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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悟道心     长风一梦入轮回txt下载     长风一梦入轮回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零五章 黑气(2)

    众人又围坐在石桌旁,风疏竹道:“那我们今晚就都去归云观内住吧。”

    别人没有任何疑问,只见楚晴撅着嘴,起身道:“我还是算了吧,归云观里规矩那么多,我可是受不了,我还是在这百丈峰吧,再说我也要等小白姐姐回来的。”

    风疏竹犹豫了一下,道:“也好,但小九也留下吧,有事也好有个照应。”

    小九本是听楚晴要留下,正担心不已,此时闻言,眼中一亮,欢喜地看了楚晴一眼,马上点头答应。

    楚晴见风疏竹答应,又斟了杯酒,笑道:“风大哥,难得能喝一次这么好的酒,不如多饮几杯。”

    风疏竹端起酒杯,却在身前停住手,道:“这酒虽好,多饮也会误事,那黑气下落未明,我们还是要去查探一番。”

    楚晴道:“有归云观的道士去追踪就可以了,你还操那心做什么?”

    风疏竹一笑道:“黑气事关重大,我们都不可掉以轻心。”说着看了看楚晴与小九,又道:“你们二人也要谨慎。”说完站起身来便要走。

    楚晴与小九也起身陪着走了几步。

    风疏竹想了想,又走到楚晴身旁道:“晴儿,诸事自己小心,一有时间,风大哥也会回来看你”

    楚晴反倒一脸满不在乎样,道:“风大哥,你正事要紧,我不会乱跑的。”

    风疏竹眼中满是感激,深望了楚晴一眼,轻道:“那风大哥走了,切记遇到危险要躲避,不要任性而为。”

    楚晴见风疏竹真的要走了,眸底闪过一丝不舍,但仍是点头答应,又看了眼风疏竹身后,又悄声道:“快去吧,晴儿记住了,别人在等了。”

    风疏竹又多看了楚晴一眼,见其做了个鬼脸,嘴角一笑,方随众人离去。

    送走风疏竹等人,楚晴与小九重新坐下。

    楚晴端着脸,抬眼看着天空,道:“黑气,有什么黑气,这归云观如此仙家重地,怎么跑出黑气来了,小九,你有没有留意到什么黑气。”

    小九摇了摇头,低声道:“我也没见到黑气。”

    正在说话间,但听一声破空声而来,两人同时抬眼一看,只见杜鹃花仙云东白手挽丝带飞身缓缓落在琼台边缘处,向前走了两步,又停下来,看了一眼石桌上的酒杯,又看了小九一眼,笑道:“看来,晴儿邀了不少朋友来。”

    楚晴脸上一喜,起身道:“小白姐姐适才是风大哥与几个朋友来过,他们本想等你回来得,结果……”

    杜鹃花仙云东白眸底闪过一丝莫名情绪,道:“本想早回,但有些事耽搁了,怎么,晴儿没有多留他们一会。”

    楚晴道:“本是如此想的,怎乃他们也是也有事在身,追综一道黑气去了。”

    杜鹃花仙身子一震,疑道:“黑气?什么黑气?”

    楚晴摇了下头道:“我没有细问,但言语间听出那黑气去过归云观,还与几人交过手。”

    杜鹃花仙迟疑了一下,回身望向归云峰,喃喃道:“怎么会有黑气能进入归云观呢?”

    楚晴未再说话,而是开始收拾桌上的酒杯,无意中看到站在一旁的小九,才恍然又道:“小白姐姐,这是小九,是我好朋友,与风大哥一同住在近思小筑的。”

    杜鹃花仙云东白闻声转头,打量了一下小九,只是浅浅一笑,算是打过招呼了,小九也忙点头施礼。

    楚晴拿着酒杯刚要迈步回洞内,却感到裙角被人拉了一下,低头一看,见是小胖熊袋袋,一脸委屈表情,指了指它自己,又指了指杜鹃花仙云东白,楚晴抿嘴一笑,低声道:“我知道了。”然后又高声道:“小白姐姐,郑重介绍下,这个能识天下奇珍异宝,聪明伶俐,勤奋好学的袋袋。”

    小胖熊袋袋闻言,马上起身,挺直了胸膛,煞有介事地对着杜鹃花仙云东白拱了拱手。杜鹃花仙云东白却瞥见楚晴对自己耸动眉毛,又咧了咧嘴,当下已猜了个**,但仍是淡淡一笑,道:“那你还真是优秀呢。”说完见楚晴做了个嫌弃搞笑的表情转身走了。

    小胖熊袋袋如何能看到楚晴的动作,此时真的把自己当成了优秀人物,双手背在身后,在石桌旁踱起步来,被两个美丽女子夸奖了一番,登时飘忽起来。

    杜鹃花仙云东白见其搞笑模样,忍不住一笑,走到楚晴身旁,道:“晴儿,方才你说的黑气,到底是怎么回事?”

    楚晴停下手上的活,直起身来,摇了下头道:“我也不太清楚,但看样子,应该是那黑气被归云观打败了。”楚晴心中本想说被风疏竹打败了,但转念又想到杜鹃花仙是没见过风疏竹的,所以话到嘴边又改了口。

    杜鹃花仙云东白闻言,如有所失“哦”了一声。

    却听楚晴又道:“小白姐姐,其他人都去归云观里住了,我和小九能不能在你这百丈琼台呢?”

    杜鹃花仙云东白似是正在想那黑气的事情,被楚晴如此一问,先是迟疑了一下,但马上露出笑容道:“好啊,我自己一人也是无聊呢。”

    楚晴闻言,嘻嘻一笑道:“谢谢小白姐姐。”

    小九也跟着道:“多谢杜鹃花仙。”

    一会工夫不到,楚晴便收拾洗漱好了酒杯,又将酒坛搬回洞内。

    杜鹃花仙云东白从后面跟过来,轻道:“晴儿,我这洞内只有一张石床,可能要委屈你们一夜了。”

    楚晴不以为意道:“我们打坐就好了,就坐在这里,闻着酒香,睡的会更好些。”边说边拍了拍身旁堆放的酒坛。

    杜鹃花仙云东白望了眼苍穹,道:“夜半怕是有雨呢,我们还是一起在石床上打坐吧。”

    楚晴看了眼跟过来的小九,笑道:“好啊,只是这样便委屈小白姐姐了。”

    杜鹃花仙云东白浅浅一笑,道:“你我如此投缘,如何能说是委屈了,再说我平日里也是多半在石床上打坐的。”

    楚晴闻言嘻嘻一笑。

    霍然,一道闪电划过夜空,隆隆雷声碾压天宇,整个归云观笼罩烟雨朦胧中。

    风疏竹站在连廊上,负手而立,望着外面,身旁站着矮个红衣和尚焦

    侯根。

    突然,风疏竹开口道:“如此说来,你是最先看到那黑气的?”

    焦侯根嗯了一声道:“我确实看到它从百丈峰山后起来的,开始还不甚清楚,我以为是山间雾岚,到了后来才越发清楚,再后来就飞入归云观来了。”

    风疏竹道:“看来,那黑气是奔着归云观来的,但为何又突然与水姑娘交手。”

    焦侯根也跟着想了想,摇头道:“这个就不知道了,但因我一直等在外面,它逃窜时,我也看得清楚,又是飞到百丈峰后,就不见了。我用地行术过去查探了一番,并没看出什么来。那黑气就这样凭空不见了。”

    风疏竹眉头紧锁,陷入沉思,良久,又道:“可能,我们要去百丈峰后面看一看。”说着看了眼漫天雨丝,形成烟气如同迷雾一般笼罩在山顶。

    焦侯根道:“此时雨还不算大,我刚看到房间内有油纸伞。”

    风疏竹点头道:“那你速速取来,我们这就去百丈峰后。”

    虽说雨水不大,但一会工夫,从屋檐上也流下水来,一滴滴汇成一条如同断线的珠子,滴落下来,只见一只白皙的手掌伸了出去,接住那下落的雨滴,一阵冰凉的感觉登时传遍全身,水凌月默默无言,站在屋檐下。任由雨滴打在手上,四处飞溅。

    身后段婆婆突然道:“如此说来,那魔物似一直追宗着你。”

    水凌月不眨眼地凝视着面前雨滴,似是呆住了一样,许久过后,嘴角一动道:“我能确定,那魔物就是我在粱府上遇到的,可道行进步如此之快,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段婆婆也抬眼看向外面,望着雨幕如有所思道:“倘若你在幻月池中也观想到亲生父母为魔物所害,那就更能确定它追踪你无疑了。”

    水凌月目光凝视,冰冷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轻轻摇了下头,低声道:“玄清真人又说事关我身世,来到这归云观,我似乎有种感觉越来越强烈,好像我与这归云观有莫大关系。”

    段婆婆未言语,良久,才道:“也许,这些事,要等玄清真人出关,才能有答案。”

    水凌月沉默许久才又道:“师伯,我师父与玄清真人……”话未说完,又停了下来,因为过问长辈私事,毕竟属于不敬行为,何况师父已经羽化。

    段婆婆闻言,深深叹了口气道:“说来话长,许多人也不愿提起,你师父玄清真人,还有杜鹃花仙云东白三人,当年也是感情纠葛,恩恩怨怨,有的老死不相往来,有苦守数百年,也有左右为难的。”

    水凌月想了下,便已懂得,谁是老死不相往来,谁是苦守数百年,谁是左右为难,于是也不再深问。

    段婆婆凝望着水凌月,仿佛看到了当年一般,在身后微微摇头,转身慢吞吞地走回楼内去了,走出几步,又停下来道:“山间寒气重,凌儿,你不要在外面久了。”说完领着橘猫丫头一步一挨走了。

    水凌月抬头,望着雨幕,望着朦胧的天地,深吸了口气,一股冰寒的凉意,瞬间传遍全身每个毛孔,不由一激。

第一百零六章 出关(1)

    两把泛着黄旧色的油纸伞,一前一后,在蒙蒙细雨中,借着微微夜光,缓缓穿过归云悔桥,向百丈峰这边走来。到了桥头,前面的那把油纸伞停了下来,待后面的那把油纸伞走近,两把伞停了一会,便又沿着被雨水打湿的石径向前走去。

    在距离桥头五丈不到远近,那两把油纸伞再次停了下来。

    微雨中,只听其中一把油纸伞下传来风疏竹的声音,“按你的说法,那股黑气就是在这里消失的?”

    另一把油纸伞向后扬了下,伞下露出了矮个红衣和尚焦侯根的面孔,他目光盯着前方不远处,肯定地回答:“确实就在此处消失的,我可是亲眼所见。”

    闻言,风疏竹手持伞柄,举目打量了一下,只见周围丹岩怪石遍布,却并无任何异样,不要说人迹可寻,就连那上山的道路也没有一条。倘若不是飞行绝迹的剑仙,即便从这后山到前山的百丈琼台,凡人怕是都万难做到。

    又观察了片刻,风疏竹打着油纸伞,慢慢向前走了几步,来到那丹岩下,又转身对跟过来的焦侯根道:“倘若说黑气到这里消失,应该是隐匿起来才对,可这里看上去并无任何藏身之处。”

    焦侯根回忆了一下,再次肯定地道:“我是跟着过来的,之间未差多少距离,但在此处那黑气确如凭空消失一般。”

    风疏竹点了下头,又细细遍查了周围,仍是未有任何发现,就在转身要往桥头上走时,突地却是脚下一空,心头一动,低头一看,只见一道寸余宽的裂缝,赫然就在脚下,自己仔细端看半天,也看不出那裂缝是何原因产生,便道:“也不知这丹岩下会不会有何种异况。”

    焦侯根顺着风疏竹目光一看,道:“这个,我上次来时却是没留意到,但这也不是难事,风少侠请稍等片刻,待我下去查探一番。”说完在怀中取出一张黄符,两指宽窄,一寸多长,上面用朱砂画满了奇形怪状的图案,然后将黄符塞入口中,咀嚼数下后,一口吞下,又闭上双眼,口中念念有词,跟着“呼”地一声,口中喷出一股黄烟来,接着身子变成了一张纸片似的,但眉毛五官衣着俱清晰可见,在空中摇摆了片刻,“嗖”地一声,便钻入了那石缝里,剩下一把油纸伞在空中晃了下,掉落在地上,又滚动了两下才停了下来。

    风疏竹看着滚动几下而停住的油纸伞,点了下头,又举目回望归云观,此刻早已隐匿在烟雨朦胧之中,就是归云悔桥的另一端,也已看不大清楚。经过雨水的一番洗涤,周围空气清新许多,隐隐有山间花草泥土的芳香,密密斜斜的雨点打在油纸伞上发出“哗哗”轻响,更有落在丹岩上的,激起一朵朵小小的水花。

    风疏竹又向桥头走了几步,在低洼处已形成一个小水滩,像镜子一样,倒映着自己走过的脚步,身后留下一串小小的涟漪。

    来到桥头上,风疏竹又探身向下望去,只见两峰之间下临绝壑,俱是峭壁,无可攀援。坦露出来的部位早已被雨水打湿,颜色深沉,凹进

    去的部分却是泛着光可鉴人的石青色,再向下更有密云飘绕,阻断视线。

    正在犹豫之间,忽听身后“嗖”地一声,从岩缝里钻出一人来,正是矮个红衣和尚焦侯根,见其浑身上下沾满灰土,弯腰捡起地上的油纸伞,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来,张口道:“风少侠。”

    风疏竹闻声转身,走了回去,神色淡然地道:“如何,下面可有什么发现?”

    焦侯根拍了下身上的灰尘,方上前靠近回道:“下面居然有间石室,但像是许久未有人居住,里面布满灰尘,更无人迹可寻。”

    风疏竹迟疑一下,又道:“那,可曾找寻入口?”

    焦侯根点了下头,又道:“那石室很是简单,更像是一个深坑,我寻找了半天,除了那道石缝,也未找到出入口。”

    风疏竹闻言沉思片刻,又道:“可还有别的发现?”

    焦侯根略一回忆道:“那应该是一女子住所,里面的石床旁有梳妆台。”

    闻言,风疏竹低头沉思许久,才道:“怎么会有人将居所建在地下呢?”说完,又道:“可还有其他发现?”

    焦侯根又回忆了一番,摇头道:“其他没有任何发现,刚开始我下去的时候,发现有间石室,便以为那黑气躲在其中,所以万般小心,但通过法术试探一番,发现里面没有任何异样,就大胆翻找起来。里面不光未找到任何有意义事物,就是魔物修炼痕迹都未曾找到。”

    风疏竹听焦侯根叙述如此仔细,想了想,点了点头,又道:“看来那黑气不是藏匿其中。今天,也只能如此了,我们暂且回归云观吧。”说完却见焦侯根目露难色,风疏竹心中一疑,道:“怎么,你还有别的事情?”

    焦侯根支吾半晌,方低声道:“风少侠,不瞒你说,从来了这天台山,我便浑身不自在,更别说住进那归云观里面去了。”

    焦侯根原本为魔道中人,此番新归正道不久,对于如此仙家重地,势必会有些忌惮,想到此处,风疏竹会意笑了下道:“也好,明晨见了玄清真人后,我们也便离开了。”说着,顿了下又道:“倘若你实在是不想待在这天台山,不如先回苍青山吧。一是帮我照顾下近思小筑,二是帮忙留心那九盛天尊林纤娘,她此番就住在寻香楼的坠云阁。”

    焦侯根一听要他离开,眼中一亮,道:“如此甚好,那我就回苍青山等风少侠了。”说完见风疏竹点头,一刻也没等,又行土行术而去。

    送走焦侯根,风疏竹在百丈峰桥头逗留片刻,才迈步打着油纸伞沿着归云悔桥回了归云观。

    一轮冷月高悬,将整个归云峰照得亮若白昼,窗外的雨已停,只有挂在房檐上的水滴,不时被清风吹落,有一两滴打在窗棂上。

    寂静的小楼,此时居然多出一份凄清来。

    风疏竹跌伽坐在床上,微微闭目养神。想想这一夜之间,发生的如此多事情,自己早已睡意全无。

    忽地狂风大作,吹得小楼窗

    扇咯咯作响,风疏竹一愣,睁开双眼,眉目肃然,跟着化作一道荧光而起,破窗而出。

    来到楼顶之上,却见水凌月与段婆婆业已站在楼顶。三人寻声而望,只见大风起处紫气冲天,竟有龙吟般长啸,声震百里,令人闻之色变。

    深邃而幽蓝的夜空中,更有数十道剑华,如同流星般划过天宇,向那紫气起处而去。

    三人并未言语,身形一晃,化作三道剑华,也跟了过去,来到距离紫气不远处的一间屋顶,待站稳身形,向下仔细端看起来。

    只见,那紫气起处,是归云观深处的一座小石峰,高约二十丈余,但因周围俱是房屋,因此越发显得突兀撑天。

    而后,小石峰山根处一洞口缓缓打开,内中紫气祥光铺设出来,足有数丈之长。稍后,内中现出一名道人,身披清辉,面带微笑,缓缓而出。

    又见,那数十个归云观弟子同时施礼,齐声呼道:“弟子恭迎掌门出关。”

    那道人一拂袖袍,示意众人起身,而后开口道:“静尘子。”

    静尘子闻言,上前一步,应道:“弟子在。”

    那道人又道:“率众人退下,我有要事与贵客谈。”

    静尘子迟疑地用眼角扫了下左右,似是不解,但仍是齐眉拱手,向后退去,跟着率领众人退下。

    那道人见众人退下,向屋顶方向望来,道:“风少侠,既然来了,为何不现身?”

    闻言,风疏竹望了眼水凌月与段婆婆,轻道:“我们还是下去面前玄清真人吧。”

    水凌月看了眼段婆婆,见其笑着点了下头道:“去吧”,便与风疏竹一道飞身而下,同时来到那道人面前。

    水凌月面若霜雪,站在风疏竹身后,抬眼打量了一下玄清真人,只见其是一个年约五十岁左右相貌,身穿道袍,修眉秀目,身形颀长,一派仙风道骨的道人。

    玄清真人见两人落下,轻轻点了下头,微笑道:“风少侠大驾光临,令敝观蓬荜生辉。”

    风疏竹连忙上前拱手道:“前辈说笑了,多年不见,前辈丰神俊朗,风采依旧。”

    玄清真人摇手道:“老了,老了,论神采已是无法与你们相提并论了。”说着又微微抬眼,向风疏竹身后看了一眼。

    风疏竹马上让开身子,道:“前辈,这位便是水月宫水凌月女侠。”

    水凌月持剑上前,一抱拳,轻道:“晚辈水凌月见过玄清真人。”

    玄清真人上下打量了一番水凌月,眼中微微含笑,连连点头,道:“好,好,好。”而后袖口一闪,取出一封书信来,递到水凌月面前,轻道:“这是水月大师送来的书信,里面说了有关你的身世及其他事宜。”

    水凌月望着那封书信,一向冷若冰雪的她,此刻居然多了一份动容。她嘴唇绷紧,原本就雪白的面色又白了一分。似是窒了一下,方伸出手去,缓缓接过书信,那原本轻若无物的几张纸,此刻却有万般沉重。

第一百零六章 出关(2)

    那是先师留给她的唯一嘱托,那里关乎她的身世之谜,那里也许更写了许多她未知的事情。

    只见水凌月眉心微低,似是带着一丝凝重,小心地打开书信,借着银白色的月光,慢慢看了起来。

    这一过程,玄清真人一直望着水凌月,并微叹道:“水月大师算到自己有刀兵之劫,又深知已压制不住体内奇毒,迟早要入魔,所以特派人送来这封书信于我。信中更已言明,要水女侠不要自责,一切本是早已注定如此。”

    水凌月自然懂得玄清真人所言的不要自责,是指先师水月大师派自己去寻那化煞草而自己归来已迟了的事,但玄清真人如何又知道,正因自己教了风疏竹水月宫封印之法,才间接造成了这刀兵之劫。

    水凌月看着听着,一双明亮的眸子不觉噙满泪水,望之令人心中一怜,在如水月光下,恍若一朵带着露珠的暗夜百合,凄清而美丽。

    玄清真人又转身看向风疏竹,低声道:“风少侠,此番贫道邀你来归云观,少侠也应是猜到一二。”

    风疏竹本是一直盯着水凌月,早已忘乎周围一切。看到水凌月如此悲伤,又想到诸事中多半牵连自己,内心深处也不由自责起来。他又如何不能理解,即便水月大师入魔,当时形势已是千钧一发,但毕竟那是一手养育水凌月的恩师,其恩情当如亲生父母。

    被玄清真人如此一叫,风疏竹方猛醒回过神来,眨了几下眼睛,稍稍恢复了神色,方道:“想是,玄清真人是为了那玄道子谭闻之事?”说着,眼角余光仍不忘瞄了水凌月一眼,却见其早已微微转过身去,背对二人,隐约有拭泪动作。

    玄清真人闻言,微微点了下头,向一旁走了两步,抬眼望向悠远的夜色苍穹,好像看到往事一幕幕而过,叹道:“不错,当年师尊与师弟玄道子谭闻汇天下正道之力,大战魔宗影惑。师尊舍身伏魔,师弟更是身负重伤。本来所有人都以为师弟伤重身亡,但在数日之后,他又突然返回归云观。并言明魔宗影惑肉身虽已被消灭,但元神却潜入元牝奇迹之中,遁地而走,两百年后会重现人间。这一消息事关重大,贫道当时虽已继承掌门之位,但仍不敢隐瞒,便告知了正道其余各派。”说到此,玄清真人摇了下头,又道:“后来的事,在蠹窿岭你们俱已知悉。”

    风疏竹听其说完,沉思片刻,微皱眉头问道:“那后来谭闻又离开了归云观?”

    玄清真人点头,道:“而后师弟又在观内暂住了一段时间,贫道集归云观上下所有力量助其疗伤,但却毫无进展,以当时情形判断,他定然会与数日之后元神俱灭。归云观上下在悲痛中等待,束手无策,那也是最为悲伤的一段日子。然数日之后,师弟谭闻突然消失,此后再未现身,贫道发动归云观全部力量,寻遍名山大川,俱无结果,当时便误以为其不愿众人悲伤,躲入无人处羽化了。”说着玄清真人顿了顿,叹口气又道:“但

    近段时间见种种迹象表明,师弟谭闻,非但未羽化,反而修炼了魔功,早已入魔。正道,怕是又要面临一场浩劫。”

    风疏竹眉头微动,低声道:“诸般事情,晚辈在断续岛,通过九黎赤方教主,已了解到事情原委。”接着便向玄清真人说了有关谭闻,及“迁识夺舍”魔功之事。

    听完,玄清真人眉头紧皱,脸上多了一份凝重,摇头道:“想不到,师弟一念之差,居然堕入魔道。”说着,看了眼不知何时已站在身旁的水凌月,又道:“水月大师在书信中提到,多年前她便已知道杀害水女侠父母的魔头会归云观道法。”说着顿了下,又道:“期间却因贫道与水月大师之间的一些纠葛,才一直未加以核实。”

    风疏竹闻言,多看了水凌月几眼,见其虽未言语,但如雪的脸颊上却透出一份决然,握着水月剑的手,明显紧了几分。

    在这深秋的夜,空气是冰冷的,夜色是凄清的,但此时的水凌月却更胜一筹,她静静地站在那里,却仿若霜雪一般。

    风疏竹从水凌月身上收回目光,又看向玄清真人道:“那真人又是如何看待接下来的事情?”

    玄清真人挪动脚步,举头望向那轮冷月,缓缓道:“水月大师仙去,令贫道看破生死,闭关数日,已参透天机大半。”说着又转头看向风疏竹与水凌月二人,道:“这场浩劫,怕是要你们晚辈力挽狂澜了。”见二人不解,又顿了顿,方压低了几分声音才道:“贫道,离飞升之日已是不远。”

    闻言,风疏竹一惊,转头看了眼水凌月,呼道:“了本上人的坐化与水月大师的仙去,令当今正道实力大减,真人如果再飞升,怕是正道岌岌可危啊。”

    半晌,玄清真人目光闪烁,定了定神,方道:“贫道之所以招二位同时而来,只因世事早有注定,人为万难抗衡。贫道闭关期间,参得玄机,应劫之事应是落在两仙一魔身上。”说完,又满富深意地看了二人一眼。

    闻言,风疏竹已明白再挽留也是徒劳,便沉思一小会,又低声重复道:“两仙一魔?”

    玄清真人点头,又多看了眼风疏竹与水凌月,道:“如此重任,怕是要落在二位肩头,望两位能以大局为重,放下芥蒂,共赴浩劫。”说着,又特别走到水凌月面前,如同长辈一样,目露慈祥,闻声道:“水姑娘,望你能谨遵先师水月大师遗命,万莫再要从中为难,以免耽搁了正道大事。”

    闻言,水凌月轻咬了下本已无血色的唇,眼角却看了眼风疏竹一眼,才对玄清真人点了点头。

    玄清真人见状,满意地微笑着,又转身对风疏竹道:“尽管贫道会飞升而去,归云观上下也会对你二人鼎力相助。”

    风疏竹听后,一拱手,喜道:“风某替天下苍生感激真人。”

    玄清真人微微一点头,又道:“应劫之事,望二位能有所准备。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在与魔道的对

    抗中,即便是舍生取义,也不是不可能。”说完,神色变得严正几分,端视着二人,似乎是在期待着答案。

    闻言,风疏竹眉目肃然,与水凌月对望一眼,慷慨大义地道:“修道之人,绝不会贪生怕死,舍弃小我成全大我,也是我等毕生追求。”

    玄清真人眼中一亮,放心地一点头,又道:“倘若这二仙应在两位身上,但那一魔,贫道却是参透不得。”说着,神情好像放缓许多,微笑道:“接下来的事,就只能看你们了。”

    风疏竹眉头微皱,寻思半天,低声道:“难道是九盛天尊林纤娘。”

    玄清真人闻言,迟疑一下,随后又道:“这个玄机,还需要你们自己去解开。”

    风疏竹便不在追问,而是话头一转道:“真人,还有一事,风某尚且不明。”

    玄清真人闻言,看向风疏竹,神色淡然地道:“但说无妨。”

    风疏竹看了水凌月一眼,道:“在我二人等候真人出关之时,有一道黑气入得观内来,虽说被我二人击退,但似是仍在周围隐藏。”

    玄清真人闻言,面色如水,转身望向百丈峰,许久,方道:“贫道闭关期间,已感知到有魔物入侵,此事怕是没有那么简单。”

    闻言,风疏竹点了点头,又将与焦侯根查探的事情说了一遍。

    只听玄清真人又缓缓地道:“那桥头下的石室,乃当年归云祖师所建,只是历经沧海桑田,沉入丹岩之中,依贫道看,那魔物万不敢在此修炼。”说着停了下,又道:“听你所言,‘迁识夺舍’魔功在为成型前,有一个极大危害就是可趁虚而入,附体到他人身上,令人防不胜防。”

    风疏竹一惊,道:“真人意思,那黑气与谭闻有关?”

    玄清真人压低了声音道:“能在归云观来去自如,除了本门弟子,贫道也实在想不出其他。”

    风疏竹闻言,也转头看向百丈峰,道:“如此说来,我们真的不能大意,浩劫也许已经开始。”说着,又道:“真人,风某还有一事,需要请你明示。”见玄清真人点头,又接着道:“不知真人飞升之日可否算出?”

    玄清真人面色微动,道:“半月之内。”

    风疏竹闻言,面色微动,显然这个结果出其意料之外,但想了想,方又道:“那风某愿留下来,为真人护法。”说着望了眼站在一旁的水凌月。

    水凌月看着风数竹的眼睛,没有丝毫犹豫,也点了下头。

    玄清真人微微一笑,喜道:“有二位护法,令贫道宽慰不少,归云观上下压力也是顿减不少。”

    风疏竹抬头看了眼天色,道:“真人方出关,怕是要休息调养,却不知还有何事要交代晚辈。”

    玄清真人却是一摇头,又道:“两位尽可回去休息,贫道还有事要找静尘子。”

    风疏竹与水凌月闻声,也未在多留,而是同时施礼告退。

第一百零七章 绝情(1)

    清晨的薄雾悄悄地笼罩着天台山,微微的寒意无声地侵袭着每一个角落,深秋的山中更是多了一丝薄凉与清冷。

    流涌的雾岚下,暗自掩藏了些许不属于晨梦的心绪,或许也是暗示着一些事情的发生。

    有风,轻轻拂过,

    丹岩上的石缝里,生长着的一些不知名的小野花,在寒雾中,无畏地摇曳着,展露着它最后的倔强与坚持。

    水凌月站在桥头,一袭白衣如雪,长发散在脑后,随风而动。

    下一刻,她手持仙剑,缓步默默向前,轻柔的雾,像理不清的谜团,缠绕在她身子的周围,也更像是因她的清冷艳丽而簇拥的崇拜者。

    长桥静默,山石静默,周围的一切,都好像是在静静地观察着这个清冷而美丽女子的一举一动。

    在那道毫无出奇的石缝前,水凌月停下了脚步,她低垂着目光,凝视了片刻,好像要看透一切似的,又好像那下面暗藏了什么东西,吸引着她。

    “铮”,

    一声轻响,犹如凤鸣,回荡在山巅,周围的轻雾好像也因受到震荡,颤动了两下,远远避开,前方的视野登时变得开阔许多。

    是水月剑,霍然出鞘。

    在水凌月手中化作一道如许光芒,轻舞数下。

    随着一阵裂响,那石缝两旁的岩石,如同被撞碎的木板,化作数块,纷纷塌落下去。

    待那些飞起的灰尘散尽,地面上赫然出现一个可供一人进出的洞口,水凌月收起水月剑后,没有犹豫,借着朝阳的光辉,一跃而下,跳入那得以重见天光的石室内。

    简陋破旧的石室,空间比想象中还要局促,上部勉强高过头顶。那些破碎的石块,正落在石室中间的空地上,因此原本存在的一些家具物什,没有丝毫损坏。

    水凌月脚踩着那些石块,慢慢走上前去,在那张红黑色油漆的床前停下,又将目光转向一旁的梳妆台,那上面朦胧模糊的铜镜,反射着从洞口投射进来的光亮,也倒映着水凌月俏丽的身影。

    而在地面上,薄雾缭绕的长桥之上,一人背对着朝阳,身上披着那些穿过雾气的金色,好像是从久远的过去,缓步走来。

    一段不算长的距离,他好像走了许久,与其说他是在走路,倒不如说他更像是在观看两峰之间的景色。

    待走近,才看清这人的装扮,头戴儒巾,身穿靛蓝色澜衫,身姿挺秀,缓步而来,正是目若朗星的风疏竹。

    来到桥头,风疏竹并没有继续向前走,而是停住了脚步,面沉若水,凝望着不远处塌陷下去的洞口,他没有一丝讶异,好像那洞口原本就在那里一般,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

    没有任何动作,他是在等待,好像他知道下一刻要发生什么似的。

    不消一刻工夫,白影一闪,水凌月又返身上来。待她落到桥头后,马上看到了一旁的风疏竹,眼中一愣。

    风疏竹仍旧站在原地,只是脸上露出笑容,轻道:“怎么,你还怀疑那黑气躲藏在这下面。”

    水凌月马上避开了风疏竹的目光,又回头望了一眼洞口,低声道:“只是不放心。”

    风疏竹点了下头,轻道:“可有发现?”

    水凌月低垂着目光,似是犹豫了下,随即轻摇了下头,并未开口说话。

    自然,她不是在想隐瞒什么,而是在犹豫中逃避着。

    风疏竹看着水凌月,向前走了几步,他心中当然明白,眼前这清丽冰冷的女子,为何会躲着自己,但仍是关心地轻道:“你怎么不多休息休息,一夜未睡,看你眼睛都红了。”

    水凌月闻言,身子微微一侧,将头转向一旁,眼角轻瞄了风疏竹一眼,淡淡地道:“我不累。”

    风疏竹看着水凌月的侧影,从头发、前额、鼻子、嘴以至脖子……,曲线没有一处不恰到好处,但在如此秋风瑟瑟的清晨,在他的眼中又越发显得单薄而凄清,心中不免一怜。

    是啊,如此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子,却要承受着诸般压力,仿佛一夜间便失去了所有的倚靠,要独自面对太多的事情。而此刻,更是要面对一个杀死了自己恩师,又是令自己魂牵梦绕的人。

    风疏竹微微叹息了一声,嘴角动了动,终于开口道:“凌儿……,”轻唤了一声后又停了下来,再三犹豫片刻后,方道:“水月大师的事,我确实有些急躁,铸成了不可回转的错误。”

    水凌月闻言,原本冷漠如霜的脸上,有了些阴晴变化,随后润色的唇动了动,好像强忍着自己的感情,半晌过后,才道:“玄清真人,不是已叮嘱过,暂且放下个人恩怨,一切要以大事为重。”说着,毅然抬起那双冰冷的眸子,望向远方,脸上不再有丝毫表情。

    风疏竹轻轻摇头,苦笑一下,道:“难道,凌儿,你就这样一直不肯原谅我吗?”

    水凌月收回目光,看着眼见一小块地方,那双冰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但随即消失不见,霍然转过头来,冷冷地看着风疏竹,道:“我不会怨你,你助我杀了梁纵,也算扯平。”说完又转过身去,微仰起精致美丽的脸颊,眸光中倒映着堪比冰山之巅的寒气,周身更是透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只此一瞬间,这个冷若霜雪一般的女子,好像已做下了重要的决定。

    可是,又有谁知道,在她那洁白如雪的白衣中,却包裹着一颗难以割舍放下的心灵,冰冷之下,只是倔强而脆弱的坚持。

    在这份坚持的背后,也许她更希望所有的一切都是一场噩梦,待梦惊醒后,发现自己依然生活在清静的水月宫,师父水月大师露出那慈善的目光,缓缓向自己走来,如果更有可能,时光永远停留在那一刻也是美好。

    一想到巍巍如山的恩师,心中一股酸楚升起,随即那股莫名的坚持,没有多久,便若融化了的雪山一样,瞬间崩塌了。

    她的身子有些令人难以察觉的颤抖,她紧紧地握着水月剑,直到把自己的掌心握得发红。对自己更是有一丝忿恨,不知为何,每当面对这男子时,总会展露自己脆弱的一面。

    一滴清澈的泪水,无声地滴下,滴落在握着水月剑的手上,摔得四分五裂,像极了一颗无助的心。

    跟着又是一滴,两滴……,

    那些无法控制的泪点的不断落下,

    只是此刻,她背对风疏竹,那簌簌而落的泪花,便只有她一人知晓。

    清冷的秋风吹来,吹干了脸上的泪痕,留下一阵冰凉。

    那山间的薄雾好像不懂得人的心情一样,故意飘荡的远远的,宁可缠绕着那无法言语的山石,拥抱着那些没有感情的花草。

    她低垂着目光,看着那柄陪伴着自己的水月剑,却不知道,背后的那个男子此刻在做什么。

    许多时候,我们明明清楚地感到,那个人就站在身后,咫尺之间,却又远比天涯,在你最有需要的时候,却听不见看不见他有任何言行。

    在期盼中,在等待中,你会感觉,他就成了一块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树木。

    水凌月咬紧了冰冷的唇,眨了眨视线朦胧的眼睛,兀自镇定下来,好像自己本就不该奢求什么,所有的事最终还是要自己去面对!

    时光,在那一刻,好像被遗忘,

    清冷的山风吹来,吹动着她耳畔的秀发,也吹走了所有的思绪。

    “哈,原来是你们!”

    半空中,传来一声清脆而甜美的声音,跟着是一个女子美丽的倩影飘落下来。

    风疏竹一愣,抬头仰望那女子徐徐落下,定睛一看,认出居然是楚晴,不知何时飞到后山来了。

    楚晴站定身形后,一双灵动的眼睛,左右打量了一番,走到风疏竹面前,道:“我在前山,听到一声巨响,以为山崩地动了。”

    风疏竹脸上肌肉动了动,似是强笑了一下,随手指了指那沉陷下去的洞口,躲过楚晴的目光,道:“我们是担心那黑气躲藏在下面。”

    楚晴闻言,好奇地走过去,顺着风疏竹的指向一看,道:“咦,这里怎么有间石室呢?”

    风疏竹也上前一步,走到那洞口边缘,将水凌月的身影挡在了身后,同样向下看去,道:“听玄清真人讲,是归云祖师留下的。”

    楚晴闻言,头一歪,看着风疏竹又道:“噢,你们已经见过玄清真人了?怎么样,他长得如何?是不是很英俊?”

    风疏竹一听,皱了皱眉毛,似是感到有几分窘迫。却一时也想不明白,楚晴为何对那玄清真人如此饶有兴趣,以至于一连串的发问。遂看了眼楚晴,又侧着脸瞄了眼背对着自己的水凌月,沉声道:“晴儿,怎么如此形容一个得道之人。”

    楚晴眼睛一瞪,疑道:“怎么了,我就是问问他是不是英俊嘛,与他得不得道又有何干系。”说着,自己想了想,又道:“我是在想,能让小白姐姐苦等数百年,让水月大师……,”说到此处,突然意识到水凌月在一旁,赶紧瞄了一眼,好在水凌月背对着自己,好像没听到任何谈话一样,看了眼面色古怪的风疏竹,才吐了下舌头,又低声道:“怎么样,风大哥,他是不是很英俊潇洒?”

第一百零七章 绝情(2)

    如此解释,风疏竹顿时释然,但仍是一脸严正地道:“前辈们的事情,我们万般不可在私下议论,这样是大不敬。”

    楚晴斜着眼看了风疏竹一眼,脸上显出不快,嘴里小声嘟囔了句:“道貌岸然!”边说着脚下已向水凌月走去,来到水凌月身后,却又马上换做一脸笑容,低声道:“水姐姐。”

    水凌月闻声好似迟疑了一下,方转过头来,也是对着楚晴浅浅一笑。

    突然,楚晴却好像发现什么秘密一样,伸出一根手指,指着水凌月,奇道:“呀,水姐姐你哭过了吗,眼睛那么红。”

    水凌月下意识地抹了下眼睛,略带慌张,又赶忙摇头解释道:“不是,是一夜未睡,今晨又起的早。”说着又有意无意地瞄了眼风疏竹。

    楚晴闻言,点了下头,未继续往下深究,而是笑道:“那水姐姐,那位玄清真人到底长得如何呢?”

    水凌月听楚晴转移了话题,好像放松了许多,淡淡一笑,道:“当时离得远,又是深夜,我也没看那么清楚,不如以后有机会带你去见见,如何?”

    楚晴一听,似乎难以相信,一向冷冰冰的水凌月居然会向自己提出邀请,似是大大感到意外,于是马上回答:“真的?水姐姐,你要带我去见玄清真人吗?”

    水凌月嘴角含笑,微微点了下头,眼角的余光却看到站在洞口边风疏竹的背影,脸上立马又恢复了往日的冰霜之色,好像一座原本融化了的冰山,遇到寒流,瞬间又凝结成冰。

    楚晴似是也感觉到了那份冰冷,当即误以为水凌月一向冷淡,不愿再与自己多说话而已,遂向回走了一步,转身却看到风疏竹依旧盯着那毫无意义的洞口在看,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便转了转眼睛,走上前去道:“风大哥,既然你们已经见过玄清真人,是不是就没其他事了呢?”

    风疏竹闻声回过神来,抬头向楚晴看来,略作犹豫地道:“也不是没事……”话未说完,却听楚晴又道:“要不我带你们去见见小白姐姐吧。”

    风疏竹想了下,又转头看向水凌月,犹豫不决地笑道:“好啊。”

    楚晴察觉到风疏竹笑得有些僵硬,回答的也很是勉强,当下眯着眼睛,用怀疑的眼神盯着风疏竹细看起来。

    风疏竹被看得有些不知所措,躲开楚晴目光,连声道:“这,这,这样盯着我做什么?”

    楚晴眼睛重新睁大,道:“没什么,只是感觉你怪怪,看看是不是本人。”说完,仍是不忘多看了风疏竹一眼。

    闻言,风疏竹假嗔道:“胡闹,怎么我还能换了人不成。”

    楚晴却做无辜样,摊开双手道:“我这是小心谨慎,在断续岛,那个什么九黎赤方,不是说了‘迁识夺舍’魔功可以钻入人身体的吗?看你这么反常,哼哼。”说着,又上下瞄了风疏竹两眼,一副怀疑架势。

    就两人在对话间,突听身后水凌月沉声道了一声:“我有些累了,要回去了。”

    闻言楚晴对着风疏竹吐了吐

    舌头,两人同时转过身来,却见水凌月已经缓缓走上桥头,自是没有再看二人一眼。

    直到水凌月的身影消失在归云悔桥的另一端,两人方同时收回目光。

    楚晴与风疏竹对望一眼,两人都觉得很是尴尬,楚晴撇了撇嘴,又道:“风大哥,见完了玄清真人,我们是不是马上要离开这里了呢?总感到这里怪怪的。”

    风疏竹轻摇了下头,看了眼归云观方向,又道:“我们还要住些时日,玄清真人有些事要我们帮忙。”

    听此一说,楚晴微皱着眉头,想了又想,似是心念一转,又很高兴地连连点头,道:“这样也好,我就可以多与小白姐姐玩几日了。”

    风疏竹看着笑靥如花的楚晴,也笑了一下,内心似乎也真的松了口气,好像感到周围的空气似乎也没有那么沉重了,空间也宽敞了许多,但又不由想到,好像自己每每同时面对这两个女子时,便会倍感紧张,那是一种与大战之前的紧张决然不同的感觉,是一种生怕出现一丁点错误,或者说是不小心得罪到其中任何一个人的感觉,更不要说是会伤害到了。

    如此这样一想,风疏竹的眼神便显得有些痴疑,不由呆愣了一会。

    楚晴见风疏竹愣在一旁,走上前去,拉住他的衣袖,疑惑道:“怎么,风大哥,你不想去见小白姐姐?”

    风疏竹意识到自己失态,怔了怔神,马上一笑,道:“哪里,杜鹃花仙的酒那么好喝,我真是求之不得。”

    楚晴闻言,嘻嘻一笑道:“那,我们就去百丈琼台吧。”

    风疏竹收敛心思,马上点了下头,两人化光而去,只是在飞起那一瞬,风疏竹又看了眼归云悔桥的另一端,那里正是水凌月身影消失的地方。

    到了此时,晨雾已经散尽,可以清楚地看到对面的一石一木。

    而百丈琼台沐浴在一片早霞的光芒之中,奇石、云锦杜鹃花树、石桌、石凳都披上了一层金灿灿的颜色。

    更有轻风送来阵阵花香,芬芳袭人,扑入鼻息。

    楚晴面对着朝阳,张开双臂,闭着眼睛,深深吸了口气,感受着这份难得的舒畅。

    只听身后,风疏竹在琼台上走了几步,疑道:“怎么不见小九。”

    闻言,楚晴睁开眼睛,却并没有回头,而是望着远处初升的朝阳,映红了白皙如玉的脸颊,颇为慵懒地道:“我离开时还在这里,想是带着袋袋出去玩了。”

    风疏竹一疑,追问道:“出去玩?”

    楚晴微微一转头,侧脸对着风疏竹,玉也似的脸颊上泛着一层朝霞的颜色,轮廓分明的五官,加上曼妙妖娆的身姿,美丽得显得格外动人心魄,接着嘴唇一动,轻声道:“这琼台就这么大一点地方,袋袋如何能呆得住呢。”

    风疏竹点了下头,又向洞口走了几步,向里面轻瞄了一眼,却又停了下来。

    但听身后楚晴道:“小白姐姐一早就出去了,说是要趁着晨光,采些晨露回来。”

    风疏竹闻声转

    过头来,却见楚晴站在自己身后,脸上表情甚为古怪地紧盯着自己,心头难免一疑问道:“晴儿,你怎么了?”

    楚晴眨了眨眼睛,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有些略显羞涩地道:“怎么样,风大哥,我的皮肤是不是好了很多?”

    风疏竹一听,虽说不知是何缘故楚晴会如此发问,但仍是点了下头,十分诚恳的模样道:“嗯,比原来更好些。”

    楚晴脸上一喜,又向前走了一步,道:“是小白姐姐教我的,用晨起的露珠洗脸,她说这山间早晨的露珠是最清澈最纯洁的,用来洗脸、沐浴,是再好不过的。”说着,又道:“风大哥,我们回近思小筑后,你每天帮我采晨露好不好?”

    风疏竹听完一愣,随即马上道:“当然好了。”

    楚晴一听,不知心里有多开心,双手互握,放在下颚,眼睛向上看着,做出幻象状,道:“我每天要用晨露洗脸,还要沐浴。”

    风疏竹闻言,脸上一苦,眉头皱了皱,却又见楚晴看向自己,马上换过欢喜模样道:“好啊,好啊,用晨露沐浴,用晨露沐浴……”,但心里已是叫苦不迭,暗道那要多少晨露才能沐浴啊。

    楚晴似是未发现风疏竹的异样,仍是满怀憧憬地继续道:“回去后我要做几个采晨露的小木桶,每人一个。”说着,又不忘加了一句:“给袋袋也做一个。”说着说着,自己都开心得笑出了声来。

    风疏竹站在一旁,眉毛拧做一团,干咳了两声,看了看沉寂在美好幻想中的楚晴,勉强地迎合着道:“好,好,好啊。”

    忽然,楚晴放下手,转过头来,看着风疏竹,露出可怜兮兮的目光,道:“风大哥,我们出去玩好不好?”

    风疏竹显然一愣,心中实在不明白,眼前这美丽女子的想法怎么转得如此之快,上一刻还在幻想着用晨露沐浴,下一刻就要出去玩。

    楚晴见风疏竹呆愣住了,遂一步上前,拉住风疏竹衣袖,嘟着嘴,娇道:“风大哥,好不好嘛,好不好嘛。”

    显然如此撒娇的攻势,任何一个男人都是无法抗拒,自然也包括了风疏竹,只得叠声道:“好,好,好。”

    楚晴一听,跳了一下,拉着风疏竹转身向外走着道:“那,我们快些走吧。”

    风疏竹此时才回过神来,道:“走?我们不是要等杜鹃花仙吗?”

    楚晴一听脸生不快道:“哎呀,还等小白姐姐干嘛。”说着,又睁大了眼睛,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意,道:“我们晚些回来,再见她吧,现在天气这么清朗,不出去玩,那岂不是浪费时光吗。”

    风疏竹实在想不出反驳理由,窒了一下,点头道:“好是好,只是,这天台山……”

    未等风疏竹说完,楚晴马上抢道:“天台山什么,那静尘子道长不是已经说了嘛,其实除了几个特别的地方,我们可以随意走动的。”

    显然那日的谈话被楚晴听到了,风疏竹只得嘴角一笑,点头轻道:“好,那我们就游览一番这天台山。”

第一百零八章 博罗花(1)

    天台山,林深处。

    时值清晨,但见鸟雀跳于林木枝间,羽色绚丽,叫声如笙簧。

    林间更有清澈溪水流淌下来,映着朝阳之色,泛起粼粼金光。寸余长的溪鱼,三五成群透出水面,吐出串串气泡,又慢慢地潜入水底,悠闲自在。

    山行数里,越发崎岖,脚下羊肠小道,在那些峙立高耸的山林石木中蜿蜒而去,直伸到缥缈云雾之中,消失无踪。

    远望山岚,随风卷舒,这般山景,正如水墨溪山画卷一般,意境清妙绝伦。

    行走于如此清幽雅静的山中,楚晴自是兴致勃勃,竟毫不觉累。一路上更是摘花拔草,翻石掏洞,吓得一些小动物也是仓皇逃窜,但没跑多远,发现没有危险,又停了下来,驻足停留眺望。

    楚晴玩得很是开心,与风疏竹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一处山石转角处,眼前赫然开朗,见眼前是一处宽阔山坡,上面生满了一片片的云锦杜鹃花树,在朝阳中披金挂彩。其间又有一身穿淡紫色薄纱裙,头梳如意髻的女子,挽着一个精巧的小木桶,在花树下采摘着什么。

    楚晴眼睛一亮,欢喜呼道:“小白姐姐。”说完,又回头喊了句:“风大哥,快点过来,小白姐姐在这里。”

    杜鹃花仙云东白闻声转过身来,看到二人后,似是感动几分意外,但随即马上道:“晴儿?”说完,又看了看同来的风疏竹。

    楚晴眉花眼笑地走过去,上前挽住杜鹃花仙云东白的胳膊,又向后看了一眼,见风疏竹已跟了过来,轻咳了一下,方满心欢喜地道:“我来引荐一下,这位,就是美丽善良的杜鹃花仙云东白仙子。”说完又瞟了一眼风疏竹,对杜鹃花仙云东白道:“小白姐姐,这位就是近思小筑风疏竹,也是我常提起的风大哥。”

    杜鹃花仙云东白面含笑意,多看了风疏竹两眼,微微点头,轻道:“风少侠,常听晴儿提起你。”

    风疏竹也笑着一拱手做礼,轻道:“风疏竹见过仙子。”

    杜鹃花仙云东白对风疏竹微微一点头,又听身旁楚晴道:“小白姐姐,快给我看看,你采了多少晨露。”

    杜鹃花仙云东白将目光转向楚晴,轻轻一笑,提起手上的小木桶,翘起小指,轻轻打开盖子。

    楚晴伸头过去,向小木桶中看了一眼,眨眨眼睛,张大了嘴巴,颇有些意外地道:“啊,怎么,才采了这么一点。”

    杜鹃花仙云东白看到楚晴惊讶的样子,笑道:“这,已经算是很多了。”

    楚晴努了一下嘴,回头看了眼风疏竹道:“这都算是多了啊。那,那我还要用晨露沐浴的,那岂不是要攒很久。”

    杜鹃花仙云东白显然为楚晴匪夷所思的想法逗笑了,掩袖笑道:“晨露是要新鲜的才行。”

    闻言,楚晴样子颇为失望,盖上小木桶的盖子,嘴角动了动,轻道:“看来,我这梦想一时难以实现了。”说着看了眼身后赔笑的风疏竹。再转过头来,又见杜鹃花仙云东白单手举起那小木桶,放在一片绿叶

    正下方,然后屈指轻轻一点,那绿叶上晶莹剔透如同珍珠一般的晨露一颤就滚落了下来,滴到小木桶里,而后杜鹃花仙云东白停了下来,转头又道:“晴儿与风少侠如何有兴致走出这么远来。”

    楚晴看着云东白采晨露的动作很是新奇,本想说要试试,听此一问,便想也没想地回道:“玄清真人已经出关了。风大哥才有时间陪我出来玩。”

    杜鹃花仙云东白方原是刚刚抬起手来,正要采下一滴晨露,闻言却是身子一震,嘴里突然发出“啊”的一声轻叫,接着就站在那里,眉头微皱。

    楚晴一惊,靠过去一看,见杜鹃花仙云东白的手指上破了一个小口,流出一滴殷红的血来,抬眼又看到那花树叶片下尖锐的木刺,便明白了一切。马上关切地上前,温声道:“小白姐姐,你没事吧?”

    杜鹃花仙云东白若有所思,边挤了挤手指上的伤口,边轻摇了下头。

    楚晴看在眼中,想了下,又瞟了眼云锦杜鹃花树,轻道:“小白姐姐,那,不如我帮你采吧。”

    杜鹃花仙云东白看了眼楚晴,略一迟疑后,还是轻点了下头,接着便将手中的小木桶捧了过来。

    楚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心中自是一阵暗喜,伸手接过小木桶,转头对着花树上下看了看,找到一片绿叶,瞅准了上面的晨露,学着杜鹃花仙云东白的样子,用指尖轻轻一点,那露珠也是滑落进小木桶中。

    耳旁又听杜鹃花仙云东白轻道:“采晨露的时候呢,一定要心无杂念,你仔细的倾听,那露珠滑落下来时,滴落到木桶里,都会发出好听的声音,那是世上最干净,最动听的声音。”

    楚晴听得如此神奇之事,自是跃跃欲试,可上下找了一番,发现这株花树已没了晨露,便笑着看了杜鹃花仙云东白与风疏竹一眼,轻道:“我去那边采。”说完便挽着小木桶,一路欢喜地向前走了一段距离,来到另一株花树前。想是此时朝阳已升起许多,晨雾被驱散,露珠也是所剩无几,楚晴只得一片叶子,一片叶子地寻找,转头又见杜鹃花仙云东白与风疏竹站在一起,同时望着自己一笑,才安心地专注于采晨露的事情中去。

    见楚晴专心采摘晨露,杜鹃花仙云东白抬眼看了风疏竹一眼,见其嘴角露出一抹微笑,目露喜欢之色正望着楚晴。

    杜鹃花仙云东白目光低垂,想了想,突然轻道:“风少侠……”

    风疏竹被此一叫,方回神过来,应了一声。

    云东白却转头看向楚晴,所有所思地低声道:“晴儿,是个好姑娘。”

    风疏竹笑了下道:“晴儿本性善良、聪明,但爱搞怪捉弄人。”

    杜鹃花仙云东白笑道:“那也没什么啊,小孩子心性,更证明她本性单纯,只是想快快乐乐的生活罢了。”

    风疏竹一脸无奈地苦笑下,听杜鹃花仙云东白又道:“我看她与你在一起很是开心,每每提到你更是滔滔不绝,眉飞色舞。”

    风疏竹眼中闪过一丝莫名情绪,道:“可

    以说,我见证了她的成长。”

    杜鹃花仙云东白闻言顿了下,又道:“那,风少侠也会一直陪着晴儿了。”

    风疏竹转头,却见杜鹃花仙云东白一双淡紫色的眸子盯着自己,内中多了一分诚恳,好像在静待答案。

    风疏竹又抬眼看着已走出一段距离的楚晴,正转身对着自己微笑招手,便也招了下手,又转头看向杜鹃花仙云东白,轻道:“希望,晴儿能陪着我变老。”

    杜鹃花仙云东白迟疑下,口中连道:“陪着你变老,陪着你变老……,花开花落,一岁一寒暑。陪在一个人身边,还是陪在花旁?”说着,她抬眼又看向身旁的云锦杜鹃花树。

    风疏竹见杜鹃花仙云东白突然神色黯然,一时也不知如何说话。

    又见杜鹃花仙云东白转头道:“妖界永远得不到正道包容,你会为她破例?放下名?放下利?放下地位?”

    风疏竹闻言一笑道:“名利,地位,对我来说都是过眼云烟,风某本就淡泊这些。再者我本一闲云野鹤,自由之身,何来名利地位羁绊。”

    杜鹃花仙云东白闻言,抬眼多看了风疏竹一眼,喃喃道:“自由之身,闲云野鹤……?”也不知为何,她说着说着脸上却是隐约掠过一丝苦楚,而后又是陷入沉思。

    风疏竹知趣,便未再开口打扰,而是轻轻转头,将目光又投向了远处。

    那里,只见楚晴好似一只穿花的蝴蝶一般,快乐地飞舞在云锦杜鹃花树丛林里。动作看上去也越发轻熟,时而伸臂,时而弹指,时而闭目倾听,完全一副陶醉其中的模样。

    片刻之后,又听杜鹃花仙云东白轻问道:“风少侠此来是受邀上山吧。”

    风疏竹转过头来,“嗯”了一声,又道:“风某确实应玄清真人之邀而来。”

    杜鹃花仙云东白似是犹豫了一番,才道:“那,风少侠也是常来这天台山了。”

    风疏竹笑了下,道:“不瞒仙子,风某虽与玄清真人相识多年,但也是许久未见面。”

    杜鹃花仙云东白闻言,轻点了下头,沉默许久,方开口低声道:“他,一切可好?”

    风疏竹闻言先是一愣,随后马上醒悟,笑道:“玄清真人道法高深,百岁如初,相貌依然,风采依旧。”

    闻言,杜鹃花仙云东白却是低垂下目光,看着手指上个小小的伤口沉默了下去,一双淡紫色的眸子,眨了又眨,脸上没有任何情绪反应,一时也看不出是欢喜还是忧伤。

    风疏竹本欲想说玄清真人不日后便要飞升,但看到眼前这陷入深思的女子,分明于情所困,几经盘算,终于还是未说出口来。

    两人便一度陷入了沉默,各自想着自己的事情。

    这时,忽闻听楚晴在远处高呼道:“风大哥,小白姐姐,快过来吧,这边有好多晨露。”

    杜鹃花仙云东白闻声犹豫了一下,看了眼风疏竹,放下手来,迈步向楚晴走去。

    风书竹迟疑了一下,也快步追了上去。

第一百零八章 博罗花(2)

    杜鹃花仙云东白与风疏竹踩着松软的草地,先后走到楚晴所在的那片云锦杜鹃花树林中。

    楚晴笑着迎上来,掀开盖子,展示一番,喜道:“小白姐姐,你看,我采到了这么多晨露。”

    杜鹃花仙云东白微微一笑,道:“晴儿真是聪明呢,什么一学就会。”说着接过小木桶,向里面看了一眼,然后道:“好了,今天的晨露,已经采够了,我也要回去了。”说着,眼角不忘又多看了风疏竹一下,又低声对楚晴单独道:“那,我就回去了。这天台山可游玩的地方还很多,晴儿有人陪,我就不打扰了。”

    楚晴见杜鹃花仙云东白如此一说,脸上一红,嘴角微微翘了翘,掩饰不住内心的欢喜,轻道:“小白姐姐,那我晚点再回去了。”

    杜鹃花仙云东白会心一笑,又对不远处的风疏竹点了下头,才挽着小木桶,不紧不慢地走向云锦杜鹃花树林后,不一会就在枝叶后消失不见了。

    送走了杜鹃花仙云东白,楚晴站在原地,抬头看了眼身旁的云锦杜鹃花树,伸出一根纤细的手指,在一片绿叶下,轻轻一点,那片叶子上的露珠一抖,便滑落下来,滴到楚晴白皙的手掌中。

    楚晴看了看掌心,转过身来,对风疏竹道:“风大哥,我们接下来要去哪里玩呢?”

    风疏竹对着杜鹃花仙云东白远去的方向,负手而立,闻言笑道:“那,晴儿想去哪里呢?”

    楚晴转了转眼珠,看看此时已是碧空如洗的天空,想也未想地道:“不如,我们去瀑布边上玩吧。”

    风疏竹知道楚晴是随性而发,也便未反驳,笑道:“好啊,只是这天台山如此之大,要去哪里找瀑布呢?”

    楚晴四下看了看,忽地眼中一亮,又道:“那还不简单,沿着溪水向上走,说不定就会有瀑布的。”

    本就是无目的的游玩,风疏竹也便未反对,笑着点了点头。

    两人便由花树丛里走出来,又返回到溪边,一路沿溪水继续上行。

    走出不过数十丈左右,远远就看到一片发黄的落叶从上游漂来,随着溪水时急时缓,起起伏伏,一会就来到楚晴脚下,那里正是一处水流形成的小漩涡,那黄叶好像失去了方向一般,在漩涡中不停地打转。

    楚晴觉得好玩,随手拾起那片黄叶,甩了甩叶上的水珠,看了看,原是一朵小黄花,嘴唇一抿,故作可怜地低声道:“怎么样,找不到路了吧,让我来帮你。”说着刚要将其放回溪水中,却听身后风疏竹急呼道:“慢着!”被风疏竹如此一喊,楚晴吓了一跳,拈着那朵小黄花,转身疑道:“怎么了?风大哥?”

    风疏竹快步走上前来,盯着楚晴手中的那朵小黄花道:“晴儿,把你手中的花,给风大哥看看。”

    楚晴听此一说,好奇心起,拿着那朵小黄花又仔细看了看,只见那是一朵月季大小的小黄花,看上去无什么特别,唯一出奇的是那花朵的背面生有几条细细的须状物。

    楚晴好奇地用手指点了一下那“胡须”,怎知那 “胡须”像是

    活了一样,一下盘住楚晴的手指,居然还是有些力气,当即吓了楚晴一跳。用另一只手来,费了些力气,才将那朵小花从手指上拔下来。

    似是被那“胡须”吓到了,楚晴连忙将小黄花递给风疏竹,口中道。“风大哥,这是什么花啊,怎么感觉像是活物一般。”

    风疏竹小心接过那朵小黄花,平放在掌心,眉头微皱地低头看了看,才确定地道:“这像极了西域的博罗花。”

    楚晴闻言嘀咕道:“又是西域。”接着又看了那花一眼,重复道:“博罗花?”

    风疏竹拿着那朵小黄花,向溪水上游望去,口中却道:“这种花原本生在西域,是一种附生花。”

    楚晴闻言,疑道:“附生?”

    风疏竹又看了眼手上的小黄花,才接着道:“它必须攀附在其它花草上才能生长,而被它攀附的花草最后会被吸光精华而枯萎。”

    楚晴眼睛一睁,恐道:“这么恐怖?那这花又是怎么跑天台山来了啊?”

    风疏竹摇了下头,思索了片刻,才道:“这也是我颇为不解的地方,看来,我们有事要做了,寻溪水向上,去找找看,这花攀附在了哪里。”

    楚晴一听,也是来了精神头,看了眼风疏竹手中的小黄花,又急道:“那,我们快些走吧。”

    风疏竹也未多言,两人一前一后,只向前疾走了几步,楚晴却又停下来,高声道:“风大哥,不对啊。”

    风疏竹从后面走过来,轻道:“晴儿,又有何发现?”

    楚晴眨了眨明亮的眸子,看着溪水道:“我们这样走,只能查看溪水一侧,万一那什么博罗花生在溪水另一侧呢?”

    风疏竹想了下,马上点头道:“也对,那我们就分开,沿着溪水两侧同时走。”

    楚晴点了下头,看着宽不足丈的溪水道:“我去对面。”说完,一纵身,跳了过去,在对岸站定后,又转身对风疏竹笑了下,招了招手。

    两人在溪水两侧,同步而行,走了约半个时辰,仍是没有结果。

    楚晴在对岸呼唤道:“风大哥,不如,我们停下来休息一会吧。”见风疏竹点头,楚晴又纵身过来,接着道:“我有些口渴了,风大哥,你要不要喝水?”

    风疏竹看了眼溪水,又看了下周围道:“这溪水还算干净,应该很好喝。”

    闻言,楚晴转头寻找了一番,然后道:“我去找几片大些的叶子来。”说着,迈步向林子里走去。

    在楚晴离开后,风疏竹站在原地,左右又看了看,发现这里是一处山势较为平缓之处,因而周围树木繁茂,厚厚的青草皮直延伸到林子深处,除了溪水边,很难见到有裸露的石块。氛围很是清幽,偶尔只能听到一两声从头顶飞过鸟儿,发出清脆的鸣声。

    一会不到,又听到楚晴在林后呼唤,风疏竹疾步走了过去。

    密林深处,相比外面,光线暗淡许多,点点碎阳从树头散落下来,走进两丈远近,楚晴俏丽的身姿便映入眼帘。

    风疏竹抬眼看去,

    那是一处不起眼的小土丘,上面长满了野草,一些不知名的小野花零星点缀在上面。

    待风疏竹走近,楚晴指着那小土丘的一处凹陷处,道:“风大哥,你看,这是博罗花吗?”

    在楚晴手指的方向,有一朵木盆大小的黄色花朵,正悄然绽放,因在低洼处,不走近是很难发现的,风疏竹附身细看,那朵花像极了博罗花,却是大了许多倍不止。待蹲下身子看了花叶背面,也发现了那博罗花特有的 “胡须”,令人吃惊的是,一根根“胡须”如腕口粗细,深深扎根于泥土之中,里面隐隐有光亮线条,如同脉动一般。

    楚晴也随着蹲下身来,见了觉得好奇,便问道:“风大哥,这花里怎么有光线呢?”

    风疏竹神色有些凝重,直起身来道:“这花是在吸收天台山的灵气。”

    楚晴闻言,觉得悚然道:“吸收灵气?”

    风疏竹“嗯”了一声,围着那博罗花走了几步,抬头又向远处看了看,道:“这博罗花应该不止这一处。”

    楚晴闻言想了想道:“既然它在偷天台山的灵气,那我把它拔了不就可以了吗?”话未说完,探手抓住那朵博罗花,已然拔了起来。

    风疏竹转过头来,只见被楚晴拔起的花朵下,一道黑气钻出,在空中一闪,传来一阵刺鼻腥臭气味,闻之令人欲呕。

    俨然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气味熏到,楚晴手上忙一松,那博罗花如拉紧的皮筋一样,弹了回去。

    一捂口鼻,躲到一旁,楚晴又道:“什么东西,这么难闻。”

    再看那黑气,在楚晴头顶盘旋了一圈,内中有鬼火般的亮点,连续闪了数下,跟着传出来一阵“咯咯”古怪之声,好像人体骨骼断响,听了让人不由头皮发麻。

    楚晴目生诧异,闻声站在原地向上看去,见那黑气抖动两下,腥臭气息越加浓烈,隐约而见,黑气中暗藏了无数怒不可遏的魔怪,未待给人反应,便直扑而来。

    因在归云观内与水凌月便遇到过类似黑气,风疏竹脸上一惊,来不及细想,身形一晃,早已化作一道荧光而起。

    黑气见势一顿,整团一抖,故技重施,马上断做两节,一节急速向密林深处逃窜,一节迎着荧光而上。

    “嘭”地一声大响,两厢对撞在一处。

    一声撕心裂肺般的惨叫传来,荧光倒折而回,显出风疏竹身影来,轻飘落在楚晴身边。

    就在二人注目下,那段剩下来的黑气消散,里面坠落出一身高三尺左右,蓝肤赤发**的魔女,胸口已被贯穿,在地面上手舞足蹈,挣扎数下,就化成了一堆腥臭污物。

    而那朵庞大的博罗花下,又伸出一段“胡须”来,眨眼之间,就将那堆污物吸得个一干二净。

    这极短时间内发生的一连串怪像,令楚晴惊呆不已,半晌,方支支吾吾地道:“这,这是什么东西?”

    风疏竹看了眼那堆污物剩下的痕迹,嘴角一动,刚要开口说话,却忽地瞪圆了眼睛,惊恐地看向楚晴身后。

第一百零九章 龙手(1)

    下一刻,两人忽地眼前一黑,便陷入了黑暗。

    那无边无际的黑暗,仿佛刹那间便吞噬了一切,即便相互间感知到近在咫尺的两个人,也是看不到对方一丝半分。

    楚晴感到自己掉进了不知名处,只觉得四周光滑无比。在冰冷、未知的方向中,身子不由自主地向下滑行、滑行。她下意识地努力伸手、蹬腿,扭动身子想停下来,结果却使滑行的速度越来越快。风声在耳边呼啸而过,周围被黑暗所包围,她唯一能感觉到的,就是有一只手紧紧地与自己互握着,那是唯一一丝令自己消除恐惧的源泉。

    仿佛,那是一个没有底的深渊,楚晴只知身子不由自主地在左突右转,时而上天,时而下地。

    又过了一段时间,在如此的滑落过程中,楚晴渐渐地反倒冷静下来。并且能感知到身后的风疏竹也追了上来,而且就紧贴着自己的后背,那一双有力的大手,将自己紧紧地抓牢。不论是被高高抛起,还是急速下坠,那双手,那双有力的大手,都一直紧紧地不曾松开。

    楚晴心头一暖,在疾风呼啸中,将头向后一仰,靠在了风疏竹怀里,后来索性闭起眼睛,感受着那份难得的温存与踏实,倾听着那强有力的心脏跳动声。

    而后,在下坠中,楚晴心中居然逐渐产生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如此这般,一直坠落下去,该有多好。

    哪怕前方是不可逃生的十恶魔窟,是九幽炼狱。

    就这样沉沦着,即便身子不能自已,但心灵却已找到了可靠的避风港湾,那也就是一个期盼中的永恒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更不知道坠落了多远。楚晴只感到眼前豁然一亮,如同在黑暗的海底跃出水面的鱼儿一样,两人同时被高高抛起,进入了一个明色靓丽的世界。

    她借着光亮,转过身去,握紧着那只有力的大手,与他一起凌立在空中,嘴角含笑,在相视对望中,缓缓地,慢慢地降下。

    那是怎样的一个美好的瞬间啊!

    那一时光中,好似全世界都消失了,只剩下了目光中的彼此。

    待双脚落在实处,周围那靓丽的世界登时吸引了楚晴,她张大了嘴巴,惊奇地环视周围,那是一层层仿若淡黄色水晶一样的透明体,像龙爪一样,伸向天际,极穷处却只露出一小块澄清的天空。

    四下里寂静无声,空气中飘散着一股淡淡的清香,闻之令人精神一爽。

    楚晴牵着风疏竹的手向前走去,一双眼睛用不过来一样,打量着这个令人难以置信的梦幻般的世界。

    楚晴走在前头,语调略带兴奋地道:“风大哥,这里是什么地方啊,怎么如此漂亮啊。”

    风疏竹未言语,走上来,并肩站在楚晴身旁,目光也是上下不断地打量着周围。

    两人又在如此光亮透明的空间里走了一段距离,心情好像也从开始的新奇,逐渐适应过来,便开始思考起这前因后果来。

    楚晴好像忽然想

    起什么,停下脚步,转过头来,“对了,风大哥,光亮消失那前一刻,你看到了什么?”

    风疏竹抬手摸了下身旁那透明的淡黄色“龙爪”,一股冰凉的感觉从指尖传来。他似是若有所思,看着指尖在“龙爪”上留下的湿热痕迹,轻道:“我看到你身后的那朵博罗花站了起来,周围山坡上更是冒出来许多小的博罗花,漫山遍野,怕是千万朵不止。”他说的时候,眼神凝视着前方,好像又看到了那个令人惊讶而恐惧的场景。

    楚晴闻言,仰头伸颈,看着上方那条条“龙爪”聚拢后,露出的那一小片天空,奇道:“会不会,我们被吸入什么法阵中来了?”

    风疏竹犹豫了一下,又看了看周围,方道:“我看不像是法阵。”

    楚晴收回目光,眉心微微低了下,不解:“既然不是法阵,那这里会是什么地方呢?”

    风疏竹并没有回答,而是打量着周围,轻声道:“现在,我们只能走走,试试看能不能找到出口。”

    楚晴闻言点了下头,两人又向前走去,这由直插云天的透明“龙爪”组成的空间,感觉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宽大,但是走了片刻之后,两人也终于发现,周围全部是一模一样的“龙爪”,而且“龙爪”的后面还是“龙爪”,这里更像是一个庞大的迷宫,路路相通,道道相连,无穷无尽,令人无法辨识位置。

    如此绕来绕去许久,仍是看不到出路,开始时的新奇便已消失殆尽,楚晴不由烦躁起来,对风疏竹道:“风大哥,在这里绕来绕去,终究不是办法,我们不如御剑飞到上面去看看,也许那出口就在上面。”

    风疏竹抬眼望了望那些伸展向上的“龙爪”,在极远处似是将要聚拢汇聚在一起,将天空挤压得很小,想了下,也便点了下头。

    接着两人不约而同地身形一长,立即化做两道剑光,沿着那伸展向上的透明淡黄色“龙爪”,直直向上而去。耳畔罡风呼啸,两人紧紧盯着那条条向上的“龙爪”,疾驰飞速向前。

    许久过后,他们再次发现,一切都是徒劳,原本看准了是沿着一条“龙爪”在向上飞行,不知不觉中就会发现,不知在何时,却又飞到了另外一条“龙爪”上,而且那块小小的云天,大小远近竟然没有丝毫变化,一直是那样的可望不可及。

    逼不得已,两人只好又停了下来,在一处“龙爪”弯曲处,凌空而立。举目环看,周围被那永恒的淡黄色包围着,看着看着,感觉上也从最开始的新鲜好奇,转为了单调枯燥,好像所有的一切都被枯萎凋零萦绕着一样,隐隐令人神情为之沮丧起来。

    楚晴身子一激,赶紧收回目光,疑惑道:“风大哥,我怎么感到这里像是一个迷宫,不论上下左右前后,都是一个样。莫不是我们真的中了法阵,被困在这里了。”

    风疏竹沉思半晌,仍是坚定地摇头道:“这里绝对不是法阵。”

    楚晴转了转眼睛,看着手腕上流光闪烁的绕指柔,忽然灵机一动

    ,道:“风大哥,不如我们试试,看看能否将这些龙爪打坏,这颜色真的令人生厌。”

    风疏竹想了下,袖口荧光一闪,仙剑已然在手,抬手一挥,对着二人面前的“龙爪”,一剑斩去。那看似不长的仙剑,在法力催动下光芒大亮,好像一道旋风一样,向外卷去。所过之处,那透明的薄“龙爪”应声而断,周围的空间明显因此被改变了,两人站立的位置居然宽敞了许多。

    见此,二人相视一笑,面色同时一喜,但随即又被惊讶所代替。因为他们发现,那些被打断的透明“龙爪”,向下滑落一小段距离后,重新落在其它“龙爪”上,眨眼之间,就好像生根一样,接在了上面,一动不动。即便身体所处的周围改变了,但抬眼向上看去,每断裂一根“龙爪”,顶上那一小块云天,就会被挡住一分,那里可是唯一的不同色彩,也是所有的希望所在。

    发现异样,楚晴急忙叫道:“风大哥,不能再劈了,再下去,我们连外面唯一的一小块天空都看不到了。”

    风疏竹自然也是同样发现了这个问题,于是袖口荧光一闪,收回仙剑,目光也肃然起来,重新审视起周围来。

    两人动了动身子,找到一处“龙爪”弯曲的位置,站了下来,在这个完全由淡黄色统治的空间里,他们好像一对飞累了的渺小昆虫一般,停在了一片苇叶上。

    外面,看上去却又是云淡风轻,有着并不刺眼的阳光,挥洒下来,将这奇幻的“龙爪”空间,也是照耀得如此冷暖事宜,从温度上却是令人倍感舒适,倘若不是感觉被困至此,这未尝不是一个极好的睡眠休憩之所。

    叹了口气,也不知是放弃,还是精神的松懈,楚晴嘴唇动了动,将目光转向了一旁,恰好看到风疏竹同时转过头来看向自己,不免一笑道:“风大哥,你在想什么呢?”

    风疏竹目光并没有回避,只是沉吟了一下,缓缓地道:“我在想,万一我们就永远被困在这里,会怎么样。”

    楚晴那双水汪汪的眸子眨了眨,嗔道:“怎么,你不喜欢和我在一起?”

    风疏竹苦笑下,摇头道:“风大哥如何会嫌弃晴儿,只是我们不可能在这里生活终生啊。”

    楚晴转了下眼珠,笑道:“名动三界的风少侠,如何会变得如此沮丧,开始关心起这些细枝末节的事呢,你不说,我也不想知道。”说完,补充了一句:“知道的太多,烦恼就会多。”

    风疏竹闻言,知心地笑了笑,轻声道:“晴儿居然是如此睿智。”

    楚晴白了风疏竹一眼,又眯起眼睛,话锋似是又一转,轻哼了一声,又道:“我不说的,并不是我不懂。”

    风疏竹闻言,微笑不语,只是轻轻地抬起一只手来,小心地帮楚晴将耳边的几丝乱发理到耳后。

    不知为何,如此一个小小的举动,居然让一向泼辣刁蛮的楚晴脸上一红,微微地低下头来,目光看向一旁,不敢再多看风疏竹一眼。

第一百零九章 龙手(2)

    残月挂在树梢,照着有些凄清的小院。

    泛着灰黄的小径上,落满了枯萎的黄花,望之,不免令人心生惆怅。

    细细的风,除了带来丝丝凉意,更如同那无限缠绵的幽思,紧紧将人困扰。

    手持水月剑,水凌月沿着小径缓缓走来,耳后几绺青丝随风轻拂,冷若冰霜的脸上,像往常一样,没有丝毫表情。

    在如此一个寂静的深秋之夜,一个清冷的女子,在月下持剑走来,不知她的心事几何?

    踩着一地的细碎枯黄,不知不觉,她来到了前院,那是风疏竹住的小院。

    驻足而望,里面俏无人声,更没有半点灯火,水凌月稍一停顿,便又向前走去。

    地上的黄花像是眷恋着她一般,随风起舞,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旋,在她脚下不远处,轻轻地打着转。

    那是风的气息,它生怕别人不懂它的心事一般,故意搅动着黄花,又想是在挽留着什么。

    水凌月低头看着那个小小的旋,只得停下脚步来。

    忽地,身后传来“吱呀”一声,好像房门被人打开,在这样静悄悄的夜里,一点点微弱的响动,听上去都是加倍的清楚。

    水凌月心头一动,抬起头来,却未转过身去。

    脚下那小小的旋,好像知道无人再关注它一般,倏然散开,消失不见了,仅仅留下那些被搅动过的黄花,记录着曾经波动的痕迹。

    随后,只听传来一人轻呼:“水女侠,请留步。”

    水凌月闻声,身子震了一下,轻轻转过身来,却见静尘子满脸焦急之色,快步走上前来,道:“水女侠,在这里遇到你,真是再好不过。”说完又接着道:“不知水女侠可曾见到风少侠。”

    水凌月望了眼他身后的小楼,轻摇了下头。

    静尘子见状,越发显得焦急,又道:“贫道将楼上楼下,院前院后,找了个遍,也没见到风少侠身影。”

    水凌月闻言,如同平日一样,冷冷道:“许是出去了。”

    静尘子努力地摇了下头,好像决然否定这说话,加快了几分语速道:“我这一天来过数次,也未见到他人影。”

    水凌月沉默了下,轻道:“会不会是去百丈琼台了。”

    静尘子好像得到了莫大的好消息一样,眼睛一亮,喜道:“水女侠见他离开?”

    水凌月点了下头,语气平静冷淡道:“清晨时,在桥头见到过。”

    静尘子恍然,又道:“可知他后来去向?”

    水凌月轻摇了下头,道:“后来楚姑娘来了。”

    静尘子扫了水凌月一眼,“哦”了一声,转头望向百丈峰,道:“水女侠,有个忙,不知能否帮贫道?”

    水凌月略一迟疑,而后道:“道长请讲。”

    静尘子犹豫了下,才道:“水女侠能否与贫道去一趟百丈峰,看看风少侠是否在那边。”边说边目露难色,又道:“如此夜里,贫道只身前往,毕竟不好。那里可是是杜鹃花仙独居之所。”

    水凌月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抬眼望向那在月色下显得有几分清凉的百

    丈峰,才微微点了下头。

    百丈峰。

    琼台之上。

    竟是空空荡荡,冷冷清清。

    水凌月与静尘子站了片刻,便已确定风疏竹与楚晴俱不在此。

    静尘子向里走了几步,环视了周围一遍,道:“如果不在这里,他们又会去哪里了?”说完,看了眼默默站在一旁的水凌月,想了想,又道:“万不会他们去了雄飞峰吧,我去那边找下。”

    话音刚落,还不等静尘子迈步,就听一道破空声而至,琼台边上,白光一闪,却是小九带着小胖熊袋袋,风尘仆仆而来。

    静尘子一看,眼中一喜,快步上前道:“小九,你们这是从何而来?可曾见到风少侠与楚姑娘?”

    小九放下小胖熊袋袋,脸上有些急道:“我们也是在找晴儿,但不知道她是不是随风大哥去了归云观?”

    静尘子闻言,干眨了两下眼,一讶道:“我们也是刚从归云观出来,一路找到此处。”说着又加了一句:“你可曾去过雄飞峰?”

    小九闻言,眉头紧皱,连连摇头,神情隐约多了几分担忧,道:“这一日,我们往来百丈峰和雄飞峰不知多少次了,却是一个人也没见到。”

    静尘子低头沉思片刻,又道:“如此说来,这二人极有可能是出去游玩了,要是离开天台山,风少侠断然不会不与贫道打招呼的。”

    小九想了下,也道:“那他们一定会回百丈峰的,我们就留在这里等吧。”

    静尘子想了想,点点头道:“他们二人在一起,应该不会遇到什么棘手的事,贫道还有些其他事情,要先回归云观复命去了。”说着看了眼水凌月道:“水女侠,劳烦你白跑了一趟。”

    水凌月站在琼台最外面,淡淡地道:“道长先回吧。”

    静尘子闻言,也未多说,与两人道别后,也便走了。

    水凌月扫了一眼小九与小胖熊袋袋,未做任何言语,而是一人向雄飞峰飞去。

    踏着清冷的月色,沿着曲折的回廊,水凌月默默向前走着,寻着那轻风中飘荡着的淡雅清香,不知不觉来到了屋后那片云锦杜鹃花树林前。

    即便是在如此深秋,那成片的花海,仍是盎然开放,枝头上,叶杈间,一朵朵,一簇簇,喷霞吐艳,斗芳菲。

    但在水凌月的眼中,在如此月夜,迷离的光线之下,那片花海中,却是多了几分清幽。她迈步走入花树林中,却眼前一亮,见一着一身淡紫色薄纱裙的女子,手挽着一个小竹篮,抬头看着花树,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那女子似是感到身后有人过来,便停下手,转身向水凌月望来。她好像被水凌月那份独有的清冷气质所震,只看了一眼,那一双淡紫色的眸子便再也没有离开,站在那里,静静出奇。

    水凌月却面色冰冷如初,如霜雪般的脸颊上没有任何情绪波动,持剑缓缓走上前去。

    那女子的目光顺势落到水月剑上,身子不由一震,脸色也缓缓沉了下来,极富暗不安之态。

    水凌月自是已看出对方的情绪变化,也停住脚步,不再向前。

    女子上下打量一番水凌月道:“你是水月宫的人?”

    水凌月微微一点头,也同样问道:“你是杜鹃花仙云东白?”

    云东白点点头,目光又落回到水月剑上,道:“水若离是你师父?”

    被此一问,水凌月先是一愣,好像这还是第一次听到外人说起水月大师的俗家姓名,但随即道:“正是先师。”

    闻言,云东白的惊讶程度显然超过了水凌月,满是疑惑道:“先师?”

    水凌月点了下头,冰冷的面色又微微白了几分,显然她不愿提起水月大师之事,但却仍低声道:“先师已经羽化了。”

    云东白闻言,眉眼间闪过诸般情绪,接着将目光转向那飘渺清冷的夜空,喃喃道:“想不到,她居然先走了。”过了好一会,神色又恢复了往常的平淡,又道:“那,你也是与晴儿一道被邀请上山的?”

    水凌月一向清冷,不喜多言,尤其是对于不熟悉的人,自然只是点了下头。

    云东白看在眼中,也便未再多言,而是默默站在远处,目光深沉下去,好像沉寂于回忆之中。

    水凌月未再做停留,转身又向回走来,身后却传来云东白呼声:“你是不是在找他们?”

    水凌月一愣,并未回头,心中当然明白,云东白所指的他们,是楚晴与风疏竹,随即停下脚步来,又听云东白道:“白日,我在山脚下小溪旁,那片云锦杜鹃花树丛遇到了过他们。”

    不知为何,听到这个消息后,水凌月心头却有一丝难以形容的感觉升起,进而想了想,觉得自己也真是多虑,以那二人的道行会有什么意外呢,不觉嘴角泛起一抹淡淡的苦笑,轻摇了下头,迈步向回走来。

    显然,水凌月的脚步,比来时加快了许多,但刚走到回廊上,就见小九儿带着小胖熊袋袋从对面走了过来。

    小九上前一打拱,道:“水女侠,风大哥他们还没回来,就是杜鹃花仙也不见踪影,会不会有什么意外?”

    水凌月看了眼小九,道:“云东白就在屋后,刚听她说白日里碰到过晴儿他们,想是游玩去了。”

    闻言,小九似乎松了口气,迈步刚向前,准备去屋后,却见小胖熊袋袋走到二人中间,胆怯地瞄了水凌月两眼,指了指自己,又转身指了指归云峰。

    小九马上明白过来,道:“袋袋,你不要添乱,水女侠那里有时间带你去归云观。再说我们还要等风大哥他们。”

    小胖熊袋袋转身看了看小九,似是十分失落,又转过身来,看着冷若霜雪的水凌月,才不情愿地向后退了一步,但那步伐显得那般沉重。

    接下来,水凌月嘴角一动,一个令小胖熊袋袋倍感出乎意料,兴奋不已的声音响起:“我正要回归云观。”

    小九闻言,也是难以相信地叠声道:“这,这,水女侠……,”

    小胖熊袋袋再也不理会小九说什么,以极快速度跑到了水凌月脚下,一双绿豆大小的眼睛,流露出万分感激,抬起两只前爪,做了个要抱起的姿势。

    水凌月淡淡一笑,一甩衣袖,将小胖熊袋袋卷起,化光而去。

第一百一十章 触手与水滴(1)

    楚晴与风疏竹两人背靠背,倚靠在一起,而周围那些“龙爪”上泛着淡淡的黄色光华,映衬在二人脸上,更平添了几分暮气,如此便是如置身在一个万物萧索的深秋中一样。

    抬头仰望,外面的是那一小块可望不可及的天空,光线也逐渐由明到暗,看着那散落在天宇上的几点寒星,微光闪闪,除了有些冷清外,一切似乎都是那么的再正常不过。

    沉默了许久,楚晴便想起来在双山湖的那个夜晚,空谷中也是如此,便眨了眨眼睛,突然开口道:“风大哥,怎么感觉我们是坐在井底。”

    本是凝视着前方陷入深思的风疏竹,闻言也抬起头仰望星空,却发出疑惑道:“也不知我们看到的是不是真的夜空。”

    楚晴嘴角一动,抿了抿嘴,“我感觉自己像只青蛙一样,坐在这么小的一个地方,只能看到外面,却出不去。”

    风疏竹脸上泛起一层笑意,轻声安慰着,“再等等,也许事情会有变化的。至少,我们现在不还是安全的吗。”

    楚晴沉默半晌,方再次开口道:“我们至少失踪了一天吧,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人找我们。也不知道袋袋会不会着急。”说到这里又突然停住,脸上掠过一层薄怒,又接着道:“它才不会关心我,有小白姐姐的美色,又有美酒,怕是早已舍弃旧爱已得新欢了。”

    风疏竹将头微微向后偏一些,笑了下轻轻地道:“时间久了,归云观也会派人找我们的。”

    楚晴想了下,觉得很有道理,可又道:“我们自己在哪里,自己尚且不知道,别人又怎么找呢?”

    风疏竹略一沉默,缓缓地道:“杜鹃花仙云东白是最后见到我们的人,小九应该也会找她去询问。”

    楚晴略一回忆,“可我们最后的落脚点,离遇到小白姐姐的那片花树丛,还是有些距离吧,何况这里又是在密林深处。”

    风疏竹轻摇了下头,颇俱信心地道:“这个不打紧,再说,只要确定我们没离开天台山,归云观的人手还是不少的,不消半日,定能将天台山找个遍了。”

    楚晴努了努嘴,叹息一声,“但愿吧。”

    说完,两人又陷入了沉默,这个沉默并不是无话可说,而是进入了一种等待。

    大多时候,人们往往会如此,即便不知道等来的是否为自己所期望的,甚至于很大程度上确定是个坏的结果,也会去在等待中度过。那种望眼欲穿的感觉,甚至会感知到光阴流逝的缓慢。

    渐渐地,在等待中,楚晴产生了困意,就倚靠在风疏竹的后背,打起盹来,双眼不自禁地慢慢合拢,一次,两次……,最后眼前逐渐地模糊起来,那淡黄色空间也融为了一体,不再能分清一条条的“龙爪”。

    单调,起到了一种催眠的效果。楚晴的睡意更甚,但就在她眼睛最后要合上的那一刹,仿佛看到了那一只只的“龙爪”上在开花,在结果。楚晴嘴角泛起一抹笑意,觉得自己是进入了一个甜美而

    离奇的梦境,但强自眨了眨眼睛后,所有的误以为错觉梦境的想法都消失了。因为她赫然发现,那些“龙爪”上真的长出一个个的果实来,而且顺着那“龙爪”向上看去,更是见到有果实不断的凸出来,慢慢地,像是从“龙爪”里挤出来一样,由小到大。

    楚晴睁大了眼睛,紧盯着那不断生出的果实,用胳膊顶了下身后的风疏竹,讶然地道:“风大哥,你看到了吗?”

    风疏竹沉声回道:“看到了,小心应对。”说完,两人同时站起身来。

    因周围许多的“龙爪”都在变化,两人不得不保持着背靠背的姿势站在一起,这样更便于同时注意到前后的变化,以备不测。

    一盏茶的时间不到,那些凸起的果实,终于开始从“龙爪”上脱离出来,一颗接着一颗,从各个部位,不同高度,纷纷掉落下来,一阵阵,一颗颗,好像守城时落下的滚石雷木一般。有些果实摔落下来时碰到了“龙爪”上,发出“嘭嘭嘭”的响声,将长长的“龙爪”砸得一晃一晃的,连续滚动数下,才再次向下落去,其威力看了让人心惊不已。

    如此情形,两人看了如何敢掉以轻心,没用任何交流,便已同时飞身而起,各自眼睛紧盯着上方,不断闪身躲避。

    开始的时候还很是轻松惬意,除了担心被砸中之外,这更像是在玩着一场游戏,楚晴也是乐于这样的躲闪。怎知过了一会,那落下的果实数量不断增多,不断掉下来,密集程度犹如雨点,令人在极短的时间内,难以找到躲避的空隙。

    实在躲无可躲之际,只见风疏竹一挥手,放出一道剑光,开始以法力进行抵挡。

    剑光所过之处,那些看起来足有两人大小的果实,居然是飘轻无物一样,不是被斩裂,就是被剑气冲开,完全出乎人意料之外。

    两人见状,相视对望一眼,同时松了口气,心中都在暗暗庆幸,这原来是一场有惊无险的异变。

    楚晴见此,索性放出绕指柔“光墙”,形成一个球型的光圈,将两人罩在其中。那些砸在“光墙”的果实,发出一声轻微的闷响,便纷纷被弹开,再看“光墙”上,更是丝毫没有损害。

    如此风疏竹看在眼中,也便收起了剑光,免去了不少力气。

    用绕指柔抵挡了一段时间后,楚晴逐渐大胆起来,待到一颗果实落到身旁时,居然屈臂一伸,出掌向上面拍了过去,等掌心接触到果实表面时,却只感到软绵绵的,像是打在一堆轻柔的棉花团上一样,好无着力感。

    待收回手掌,楚晴低头再一看时,霍然发现那本是洁白的掌心却沾染上了一层淡黄色的粉末,心中不免一惊,第一反应就是担心有毒,赶忙连续封闭了手臂上几处大穴。稍后镇定下心神来,略一运气,动用真元,马上又确定自己并无异样。于是再次将注意力放在那些粉末上,抬起手来将那只手掌放于鼻前,闻了闻,出乎意料意外,一股淡淡的清香,灌入鼻息,令人倍感清新。

    楚晴想了下,转过身去,将手掌向前一伸,展示给风疏竹道:“风大哥,这些东西貌似无害无毒。”

    风疏竹闻言看了眼楚晴的手掌, 只是毫不在意地“哦”了一声,目光却再次转向周围,冷静地观察着,似是仍然不太放心一样。

    此时,那些“龙爪”上的果实已脱落得差不多,周围的响声也逐渐平息下来,反观那些“龙爪”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即便是那些脱离出果实的部位,也是恢复得一点痕迹也没有。

    又过了一会,风疏竹听到身后的楚晴又道:“也不知被砸中了会是什么结果。”

    风疏竹嘴角泛起一丝微笑,回道:“你去问问那些‘龙爪’不就知道了。”

    楚晴闻言,居然真的抬起手来,做了个喇叭状,放到嘴前,高呼道:“喂,我说龙爪大哥,你们被砸中了是什么感觉?”

    风疏竹忍不住一笑,转头道:“你又是如何知道他们是哥哥,不是姐姐的呢?”

    楚晴闻言,放下手,鼻子一哼,一副不屑的表情,道:“我就是喜欢叫龙爪哥,怎么样,你还吃醋吗?”

    风疏竹嘴唇一绷,笑道:“那你不如求求你的龙爪哥哥,放我们出去吧。”

    楚晴怪眼一翻,“这里如此好玩,有惊无险的,干嘛忙着出去呢?”

    风疏竹神色坦然,一脸无所谓的模样,也回道:“我是没什么,只是不知道时日久了,晴儿会不会觉得闷。”

    楚晴想了下,没有答言,而是又看了看周围,经过刚才的一阵惊险,自己几乎忘记了这里的环境,此时再看看,又是恢复了那种满眼尽是淡黄色的枯燥与单调,一种令人沮丧的心情油然而生,但当她目光落到下方时,却见那“龙爪”空间的底部已堆满了果实,有些地方更是堆积在一起,竟如同小山一样。

    又等了片刻,见无任何异样,楚晴一挥手,才将绕指柔的“光墙”收了起来。

    顿时有股淡淡的清香,从“龙爪”空间底部隐隐传来,风疏竹嗅了下鼻息,眉头微皱,“这清香似曾相识,一时却又想不起在何处遇到过。”

    楚晴也深吸了口气,喜道:“好香啊,这股气息比小白姐姐的云锦杜鹃花酒还要诱人。”

    “花酒?”风疏竹听楚晴如此一说,似乎是在回忆中抓到了什么,却又如坠烟海,即刻消失不见,没有一点头绪,遂眉头紧锁,努力地回忆起来,而楚晴也看到风疏竹在用功的样子,不敢有任何打扰,只得静静站在一旁。自己也是将所有记忆翻了个遍,最后还是一无所获,只得悻悻摇头,又转眼看向风疏竹,只见其低垂着目光,紧盯着下方那些果实,

    楚晴再次将目光投向那些果实,看了许久,也得不到什么启示,觉得是空耗精力,便不再去细想,而是仰头看向上方。

    此刻,只见头顶的那一小片夜空中,除了几颗星星外,又多了一弯残月,像一片薄冰一样,挂在沁凉的苍穹上,发着惨白的光。

第一百一十章 触手与水滴(2)

    楚晴看着那残月,又想起方才风疏竹讲的话,不觉低声道:“今日也不知是月半还是月满。”声音虽轻,但同样惊扰到了风疏竹,只见他神情一怔,同样回过神来,眨了眨眼睛,放弃了思考,也仰头看向上空,接过话头,回道:“今日是月半,正是残月当空。”

    楚晴收回目光,看向身旁的风疏竹,想了下,才道:“那,如此说来,我们看到的岂不是真的夜空。”

    风疏竹目光盯着那弯残月,想了想,刚要开口说话,就在这时,猛然发现,那一小片夜空中的寒星残月忽地就消失了,夜空变成了黑漆漆的颜色,好像被什么庞然大物笼罩了一样。

    风疏竹见有异象,到了嘴边的话又收了回去。紧接着,只感到一股狂放无比的劲风,从“龙爪”空间的那一小片夜空中吹了进来,尖锐的呼啸声响彻整个空间,直刺人耳鼓,令人难以承受,双目更是难睁,接着就是一股热浪,带着腥臭气息,扑面而下,霎时充满整个“龙爪”空间。

    楚晴看了风疏竹一眼,同时感知到了有事要发生,但就在如此一愣神时间,一条巨大无比的触手,泛着猩红色,上面长满了竦人毛发的倒钩,闪光森森寒光,从天而降,直扑下来。

    如此恐怖的情形,无形中令人脊背升起一股寒气,还是风疏竹眼疾手快,身影一动,挽住楚晴腰身,以极快的速度躲到了一旁。

    二人身形甫定,定睛一看,只见那触手快得如同疾风,从两人身侧擦肩而过,近在咫尺处,不断向“龙爪”空间底部探了下去。

    楚晴在风疏竹怀中清楚地看到这一切,愣了一愣,方回过神来,然而她的脸上马上又发生了变化,她注意的已不是那条恐怖的触手,而是全神贯注的风疏竹的神色,和揽着自己腰身的手臂。

    那种被自己喜欢的人揽着腰身的感觉,真好。

    此刻即便是再大的危险,她也是视而不见了,而是用深情的目光,凝望着他,就这样忘乎所以地凝望着他,哪怕是到地老天荒。

    那一刻,真的只愿就是永远。

    但事实却往往是与愿相违,那触手探到“龙爪”空间底部后,倒钩卷住一颗果实,又如闪电一样向外缩了回去。

    不待让人去细想,那触手故技重施,再次突袭下来,风疏竹无暇顾及楚晴的情绪变化,双目紧盯着上方,只得揽住楚晴再次躲开。

    如是再三,风疏竹便已发现,那触手的目标居然只是那“龙爪”空间底部的果实而已,甚至那触手也许根本不知道这里面还有两个人在,然而那触手速度又太快,左一下右两下的,实在无规律可循。

    为了以防不测,风疏竹只得揽着楚晴不断躲避。

    而楚晴却根本未将危险放在心上,只是痴痴地盯着紧紧地抱着自己的风疏竹,看着他神色紧张而认真,东躲西藏。看着看着,楚晴嘴角渐渐露出一抹幸福而甜美的微笑,一双水汪汪含情脉脉的眸子里,倒映着那个男人紧张而严肃的神情。

    也不知过

    了多久,楚晴感到风疏竹松了口气,遂将自己放了下来,如释重负一般道:“终于结束了。”

    楚晴站稳身子后,却颇为失望地撅着嘴道:“怎么这么快就结束了。”

    风疏竹闻言一愣,转头看向楚晴道:“你还嫌风大哥不够辛苦?”

    楚晴纤步挪移,脸上带着无尽的温柔,缓缓走过去,慢慢抬起手来,用袖口试着点了几下风疏竹的额头,温声道:“辛苦你了,风大哥。”

    风疏竹却忍不住一笑,道:“倘若真的知道风大哥辛苦,下次你反应就要快些,免得我还要抱着你。”

    楚晴听了非但没有反驳,反而充满向往地道:“那你就让下次快些来吧。”

    风疏竹强自苦笑了下,看了看上方,不知何时那夜空里又恢复如初,只是那弯残月已移动了一段距离,将要在视线中消失。

    楚晴却是将目光低垂下去,无意中发现,那些堆积起来的果实的已被那条触手卷走大半,一切又静悄悄的,恢复了正常,只有回忆那美好时刻,自己怦然而动的心跳,想到此处楚晴脸上略感一热,偷看了身旁的风疏竹两眼,只见他仍是在注目周围,好像还是在琢磨刚刚发生过的一切。楚晴见自己的窘迫未被发现,嘴角动了动,反而感到轻松了许多。神色稍一恢复正常,便展开笑脸,走上前去,打了风疏竹一下,道:“风大哥,在想什么呢?一切都过去了,有什么好想的,要真想弄明白,不如,下次那触手再出现时,我们打它一下,看看有何结果。”

    风疏竹一怔,转头看着楚晴,笑了下道:“这也不乏是个好主意。”

    楚晴嘻嘻一笑,又道:“不如,我们下去看看那些果实到底是什么东西。”

    风疏竹点了下头,两人一纵身,跳落下去,来到龙爪空间底部。放眼望去,四周仍是剩了许多个果实,个个足有两人多高。

    楚晴向里自己最近的一个果实走去,用手拍了拍,触感像松软,又粘了一手黄色粉末,凑近鼻前一闻,感觉清香诱人,因有上次打了一掌的经验,知道这些粉末无毒,略一犹豫,就伸出舌头,轻舔了一下。

    风疏竹看在眼中,吃惊不小,急道:“晴儿,你不要命了,万一有毒怎么办!”

    楚晴闻言,转过身来,刚要笑的脸颊,忽地僵住了,面生痛苦之色,逐渐扭曲起来,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吓得风疏竹一步跨到面前,扶住楚晴,连声问道:“晴儿,晴儿,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楚晴似乎已听不到风疏竹说的话,身子一软,瘫倒在风疏竹怀中。

    风疏竹赶忙屈身蹲下,将楚晴平躺在怀里。只见楚晴微闭着双目,睫毛不断抖动,嘴角抽动了几下,唯一可确定是呼吸还算均匀。

    就在风疏竹刚要运功帮助楚晴 “逼毒”时,只见其霍然睁开眼睛,神采奕奕地呼道:“太甜了,好好吃,风大哥。”说着又舔了下手心上的淡黄色粉末。

    风疏竹一讶,看了看躺在怀中的楚晴

    ,无奈地摇头,道:“敢情你这是被甜蜜幸福的,不是中毒啊!”

    楚晴一直身子,就地坐了起来,道:“毒,什么毒?”

    风疏竹见其装傻,也便不再理会,而是放开手,站起身来,目光投向周围,道:“你没事就好,真的吓了风大哥一跳。”

    楚晴听了,一下站起身来,将手伸到风疏竹面前道:“风大哥,你要不要尝尝?真的很甜,很细,又很轻柔,那种清香难以用言辞描述,更无法抗拒。”

    风疏竹面色一正,推开楚晴的手,道:“我才不要尝,你留着自己吃吧。”说完走向一旁,背对着楚晴,继续看着面前的那些果实,嘴角动了动,却低声道:“真的有那么甜吗?”说着伸出手指捏了一小块,抬起手来,又仔细看了看,才放到嘴里沾了沾。而后眼睛一动,愣了半天,又将手指上剩下的粉末送到嘴里。

    “怎么样,没骗你吧!”楚晴突然葱身后跳出来,眉开眼笑地高声喊了一句。

    风疏竹故作镇定,轻咳了下,道:“大惊小怪,还不那样。”说完向前走去,身后剩下楚晴一撇嘴,嘀咕道:“不领情算了,还装出一副教训人架势!哼,等你偷吃被我抓到再说!”

    说完追了上去,又换做笑脸道:“风大哥,如此说来,那只触手是不是以这些果实做食物呢?”

    风疏竹点了下头,道:“也许吧。”

    楚晴又道:“天台山出现这么大只怪物,真不知道那些道士是怎么巡山的。”边说边往前走,楚晴又看了自己手上那些黄色粉末,觉得样子怪怪的,就甩了甩手,又向周围“龙爪”上磨蹭,但是无论如何努力,仍是能看到痕迹,便停下脚步,东瞅西看。

    风疏竹在前头停下脚步,转身道:“怎么停下来了?晴儿。”

    楚晴将手伸开,对着风疏竹晃了晃道:“我要找水洗手。”

    风疏竹笑道“这便是嘴馋的代价,这里如何找到水?”

    话音方落,顶部上空却传来一阵“咕噜咕噜”声响,身旁的“龙爪”也跟着震颤了几下,接着一大包清水,从天而降,不偏不倚,正落在楚晴头顶,瞬间成了落汤鸡。

    风疏竹见状,强抿着嘴笑了笑,道:“你不是一直喊着要用晨露沐浴吗,心愿完成,梦想成真啊。”

    楚晴甩了甩头上水滴,白了风疏竹一眼,一迈步,从水坑里跳出来,抱着双臂,喊道:“好冷,好冷。”脸色也白了几分,身体不住打颤。

    风疏竹一看,脸色有恢复了正常,收敛起笑容,快步走过去,握住楚晴手,一股真气缓缓注入。

    楚晴顿感暖了不少,遂抿嘴向风疏竹投去爱慕的目光,却听“哗啦”一声,又一大包清水掉下,不偏不倚,正落在两人头顶。

    看着风疏竹衣衫淌水的狼狈模样,楚晴:“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风疏竹抹了把脸,看了看上方,道:“我们还是离开这里的好。”遂拉着楚晴去手七拐八拐,走了很远才停下来。

第一百一十一章 归云观(1)

    清晨,朝阳渐渐升起,远眺群山凝紫,近观峰岭吐青。碧空如洗,上下清明,唯有归云峰一片云雾沉沉,氛围中隐隐有光华闪动。

    昨夜,下过了一场小雨,更添了几层秋寒,楼前的花叶也被打落许多,各色的花朵混杂在泥土里,衰败一地。

    水凌月白衣若雪,静静地站在楼上,在瑟瑟的清凉氛围中,略显几分单薄。她一双明亮的眸子映着明晃晃的光线,一眨不眨地望着远方,好像是要看透那朝阳一样。

    在她脚下的不远处,小胖熊袋袋与橘猫丫头似乎也是受到了感染,一声不响地趴在栏杆后面,透过缝隙愣愣地望着同一个方向,但它们更多的,似乎是在期盼着朝阳完全升起的那一刻,因此眼神中充满着期待和兴奋。

    一会光景不到,那轮红得灼人眼目的圆盘,便从天地的交汇线上完全跳了出来,光赫赫,如同发火一样。

    小胖熊袋袋欢喜得手舞足蹈,拉了一把身旁的橘猫丫头,生怕它没看到一样,伸手连连指向日出的方向,而橘猫丫头却一脸冷漠,脸上没有什么太多的变化,看了眼小胖熊袋袋,又转过头去,继续看向那初升的朝阳。

    水凌月面色沉静,冷若霜雪,没有丝毫波澜,只是轻轻眨了眨眼睛,目光依旧静静地望着那朝阳升起的地方,迎面吹来一阵轻风,掠起她耳畔的几丝秀发,轻轻拂动。

    小胖熊袋袋左看看,是高冷的橘猫丫头,右看看,是冷若冰霜的水凌月。自己站在中间更为凸显了几分躁动,原本因兴奋而抬起的手,一时不知道放在哪里好,极是尴尬地晃了晃,最后还是藏在了身后,也默默地转过身去,望向远方。

    在沉默中,很是难熬的沉默中,身后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打破了尴尬的气氛,那脚步声来到身后不远处,却又停了下来。

    小胖熊袋袋闻声马上转过身去,却见是段婆婆,只见她手持着紫色龙头拐杖,沿着楼梯走了上来,在距离自己身后不远处,看着自己露出了一个淡淡的微笑。

    水凌月并没有回头,只见段婆婆嘴角动了动,略带苍老的声音道:“凌儿,静尘子道长来了,就在楼下。”说完,略一停顿,又轻道:“说有急事找你。”

    闻言,水凌月微微转过身去,并未开口说话,而是随着段婆婆一起沿着楼梯向下走去。

    身后的小胖熊袋袋,见状却欢喜地不行,见两人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后,拉着一脸高冷毫无表情的橘猫丫头向一旁挪了挪,占据了水凌月原来的位置,在它看来,那是看日出最佳的位置。

    楼下,客堂中站着一脸焦急的静尘子,见水凌月走下楼来,马上迎过去道:“水女侠,掌门真人请您过去。”

    水凌月闻言,抬眼看了下静尘子,目光中却是一疑。

    静尘子马上明白过来,又解释道:“一整夜又过去了,还是不见风少侠与楚姑娘二人身影。贫道觉得事关重大,迫不得已,就禀告了掌门真人。”他说话的速度极快,也不是怕耽搁时间,

    还是担心被人打断。

    水凌月未搭话,一旁的段婆婆却接过话道:“那玄清真人如何看待此事?楚姑娘一向贪玩,就算出去一夜,也不足为奇。”

    静尘子一急,赶忙道:“话虽如此,但掌门真人飞升在即,风少侠如何不知晓事情的重大,万一有个闪失,就会,就会……形神俱灭。”说到后面,静尘子的声音已是很低,显然他颇为忌讳说师父“形神俱灭”。

    段婆婆沉思了片刻,又看了眼默默不语的水凌月,微微点了点头,轻道:“凌儿,看来事情确有不妥,我们还是去见一见玄清真人吧,如此等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水凌月脸上毫无表情,沉默了片刻,才看着段婆婆,微微点了下头。

    静尘子见了,脸上马上一喜,道:“那就请二位随贫道来吧,掌门真人已在大殿等候了。”

    宽阔的广场上,青石地面平坦如镜面,正中央矗立着一座巍峨的大宫殿,周围云雾缥缈,殿前更有仙禽瑞鸟飞起落下,一派仙家祥瑞气氛。

    静尘子引着二人,沿着玉石铺成的道路,径直走到殿前。

    抬头仰望,见那巨大的门额下挂着一幅巨额匾,龙飞凤舞地写着“归云观”三个大字,字迹笔酣墨饱,劲力挺拔。

    下方更有十数级石阶,俱以白玉为基,雕凿精致,宽大气魄。两旁蹲放了两尊黑麒麟雕刻,虽看不出是什么材质制作,但觉坚硬无比,表面光滑异常,隐隐泛着光亮,目测具有二丈高下,姿态威武,气势雄伟,平添几分威严。

    三人沿白玉石阶向上,走到殿门外,便有归云弟子上前来接引下三人,通过正门,迈步走进殿内。

    只见恢弘的大殿内部,高达十余丈,殿内光线充足,甚为明亮。正中供奉着两座石像,单单宝座就有两人之高,两尊石像看样子都是道士打扮,左面一个着道袍,却光着脑袋,头骨嶙峋,长眉垂耳,手持拂尘,面容微笑和蔼;右面一个头戴道士巾,身着道袍,背后背一口仙剑,手引剑诀,面色严厉,不怒而威。石像前面的紫檀供桌上点着长明灯火,燃着檀香,闻之令人神情清静。

    供桌下方又站着一人,身着道服,背对着正门负手而立,正抬头仰望着那两尊石像,正是仙风道骨的玄清真人。不远处却是站着小九,见水凌月等人进来,便将目光望了过来。大殿两侧清一色站着两排年轻道人,个个神色肃然,丰神俊朗,想来都是归云观新一代剑仙中的佼佼者。

    静尘子回头望了水凌月与段婆婆两人一眼,见二人在正门不远处停下脚步,便轻轻点了下头,快步上前,走到玄清真人身后,拱手一礼,拜道:“回禀掌门真人,水女侠他们已到了。”

    闻声,玄清真人转过身来,向二人站立方向望了一眼,又向前走了两步,拱手笑道:“打扰两位贵客了,但事关重大,贫道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还望包涵。”

    水凌月一向言辞不多,只是微微以目视之,并未开口回答。

    段婆婆见状,

    扫了眼周围的归云观弟子,持龙头拐杖向前走了一步,腰身似乎也是直了许多,高声道:“真人客气,水月宫与归云观本为一道中人,何来打扰之说。”

    玄清真人微微一笑道:“不知两位贵客住得可还习惯?”

    段婆婆望了眼水凌月,又道:“静尘子道长安排周全,老身还要代我家姑娘言谢。”说完笑着对静尘子点了点头。

    静尘子听出其在掌门面前表扬自己,也是面露笑容,心中甚是欢喜。

    玄清真闻言,看着二人连连点头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说完,又一转头,对静尘子道:“静尘子。”

    静尘子闻声,赶紧收敛起笑容,上前一步应答。

    玄清真人略一沉吟,又道:“事情办得如何?”

    静尘子本是低着头,闻声微微抬起目光,看了水凌月与段婆婆一眼,道:“弟子已派人找遍了整座天台山,还是未寻到风少侠与楚姑娘。”

    闻言,水凌月虽未言语,却是身子微微一震,面色也白了几分,便将目光看向了玄清真人。

    见玄清真人顿了下,又转身将目光看向水凌月与段婆婆,又温声道:“不知此事,两位如何看待?”

    段婆婆看了眼水凌月,想了想,又道:“以老身来看,事情还是有待进一步查证。”

    玄清真人闻言,目光一亮,疑道:“哦?婆婆何出此言呢?”

    段婆婆将手中的龙头拐杖轻轻地碰了下地面,发出一声轻微的响动,向一前走了一小步,方道:“老身认为,以风少侠与楚姑娘的道行,应该不会有什么棘手难事,何况他们还是在天台山。”说着看了眼玄清真人。

    玄清真人闻言,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道:“但没有任何口信,风少侠便消失了一日一夜,这应不是他的做事风格。”

    段婆婆微微一笑道:“这便是老身说的需要查证之处。”

    玄清真人沉默一会,又转头看向一旁的小九,道:“听少侠所言,杜鹃花仙曾见到过他二人?”

    小九闻言,向几人走近了一些,恭声道:“禀真人,当时晚辈是先遇到了水女侠,听说杜鹃花仙在雄飞峰后山,才去寻找的。”说到此处小九却停了下来,似是有何隐情。

    玄清真人略一沉吟,又道:“结果如何?少侠不妨尽数道来。”

    小九闻言,应了一声,接着看了眼水凌月,又压低了声音道:“晚辈到了后山,却未寻到杜鹃花仙。”

    众人闻言,不约而同将目光转向了水凌月,就连一直在身旁的段婆婆,也看了过来。

    水凌月微微一转头,面色沉静若水,未起丝毫变化,淡淡道:“云东白说在山脚下的小溪旁,那片云锦杜鹃花树丛遇到了过他们。”

    闻言,玄青真人点了下头,又道:“天台山就如此大小,而且已经知道他们最后出现的位置,贫道以为,他们应还是在山中。”说着又呼道:“静尘子。”

    静尘子应声走上前来。

第一百一十一章 归云观(2)

    玄青真人看着静尘子,一脸正色道:“传令下去,除了归云观防卫外,其余弟子按水女侠说的方位,严密排查。”

    静尘子拱手领命,转身一挥手带走一队归云观弟子,退出了大殿。

    玄青真人见其退出大殿,又抬眼看了看其余诸人,颇为语重心长地道:“事关重大,望各位也能够发挥能力,多方寻找才是。”

    闻言,段婆婆略一沉思,上前笑道:“真人何出此言,天下正道本为一家,我们水月宫也会倾力相助的。”

    小九听完,也赶忙道:“晚辈替风大哥与晴儿,多谢几位前辈相助。”

    玄清真人看了看小九,微微一点头,又道:“如此说来,我们几家的见解相同,那贫道就不再耽搁诸位了。”

    众人闻言,施礼方要转身出去,却听玄青真人又轻道:“水女侠,请留步,贫道有些事要单独与你讲。”

    水凌月闻言,看了眼段婆婆,两人相互点了下头,便停下了脚步,独自留下。

    玄清真人目送他人走出殿外,又扫了眼身旁,方挥挥手,撤走了剩下的一队归云观弟子,才转过身来。

    宽敞的大殿之上,只剩下玄清真人与水凌月两人。

    玄清真人负手而立,抬眼望着正门外的天空,沉默了一会,才转头看向水凌月,轻道:“水女侠,依你所言,是见过杜鹃花仙了?”

    水凌月面色清冷,微微点了下头,淡淡道:“当时她在雄飞峰后山采花。”

    玄青真人点头,略一沉吟,又道:“不知,杜鹃花仙是否还提到其他事情?”

    水凌月闻言,沉默了片刻,似是略一回忆,又轻摇了摇头,稍后又道:“除了提到这事,她又问了我先师的事。”

    玄青真人闻言,面色微动,却看出水凌月不是努力才记起此事,而是有些不愿提起,因而嘴上只是“哦”了一声,接着却又轻道:“那水月大师的事,她已知道了吧。”

    水凌月闻言愣了一下,方轻点了下头,却未再开口说话。

    如此表现,玄清真人自是已得到答案,对于眼前这个清冷的晚辈,虽说只有见过两次,但玄清真人早已是熟知了她的性子,于是也未继续问下去,而是再次抬眼望向门外,目光悠长而又显担忧。

    微微的山风从殿外轻轻地吹进来,清冷薄寒中而有隐隐地好似暗带着一阵云锦杜鹃花的清香,令人忆起悠远往事。

    ※     ※       ※       ※       ※

    清澈的溪水边,水凌月的身影倒映在水中,身后不远处站着段婆婆,两人停留了片刻,观察一下周围的环境,又沿着溪水向上走去。

    未走出多远,便看到了一片云锦杜鹃花树林,此时已是艳阳高照,但见树林中花团锦簇,迎风招展,一片片好似晚霞一般,望之令人目眩。

    两人不约而同停住了脚步,将目光投向了过去。

    段婆婆凝视了那花树林片刻,低声道:“想必,就是这

    里了。方圆数十里内也只此一处云锦杜鹃花树林。”说着手拄着紫色龙头拐杖便要迈步向前。

    却听身后水凌月轻声道:“师伯小心!”

    段婆婆转头看向水凌月,笑道:“凌儿不必如此担心,在这归云观脚底下,万不成还真有了厉害的妖魔不成。”

    水凌月闻言,抿了抿嘴唇,似是仍有放心不下,便道:“师伯,不如让我先去看看,你在外面等候。”

    段婆婆一听,皱纹横生的脸上,露出了慈爱的笑容,温声道:“师伯不会有事的,你尽管在外面好了。”

    水凌月见段婆婆如此坚持,也便不再开口说话,一双明眸眨了又眨,露出关切之情,更是深深看了眼段婆婆。

    其实段婆婆心中如何不明白,水月宫仅剩两人相依为命,水凌月如何不会顾及她这位年迈师伯的安危,但身为长辈,又受师妹水月大师临终之托,自己又如何忍心让爱徒以身犯险呢?

    想到此处,段婆婆迈开脚步,佝偻着身影,义无反顾地向那片云锦杜鹃花树林中走去。

    水凌月站在身后,紧握着水月剑,目送着段婆婆的身影消失在林中,不知为何,心中忽然泛起一阵痛楚,隐隐觉得将要有事情发生,自己站在原地想了下,终于还是持着水月剑向林中追去。

    原本清朗的天空,不知何时飘来了几片乌云,将阳光遮挡住,花树林中的光线也暗淡下来,阵阵山风吹来,枝叶间发出“沙沙”作响的声音,此起彼伏,令原本绚烂美丽的花树林里增添了几分阴森。

    水凌月向林中走了几步,便停了下来,抬眼环视,寻了半晌,才发现段婆婆的身影,已走入到林子的深处,站在一颗稍显得高大的云锦杜鹃花树下,抬头仰望注视着什么。

    水凌月心中一疑,刚要迈步赶过去,但听林间一阵大响,一股阴风袭来,顿时沙石打地,尘土遮天,腥臭气息四散,扑鼻难闻,跟着就有数道黑气飞起,其中闪着亮点,发出轻微的爆燃“噼啪”声,以极快的速度,直扑向段婆婆而去。

    一声龙吟,响彻天宇,一条数丈长的紫色蛟龙凌空飞起,正是段婆婆放出手中紫色龙头拐杖。

    那紫色蛟龙周身祥云缠绕,透着一股傲然之气,睥睨那几道黑气,战意高涨,在林子上空与那几道黑气缠斗起来。

    那四道黑气也是不甘示弱,似是有统一指挥,或进或退,或攻或守,往往是两道黑气在前,抵住紫色蛟龙攻击,另外两道黑气或左或右进行干扰,伺机偷袭。

    紫色蛟龙虽说斗志昂扬,神勇威猛,怎奈对方人多势众,所谓猛虎难敌群狼,一时也是首尾难顾,略显吃力。

    看到此处,水凌月不再有任何犹豫,手中剑诀一引,一声凤鸣,响彻九天,水月剑冷然出鞘,化作一道疾光飞去。

    那四道黑气虽说已有感应,但明显是不顾一切代价,先拿下段婆婆的紫色蛟龙再说,因而一如既往地围攻紫色蛟龙,对水凌月竟是置之不理。

    如此,便给了水凌月大好机会,在空中

    看准了时机,手腕一抖,水月剑如一道横天长虹,直扑而下,眨眼之间,便将那四道黑气中的两道斩落。

    水凌月持剑倒折而回,人立半空中,清风拂肩,长发飞舞,清艳不可方物。

    如此威力一击,震撼了剩下的两道黑气,见势不妙,飘飞到一起,上下一颤,似在交流一番后,却是向两相反方向快速逃去。

    段婆婆分别看了看两个放下,又抬头看了眼水凌月,断喝道:“分头追!”说完一跃而起,站在紫色蛟龙背上一引法诀,那紫色蛟龙发出一声怒吼,向其中一道黑气逃窜的方向追去。

    水凌月在空行观察了一会,见段婆婆身影逐渐消失,才同样一引剑诀,御着水月剑向另一道黑气追去。

    那黑气逃窜的速度,明显比水凌月御剑速度慢了几分,虽说向逃了一段距离,但一会工夫不到,两者便已相差数十丈不到。

    那黑气似是知道如此下去,定是死路一条,飞着飞着,来到一大片森林上空。只见那片森林大的一眼望不到边际,大风吹过,更是万木倾伏,有如大海里卷起飓风,刹时间,波涌浪翻,轰轰声响不绝。那黑气见状,索性向下一探,迅速潜入林间。

    那片森林远胜花树林高大浓密,大树藤条相互缠绕,如同罩上了层层叠叠的大网,也极似昏暗的海底,一丝阳光也透射不进来。

    如此一来,那黑气自是占尽了地利,在林间东钻西窜,毫无章法可循。

    水凌月在后面追起来,自然不必那万里长空,然其并未就此放弃,而是在后面引着水月剑,紧追不舍。但是这片森林,远比想象中要大得多,林深处更是古木参天,遮天蔽日,即便是借着水月剑的光芒,从对面望去,目视不过数丈远近,便被枝叶所阻。几次要不是水月剑颇具灵性,追着那道黑气不放,自己早已追丢了方向。

    不知为何,水凌月在追逐过程中,隐隐感到水月剑灵力大胜,对前方的那道黑气有着除之后快的激亢。

    就这样水凌月与那道黑气,一前一后,不顾方向的在密林深处追逐着,水凌月早已忘记了辨识方向,也记不起来时的路径。

    渐渐的,又发现那道黑气几次险些摆脱了追踪,却又在前方故意停顿了一下。如此一个细微的变化,立刻引起了水凌月的警觉,难道它是故意在引导自己?如此念头一起,水凌月的速度便慢了几分,而前方的黑气居然也同样慢了下来,如此一试,这便更加验证了自己的判断。

    水凌月静下心来,冷静地观察了下周围,这里已是古老森林的极深处。间或有大风吹起,森林犹如中了魔咒一般,疯狂的起舞,树叶与树叶的摩擦声,传响开来。不知名的鸟禽,也哀鸣声四起,躲在树丛后的猫头鹰,睁着那双闪烁着诡异光亮的眼睛,静悄悄的,好像是在等候着什么。

    昏暗,阴森,仿佛预示着这里隐藏着巨大的秘密。

    光线无法穿透的黑暗中,阴冷而漆黑,似乎隐藏了恐怖的妖魔,正露出狰狞可怖的笑容,等待着未知者的靠近。

第一百一十二章 过桥

    秋日的骄阳,褪去了它最后的威严,悄悄落下山去。

    从远山飞回的倦鸟,缓缓地扇动着翅膀,在林中寻到了它的归宿。

    夜幕降临了,一切都暗淡下来,无论好的,还是坏的。

    残月升起,如霜的月光倾泻下来,笼罩在百丈峰,一切也都失去了白日的颜色,披上了一层银霜,更增几分寒意。

    清冷的琼台上,那株高大的云锦杜鹃花落了一地残红,随风卷动,花香所剩无几,不知惹谁心怜?

    夜色沉沉,雾气浓重的归云悔桥上,缓缓走来一人。他走的很缓慢,好像是从几百年前走来一样。

    朦胧中看不清他的容貌,却能依稀分辨出那身道袍和颀长的身形。

    当周围的雾气被搅动得分开时,可以看到他修眉秀目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目光直视着前方,那里就是归云悔桥的另一端百丈峰。

    琼台上,

    云锦杜鹃花下,石桌旁。

    坐着一身穿淡紫色衣服的女子,她轻轻地闭着双目,一动不动,似乎与那一地残红融为了一体。

    与往昔相比,她今夜做了淡淡的妆,衣袖也宽大了许多,整齐的发髻盘在脑后,好像是为了去参加盛典一样。

    忽地,

    她似有所感应,心头一动,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微微转过头去,将如水一般的目光看向百丈峰山后。

    似完成了一段艰辛的旅程,那道人也终于穿过归云悔桥,走到了桥头,来到了百丈峰山后。

    他顿了一下,同样若心有感应一般,停住了脚步,目光深沉地向前山望来。

    两个人,就那般,一个在山前,一个在山后,隔着高大的山峰,相视对望着。

    好似那些巨石丹岩并不存在,他们的目光,隔空相撞。

    一眼千年,目光诉说着一切,记忆如一只蝴蝶,飘然起舞,如梦如烟往事,在心底悄然盛开。

    似乎,听到了谁心扉里悠悠的感伤;

    似乎,听到了谁心灵上轻轻的叹息。

    那细细的风,撩动着耳畔的秀发,吹拂着颚下的青须,但终究是未发出一声响动。

    微微一山隔,脉脉语不得。

    许久以后,时光好像才流动起来。

    那道人的身子忽然动了动,好像在尘封中走出一般,看上去有些僵硬。他向前又走了两步,来到丹石前,那里已是无路可走,是桥头的尽头。

    他略一犹豫,接着将衣袖向后一甩,腾空而起,凌空虚步而行。

    没有任何响动,没见任何预兆,像是凭空幻化出来的一般,沿着百丈山峰形成了一道三尺宽的紫色光带,婉转飘荡,从山后一直绕道山前。

    那道人迈开脚步,踩了上去,缓步而行,一步,两步……,好似每一步都是在丈量中前行,他就这样默默地踏着那紫色的光带,向山前缓缓走来。

    琼台上,女子明亮的眸子中倒映着那条光亮的颜色,她没有任何动作,好像连呼吸都看不见一样,她的目光是凝视的,在等待中一般,又好像是看空了一切。

    直到那个道人的身影呈现在眸底,她才缓缓收回目光,回过身来,低垂下目光,看向面前的石桌。

    谁都看得出,她将在意的转移到了不在意上。

    那道人远远便望见了那女子,一双深沉的目光一直凝视在她的身上,但却看不出他是在品读,还是在回忆。那种一动不动的毫无表情的凝望,更像是在消失的光阴中一种重新的面对,但却绝对不是刻意的施为。

    一段极短的距离,却跨越了数百年。

    当他的双脚轻轻地落下的那一刹,居然好似不是落在琼台上,反倒像落在心里,令人为之一颤,好像很多事情便要跟着尘埃落定。

    那紫色的光带还有那耐人寻味的凝望,随着那一声轻微的甫落,一下就消失不见了,仿佛一切又忽地回到了当下。

    道人站在琼台边上,静静地等候了片刻,嘴唇一动,轻道:“小白……”音色略带颤声好似又有些哽咽。

    云东白却没有搭话,连目光都没有看过去,而是轻轻伸出玉手,提起面前已温好了酒的紫金壶,将两只早已准备好的玉杯斟满了酒。

    如果细细看去,就会发现那两只玉杯与之前用过的大有不相同,稍稍大了一点不说,玉杯上更是雕了一龙一凤,身姿栩栩如生,各自朝外,对在一起,正合成为一对。

    那明黄的酒水,在玉杯中轻微荡漾,映着天上的月华,散发出阵阵清香,一下子就令清冷的琼台多了几分暖意。

    那道人站在原地,未再言语,只是静静地看着云东白,好似他十分有耐心地在看着云东白的一举一动。

    稍后,云东白嘴角泛起一抹微笑,却又不知为何,隐隐让人感到那不是因开心而起的微笑,隐约中似是暗藏着一抹苦楚。

    而后,云东白润泽的唇动了动,轻道:“玄清真人大驾光临,无一表心,备了薄酒一杯,还请赏光。”说着,玉掌轻挥,那一只雕龙玉杯便在面前的石桌上漂浮起来,在空中停了一下,又以极快的速度向玄清真人射去。

    雕龙玉杯飞到玄清真人面前,不远不近,又陡然收住去势,稳稳地停了下来,里面的酒水一滴未洒不说,连晃动都甚微。

    玄清真人看了看云东白,又将目光转向身前的雕龙玉杯,端详了好一会,才伸手接下,轻轻放于鼻端,闻香道:“小白,你做的酒越来越香了。”

    云东白起身,似是有些轻微的叹息,但仍是没有看向玄清真人,也一探手拿起身前的雕凤玉杯,目光微低,看着那杯中的明黄酒水,轻道:“数百年如一日,技术定然会娴熟起来。”说着一顿,又道:“酒,真的是越沉越香。”言毕,抬手一举酒杯,以袖遮面,一饮而尽,然后将空杯对着玄清真人示意。

    玄清真人持着雕龙玉杯

    ,目光中略显一丝为难,但犹豫了一下后,也是以道袍掩着,饮下了杯中酒水。

    这一个过程,云东白一直没有看玄清真人,好像她不用眼睛看,也知道他的行动一样。

    待玄清真人刚刚饮完那杯酒水,云东白再次提起石桌上的紫金壶,在雕凤玉杯中又斟满了酒,放下紫金壶,再次端起酒杯来,目光化作一道温柔,投向玄清真人。

    却见玄清真人强笑了下,放下了手中的雕龙玉杯,轻声道:“小白,贫道一向不胜酒力,怎么你忘了?”

    闻言,云东白转头收回目光,微微低下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雕凤玉杯后,又忽然抬起头来,“哈哈”一笑,笑声狂放而放肆,在百丈琼台上,向四周回荡。蓦然又面色一冷,眉毛一挑,厉声道:“玄清真人,只记得他自己不胜酒力,却忘记了我杜鹃花仙云东白的花酒要饮双杯。”

    玄清真人闻言,嘴角抽动了两下,面露无奈,看了看云东白,微皱着眉头,只得将那只雕龙玉杯双手捧于身前。

    云东白目光微微一动,用手掌一拂那紫金壶,只见从壶嘴里便射出一道明黄水线,在空中画了道婉转的抛起弧线,跨越了丈许距离,飞落进玄清真人手中的雕龙玉杯里,待那道水线完全落入后,不多不少,正满一杯。

    玄清真人看了看杯中的酒水,似是想了一下,才将目光慢慢抬起,再次看向云东白,跟着手往上一抬,将手中的雕龙玉杯向前送了下,微笑道:“小白,这杯酒,贫道敬你。”

    云东白闻言,未做言语,双目微微动了下,左手拂着右手的袖口,一伸手端起自己面前的雕凤玉杯,起手再次一饮而下。

    玄清真人饮完杯中酒后,持雕龙玉杯缓缓上前,走到石桌旁,将玉杯轻轻放下,目光深望着云东白,刚要言语,却见云东白又为自己的雕凤玉杯斟上了酒水。

    此时看去,云东白已是有些双颊绯红,玉指轻抚杯盏,一双明亮的紫色眸子也迷离缥缈起来,好似一潭深不可见的泉水,发如垂柳随风轻摇,润唇微翘,行动间竟是多了几分妩媚。

    在如此的月色之下,她完全像一朵娇艳盛开的云锦杜鹃花,绽放着她的美丽,隐约中透漏着她的柔情。

    玄清真人看在眼中,顾虑了一下,还是缓步上前,用手轻轻按住那只雕凤玉杯,皱了皱眉,轻道:“小白,你醉了,不可再饮,我还有事要找你说。”

    云东白此时的眼神略显迷离,嘴角似笑非笑,目光一撇,看了眼玄清真人,很快又将目光收回,眉宇间多了一丝幽怨,淡淡地道:“有事找我?你就不能等我多饮一杯酒吗?你可知道,我等了数百年,你却这一刻也等不得。”

    玄清真人闻言,眉头紧皱,踌躇了片刻,终于还是收回了按在酒杯上的手,但嘴角一动,还是轻道:“小白……”。

    不等玄清真人说完,云东白纤手一伸,便已将那只玉杯再次拿起,凝视着杯中的明黄色,目若流水,广袖逸飞。

    玄清真人望着云东白的眼睛,略一犹豫,还是下了决心,袖袍一展,手向前一探,轻轻将酒杯夺了过来,鼻息中发出一声微微的叹息,随手又将玉杯放在了石桌上。

    云东白没有执意那只被夺走的玉杯,而是借势坐回到石凳上,细细的娥眉,微微聚在一起,脸上透露出几分幽怨,凝视了身前石桌片刻,一抬手,一仰头将原本整齐的发髻散落开来,褪去了原本一尘不染的气质。

    稍后,她略显迷离而深邃的紫色眸子,再次低垂下来,看着那一对摆放在石桌上的玉杯,轻轻伸手取了过来,又小心地将它们按雕刻的吻合,轻轻对在一起。嘴角含笑,叹了一声道:“几百年了,你们终于得以重见天光。可你们是否还记得在东白山的日子,采花,酿酒,看日出日落,望云卷云舒,那些快乐无忧的日子……”说着说着,云东白拿着玉杯的手开始颤抖起来,两只玉杯也被碰得 “咯咯”作响。

    玄清真人站在云东白身旁,眉宇间流露出几分痛苦,微微抬起头来,将目光看向那轮残月。

    听云东白微颤的声音又道:“那时候,我相信所有的诺言,我深信可以一起守望地老天荒,但是最终,却成了我孤守在这冷宫一样的百丈琼台!数百年的时光,独自一人承受着所有,只为一个本不该有的执著。”

    深深的夜,凄冷的秋,娓娓说来轻轻的话语,没有一丝温柔,却好像一把把利剑,一下下,穿透了谁人的心肠?

    一片云锦杜鹃花的花瓣,轻轻飘落下来,

    那是风与落花的动容吗?还是孤寂的幽怨。

    它在风中的轻颤,好似情海中几番无奈的挣扎。

    让人不由平添几分神伤。

    玄清真人静静地听着,脸上未动任何神色,但在他的道袍下,一只攥紧了的拳头,却在微微的颤抖。

    过了好一会,玄清真人才颤声道:“小白,是我负了你……。”

    云东白闻言,目光依然盯着那对玉杯,嘴角泛起一抹苦笑,悲声道:“是啊,一句负了我,就换了我数百年光阴,让我苦苦等了数百年。玄清真人,当今天下正道的领袖,断然不会负了师父,不会负了归云观,唯独负我云东白!”

    一滴泪,轻轻的,从云东白的眼角滑落。

    当心还未察觉时,泪已经滑落。

    那是怎样的一滴泪啊,是隐忍了数百年的泪,是一个只为一人落下的泪,还是为了一段不舍感情的泪?

    它滑落下来,看似很轻,毫无分量,但云东白却感受着它的沉重。

    它承载了数百年的等待,承载了数百年的忧伤。

    它好像一只断了翅膀的鸟儿,不再飞扬,唯一剩下的也许只有向往。

    它滑落下来,无声地滴进了那只玉杯中,甚至都没能激起一点点水花,很快地便融入了那明黄亮泽中去了,没留下任何痕迹,又有谁会记得呢?

    好像它不曾来过。

    一滴泪,能够承载多少?

    一滴泪,重量到底是多少?

    一滴泪,滑落又需要多久?

    它能够让人忘记过去或者是得到想要的吗?

    在这个世界上,能够让你笑的人很多,但能够让你伤心流泪的,却往往只有一个人。

    总有些时候,说是正是为了爱,才默默走开,在离去、等待和绝望中的爱,谁又能够说的清道得明呢?

    云东白端起酒杯,看了眼那晃动的明黄酒水。

    突然,在她的心头升起一股酸楚,在等待的时候,自己是一个人,而那个人来到了身边时,霍然发现,自己还是一个人。

    仰起头,也许是一种释放,她独自饮下了这杯别人无法体味的酒。

    它到底是苦的,是咸的,还是酸的,其中滋味,也许只有云东白一人能知晓,她只感到,依旧是自己一人去承受。

    玄清真人站在一旁,身子有些微微颤抖,轻道:“小白,我以为,这么多年,你早已释然放下了。”

    云东白勉强地咽下那杯酒水,放下玉杯,轻咬了下嘴唇,强忍着自己的情感,淡淡道:“许多年前开始,你就总是在劝我放下,但却从来不劝你自己。你能放下的,只有我。”

    玄清真人沉默不语,好像他深深的懂得,此时所有的话语都显得苍白无力。云东白的情绪积蓄了数百年,今日得以宣泄,是需要时间来缓和自己的。

    见玄清真人不说话,云东白又接着喃喃地道:“你心系天下,心系正道安危,心系归云观,唯独心中没有我。”

    半晌,玄清真人抬起头,将目光转向那在雾气迷蒙中的归云悔桥,长长的,好像已看不到那头。多少个岁月,自己一直站在桥的那一头,徘徊,惦念,放下……,而今终于走到了桥的这头,遂不已而有感而发,叹道:“小白,我一直知道,你就在归云悔桥这端。”

    云东白发出一声轻笑,带着一分苦涩,轻摇了下头,幽怨道:“归云悔桥,归云悔桥,再长的桥也比不上心中的那个桥长,那段桥,你我走了数百年。”说完,她的紫色的眸子好像也失去了光亮,空洞得让人感到是一种绝望,或者说是愤恨。

    听云东白说完,玄清真人站在一旁,微微闭上双目,慢慢地仰起头,对着凄冷的苍穹,默默不语。

    自谈话以来,他好像认同云东白说的每一句话,但却又是一种无奈,或者是放下,全然了的样子。

    云东白沉默了片刻,嘴角挂起一丝微笑,一个自嘲的微笑,叹道:“又让你失望了,大仙人,人道数百年时光,可以磨平一切东西,而我心却依旧,还是没能放下。”

    是啊,倘若这云东白真的早已放下,又何苦在归云悔桥这端,翘首以盼数百年,天下之大,难道除了这清冷的百丈琼台,何处不能容下一个至情执着的女子呢?

    许久,云东白没有再说话,玄清真人也一直是沉默着。

    许多时候,当你期盼渴望的事情,等待中的人,真的到来,真的出现后,你会发现,除了自己情感的一时宣泄外,一切依然会归附于淡然。

    只因幽怨,是在魂牵梦绕中,是在花谢花开时。

    幽怨,可以随风,随雨,随雷电。

    唯独到了嘴边却是不重听。

    待玄清真人再缓缓睁开眼睛后,他的神色似乎多了几分坦然,好像重回了往日的仙风道骨模样,轻微地叹息一声后,道:“小白,我来不是为了劝你,度化你的。”

    云东白似乎也是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闻言想了下,轻道:“为了什么?难道是告诉我水若离的事吗?”

    见玄清真人不语,云东白微皱了下眉,又道:“我不是什么得道高人,但却从来没有恨过她,即便从最初。”说到这里,她的语气似是平缓了许多,又道:“我与她,从来没争过。也许在我们两人的心中,更希望的是你自己作出选择,但没想到的是,我苦苦等了数百年,她等到离世,也没能等来你的答案。”

    说着说着,云东白眉心微微一动,情绪再次有些波动,颤声道:“你不觉得,她与我,其实是一样的吗?你自以为不做出选择,便不会辜负到谁,可正因如此,到了最后,你是伤害了两个人。世人只道神仙难修,却不知女子更难为!”

    玄清真人微叹一下,但他的叹息明显不是对云东白所言的,他抬眼对着山中的缥缈云雾发出一声低声的疑问,道:“问世间,情为何物?”好像,此刻的他已超脱事外,化身一个旁观者,一个觉悟者。

    云东白没有看到玄清真人的表情,她轻轻喘息了一下,回答道:“情?在我云东白看来,情就是爱恨一念间。”说完,嘴角又泛起一抹微笑,转头望着玄清真人,疑道:“那,你这个大仙人,又认为情是什么呢?”

    玄清真人转过头,看着云东白那一双明亮的眸子,轻轻地道:“小白,贪恋红尘,如苦海之舟,荡去漂来,何来自由?”说着又看向一旁的云锦杜鹃花和散落一地的残红,叹道:“摘尽红花,终究是一树空。”

    云东白也转头看向那株云集杜鹃花,道:“大仙人,看来是真的放下,超脱了。既然你不是来告诉我水若离的事,那又是来做什么?难不成是你这大仙人要白日飞升,与我话别吗?”

    闻言,玄清真人转过头来,目运祥光,周身紫气萦绕,轻道:“小白,不日,我就要飞升了。”

    本是一句戏言,此时知道了实情,云东白脸色一白,身子一震,霍然站起身来,痴痴地望着玄清真人,连连摇头。

    对于如此一个惊天霹雳,对于苦等数百年之久的一个女子来说,如何能接受,她一时呆愣在那里。

    茫然地在回忆着方才两人对话中的每一个字,因为她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或者说,她根本就不愿接受这样的事实。

第一百一十三章 石桥

    水月剑剑锋朝下,倒悬在半空中,通身亮起一团明亮的光华,照亮了方圆数丈远近的距离,那是古老而昏暗的森林中唯一的光明。

    水凌月玉脸含霜,借着水月剑的光华,在人迹罕至的林间,缓缓前行,一双冰冷的眸子,静静地观察着周围。

    那一道黑气,好似消失不见了一样,即便是水月剑,也似乎是失去了感应。但水凌月的直觉却告诉自己,在这片庞大的森林里,定然远非看到的如此简单,便没有产生任何放弃的想法,而是继续寻找着。

    但在如此古老而茂密的的森林中行走,绝非易事,藤萝缠绕,怪木丛生。脚下更是几尺厚的落叶,很难看到一块坚实的地面。每走出一步都让人心底没有踏实的感觉,好像一个不小心,便会一步凌空,踏入万丈深渊一样。

    周围不时更有一些突然飞起的鸟雀,惊慌逃窜的野兽,发出一阵响动,更是干扰了人的注意力。

    没有方向,没有目的的在林间穿行,不知觉中很快天色也暗了下来。原本就昏暗的森林,光线更加暗淡,而且越向里面走,发现树木越发高大。一株株巨大的古木,好像撑起的巨伞一样,抬头仰望,重重叠叠的枝桠,只漏下点点凄冷的月光。

    四周是不可捉摸的静谧,只有自己双脚踩在落叶上的声音。水凌月又走了一段距离,却总感觉密林后面潜伏着一双眼睛在跟踪着自己。似乎,它正眯缝着眼盯着自己,但又无论是回眸,还是驻足,却始终无法发现它,因为它一直在暗处。

    水凌月静下心来,想了又想,心念一动,将手一抬,剑诀一引,水月剑迅速回鞘。同时身形一晃,便飞到了不远处的一株枝桠粗壮的古树上,在茂盛的树冠中手握着水月剑,隐藏了下来,眼耳并用,冷静地观察着周围。

    失去了水月剑光华的照耀,周围立刻陷入了一片漆黑,水凌月马上融入了那片森林,也成了一个潜伏者。

    静静地,静静地,周围一直都静了下来,连一丝风都没有,好像一切都突然进入了等待。等待的时光总是那样的漫长,水凌月的却清楚地感觉到,对方一定就在周围某个不远处,只是在与自己比拼着耐心。

    一个时辰过后,果不其然,在数丈之外,另一株古老而高大的树木后,腾起一道黑气,即便在如此黑暗的环境下,也能看到它飘忽的身影,影影绰绰,好像浓墨一般,在黑色的背景中舞动着,好像张扬舞爪的妖魔。

    只见那道黑气试探着飞出几步远的距离,却又马上快速躲闪回去。静静等了片刻,才再次偷偷探出头来,却又快速隐藏起来,如此再三,见无任何响动,方大胆地飞了出来。

    在距离地面数尺高度,飘然飞舞着,好像在深海中遨游的蝠鲼,悄无声息地不偏不倚,它正停在了水凌月藏身大树的正下方。

    就在它左右观瞧,拿不定主意的那一刹那。

    头顶上,漆黑的树冠中,水月剑光芒大盛,化作数丈长的剑华,从天而降,以泰山压顶之势,向那道毫无防备的黑气斩落下来。

    剑锋未落下,但威力巨大的剑华,夹带着无边的气劲,将地面上的落叶一分为二,狂卷吹起,向周围飘散。

    那黑气马上感应到异象,但破空声却已临顶,它再也来不及做任何抵抗,只能向一侧躲闪,但终究还是慢了半分。

    水月剑的光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落下来,将那道黑气斩落大半。

    巨大的剑威仍是不减,一声大响,将那黑气站立时下方的土地硬是击出一个深坑来,迅猛的气浪四散冲击,周围的树木被吹得东倒西歪,枝桠翻腾,“哗哗”作响。

    那黑气受此重击,不敢再有任何反击,仓惶飞起逃窜,但明显是因受伤在前,速度便又慢了几分。

    水凌月见其又要逃窜,便不待水月剑招数用老,身形在半空中一个翻转,手上剑诀一引,化作一道剑光,再次向那黑气追去。

    那黑气好似一个受了重伤的人,在林间跌跌撞撞,东倒西歪,好不容易才飞出一段距离,却是来到森林里的一处空旷地。

    那是一条干涸的河道,从森林更深处而来,宽的地方足有数丈,窄的部位也就数尺。远远地便能看到一座破败的石拱桥横跨在上面。石拱桥上下两部出现了颜色上的明显差异,似乎是在诉说着昔日洪水肆虐的情形。干涸的河道呈现着灰黑色,向远方延伸,直到更远处转了个弯,才消失在森林尽头。

    来到这里,方感觉到深秋的如此萧索,以那石拱桥为心,周围树木凋零殆尽,败叶枯草积了厚厚一地。瑟瑟秋风吹来,映着天上的寒冷月光,在地面上形成一股股枯叶组成的水波,向前流动,但未滚动多远,又聚在一起,停了下来。

    周围没有一丝生气,好像这里是一片死亡凋零的集中地。

    水凌月踩着地面上足有埋没脚踝厚的松软落叶,轻步前行,一路边观察着,边向前走,一会工夫,便来到石拱桥上。

    古林中,寒月下,一个清冷的女子,一袭白衣,持剑立于一座残破的石拱桥上,蓦然回首,好像是在回味往事,更像是从画中走来。

    破败的桥面,泛着寒冷的月光,似是被人遗忘了千年,青石层层剥落,记忆着数不尽的风雨侵蚀,更有几处早已塌陷下去,露出了下方干涸的河床。

    倘若不是为了追击敌人,任何人都不会愿意在如此环境中多待一刻,水凌月警觉地观察着周围,缓缓向前走去,脚下偶尔有些承受不住踩踏而剥落下来的青石碎块,发出一声轻微的响动,顺着塌陷的洞口,向下滚落,“啪”地一声,打在下方河床中的石块上,被摔得粉碎,留下一个细小的灰色痕迹。

    在寂静的夜里,如此

    凄冷的环境中,那声音好像是被放大了数倍不止,从桥下向四周回荡开去,直到森林的边缘处,遇到了那密集如织的枝叶时才消散。

    水凌月便倍加小心,低着头,一步一步地,试探着躲开那些看上去松散膨胀的青石,继续缓缓向前走去。

    许久,一阵如梦呓般的微响,在桥下轻轻响起,细细的,低低的,甚至比小心的呼吸还要轻微,令人难以察觉。

    如此的小心甚微,显然它是担心被发现,极力地隐藏着。但水月剑乃仙家至宝,又早已与主人心意相通,对于一些特别的魔物,感应也是十分灵敏,因而在水凌月手中,隐隐亮起了华光,同样是轻微的,极难察觉的,如若不是用剑者本人,应该很容易与反射的寒冷月光所混淆。

    蓦地,水凌月来到石拱桥中间,紧贴着石桥上的栏杆,微微垂下目光,向桥下望去,只见桥下是一片圆形的光滑石块,大小不一,大的堪比栲栳,小的好似拳头,但都泛着灰黑色的光,看上去光滑无比,那定是经过时光的磨砺,河水的冲刷,才会成此形状。

    水月剑的华光不断隐现,而且越靠近石拱桥的中间愈发强烈,那股充沛的灵力,与主人息息相通,令人打起十二分精神。

    就在这时,背对着水凌月的方向,一道淡淡的青烟,好似飘渺的云雾一样,悄然从石拱桥下的另一侧窜了上来。

    那青烟在半空中摇晃了一阵,重新凝聚在一起,成了一个透明的人影,虽说五官看不太清楚,但依稀可以看出是个道士打扮,从腰部往下,却又黑黑的融成了一团,周身透漏着一股诡异的邪恶之气。

    那个透明人影站在水凌月背后动了动,又停滞片刻,见未被察觉,才又跃过石桥上的栏杆,向前又飘近了几分,好像一个真人一样,站在石桥上来。

    水凌月虽背对着那透明人影,但不要说水月剑感应强烈,自己业已早闻到了那股扑鼻难闻的腥臭气味。即便如此,水凌月也并未动作,而是用眼角余光留意着身后,静待那透明人影的下一步动作。

    俄而,那透明人影又向前飘近了一些距离,在水凌月身后不足五步之数,再次停了下来。静静地观察了片刻,见自己好似仍未被发现,便越发大胆起来,左右摇晃了两下,张开手臂,化出两只犀利的妖爪,身子向前一探,猛扑上来。

    原本以为一击必得,但听“轰”地一声大响,那透明人影定睛一看,却是水凌月原本站立处的一大片栏杆,被自己扑倒,摔落到桥下去。

    再看被扑倒的栏杆下,桥面上居然留下一道道抓痕,泛着灰白色的光,望之令人触目惊心,足见那透明人的一爪,力道之狠。

    那透明人影站在原地,看了眼栏杆倒塌处,却不见水凌月的踪影,低头一愣,却听得耳后传来一声破空声,当即辨识出是剑锋横扫过来,便身子一弯,低头躲了过去。

    方要转身,却见身侧光芒闪动,脸上一惊,未料到水凌月剑法变化如此之快,实在是出乎他的意料,赶忙将身子就地急速旋转,如一阵旋风一般,向另一侧飘飞出去。

    但未等那透明人站稳了身子,水凌月双足踏地,跟着飞了过去,长臂一探,彩瓷持剑刺了过去。

    那透明人飘出两丈有余,避开水月剑的锋芒后,抬眼一看,见水月剑又已刺到,遂利爪一探,挡下这一剑,跟着步欺身而进,向前再一探,伸出另一只利爪,向水凌月反击过来。

    水凌月毫无惊慌,面沉若水,手腕一抖,水月剑招式瞬间再次变化。

    “嘭嘭嘭”,

    连续一阵闷响,两人便在攻守转化中交手数招。

    那透明人稍事稳住阵脚,也开始有板有眼地一招一招使出,双方便在桥上展开了一场较量。

    但见水凌月身姿轻盈,长剑如水,剑势飘忽,缓急不定,强弱难测,令对手难以判断,而且脚下步伐变化莫测,每每落入守势,却马上又转为攻击。

    数招一过,那透明人脸上生出愁苦之色,显然遇到如此厉害对手,令其备尝苦头,但仍是丈着妖爪之利,予以抗衡。

    水凌月逐渐占据上风,自然是更不给对方任何喘息机会,招数越发多变,奥义如诗语,流泄而出。

    那透明人顷刻之间,身上便中了数剑,虽然不是要害,但明显打击了他的对抗信心。遂胡乱攻出数爪后,身形向后一退,双爪交叉在身前,口中低声咏念,好似要动用何种魔法。

    水凌月如何会给他机会,就在同一瞬间,双脚一踩石桥上的栏杆,手中水月剑化作一道匹练般的光芒,迎面斩劈过去。

    未等自己魔法施展出,迎面破空声而至,那透明人惊恐地抬头一看,迎着自己的面门,一道寒芒径直而来,却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情急之下,只得双手做合十动作,以伸开的利爪夹住了水月剑的光茫,连连向后退却。

    但水月剑在水凌月的催发下,气若长虹,锐不可当,视眼前于无物,透过那对利爪,向前击去,剑锋已在那透明人的鼻前不足寸余,光芒耀目,不容逼视!

    眼见自己要葬身剑下,那透明人面生惊恐,见敌不过,遂产生逃窜念头,但已成骑虎之势,对于面前的这道无匹的光芒,挡又挡不住,松又不敢松开,只得丢卒保车,身子向一侧一偏,硬生生将一只利爪探出来,抓住了水月剑。

    使出全身道力,尚且不能阻挡,何况区区一只利爪,水月剑势不可挡,斜里穿过,那透明人影登时被消掉左肩连带手臂。

    水凌月向前运剑时,居然能看到那透明人疼痛时脸部扭曲表情,好似真人一般。

    那透明人影被消掉的臂膀,却并未掉落到地上,而是在两人之间腾起,化作一股腥臭云烟样

    ,弥散开来,过了好一会才渐渐消散。

    水凌月见如此怪异,担心其中有诈,赶忙收住水月剑,身影也停了下来。

    就在此一愣之间,那透明人影强忍着疼痛,身子一摇晃,又变成一道黑烟,绕过桥上栏杆,向桥洞下钻去。

    水凌月登时明白,对方是金蝉脱壳之计,妄想借此逃脱。好不容易得到的机会,岂可轻易放过,遂伸手一指,御剑而起,径直向桥下追去。

    那石桥下本有大小三个石拱,期中中间石拱最大,两侧略小一些,即便是中间大的石拱,也不足数丈之宽,此时虽说月光惨淡,但周边事物仍是可辨。

    水凌月眼见那黑气飞入了中间大石拱下,自己也是紧跟而来,但寻了半天,除了见到一些圆形石块和一些枯黄的杂草外,再无其他。那黑气就好像再次凭空消失了一样,手中的水月剑的光芒也黯淡下来,好像也失去了目标。

    水凌月心中不禁有些疑惑,难道那黑气会何种隐身之法不成,这一路追来,也是失去过目标,但在那古老的森林里,林深树密,藏身之处甚多,尚且可以解释,而眼下这石拱桥下,却是一眼到底,委实令人生疑。

    自己在疑惑中,便又向前走了两三丈远近,赫然发现,在一堆杂乱无章的圆形石块后面,有一个似天然形成的石坑,内有一人之深,坑口数十围粗细,周围光秃秃的,无任何花草,但在石坑中间,却生着一朵淡黄色的花,大小若磨盘,生气盎然,在如此萧瑟的深秋,竟然傲然绽放,新老花瓣明晰可见,外围的老花瓣伸展开来,好像牢牢地攀附在石坑壁上,而花心中的新叶却娇艳欲滴,好像一位娴静的女子一样,亭亭玉立其中。

    水凌月见事有诡异,便未再上前,而是站在那坑口边缘处站立了片刻,然后又围着那朵淡黄色的大花慢慢转了一圈,仍是未发现又任何异样,自己心中满是疑惑。

    忽地,又听到不远处一阵响动,寻声转过身去,见是在一侧干涸的河道上,不知为何,有些圆石块滚动起来,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下方钻出来一样。水凌月心头一惊,知道有异状发生,抬手将水月剑横在身前,凝神以对。

    就在此时,却感到身后有一庞然大物立起,水凌月未来得及转身,只感到那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了过来。

    下一刻,眼前一黑,周围陷入了黑暗。

    水凌月只感到自己掉进了一个四处光滑的空间中,身子不自觉地向前滑去,随势上下起伏,好似在大海中颠簸的小船一般,随波。然令自己唯一感到慰籍的是,与自己如影随形的水月剑,似是感应到主人的处境,光芒马上亮了起来。

    借着水月剑的光芒,水凌月看了看四周,本若寒霜一样的脸上,却多了几分惊讶。

    只见周围是一个宽不足丈的绿色通道,看不出是什么材质,但却通体翠绿无比,表面更是远比羊脂玉更温润光滑,四下无可着力之处,只能随着通道的起伏,不断向下滑行,向前方未知名处滑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自己被高高抛起,如同跃龙门之鱼一样,从那绿色的通道中冲了出来,接着眼前一亮,豁然开朗。

    一个淡黄色的水晶般的奇观世界呈现在眼前,周围全部是透明如水晶一样的淡黄色物体,摸上去手感冰凉,一条条向上伸展着,在高处又如同龙爪一样,向底部勾回。

    那龙爪勾回的地方,露出一小片天空来,泛着青黑色,零星散落着点点寒星,闪烁不定,又看不到月光。

    水凌月抬头仰望着天空,思考了片刻,伸臂一引,驭光而起,向上冲去,在她看来,那小片天空是唯一的出路。

    但觉升到数十丈高,一阵“隆隆”大响从上面传来,好像云层中的雷声一样,水凌月知道有异,抬眼仔细一看,只见那片小天空上有数个黑点出现,如同坠火流星一般,向自己落下。

    水凌月心头一惊,便放慢了速度,只此一停滞,那数个黑点越来越近,水凌月睁了睁眼睛,终于看得清楚,那些黑点原来却是一个个如小山一样大小的黄色 “坠石”。

    眨眼工夫不到,黄色“坠石”已到了头顶,水凌月左右连连躲避,躲开了数块之后,再一抬眼,猛然而见,有数不尽的黑点从那小片天空中,如雨点一般紧随而至。

    水凌月左右一看,灵机一动,身形一晃,躲进了一处弯曲的“龙爪”之下。身形方站稳,再向外一看,“坠石”如雨,带着呼啸声,俨然成为雨剑风刀,以令人难以想象的速度与密度纷纷坠下。

    水凌月不由暗自心惊,倘若冒然硬闯而上,怕是已死在那如雨乱石之下。遂断了冲出去的念头,而是暂时持着水月剑,在“龙爪”的庇护下,静静地等待起来。

    就这样竟然足足过了有一个时辰之久,外面的呼啸声渐渐消失,确定那“坠石”雨过后,水凌月又静静等待了一柱香时间,见再无动静,才悄然飞身出来。

    本以为那些“坠石”早已堆满了下方“龙爪”空间,但水凌月低头一看,下面竟然是平整如初。心生疑惑,肩头一动,便落了下来,重新来到“龙爪”空间底部。走出了数步远近,就发现那些“坠石”如同落在土地上雨点,早已消失不见,而有些部位因堆积过高,还是有一些“坠石”在向下面慢慢沉降,或者说是被缓缓吞噬。

    水凌月看了半晌,虽说未明白其中缘由,但也不再理会,而是再抬起目光,向上看去,只见那小片天空恢复如初,泛着青黑色,闪着点点寒星。

    水凌月眉毛一扬,如霜的脸上闪过一分决意,再次御剑而起,又来到那“龙爪”弯曲处时,再头顶上方,却再次隐隐传来巨大的响声,数个黑点,快若疾风,散落下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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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风一梦入轮回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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