神,逐渐体会道杜鹃花仙这套剑法无痕无尘,与周围自然早已融为一体,她不动似在动,动的时候却又似不动,剑是山石月华,山石月华亦为剑,
剑意飘散而散,虽说动作十分缓慢,但周围已是无处不在,无处不有。
楚晴慢慢站起身来,看着那舞剑的美丽女子,忘我无他,待一柱香之后,杜鹃花仙方收住剑式,闭目临风而立,体味那无穷剑意,感受着千丝万缕的风息,她站在月华中,好像已经忘记了楚晴的存在,她与周围的造化自然融为了一体。许久过后,杜鹃花仙方缓缓睁开眼睛,看向楚晴,含笑徐徐走来,将手中仙剑展示给楚晴看,道:“此剑名唤餐霞,与白衣的凌虚剑是一对,取自‘初始餐霞而吐雾,终凌虚而倒影’。”
说着,她抬起一双清澈而明亮的眸子,望向归云峰,口中低声道:“我在这里舞剑几百年了。”
楚晴也颇受感染,转头望向那缥缈中的归云峰,道:“却不知,在他心里,又是如何?”
杜鹃花仙低声道:“我就是那云锦杜鹃,年幼时晴天是高举甜蜜的微笑,雨天便是沉重的喘息,但数百年时光已过,就会发现,时光都在酒中,越沉越香,一醉一陶然,望眼欲穿之后便是全然,我只须知道他在那里就好。夜夜无雨无晴,亦无悲喜。”
楚晴半晌不语,望着那归云峰愣愣出神,好像她看到了久远以前归云祖师与那女子隔桥相望,好像她体味到了秋白衣与云东白的数百年纠葛,从朝思暮想到平淡自然,又仿佛看到了,许久以后,一个女子翘立在山头,望眼欲穿。她垂下目光,不知为何,内心泛起一丝淡淡的忧伤。
楚晴神色黯然,低垂着目光道:“那,是不是我们妖类只要与人在一起,就会受到天刑,五雷轰顶?”
杜鹃花仙一脸茫然之色,道:“天刑?倘若为了一段真情,数百年时光可付,又何惧天刑呢?”
楚晴闻之,眼中一亮,抬眼望向杜鹃花仙,只听她继续道:“名门正道个个打着天地正法,替天行道的大旗,将我们妖类魔类视为异己,斩尽杀绝,可究竟什么才是正法呢?生老病死才是自然正法,那些正道名门剑仙个个还不是在逆天而行,比山下那些凡人多活数百年,甚至上千年。”
楚晴回望一眼归云峰低声道:“天地正法,逆天而行?”
杜鹃花仙又道:“那些之所以要被消灭的妖魔,大多为了力量追求,为了霸业,而作出四处害人,吸食人精血之事,是必会引来正道猎杀。是妖又怎样,只要我们做到人畜无害,又有几个故意难为我们的呢?我不也是在归云观眼皮下活了数百年了吗?”
楚晴闻其一番话语,仿佛心中豁然,神色也逐渐好转。
杜鹃花仙道:“这世间最奇妙的莫过真情,明知不能在一起,也可以无怨无悔守候千年,明知在一起,转瞬会灰飞烟灭,也会义无反顾,毫无怨言。”
楚晴轻咬下唇,抬眼望向那可望不可及的归云峰,喃喃道:“默默守候,灰飞烟灭。”
杜鹃花仙忽地从身后叫了自己一声,转身而见,她满脸含笑地,又温了一壶杜鹃花酒,提起壶来,斟满两个玉杯,道:“晴儿,此时夜深,山间寒气重,再共饮一杯。”
言罢,两人端起手中玉杯,里面盛满琥珀光色,月过中天,百丈琼台之上寒意乍起,饮下一杯暖过的花酒,顿觉身体里都是暖暖的。
杜鹃花仙嘴角含笑又道:“这饮酒也有不同时节,春夏秋冬,阴晴雨雪,各又风味,以后有机缘,晴儿在大雪天再来我这百丈峰,看着漫天飞舞雪花,再暖暖饮上一杯,那才叫神情倍至。”
楚晴提起紫金壶,斟了两杯道:“小白姐姐,谢谢你教了我这么多,晴儿借花献佛,敬您一杯。”
杜鹃花仙举杯含笑,道:“好,我们就姐妹相称,共饮此杯。”
待楚晴回到雄飞峰,已是时近四更天,带着一身微醉的酒意,推开房门,左右看看见不到小胖熊袋袋,嘴里嘟囔了一句:“骗子。”
自己方要转身关门,却又一道黑影从门外窜了进来,惊得酒气尽出,醒了大半,定神一看,却是小胖熊袋袋,玩的一身露水,急匆匆闯了回来,趴在地上大口喘气。楚晴向外看了看,并无什么人在追它,便反手关了房门,疑道:“你为何如此慌张?莫不是遇了什么可怕事物?”
小胖熊袋袋却摇了摇头,目光躲闪,楚晴略一寻思,道:“难道你是回来晚了,怕我教训你?”
小胖熊袋袋闻言,不敢看楚晴。
楚晴哈哈一笑道:“本姑娘今天心情好,就饶你不 死,你大可不必如此害怕了。”
闻言,小胖熊袋袋嘴角一咧笑了笑,但仍是上气不接下气地喘息,显然之前狂奔了许久。
楚晴白了它一眼,又看了看窗上月影斜,一身倦意顿起,道:“我也困了,要睡觉了,你要老老实实,不可闹出了动静惊扰到我,我要美美睡上一觉。”说完,不再搭理小胖熊袋袋,倒在床上合衣而睡。
第一百零四章 归云峰(1)
清晨的曙光,透过如白纱般的薄薄雾气,洒满整个雄飞峰,枝头上的鸟雀也叽叽喳喳地叫着,又是新的一天的开始。
小九脚步急匆匆,穿过回廊赶到楚晴房前,正欲上前,却见小胖熊袋袋站在外门,拦住了去路。小九一愣道:“大家都在饭堂,准备开饭了,我是过来叫你们的。”
小胖熊袋袋看了看小九,又转身指了指屋内,做了个睡觉姿势,然后摇了摇头。
小九会意道:“你意思是晴儿还在睡觉?”
小胖熊袋袋点了点头,上前一步,插着腰一副不许任何人靠近的姿势。
小九想了下,又道:“不如这样,我看饭菜也不多,你不如先去饭堂吃饭,我帮你守在这里。”
一听吃饭,小胖熊袋袋口水都快流了出来,想也未想,点了下头,便向回廊上走去,可方迈出几步,又仰头看了眼天空,突然又停住脚步,转身走回到房门前,又拦在那里。
小九见其未上当,便想了想,姑且让楚晴多睡一会,也不是坏事,便道:“那你在此守候吧,晴儿醒了,记得告诉她来吃饭。”见小胖熊袋袋点了下头,才迈步向饭堂走去。
身后剩下可怜巴巴的小胖熊袋袋,脑海中幻象着饭菜的美味,摸了摸咕咕作响的肚子,但转身看了眼房内丝毫没有动静,又目光坚定地守在了自己的岗位上。
小九进屋落座,见众人未动碗筷,仍在等候,便大致说了一下原因。
风疏竹笑道:“今日也无事可做,那就让她多休息休息吧,我们先开饭吧。”
众人也都表示赞同,但方端起饭碗,却听门外“嗖”地一下传来一声破空声。众人侧目,见门口处一暗,遮住了阳光,看衣着却是静尘子道长,只听他风风火火地道:“风少侠,水女侠,今晨得到消息,掌门真人明日清晨便可出关。为了能尽早见到掌门,特邀请两位今夜到归云峰住宿。”
闻言,风疏竹放下手中的碗筷,道:“如此甚好。”
水凌月未言语,停下手中碗筷,看着静尘子轻点了下头。
听静尘子道:“那,贫道就在外面等候,两位放心用餐。”
风疏竹笑道:“辛苦道长特意跑来一趟,天色如此之早,想是应还未用餐,不如坐下来一起吃。”
静尘子向门外边走边道:“归云观早课很早,贫道已经用过饭食,我也是好久没在这雄飞峰上走走,此时正有时间,诸位放心用餐。”众人点头,目送静尘子走出屋门。
风疏竹转头拿起碗筷道:“小九。”闻声小九应了一声,风疏竹接着道:“晴儿还要你多留心下,我怕她醒来见我与水女侠去了山上,会私闯归云观,惹出什么麻烦来。”
小九脸上一喜,点头道:“风大哥放心,我会照顾好晴儿。”好像他十分喜欢这项差事。
段婆婆看了眼水凌月,也道:“你们尽管放心去吧,老身也会陪着晴儿的。”
风疏竹点头,拿着筷子示意大家道:“不要光说话,我们可以边吃边聊,这归云观的素斋确实不错。”
待众人送走静尘子、风疏竹与水凌月三人,楚晴尚未醒来。段婆婆便与小九一道带着橘猫丫头来到屋外,看到小胖熊袋袋仍然站在门外,眯着眼睛,晒着阳光,坚守着自己岗位。
段婆婆看了眼身后跟来的小九,笑了下,又转身对小胖熊袋袋道:“怎么,今天你如此有毅力?”
小胖熊袋袋闻声,警觉地睁开眼睛,看了两人一眼,又将目光转向橘猫丫头,眼珠骨碌骨碌转了几下,方用力摇了摇头。
段婆婆又笑道:“是晴儿要你守候在这里的?”
小胖熊袋袋闻言,露出一脸神圣模样,用力点点头。
段婆婆点头道:“想不到,你却是如此衷心。有你守候在此,我们也放心了,等晴儿醒了,你与她说声,就说婆婆找她有事。”
小胖熊袋袋目露诚恳地点了点头,然后目送着段婆婆身后的橘猫丫头远去,抬起爪子,挠了挠额头,似是有几分不舍。
小九也站在小胖熊袋袋身旁,一同目送段婆婆远去,只是他的目光放在了那佝偻的背影上。
小九转过头来,笑着看了眼小胖熊袋袋,故意提高了嗓门道:“今天的饭菜可真香啊,归云观的斋菜真是闻名天下。”说完斜着眼睛,用眼角偷瞄着小胖熊袋袋。
只见小胖熊袋袋向饭堂方向张望着,眼神很是痛苦,挣扎了一番后,终于还是扭过头来,将身子倚靠在门扇上,坐了下去。
见状,小九只得道:“那,我也先回去了,有事尽管叫我。”
小胖熊袋袋袋却又站起身来,指了指饭堂方向,又张大嘴巴,指了指自己口中。
小九一笑,道:“你意思是要我把饭菜给你拿到这里来。”
闻言,小胖熊袋袋眼中一亮,站起身来,连连拱手。
小九想了下,道:“如此也罢,那你稍等片刻,我去去就来。”说完向饭堂走去。
※ ※ ※ ※ ※ ※ ※ ※
静尘子在前,风疏竹与水凌月在后,三人御剑直飞归云峰顶,在一偌大空旷之地按落剑光,三人来到了山顶。
放眼望去,但见九根巨大的白玉石柱,足有十人合抱粗细,高达数十丈长,上面雕刻着祥云瑞兽,成三三之数耸立在前。白玉石柱之后又是一片平地,足有百顷之大,当中玉石铺路,又宽又长,其平如镜。路尽头处,矗立着一座气势恢宏的道观,广约数百顷,内中殿宇巍峨,金碧辉映,飞檐翘角,掩映于白石清泉之间。
三人从白玉石柱旁走过,沿着玉石路前行,静尘子指着前方的道观,开口道:“这里便是归云观。”
虽说未进道观,但已觉清风细细,时闻妙香,环望周围,上面是碧空澄霁,下面是琼楼玉宇,美不胜收。
走进正门,眼前更为壮观,内中更有奇峰撑空,清泉涌地,置身其中,但觉清丽灵奇,纤尘不染,一派仙家圣地风范。
通过一侧小道,静尘子将二人引向一侧,又来到一个单独小院,推门而见,迎面是一正面三间二层小楼,古朴典雅,看上去更像是个平凡人家一般。四围都有院墙围起,墙里靠房间一面,点着许多明灯,大如栲栳,每隔数步便有一个,远望高低错落,恍若明星。院前又摆放着数个大盆栽瓷缸,里面栽种着数株云锦杜鹃,其他与山下无异,只是植株矮小了许多,但仍是花香芬芳飘散,更引来数只蝴蝶在花间飞舞。
站在院中,静尘子道:“此院落乃一门三进,二位尽可自由选择,明晨贫道便会带二位面见掌门真人,饭食也会有人按时送到房间内。”
风疏竹拱手道:“多谢道长如此细致安排。”说完看了眼水凌月,又道:“如此风某便占个便宜,先择这间房了。”说着指了指身后的小楼。
静尘子道:“如此也好,后面肃静清幽,适合女眷住宿。”
水凌月轻道一声:“有劳道长。”而后持水月剑,兀自向后侧院落走去。
目送水凌月离开,风疏竹又转头对静尘子道:“道长,不知我等在此有何避讳?”
静尘子笑道:“风少侠尽管放心住在这里,归云观也不是蛮横无理之地,像风少侠与水女侠这般剑仙,驾临敝观,我等上下顿感蓬荜生辉,哪里还能多加诸般禁锢。”
风疏竹见静尘子如此谦和,又道:“如此甚好,风某只是担心打扰了众剑仙清修,能宿在如此神仙福地,我等也是倍感荣幸。”
静尘子点头一笑,道:“上山前,贫道在雄飞峰走了一走,却未见令妹楚晴姑娘。”
风疏竹忍不住笑道:“上山前风某已安排逐人照看,不会出现差错。晨间未见,只因她是还在睡梦中。”
静尘子闻言一点头,又疑道:“令妹一向喜欢如此晚起?”
风疏竹轻摇头道:“哪里,以她性子,如何能呆得住,只因昨夜在那百丈琼台之上,陪那杜鹃花仙多饮了几杯,宿醉未醒罢了。”
静尘子一讶道:“百丈琼台?那杜鹃花仙数百年来,都不曾与外人接触,更不要说上她那百丈琼台了。”
风疏竹笑道:“想是与晴儿一见如故,两人投缘吧,二人直对饮到四更方罢。”
静尘子更是讶异,道:“那杜鹃花仙的酒,确实入口绵柔,回味悠长,饮上一两杯都会令人痴醉,倘若真的饮下那么多,怕是明日也不一定能醒的来。”想想又道:“如此甚好,也免去贫道担忧。”说完满眼笑意看了风疏竹一眼。
风疏竹自是会意,也淡淡一笑,环顾四周又感叹道:“想不到归云观基底如此深厚,真乃我正道之幸事。”
静尘子也转身望向周围,叹息道:“想那空觉寺、水月宫已是没落,对抗魔道的重任便全部压在了我归云观身上。”
风疏竹道:“未来此之前,风某尚且一直担心归云观会受到魔道侵袭,现在看来,归云观如此雄厚实力,邪魔外道万难入侵。”
静尘子点头道:“这确是事实,归云观戒备森严,外人万难进入。”
风疏竹笑道:“如此说来,风某今夜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静尘子道:“风少侠说笑了,以少侠修行,纵横三界也难于对手,如何说出这睡不着的事来。”
风疏竹神秘一笑道:“还真有人能令风某睡不好觉。”见静尘子不解,又道:“譬如昨夜,风某可是直等到舍妹从百丈琼台下来,餐风露宿不说,更是要忍受酒香诱惑,实在难熬。”
闻言,静尘子恍然“哈哈”一笑,道:“辛苦风少侠了。”
风疏竹笑道:“道长三番几次叮嘱之事,风某如何敢大意。”
说完两人开怀一笑,好似二人心中所有的担忧全部释然了。
第一百零四章 归云峰(2)
归云峰。
寂静的小院。
夜色深深。
水凌月静静地站在阁楼二层的连廊上,她微抬着头,一手轻轻扶在栏杆上,向远方眺望着。
夜凉如水,星斗满天,闪耀着的星辉好像在讥笑那红尘中为情所困而挣扎之人。
忽地,不知从何处飞来几只小小的萤火虫,振动着翅膀,轻轻地飞来楼前,一只只,尾巴上亮着点点莹光,在水凌月面前盘旋飞舞起来。
那点点流萤映着她白皙的脸颊,多了几分动人心魄的美丽。
山风吹来,掠起她耳边的几丝秀发,轻轻拂动。
那秀美的睫毛下掩映着的明亮的眸子,清冷中似是又若有所思。
身旁,水月剑静静地依靠在栏杆上,精致的剑穗不时随风轻轻摆动飘飞。
蓦地,水凌月发出一声微微的叹息,之后她仰起头,注视着那些在自己面前飞舞的萤火虫。良久,她慢慢地抬起胳膊,伸出一根纤细的指头。
一只小巧的萤火虫在空中打了个转,便轻轻地落在了她那白皙如葱根的指尖上,微微地振动着翅膀,它显得是那般的弱小而惹人生怜。
水凌月眨了下眼睛,小心地收回手臂来,细细端看起这只萤火虫来,莹莹绿光,闪烁在她的明眸深处。
她如霜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变化,目光只是静静地注视着这只萤火虫,看着它弱小地抖动着自己的翅膀,发出一点微微的光亮。
夜风冷冷吹来,将她一身如雪白衣,轻轻吹动。
鬓边,有几丝柔的秀发,被风儿吹的乱了,拂过她白皙的脸庞,
是什么?在她深心处一点一滴的浮现。
又是什么?像看不见的刀锋,一下一下,在内心深处刺着割着。
那无尽的烦恼,徘徊的心绪,艰难的抉择,都化作了凝视而空洞的目光和轻微的叹息。
她微微皱起的眉头,好像引得指尖上那萤火虫微微颤动,它仿佛感知到了她变化的心绪。
不知从什么地方,又一阵冷风吹来,那只小小的萤火虫在指尖上抖了抖翅膀,好似经受不住那份寒冷一样,在夜空中画下一道美丽的弧线,便飞走了。
一切又恢复如前,夜色笼罩下的小院落,重归孤寂,隐隐带着一丝清凉。
是谁,望着那远去的莹火之光,发出一声微微的叹息。
又是谁,美丽的眸子深处,泛起拉淡淡的难以察觉的涟漪。
那抹不掉的,镂刻在内心深处的容颜啊,在如此的夜色下,是那样的清晰和挥之不去。
水凌月轻轻抬起手来,缓缓从怀中取出一片竹叶,摊开洁白如玉的手掌。
凝视着那躺在掌心的竹叶,和那上面隐隐流动的荧光,它也好似一只萤火虫一般,仿佛活了起来,欲要振翅飞走。
水凌月秀美的睫毛抖了两下,她眨了眨眼睛。
那片竹叶依然静静地躺在手心,但她在那竹叶上恍忽看到了:螺田山小庙上空,那双接住自己的手臂;粱府小院中,惊魂的夜
晚,默默陪坐在灯前的面孔;蠹窿岭深渊之下,大水中向自己望来的坚定眼神;她也看到了,那穿透师父胸膛的缓慢剑锋;她更看到了襁褓中的婴儿,看到了师父谆谆教诲,辛苦养育。
她眉心微皱,痛苦地微闭上眼睛。
一滴泪,从她秀美的睫毛抖落,划过她如冰雪般的脸颊,随风飘落。
那是怎样的一滴泪啊,晶莹,透彻,饱含了沉重的伤痛,刻骨的相思。
她轻咬着下唇,轻轻地摇了摇头。
那清冷的夜风,好似无奈的叹息,萦绕包裹着她,吹凉了心绪,吹冷了泪水。
霍然,那片翠绿的竹叶轻轻浮起,水凌月的目光随着它慢慢抬起。
竹叶向上,向上,一直向上,直升到房檐下,悬浮住,像极了一只小船,在深色的夜空中遨游。
突地,一股黑气,淡如青烟,从归云观内飞来,围着小院几经盘旋,最后直扑毫无防备的水凌月而来。
电光火石之间,但听“腾”地一声,那浮在半空中的翠绿竹叶一闪,一道白光爆出。那原本偷袭得手的黑气登时一顿,在空中画了个圈,却找寻不到到了目标,水凌月也消失了。
一声凤鸣,一道剑光如闪电一般,从半空落下,只见水凌月持水月剑,在那黑气后方,化作如许长虹斩下。那黑气显然一愣,但随即一绕,并未退却,而是迎头与水月剑对上。
如霹雳一般大响,“轰”地一声,以对撞点为心,剑华黑气四散,将小楼上的飞檐削掉大半。
眨眼之间,那黑气又聚拢回来,重新汇聚在一起,浓如黑墨,形状好似一分开的魔爪,带着凌厉的嘶鸣声,向前推进,将水月剑向后顶了丈余远近,水凌月眉目肃然,不断催动道力,方稳住身形,与黑气僵持住。
黑气见奈何不得水凌月,遂围绕着水月剑一绕,内中鬼火般的亮光,闪了数下,中间还夹杂着“噼啪”的爆燃声和“咯咯”作响的骨骼声,闻之令人毛骨悚然。
那黑气在半空中不断抖动,接着一阵阵浓烈的腥臭气,从黑气中传出,闻之令人欲呕。
水凌月抬眼一看,那黑气中似有无数魔怪,隐匿其中,越是距离靠近,越感到体内血气翻腾,体内真元竟似不断被吸走,倘若不是自己道心坚定,体内的血气真的要破体而出,直扑那黑气而去。
如此怪异感觉,令水凌月倍感吃惊,以往对阵魔道,最多是感到对方道行深厚,如此感觉却是第一次,心中不免有些发慌,手中的水月剑随念而动,居然出现不稳迹象。
那黑气似透析到战机,化作长蛇一般,一个环绕,将水凌月连同水月剑包围在其中,在四周不断盘绕游动。
水凌月顿感头痛欲裂,身子在空中居然晃了几晃,心中一惊,脸色更白了几分。
就在此时,一声锐响破空而起,从前院疾驰而来,那黑气似是感知有帮手前来,在空中又是一顿。
须臾之间,便给了水凌月喘息机会,马上收敛心神,引动法诀。水月剑顿时如同太阳一般剑华大盛,光芒四射,
甚至连水凌月的身影都已被光华吞噬。耀眼无比的光芒将那黑气整整逼退一圈,然那黑气似心有不甘,抖动一下,在半空中重新振作,腥臭气息更浓烈,嘶叫声连连,鬼气森森,直逼回来。
同一时间,归云观深处,传来一阵杂响,各色光芒,如同七彩纷呈的午夜烟花一般,升腾而起,直扑小院而来。
那黑气在空中明显一愣,对着那些光芒抖抖了两下,一分为二化作两段,一段风驰电掣般向归云峰外逃去,一段继续与水凌月颤抖起来。
如此一来,水凌月顿感压力减轻大半,一声轻吒,在半空中一跃而起。水月剑,举过头顶,剑华一分为九,当头斩下。那剩下的黑气显然生怯,向后一顿,再次一分为二,一段向水月剑迎去,一段向前院逃窜。九道剑华同时扫下,一声惨呼,那股黑气消散,从中掉出一物。水凌月定睛一看,一身高三尺左右,蓝色皮肤,赤发**的魔女,被拦腰割裂,手舞足蹈,在半空挣扎数下,摔到地上,化成一堆腥臭污物。
抬眼一看,另一断逃窜的黑气,被前院飞起的剑光截住,返身向后逃窜数丈不到,便被一剑刺穿,那团黑气中也是一声惨叫,又一同样魔女掉落下来,在地上痛苦的扭动几下,口中支吾半晌,也化成了一滩血水。
荧光一闪,风疏竹现出身形来,来到水凌月面前,上下查看了一番,脱口而出道:“凌儿,你没事吧。”
水凌月苍白的脸色恢复如初,并没有看向风疏竹,只是轻轻摇了下头,转身向归云峰外望去,那是那股黑气逃掉的方向,前方正对着百丈峰。
从归云观飞起那些光芒,转眼即至,正是静尘子,带着数百归云观剑仙持剑而来。
一见面,静尘子忙上前道:“风少侠,水女侠,可抓到魔物?”
水凌月望了静尘子一眼,未做言语,风疏竹上前一步,指了指下方那两堆污物,道:“被逃窜了,只剩下两个魔女,已被我二人斩杀。”
静尘子看了看下方,疑道:“归云观一向戒备森严,如何会被魔物趁虚而入?而且看样子,这魔物对归云观甚为熟悉。”见二人不语,同时看着一个方向,又道:“那魔物可是向那里逃窜?”
风疏竹看了眼水凌月,点了下头。
静尘子眼睛一瞪,张大嘴巴,道:“那里,可是杜鹃花仙的百丈琼台。”转头又道:“水女侠,是否最先接触魔物?可有什么发现?”
水凌月迟疑了一下,看了眼风疏竹,轻道:“那魔物道行十分高深,竟在我之上,而且……”水凌月本想说与在螺田山梁府之上深夜惊魂时遇到的魔物有几分相近,可话到嘴边,看了看静尘子,又未说出口。
静尘子并未怀疑,只是急道:“而且如何?”
水凌月瞄了眼风疏竹,道:“而且,要不是诸道友及时赶到,怕是胜负难断。”
静尘子“噢”了一声,马上转头对其余归云观弟子道:“传令下去,加强戒备,巡夜人手增加一倍!”
众人领命而去。
第一百零五章 黑气(1)
静尘子转过头来,又对风疏竹道:“那魔物向百丈峰方向逃去,很有可能会危害到杜鹃花仙,贫道想去一探究竟。”
风疏竹略一沉思,看了眼水凌月,道:“不如,我们三人一同前往,万一遇到什么危险,也好有个照应。”
静尘子听了脸上一喜,马上道:“事不宜迟,晚了怕是会出什么差错。”说完也不待人答话,身子一晃,化光而去。
风疏竹收回目光,深望着水凌月,略略顿了下,轻道:“凌儿,不如同去,这归云观也不是万无一失之地。”
水凌月闻言,微微转头,躲避开风疏竹的目光,望着百丈峰方向,想了下轻轻地道了声:“走吧。”
对于如此答复,风疏竹显是有些意外,但他哪里知道,方才水凌月未说出口的隐情,就是那魔物与螺田山粱府遇到的魔物十分相似,只是道行高深许多,水凌月如何会放过这等追查机会,遂两人也化光追去。
归云峰与百丈峰隔桥相望,本就不远,三人又是御剑,转眼即到。
只见百丈琼台之上,一派祥和之气。远远便看到有人影晃动,待三人近前才看出是楚晴与小九,还有段婆婆,带了小胖熊袋袋、橘猫丫头,正坐在云锦杜鹃花树下的石桌旁,石桌上烧着小炭炉,上面蹲坐着紫金壶在温酒。
见三人落下,众人显然感到有些意外,一时愣住了,还是楚晴反应快些,起身脱口而出:“风大哥,你们如何来了?”
风疏竹打量一下周围,唯独不见焦侯根,更未看到杜鹃花仙云东白,但仍是不动声色,脸上一笑,走上前去道:“闻得酒香,忍不住诱惑,想来饮上一杯。”
此前之事楚晴俱不知情,因此闻言只是“哈哈”一声傻笑,招手道:“那快过来坐吧,我再去搬坛酒,拿几只酒杯过来。”
静尘子快人快语,扫视了一眼琼台之上,直接问道:“你们方才可见到一股黑气?”
楚晴一疑,随口道:“什么黑气?”
风疏竹见隐瞒不住,只得接道:“我们是追踪一股黑气而来。嗯,为何不见那杜鹃花仙?”
楚晴向洞口走了几步,闻言又停下道:“什么黑气,我们是没见到。小白姐姐一个时辰前出去了,说是有事,便将这百丈琼台交给我了,还交代可以用这里的酒招待朋友。”
闻言,风疏竹心中一疑,但仍面不改色地道:“想不到晴儿有如此好人缘,那我们可就不客气了,在此要多饮几杯才是。”
从剑光落下开始,段婆婆便一直观察三人,此时终于从言语中听出端倪,但仍是面不改色,起身对静尘子道:“道长你坐这里来,老身坐久了,腰腿受不住。”
静尘子闻言,犹豫了一下,毕竟让一名老年人给自己让座有些过意不去,但又看了看段婆婆佝偻的身影,蹒跚的步伐,喜道:“那贫道可不客气了,这杜鹃花仙的酒啊,那可是几百年也不得尝上一尝。”
段婆婆见静尘子坐下,不动声色地走向水凌月,两人走向一旁,低头私语
起来,显然是段婆婆在询问水凌月一些事情。
风疏竹打量了一下周围,又道:“为何不见焦侯根?”
坐在一旁的小九马上道:“他说未经允许不敢出来随便走动,就留在雄飞峰了。”
静尘子大笑道:“唉,这人也真是实心眼。这天台山除了几个特别的地方外,几位是可以随意走动的。那天,贫道之所以如此说,那是怕楚姑……”话未说完,却听风疏竹干咳一声,高声道:“哎呀,今晚可以一醉方休了,晴儿搬了这么大一坛酒来。”
静尘子闻言,忙转过头去,却忘记了方才要讲什么,而是起身去帮楚晴搬酒坛。
小九见状,也忙起身过去帮忙。
小胖熊袋袋却趁机走到风疏竹身旁,拉了拉他衣襟,举起自己手中空杯,风疏竹笑道:“怎么,你还想饮一杯?”
小胖熊袋袋一咧嘴,刚一点头,却听楚晴从后面走了过来,厉声道:“不能再给它喝了,这酒后劲十足,它扛不住的。”
小胖熊袋袋闻言,显然有些不快,将杯子放到石凳上,扭着身子向云锦杜鹃花树走去。树下橘猫丫头高冷地看着众人,小胖熊袋袋走过去,叹了口气,也跟着趴在了身旁,似是委屈至极。
楚晴见状,白了它一眼,又“哼”了一声,随手拿起那只玉杯,道:“正好杯子不够用,这只洗洗还能用。”说着转身又进洞内,想是去清洗被小胖熊袋袋用过的玉杯了。
几人坐定在石桌旁,不消一刻工夫,只见那小炭炉内火光一亮,跟着紫金壶嘴里冒出一道若有似无的蒸汽,登时香气升腾,飘满琼台,沁人心脾。
楚晴返身回来,也陪坐下来,抬手提起紫金壶,在众人面前晃了一晃,动作颇为娴熟干练,又不失优雅。
风疏竹闻着满鼻酒香,满意地点头道:“嗯,想不到晴儿又多学了一项技能,这温酒的手法很快便可出师了。”
楚晴嘴角泛起一抹微笑,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脸上微微一红,更是如一朵娇艳的云锦杜鹃花了。接着又逐一在各只玉杯中斟满酒,明黄色泽在玉杯中轻晃,伴着扑鼻香气,着实令人垂涎欲滴。
静尘子等不得急,端起玉杯,道:“难得,难得,实在难得啊。”说完,举杯一饮而进,然后放下玉杯,摸了下嘴,翘起拇指道:“真是色香味俱全,入喉绵软,回味悠长。”
楚晴皱着眉头,看着静尘子道:“道长,你喝酒的的样子,真的很高雅耶。”
静尘子爽朗一笑,道:“让楚姑娘见笑了,不如再给贫道一杯,这杜鹃花酒是要饮双杯才好。”
楚晴眉毛动了下,明眸闪动,道:“你倒是很在行啊。”说着,手上又替静尘子斟了一杯。
静尘子注意力全部放在自己面前的酒杯中,只是一笑道:“谢谢楚姑娘。”说完,又一饮而进,跟着是赞不绝口。
楚晴看着静尘子一副回味的模样,窃笑一下道:“道长,这杜鹃花酒真的如此好喝啊?”
静尘子眼睛一瞪,道:“
那是,想来上次喝这云锦杜鹃花酒,还是几百年前了。”
楚晴又道:“唉,真是什么酒需要什么人品。”说着小心翼翼地指了指静尘子面前的玉杯道:“这只玉杯同样是道长用就赞不绝口,但它用,就是只知道一味猛灌。”说着,回身指了指小胖熊袋袋。
静尘子疑道:“它又不会说话,如何会说出赞美之词。”
楚晴见静尘子未听明白,又进一步道:“袋袋虽说口不能言,但也流了很多口水在杯中,这琼台上又寻不见水……。”
静尘子此时才听个明白,眼睛一睁,道:“什么,你意思是这杯子没有洗,就给我用了。”
楚晴故作害怕无辜样,点了点头,怯生生地道:“是,是真的寻不到水嘛,你又那么着急喝酒,所以……。”
静尘子闻言,干呕一下,指着楚晴道:“你,你,……。”
又听一旁风疏竹笑道:“好了,晴儿,怎么捉弄人不分场合。道长不要信她,我刚才亲眼见她洗了杯子,如果不放心,我们互换酒杯,我这杯子也是未用过的。”说着与静尘子换了只玉杯。
见楚晴在一旁含笑不语,静尘子才逐渐好转起来。
楚晴侧身又高呼道:“水姐姐,如何不过来尝一尝这云锦杜鹃花酒呢?”
闻声,水凌月与段婆婆一同缓步走了过来,接过楚晴递来的酒杯,却只饮了一杯,便轻摇头,放下酒杯又走到一旁去了。
楚晴接着邀风疏竹、静尘子与小九共饮,几人正在欢笑间。
忽地一道黑影从琼台旁掠过,一晃就躲在云锦杜鹃花树后面去了,众人几乎同时发现异样,静尘子起身拔剑在手,对着树后断喝一声:“谁!出来。”
吓得小熊袋袋拉起橘猫丫头,连滚带爬跑了过来,战战兢兢躲在楚晴腿后,半天才敢探出头来,向树后偷看。
半晌,那道黑影躲躲闪闪,鬼鬼祟祟地走了出来。
众人定睛一看,却是矮个红衣和尚焦侯根,只见他神色慌张模样,从树后走了出来,却是对着风疏竹道:“风少侠……。”
风疏竹一疑道:“焦侯根,你为何躲在树后?”
焦侯根环顾一下四周,挠了挠头道:“我,我是在雄飞峰等了许久,不见大家回来,便偷偷来这百丈琼台看看,但远远看到许多人在,一时眼花,又没看清,只能先躲起来。”
静尘子闻言,“唰”地一声收起仙剑,又坐回到石桌上,口中喃喃道:“虚惊一场,虚惊一场,来,来,我们继续品酒。”
说着,静尘子看了眼焦侯根,又端起酒杯,一饮而下,然后对风疏竹道:“风少侠,贫道还要去其他地方查探一番,不能尽兴,要先失陪了。”说着又看了看其他人,想了下又道:“分开两处居住,也是不甚方便,不如你们都随风少侠去观内住吧。”
闻言,风疏竹拱手笑道:“道长真是善解人意,那风某就不推辞了。”
静尘子一点头,拱手回礼,化光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