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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匪兵甲全文阅读

作者:枝叶采采     我是匪兵甲txt下载     我是匪兵甲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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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论功行赏

    张冲醒过来的时候,一切已经结束了。战场基本上打扫干净了,大队人马也回了山,只剩下几个善后的喽兵在处理尸体。商队人的尸体好处理,拽着两条腿,直接扔到山谷里完事,管他是被狼咬,还是野狗啃呢,与他们一毛钱关系都没有。自家兄弟毕竟有些手足之情,过于草率就有些过意不去了。几个喽兵就着山坡,寻了处朝阳的平地,浅浅地掘了个坑,简单是简单了点,但总算能落个入土为安。

    一个喽兵走过来,朝着仍然躺在地上的张冲踢了一脚,张冲忍不住“哎呦”叫了一声,“你狗日的还活着。”那个喽兵没提防,吓了一跳,大声地骂道。喽兵的骂声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大家不约而同地围了过来。“这货还真是命大哩。”有人感叹道。“去球的,我看张三就是个怂货,刚才打起来的时候,就躺地上装死。”另外一个人冷语道。“算了算了。”一个年龄稍长的喽兵打圆场道:“咱们当土匪的,天天把脑袋别在裤腰上过日子,不管怎么说,能活着就赚他娘的了。”

    “活着,我还活着吗?”张冲坐起来,怔怔地自言自语道。他实在是记不清楚了,他记得自己陪客户喝酒来的,老板给他下了死命令,一定要把订单拿回来。他的胃不好,但是仍然一直在喝,他知道自己喝的不是酒,而是订单,是真金白银。最后他隐约记得自己喝了好象是三瓶或者四瓶红酒的样子,然后他就不知道后来的事情了。

    “这娃不会是傻了吧。”一个喽兵看他两眼发直,心里有些发毛,小声地问旁边的人。“说不准。”旁边的人回答道:“我看到他被那个镖师,就是最能打的那个,一记流星锤,正好砸中了脑袋。当时,我就在一旁,看的真真的。”

    “好了,都别磨叽了,看看天都啥时候了,都不用干活了吗?”一个头目模样的土匪高声叫了一句。等大伙都散了,他才低下头,问道:“还能走吗?”

    张冲见问他的那个头目,满脸横肉,一模穷凶极恶的样子,也不敢说别的,机械地点了点头。头目见状,厉声道:“那就赶紧滚起来,还想要老子背你不成?”说完直起身来,冲着众人叫道:“忙完了吗?没干完的继续在这里喝西北风,干完的回山了,好酒好肉等着了。”众人一阵兴奋地怪叫。几个没有干完的,赶紧草草扔了几锨土,一溜小跑的跟着队伍往山上走。张冲直到现在也没弄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又没有别的办法,只好走一步看一步,跟着众人往上去。

    土匪的山寨在鸡头山南坡的山坳里,从这里大概要走一个多小时的山路才能到。进了山寨的大门,张冲才算想出点头绪来,如果他不是在做梦的话,那么可以确定自己是穿越了。至于穿越到了哪里,以他那点历史知识,真就搞不清楚了。张冲感觉有点小庆幸,虽说现在他变身成了一个土匪小喽罗,甚至连个象样的名字都没有,只因为在家行三,所以大家就叫他张三,但这些又有什么关系呢?毕竟他总算是又活过来了,这才是最重要的。

    就在刚才,张三的山寨干了一票大活,不算绸缎、瓷器、茶叶这些货物,光现银就搜出了八百多两。土匪老大没耳虎乐得嘴都合不上了,最近一段时间,山寨的日子真是不好过,眼瞅着都要断顿了,没想到忽然这天上就掉下来个大馅饼,真是老天爷饿不死瞎家巧啊。不过,回想起来,没耳虎还是觉得有些肉疼,这次点子太扎手,虽然全歼了商队,但自己也是元气大伤,虽说山上七大八小有二百多号人,但真正能打的兄弟不过五十几个,这一仗下来,直接挂掉的就有七个,另外,受伤的还有十多个,里面有几个怕是挺不过来了。

    张冲一众人等先进了聚义厅,这时,大厅里已经有不少人了。带他们回山的那个头目向上交了令,没耳虎点了点头,示意他找地方坐下。头目在大厅里是有固定的座位的,但象张冲这种小喽罗自然是没有资格坐的,当然这点觉悟张冲还是有的,当那个头目坐下来后,他也很自然跟着大家站在了头目的身后。

    接下来,便是论功行赏。张冲很淡定,他现在已经能接受自己身体的记忆了,刚才一打起来,他就当头挨了一记流星锤,无论从生理学还是物理学的角度分析,他都是挂掉了的。所以整场战斗与他没有什么关系,就算是有,充其量也就能得点抚恤金。可惜,现在他又活了,所以老板的红包他压根没有指望。

    银子是个好东西,至少让没耳虎的态度好很了许多,“众们兄弟,刚才大伙奋勇争先,全歼商队,你们都是好样的,不愧是我们鸡头山的好汉。”

    “谢大哥夸奖!”众头目站起身,冲着没耳虎抱了抱拳,齐声道。

    “好好,”没耳虎大笑,伸出双手,做了下压的手势,等众头目坐定,接着说:“跟着虎爷我混,没别的,就是有酒大家喝,有肉大家吃,有银子大家花。”

    “虎爷威武!”

    “虎爷仗义!”众人七嘴八舌地恭维道。

    没耳虎满脸的笑容,招了招手,站在他旁边的师爷胡有利赶紧上前一步,满脸媚笑地冲着没耳虎点头哈腰地鞠了一躬,然后才直起腰板,转身冲着大家,清了清嗓子,狐假虎威地正色道:“虎爷仁义,有功必赏。现在听我说,三当家冲锋在先,当立头功,赏银十两。”

    “吁!”下面嘘声一片,看来今天大当家的真是要出血了,一出手就是十两,真是太给力了,众人的胃口一下子被了起来,一个个两只眼睛都发出绿光来。

    “黑虎兄弟力毙商队护队镖头,功不可没,赏银八两。”胡有利话音刚落,一个彪形大汉便站起身来,向着没耳虎一抱拳,瓮声瓮气地道:“谢大当家。”这个人张冲是有印象的,他是山寨的总教头,一身横练功夫,有“万人敌”之称。

    接下来,正面接敌的头领赵小六得了赏银五两,负责哨探的过街鼠得了三两,负责打扫战场的陈有,也就是领着张冲他们回山的那个头目,都分了二两银子,其他所有参战人员也有赏金。大出张冲意料的是,他竟然也有三钱的进帐。

    庆功宴早就备好了,胡有利宣布完犒赏结果,大家就一齐动手,安排好桌椅板凳、杯碗盘碟,后厨便将酒肉流水般送上来,众匪欢天喜地地胡吃海塞起来,直闹到深夜,一个个喝得酩酊大酒,这才散了。

    环境变了,张冲睡得不踏实,第二天天一亮便起了床。但很快,他就发现原来醒着比睡着了更加无聊。一直都了快响午,众人才一个个起身,等他们把自己收拾清楚了,太阳都已经偏西了。“这才叫生活啊。”张冲心里虽然急不可奈,但看完土匪们的作息,还是忍不住感叹道。比比自己以前的生活,睡的比鸡晚,起的比鸡早,还有被万恶的老板骂,这儿真是天堂啊!他真的开始喜欢这儿了。

第二章 分赃不均

    鸡头山大寨很大,分前寨和后寨。当家们、几个重要头领和他们的家眷住在后寨,再加上服侍他们的丫头小厮,一共不过几十个人。山寨的主力全部驻扎在前寨,大概有一百多名喽兵。这些喽兵每二十个人编成一个大队,每队有一个头领,五个人组成一个小队,有一个小队长。张冲所在的是第三队第二小队,头领就是陈有,小队长没有名字,大家叫他山猫。

    前寨的中间是聚义大厅,聚义厅前面是一个宽敞平整的大操场。围绕着大厅,杂乱无章地分布着一些独立的小院子。各队人马分别住在这些小独院里,院子基本上是四合院,里面房间不少,匪兵们以小队为单位住在不同的房间。

    每月初一、十五,各队喽兵要到山寨正中的广场上去集体操练,其他时间没有号令是不允许随便走动的。于是大家便只能窝在房间里吹牛、喝酒、赌钱,实在无聊了,就到院子里或者寨子里和其他小队的人打打架,发泄一下。

    今儿天气不坏,日头暖暖地照在院子里。昨晚大家都喝大了,今天起来免不得头晕脑涨,浑身不得劲,喽兵们一个个半死不活地倚着墙根,或蹲或躺地一边照太阳,一边等陈有回来。

    按惯例,喽兵的赏银是由头领负责领回,然后再分给大伙的。

    陈有去大寨有些时候了,到现在仍然没有回来,大伙慢慢有些坐不住了,开始小声地议论起来。

    “这次得了全是足银,我一打开箱子,白花花地晃眼啊,这回发财了。”一个喽兵说着,口水都快要流下来了。

    “切,你以为老大会把这次的银子赏给我们吗,能得点杂银就念阿弥陀佛了!”显然,更多的喽兵还是比较清醒的。

    鸡头山所处的义州城,虽说不能算穷山僻壤,但也绝对算不上繁华之地,平日里劫的银子,若能得着八成的那可就真是撞着大运了,别说是五分的,就算是三分的也不多见,最多的是白里透红杂碎银两。估摸着这次,基本都是这种状如黄金的银子。

    大家正说着,陈有从外面走进来,黑着脸,也不说话,直直地进了堂屋。头领的待遇自然要高出平常喽兵很多,是享受单间的。三队的院子有三间正房,东面那间是陈有的卧室,中间的堂屋,是议事办公的地方,西边那间是小库房,放着些武器装备,日子好过时,也曾经放过些美酒、腌肉什么的。

    见陈有进了房间,各个小队长急忙站起身来,跟在他后面进了堂屋,最后进去的将大门关紧,把一帮心思各异的喽兵晾在了外面。

    没一会,小队长们便出来了。众人见状,立即不约而同的快步返回各自的房间。张冲毕竟刚刚穿越过来,对这里的规矩掌握地还不是很清楚,脚下就慢了一步。等他进了房间,他们小队的人都已经回到了自己的铺位上,一个个低眉顺眼地坐着,就象遇上严厉阿姨的幼儿园乖宝宝,仔细地陪着小心,生怕一不留神,不仅分不到糖果,还要被打屁股。

    山猫的脸比陈有的脸更黑。胡师爷宣布他的赏钱是一两,可自己却只拿到了七钱,而且是红黄相间的杂银,折合下来,还不到五钱,这让他感觉很不爽。不过,刚才陈有也说了,他比自己也好不到哪儿去,二两银子到手的还不到一两。层层克扣,山寨的潜规则就是这样的,所以山猫能做的也只有生闷气了。

    山猫气呼呼地走进来,大家见状,心里便悬了起来,看来这赏钱之事,怕是要黄汤了。毛豆是个有眼力劲的,快走几步,将桌前的长凳拉出来,伺候山猫坐下,又端起黑陶茶壶,给山猫倒了碗水。山猫看都没看毛豆一眼,自顾端起碗来,一口气喝了个精光,这才从怀里掏出几串铜钱,扔在桌子,没好气地说,“一个个促死的货,拿去分了把。”

    话音刚落,几个人象恶狗抢骨头一般便扑了上去,七手八脚地一抢,那串钱的绳子便断了,铜钱散落了一地,能得多少,全凭个人的身手和运气了。只一转眼的功夫,铜钱便被一抢而空,手快的抢了几十枚,手慢的只拿到十几枚。等张冲到前面,桌面上就剩下几截串钱的断绳,如同僵死的蚯蚓,形容惨淡地看着张冲。“我的呢?”张冲似乎是自言自语地悻悻道。

    没有人理会张冲,大家心里全窝着火呢!好容易做了桩大生意,实指望这次能翻翻身的,没想到,最后的结果还没有去山下那些穷棒子家里转一圈收获大呢。这么多钱不分,没耳虎这是要留着买棺材吗?大家心里这么想,可是没有一个人敢表现出来。无论陈有也好,山猫也罢,那都是没耳虎的铁杆。别看陈有和山猫一肚子的不乐意,要是谁敢来上这么一句,他俩肯定会给那不开眼的货白刀子进红刀子出,银子固然重要,但没了命,要银子还有什么意思?

    张冲能想到这赏银肯定会有克扣的,只是没想到竟然会克扣到如此无耻的地步,比起山猫,他以前公司里的顶头上司,年经轻轻就已秃顶的销售部经理,简直就是个毫无私心杂念的廉洁高尚的人。霎时间,张冲竟然没了主意,进不得又退不得,来来回回地在屋里走着,心中暗道:“好尴尬啊!”

    “转,转你娘的腿啊,”山猫这一肚子的火,总得找地方发泄出来不是,于是张冲便躺枪了,“你他娘的转的老子头都晕了。”山猫大骂着,跳起来,一脚便踹到了张冲的心窝上。张冲虽说以前在健身房里也选过散打的课,但是一次也没有实战过,更何况遇上的是山猫这种身经百战的悍匪。这一脚被结结实实地踢了个正着。张冲的脸当时就白了,只觉得眼前一黑,喉间一阵发甜,“噗”地一口鲜血便喷了出来。

    “娘的,真是个怂货。”山猫没想到张冲这么不经打,当时就有点兴趣索然,“把这货给我扔得远远的,看着就他娘的堵得慌。”

    张冲在队里虽说没有什么人缘,但也没得罪过谁,大伙们也没觉得他有多么讨厌,所以山猫一发话,其余的人便一起上前,七手八脚地架起张冲,一直把他架了出去。众人还算仗义,怕张冲再让山猫看见,又发生什么事端,索性将他架到院外,一直到了中心操场,才把他放下来,让他平躺在操场边的石凳上,先把这口气上来再说。

    在山寨里,死个把喽兵,还不如死只鸡让大家关注。张冲只能暂时将这口气暂切忍下来,在这儿,别说作了,说算是不作,都随时会死。

    “你们几个干什么呢,皮痒了是不是?”大伙刚喘口气,就听见有人高声叫道。

第三章 二当家的传说

    众人抬起头,只见一队喽兵正朝他们走过来。这伙喽兵和普通土匪的装扮不太一样,一个个穿着紧身的皮甲,里面衬着红色的战袄,褐色的裤子,腰扎青色的英雄带,脚下的黑皮靴擦得锃明瓦亮,手擎红缨长枪,挎着制式的腰刀,不细看,还以为是正规军。

    众人见状,急忙立身垂手站好,这伙爷他们可惹不起。

    这队人马是二当家的贴身卫队。二当家赵戎是鸡头山的神话,这位爷乃三代将门之后,上山之前是南汉国最精锐的黑甲军的副都头,弓马娴熟,勇冠三军。

    赵戎有本事,可脾气也大,说好听的这叫做有个性,但实际上就是二。在体制中混,有个性就等于找死。

    赵戎看不惯那些官僚,“娘的,枪都不知道拿哪头的货,还跟老子谈兵法。”赵戎冷眼看着正在滔滔不绝的古都头心里恨恨地想。赵戎从第一次见到古都头就讨厌他,现在更讨厌。

    很简单的一次换防,不到十天的路程,本来应该象郊游一样轻松惬意的,没想到第四天上就被北蛮国的骑兵给堵了。指挥使李贵当时就吓慌了,立即下令扎营,严密防守,静候援军。

    赵戎恨死李贵这个穷酸了,若不是这货非说什么塞外草原风光无限,要吟诗作赋,生生耽误了一天时间的话,现在他们早就到养马堡了。前方的斥候传来了消息,堵他们的不过是一支北蛮的游骑,只有千人左右,而且他也曾带着一小队人马,和北蛮的前哨接触了一次。据他判断,只要全军倾力一个冲锋,就算歼灭不了这支队伍,至少也能将其冲散,这样就算是耽误了一天时间,他们也能在北蛮大军赶到之前,把主力拉进养马堡。养马堡虽小,但毕竟经营多年,墙高沟深,防守起来可以以逸待劳,就算是北蛮主力赶来,撑上二三个月也是完全有可能的,如今却偏偏要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安营扎寨,还腆着脸说兵法有云,云你娘个大头鬼啊!赵戎经常想,是不是当今圣上曾经被驴踢了脑袋,不然怎么会安排象李贵、古都头这样的文人来当军事主官呢。

    “嗳,我说那个谁,”古都头很轻佻地用手指点着赵戎,刚才他在讲话时,就注意到这货七个不忿八个不服的,心中着实地不爽,“刚才我说的都是指挥使李大人的指示,尔等定要用心领会,若要误了指挥使大人的大事,留心你们的狗头。那个谁,你把你的人看紧了,若再私自行动,军法从事。”

    “谁长着狗头,我看你才是狗头,丧家狗的狗头。这么几个蛮子就把你们吓成这样,我看还真不如一只狗。你也不必扯虎皮作大旗,这么打仗,还什么指挥使,我看是吃屎还差不多。”赵戎说完,周围的将领都忍不住想要笑,可这毕竟涉及到上官,上纲上线起来,那可不是玩的,于是只能使劲憋着。

    古都头的脸都紫了,浑身哆嗦着说:“你,你,好无礼,竞敢如此抵侮上官,反了,真是反了,来人给我拿下。”

    左右听令,正要往前,但看到赵戎一脸的铁青,心里就先怯了三分,再看赵戎身边的部下纷纷将手放到了腰间的刀把上,随时准备拔刀砍人,就更加迟疑着不敢上前了。古都头见军士不听令,更加恼火,只身往前疾走几步来到赵戎面前,扬起手里的马鞭,厉声喝道:“打死你这个贼叛军。”

    书生几乎就是孱弱的同义词,凭古都头这点斤两,和赵戎动手,真的是班门弄斧,自取其辱。赵戎微微一晃身形,将鞭锋躲了过去,接着踮步上前贴着古都头,左手掐住他的脖子,扬起右手,实实地给了他一个大嘴巴。这一嘴巴把古都头抽成了古陀螺,滴溜溜转了四五圈才一屁股坐在地上。

    读书人的脑子就是好使,若是常人被这样一打,怕是早就蒙圈了,可古都头的脑子却一下子清醒过来。再闹下去,自己肯定会更惨,识时务者为俊杰,他从地上站起来,第一件事便是夺路而出,直到跑出了军帐门,才回过头来,指着赵戎恶狠狠地道:“你这厮给我等着。”

    看着古都头的狼狈样,大家再也忍不了,一起哄堂大笑起来。

    李指挥使和赵戎共事不是一天两天了,对于赵戎的火爆脾气是知晓的,平日里这厮目无尊长,不服号令他都忍了,当然这并不说明李大人是个很大度的人,只是因为赵戎没直接惹到他的头上罢了,所以这次他是真的生气了。赵戎明明知道古都头是自己的小舅子,还敢如此嚣张,这就是**裸地打脸,而且打的是他堂堂指挥使的脸。

    “临阵斩将,不祥。”李大人不愧是朝廷培养多年的资深官员,虽然心里恨不得立即将赵戎拿来剥皮抽筋,挫骨扬灰,但表面上却不动声色,静如止水。听完自己小舅子的哭诉,李大人断然拒绝了下面几个将官的提议,“各位休要多言,如今大敌当前,一切以战事为主。赵将军是我军中翘楚,万不可因几句口舌,便做出这等自断臂膀之事。”众人听了,面露愧色,素质,什么叫素质,李大人这才叫素质!

    赵戎昂首阔步地走进了指挥使的大帐。李指挥使下的令,请赵将军进帐议事,李大人把请字咬得很重,所以去给赵戎传令的士兵非常客气。这基本上在赵戎的意料之中,大敌当前,放眼这近万人的军中,谁敢立马横刀,除了自己怕没有第二个人了。“用得着老子,就别跟爷得瑟!”赵戎有些得意地想。

    “来人,给赵将军看座。”李指挥使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赵戎也不客气,大刀金刀地往椅子上一座。赵戎的行为让帐内众人感觉极度不舒服,能在这个营帐里混的,哪个不是十年寒窗,三篇文章打熬出来的,无论怎样也临不到一个死丘八放肆吧,心中立时对其生出许多不满来。

    见赵戎坐定,李贵看了看众人,接着道:“好了,现在赵都头也来了,我们继续议事吧。”说完,转过头来,面带微笑地看着赵戎,“如今我军为北蛮兵所困,战守两难。都头乃三代将门之后,久经沙场,不知对此事有何高见啊?”

    “高见谈不上,两军遭遇,勇者胜之。”赵戎本以为李贵找他来,是为自己小舅子出头,找自己麻烦呢,没想到,李贵对此事却一字未提,而是问计于他,这大出了他的意料。原来准备好的种种对策各种措词,现在一点用处都没有了,一时间竟然有些失落的感觉。若李贵突然问别的事情,没有经过事先准备,赵戎可能会手足无措,不知所云,但好在李贵问的是争战之事,对赵戎来说,这可就是道送分题了,所以不假思索,信口道来,“如今,北蛮国与我军对峙,我部在人数上占绝对优势,所以,我们应该掌握主动,全军出击,方为上策,若一味死守,则先机尽丧,等北蛮主力赶来,我们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赵都头分析地极是,本官也有此意,但北蛮骁骑狡猾如狐,若我军全军出动,其必先逃遁,再行袭挠,到时,我军首尾难顾,左右不支,可就是打蛇不死,反受其害了。”张贵叹了口气道。

    “无妨。”赵戎胸有成竹地说:“我们可以选精骑一队,与其主力绞在一起,然后再全军出动,对其进行合围,则大事可定。”

    “妙啊!”李贵抚掌大笑道:“赵都头果然是计高一筹。如此,众将官,何人愿带兵深入虎穴,立此头功?”

    此时,大帐之内一片寂静,众人神态各异,但流露出的情感却是出奇地一致,谁愿意去送死谁去,反正老子不去。

    李贵把脸一沉,厉声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平日尔等饱食朝廷俸禄,如今就是这样报效天家的吗?”帐中诸人又不是第一天才从政从军的雏,任你把喉咙喊破,我自岿然不动,你又能奈何?可赵戎却是第一次参加如此高规格的议事会议,见无人接话,就坐不住了,于是站起身来,抱拳施礼道:“末将不才,愿领命。”

    李贵自然大喜,立即传令明日五更造饭,着赵戎自行挑选三百精骑前去迎敌,其余人马等赵戎信号后,全军向前,违令必斩!

    信心满满的赵戎一马当前冲向北蛮骑兵的营地,这下轮到北蛮兵郁闷了。北蛮骑兵主将萧定南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干哈啊,这是?平日里这帮小南蛮见到他们,只会嫌爹娘少给自己生了两条腿,这次竟然主动冲了过来。这帮家伙不会是吃了什么不消化的东西了吧,今儿咋闹得这么欢腾呢?

    事过反常则为妖。萧定南断定此中定有阴谋,不敢大意,当即吩咐吹响号角,让儿郎们上马准备迎战。

    赵戎带着人马并不与北蛮兵硬碰硬,稍一交手,便拔转马头,从敌军空隙中穿插而过。这样来回冲击了两次,萧定南笑了,暗道:“原来这帮南汉兵目的是扰乱自己的阵脚啊,这可真是可笑,要讲袭扰,我们北蛮可是玩这个的祖宗。”于是,将手中的令旗一挥,号角之声再次响起,北蛮军闻令,立即分散开来,几人一个小队,猛力冲击,就象一把把锋利的匕首捅进了南汉骑兵的阵形,只四五个回合便完成了对南汉军的分割包围。赵戎一见得计,心中狂想,抽出一支响箭,朝着天空射出去。

    萧定南被响箭发出的尖利声音惊醒了,“不好,中计!”现在他才算明白闯进来的这伙骑兵的真正意图其实是为了缠住他们,急忙大叫道:“全体收拢,结阵。”但此时,双方已成胶着状态,要想集合队伍,谈何容易啊!

    正当萧定南暗暗叫苦之际,前方哨骑回报,南汉军大营营门紧闭,压根没有要出动的意思。这就怪了,萧定南听了哨骑的报告真是没主意了,这究竟是几个意思,总不能说这帮家伙冲进来就是专程来送死的吧?

    萧定南想不明白,但赵戎却慢慢想明白了。“兄弟们,咱们让李贵这只老狗给阴了!”赵戎突然绝望地狂喊,“李贵匹夫,我定取尔狗头。”

    说归说,骂归骂,赵戎知道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急忙从箭壶再次抽出响箭,朝着天空连射三箭,示意手下立即分散突围。

第四章 义州匪事

    无论多么正确的决策,执行起来都是需要付出代价的。尽管赵戎在第一时间下达了分散突围的命令,但在强悍的北蛮国骑兵的绞杀下,最后突出重围的也不过二十几个人。

    赵戎带着这二十几个兄弟,四处流亡了一段时间,最后走投无路,才上了鸡头山落草当了土匪。

    鸡头山所在的义州,是个盛产土匪的地方。首先,义州多山。山高林茂,不当土匪真对不住这块风水宝地。再说,土匪这职业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门槛低到可以忽略不计,无论你是贫穷还是富有,健康还是疾病,只有你说一句“我愿意”,这事就成了。还有就是启动资金低,只要有半袋野菜杂面饼就足可以开工了。当年,张三就是被没耳虎用一个杂面饼给收上山的。

    不过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义州匪事兴盛,关键在于这儿的营匪环境好。官匪之间鱼水情深,是义州的优良传统。在义州拉竿子带队伍,没人官府的人罩着,也不是说不行,不过象西游记里面的白骨精一样被打得连毛都不剩一根的几率会大大增加。官府里的人平日有钱拿,等狠狠捞上他几年,然后再找个不长眼的山寨一剿,这样以来资历有了,政绩也有了,想不提拔都难。所以,只要是按时孝敬,官府对土匪向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义州也就成了有志于土匪事业的人创业的天堂!

    在这汹涌的创业大潮中,有一朵小小的浪花,那就是没耳虎。想当初,没耳虎的队伍才开张,拢共才有十几个人,七八条枪,那时,恰虎哥少年,风华正茂,土匪义气,挥斥方遒,还给自己取了一个很威武的绰号唤作“下山虎”。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下山虎第一次下山就让镖局里的镖师用弹弓射掉了两支耳朵,瞬间就从威风凛凛的下山虎变成了灰头土脸的没耳虎。虽然他因此成为业界的笑话,但事情总有两面性,至少让人记住了义州有他这么**人物。

    下山虎也好,没耳虎也罢,老虎总是要吃肉的,要是老躲在山上吃野果、饮山泉的那就是猴子了。这时,没耳虎才发现原来在义州,土匪这个行当也不好干。义州拢共然这么大,从业人员太多,同行竞争太激烈,僧多粥少,想吃饱饭真实不容易。

    在二当家上山之前的那段日子里,没耳虎的日子过得艰难,但内容还是比较丰富的,简言之就是挨揍的时候比抢劫的时候多,挨饿的时候比挨揍的时候更多。这样的日子张三作为亲历者感触很深,但他却无怨无悔,这么多年下来,对山寨始终做到了不离不弃。因为他很清楚,就凭他的本事,能收他的山寨比起没耳虎来不可能好多少,只会是更糟。

    相对于二当家,张三算得上是山寨的老人了,二当家上山的时候他就在现场。当时的情景有些尴尬,那天巡山的喽回来禀报,说山下来了肥羊,于是没耳虎带着兄弟绿着眼睛就下了山。这次老天真的开眼了!没耳虎激动得都要哭了,整整一车的谷子,只要一个老头推着,还没有保镖,这样再不抢的话,那可就真是没有天理了!

    这种情况下,没耳虎一般是冲在最前面的。他上前一把就把老头推了个四脚朝天,接下来就是推车子的,自己堂堂一个大当家,推车子这种粗活自然是不会做的。不过,他等了半天,也没见人过来推车,心里恼火地很,一扭头就看见了正在发呆的张三,于是张口大骂:“张三,你个倒霉催的货。你娃睡着了吗,还不他娘地过来给老子推车。”

    张三还真不是个懒惰的人,他只是不知道自己应该上前去推车罢了,直到听见没耳虎喊他,才急忙小跑着过来。当张三走到没耳虎身边时,没耳虎照着他的屁股狠狠地踢了一脚,这才算解恨。

    张三推着车子在前面,没耳虎哼着小曲跟在后面,眯着眼睛享受抢劫的快感。

    “没耳虎,你个天杀的,连喂猪的陈年谷子都劫,你还是不是人?”老汉一眼就认出了没耳虎,义州虽然多匪,但没有耳朵的土匪却只次一家,别无分号。接着老汉便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着骂了起来。

    没耳虎觉得这个老汉确实有点过了,其实一些事情懂得就好,何必说得这么直白。恼羞成怒的没耳虎决定要好好教训一下这个不开眼的老货。那老汉见没耳虎拎着把崩了口的破刀,气势汹汹地冲他杀过来,急忙跳起身来,一溜烟跑了。他倒不担心没耳虎会杀了他,退一万步说,就算没耳虎真的有杀人的胆,他手里那把破刀也砍不死人。老汉担心的只是会是被砍伤,已经折了一小推车谷子了,要是再搭进医药费去,那可就折大发了,所以脚下步子迈得很快,没耳虎跟在后面追了二里多地,竟然没有追上。

    不嫌鬼瘦的阎王当然不会只要没耳虎一个,在没耳虎他们返回山寨的路上,就被野鸡凹的过山蛇给堵了。

    “过山蛇兄弟,好久不见,想死你了。”没耳虎用十分夸张地热情大笑着和过山蛇打起招呼。这当然不是因为没耳虎和过山蛇交情好,或者是没耳虎表演**太强,而是因为他知道自己确实打不过过山蛇,该低头时就低头,这也没什么丢人的。

    “我说怎么今儿早上一睁眼就听见喜鹊叫,合着是该遇上没耳虎兄弟啊!”过山蛇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没耳虎,“怎么着,看这样兄弟这是发大财了吧?”

    “哪里,哪里。”没耳虎笑着摆了摆手,“这点东西怎么入得了兄弟你的法眼呢。不过,见了面分一半,这个规矩不能坏,来,张三,把车上的谷子卸下一半给我过山蛇兄弟。”

    “呸,”看着没耳虎的怂样,过山蛇一点成就感都没有,心里便不耐烦起来,便一口浓痰喷了过来,“卸你娘的腿啊,把车子留下,你们几块货,立即给老子滚蛋。”张三跟着没耳虎和过山蛇他们打过几次,每次都被打得满地找牙,所以,他特别听话,立即扔下车子,跑到没耳虎的身后躲了起来。没耳虎没有心思去和张三计较,他眼睁睁地看着过山蛇他们推着车子渐行渐远。

    直到过山蛇转过山坡看不见了,没耳虎才回过神来,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着骂了起来,“过山蛇,你个天杀的,连喂猪的陈年谷子都劫,你还是不是人?”

    没想到,过山蛇并没有走多远,再加上顺风,没耳虎的叫骂听得真真的。过山蛇觉得没耳虎确实有点过了,其实一些事情懂得就好,何必说得这么直白。恼羞成怒的过山蛇决定要好好教训一下这个不开眼的家伙。

    没耳虎当然要比刚才那个老汉硬气得多,见过山蛇拿着块石头,气势汹汹地冲他杀过来,急忙跳起身来,边跑边扭头指着过山蛇大叫道,“孙子,你给我等着。”你给我等着,这句义州匪界的常用语,听上去霸气,但效果却苍白无力,绝大多数情况下,只不过是为跑路找个冠冕堂皇的说辞罢了。

    没耳虎刚才追老汉时,已经活动开了,比起没有做过拉伸,更没有经过热身的过山蛇自然要快很多,所以在后面穷追的过山蛇也只能看着没耳虎他们越跑越远了。

    一路上没耳虎没敢停,快到山寨大门时,却发现张三他们神色怪异地站在路边。“娘的,看看你们一个个那个鸟样子,慌什么?”没耳虎停下来,上下不接下气地骂道:“过山蛇那孙子有那么可怕吗,跑跑跑,就他娘的知道跑,以后出去别说是跟我虎爷混的,老子的脸让你们丢净了!还他娘的楞着做什么,等着给老子送殡啊,都给老子回去,慢慢跟你们算帐。”

    “虎爷,”张三怯怯地说:“有人!”

    “什么人?”没耳虎一楞,放眼望去,只见十几个人正聚在山寨大门前,全都是彪形大汉,最恐怖的是他们竟然都骑着马,虽说现在隔得远看不清楚他们的模样神情,但用脚趾头都能想到这帮家伙绝对不是什么善类。没耳虎真是慌了,没想到今天自己下了趟山,便宜没占着不说,现在看来,连菊花都要被人爆掉了,这是要端老子老窝的节奏啊。

    没耳虎正在忐忑着,那伙人终于发现了他们。只见那伙人中冲出一骑,看情形是个领头的,直冲他们而来。跑是跑不了了,没耳虎自信就算没有刚才那段狼奔豕突地穷窜,自己这两条腿也无论如何是跑不过四条腿的。于是他一横心,想大不了老子就投降他们!

    马速很快,转眼之间那人便来到了没耳虎的面前。只见他一勒马缰,停了下来,却不下马,只在马上一拱手,朗声问道:“请问哪位是没耳虎大当家的?”

    没耳虎听那人语气还算平和,壮了壮胆子,往前一步,也拱手还了一礼,道:“在下便是没耳虎,不知这位英雄有何见教。”

    听到没耳虎的话,马上那人立即翻身下马,深施一礼,道:“表哥,可还认得小弟?”

    没耳虎心里一楞,仔细打量着对面的人,过了半天,才迟疑地问道:“莫不是我那赵戎表弟?”

    “正是小弟。”赵戎见没耳虎认出自己,当时激动地热泪盈眶,上前紧紧抱住没耳虎。现在这对难兄难弟,心里都藏着一肚子酸楚和委屈,如今总算是见着亲人了,二人禁不住抱头痛哭起来。

第五章鸡头山的春天

    没耳虎和赵戎是实在亲戚,具体说来赵戎是没耳虎三表姑的大伯子妻侄的二表弟,所以论起来,两个人就是实打实的表兄弟。除了亲戚关系之外,没耳虎和赵戎家也算得上是世交,两个人的父亲在同一个部队中都担任伙长职务。小的时候,两个人就是一起玩泥巴的好兄弟。后来,他们父亲的部队整建制撤消,人员分流到了各处,两个人这才分了开来。

    突出重围后的赵戎第一个念头就是立即返回京城的黑甲军大本营,找黑甲军大将军叶云告状。但是他们突围的方向出了问题,当时慌不择路竟然冲进了北蛮国的国境,等他们一路砍杀,重新回到南汉国境内时,已经半个月过去了。赵戎带着亲随们马不停蹄地向京城行进,快到京城时,他们在一家驿站歇脚,无意中却听到了一个让赵戎感觉五雷轰顶的消息。指挥使李贵李大人如今已升任兵部侍兼黑甲军参议了。

    原来,就在赵戎他们突围后的第二天黄昏,北蛮主力就铺天盖地而来,赵戎所属的那只部队除了张贵一人外,全军覆没,近万人惨死在北蛮兵的屠刀之下。

    兵部战报上达天听之时,南汉灵宗宋铣比较忙,下月初五是义州郡主宋涟举行笄礼的日子,这可比北方的战事要重要的多。宋涟是灵宗四弟潮亲王宋银的二女儿,自幼深受灵宗宠爱。眼瞅着自己的掌上明珠终于要长大成人了,灵帝心中自然是十分的喜悦,他歪在养心殿的龙榻上,象个更年期综合症重度患者一样喋喋不休地指手画脚,此事着礼部安排专人,彼项由户部再加拨银两。大太监卞性仁恭恭敬敬地站在御阶下,尽职尽责的当着捧哏,“嗯、啊、嗨、是”地小心应付着,一脸的微笑中含着一股说不出的暧昧。

    兵部战报是加了十万火急的封签的,中门官自然不敢怠慢,急忙住里送上来。灵宗从龙案上拿起兵部的折子,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说了一声知道了,便丢到了一边。

    站在养心殿东侧柱子后面的那个记录起居的史官见此情景,皱了皱眉头,小声干咳嗽一声。灵宗闻听,心中一紧,对这个啥事都敢秉笔直书的史官,他心中还真有一丝忌惮,这件事若是被他如实记下来,再传闻出去被那帮该死的言官知道,朝会之上又该吡吡不停了。于是他直了直身子,朝着卞性仁又补充了一句:“李爱卿办差也算用心了,着内阁拟旨在兵部给他安排个差事吧。”

    “天啊!”赵戎哀号道,如今他真变成一只绕树三匝,无枝可依的傻鸟了。何去何从?重返黑甲军吗?无论是赵戎还是李贵,心里都清楚得很,当今圣上昏是昏了点,但却不傻,要是让他知道李贵为了泄私愤,把他斥重金打造的三百黑甲军扔出去送死的话,一定会下旨将这货叉出午门外,用廷杖打得连他妈都认不出来的。所以,只要他回去,李贵就会想尽一切办法让他闭嘴。赵戎清楚他在黑甲军里的话语权,和李贵压根不在一个层面上,李贵想弄死他,那就是分分钟的事。但不回黑甲军,他就成了逃兵。赵戎一直在黑甲军效力,黑甲军的战力他是最清楚不过的了,别看他们和北蛮兵干起来不是个,但要对自己人下起手来,那手可比他们身上穿的黑甲要黑多了。

    整整一夜,赵戎和他的亲随们谁都没有睡,赵戎在想,亲随们在等他想的结果。三更鼓响,赵戎站起来,坚定地将手指点到地图上,众亲随围过来,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那个位置叫义州。方向定了,一切就好办了,大家长舒了一口气,各自去收拾准备去了。没有人问为什么,跟着赵都头,不需要带脑子,他命令怎么办,就去怎么办,这也是赵都头的命令。

    如果灵宗皇帝知道赵戎他们收集情报的效率,一定会十分欣慰的,朝廷的钱真的没有白花。赵戎和他的手下到达义州后,只用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把整个义州的情况摸了个大概,在处理这些情报时,他发现了一个熟人,没耳虎。

    天上掉下个赵弟弟,没耳虎还是很高兴的。至于赵戎曾经发生过什么,他一点都不关心,这就是当土匪的好处,不需要政审。相反,谁惹的祸越大,在圈子里就越有面子。

    没耳虎也是让过山蛇给欺负急了,所以口无遮拦,将刚才发生的事一股脑的向赵戎倒了出来,直到说完了,才意识到有点跌份,便急忙改口说:“哥哥我今天就是没带刀,不然的话,我一定砍死他个龟孙。”

    没耳虎这句话说得声音很大,站在他后面很远的张三都听见了。张三好奇地望着没耳虎,戳了戳身边的同伴,说:“我明明看着大当家的是带了刀的,咋这一会的功夫就没了呢?”同伴撇了撇嘴道,“你是不是傻啊,跑掉了呗!”

    赵戎倒是很义气,干脆地说道:“没关系,兄弟带着刀呢,敢惹我哥,他死定了!”赵戎已打定主意要在义州东山再起,所以心中只盘算着如何把这投名状交得漂亮些。

    没耳虎开始真没指望赵戎能替他出头。初次见面,按义州道上的规矩,能在道义上表示支持,就已经算是很够义气了。但看赵戎调派人手的样子又不像玩虚的,心里不禁对这个表弟平添了几分好感。

    过山蛇的实力没耳虎是清楚的,说句实在话,他对赵戎他们并不是十分看好。别看这些人一个个虎背熊腰的,但真玩起命来,这都不好使。打架靠的是综合素质,一个人高马大的夯汉未必是一个既瘦又小的会家子的对手。但赵戎如此仗义,没耳虎也就豁出去了,心想打不过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已经跑掉一只鞋了,大不了再跑掉一只,这样更好,俗话不是说了吗,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赵戎让两个身上带伤的手下留下,匀出了两匹马,可惜没耳虎的人没有会骑的。鸡头山上的人包括没耳虎在内以前没有骑过马的,好在没耳**过几次驴。没耳虎上了马,走了几步,感觉还可以,但为了保险期间,他还是决定再找一个人给他牵着马。

    没耳虎一连叫了好几个人,大家都害怕被马踢着,便都说不会,全都躲了起来。最后一个问到的是张三。张三听了先是点了点头,想了想接着又使劲摇了摇头。没耳虎的好心情、好脾气让刚才那几位已经给消耗尽了,心里气得要命,泼口大骂道:“就你狗日的不老实,又点头又是摇头的,你是在打摆子吗?”张三倒不着急,一板一眼地回道:“小的以前放过牛,想牛马都是大牲口,伺候起来应该差不多。不过大当家的问的是有没有牵过马,小的确实没牵过马,可不敢哄骗大当家的,所以又摇头。”

    没耳虎听得不耐烦,立即打断了张三说,“好了,就是你了。”其实就算不好,没耳虎也没办法,张三是最后一个了,他压根就没的挑选。

    过山蛇的运气比没耳虎强不了多少,把没耳虎追丢了后,他们没走出多远,就被兔子窝的张相公黑吃黑了!等没耳虎带这赵戎追上过山蛇时,这货正实实地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地骂着,“张相公,你个天杀的,连喂猪的陈年谷子都劫,你还是不是人?”

    没耳虎这个乐啊,笑骂道:“过山蛇,你孙子也有今天啊。”现在过山蛇的人马已经让张相公给打残了,这个便宜不占白不占。痛打落水狗,可是我们义州土匪的基本技能,于是众人一涌而上,将过山蛇他们一顿胖揍。

    “大家看好了,这位是我的表弟赵戎,以后就是咱们鸡头山的二当家了,谁要是敢不听赵二当家的话,老子就把他的脑袋拧下来。”第二天一大早,没耳虎就召集了所有人马,将赵戎介绍给弟兄们,从此赵戎就算是正式入伙了。没耳虎深情地望着赵戎,大声地对大家说:“赵二当家的来了,我们鸡头山的春天来了。”

    没耳虎的煽情到了张三这里就有些明珠暗投了,张三对没耳虎的这个说法很是不以为然。春天来了,春天来了就好吗?春天是万物萌生的季节,生长着勃勃的希望,但希望只是凭空画出的一个大饼,看得见,但吃不着。张三的父母还有张大、张二都是在春天里饿死的。事实的确如此,在希望中死去,比在绝望中死去更惨。

    对于赵戎的到来,张三没有什么感觉。鸡头山的伙食是按人头发的,平日里每人每顿两个掺了野菜的杂面饼。杂粮是山上自己种的,野菜漫山遍野都是,多出几个人山寨也不会少他的份。少几个人,山寨也不会多分给他一个饼。至于二当家这个位子,那就更与他没有关系了,他知道,就算是鸡头山只剩下他和没耳虎两个人,没耳虎都未必会让他当二当家。

    为了给赵戎接风,没耳虎把山上最后两只老母鸡给杀了,那两只可都是正在下蛋的母鸡啊!最过分的是,张三竟然连口汤都没喝到,要不是他和后厨的伙夫老韩头关系不错,他连味都闻不到。所以张三就有些不高兴了,而且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在张三看来,做什么事本分是最重要的。种地就好好地去伺候庄稼,当土匪就好好去抢东西。二当家还有他带来的那伙人今天打这个,明天打那个,既然很能打,为什么不下山去劫个商队,抢个农庄,要是觉得还不过瘾直接去打安平县城好了。你说你跟帮穷土匪较的哪门子劲,一帮为了车猪食都能打的头破血流的玩意,能榨出多少油水来。打完还得问人家服不服,服不服重要吗?能当饭吃,能当酒喝,还是能当银子花,这不是扯吗?

    “二当家的就是扔了西瓜捡芝麻,这不是不务正业吗?”张三恨恨地将一根木柴捅进灶底,抬起头对老韩头说。老韩头平静地听着张三的牢骚,顺手扔给他一块糠菜饼子,叹道:“你是吃糠菜饼子的命,操大当家的心啊。”

第六章 我叫张冲

    张冲毕竟来自于另外一个世界,与以前生活在这个身体上的那个张三除了性别相同外,其余的基本上就没有什么共同点了。脑子里一下子涌出来这么大的信息量,张冲确实是有点hold不住。不过,至少有一点,张冲是确定的,那就是即将走到自己面前的这个二当家,是鸡头山上响当当的实权人物。虽说,前段时间二当家的突然得了怪病,怕见风,忌生冷,已经由一个威震义州匪界的大杀神蜕变成一个坐月子的老娘们,但他在山寨里的影响,按照张冲的理解仍然是需要仰视才见的庞然大物。

    张冲以前在公司里除了召开全体职员大会外,是没有资格见到副总以上级别的人物的,所以心里难免不由自主地有些紧张。尽管胸口仍然很痛,他还是挣扎着站起身来,和众人一样恭恭敬敬地在路边站好。

    这时,赵戎已经在众护卫的前呼后拥下来到了张冲他们的面前。

    “是三队的人。”刚才喊话的那个护卫凑到赵戎身边,躬身小声说道。

    “哦。”二当家的不动声色地随口应了一声,脚步慢了下来,随手紧了紧身上的斗篷,一抬头正好和张冲看了个对眼。这时张冲才算是看清楚二当家的庐山真面目,只见他形容消瘦,两只眼睛已经凹了进去,胡子刚刚刮过,露出青湛湛的胡茬,配上苍白的脸色,看上去让人觉得有些得慌。个子不算太高,身材很匀称,虽说是正在病中,但经过长年锻炼的身体似乎并没有被摧垮,仍然显得很健硕。

    赵戎对三队的这些喽兵当然不会有兴趣,只漠然的撇了张冲一眼,便转过眼神,毫无神彩地直勾勾盯着前方,继续往前走去。赵戎走了两步,忽然象想起了什么,停下了脚步,想了一会,又回过头来,紧紧得盯着张冲,张冲让他盯得有些发虚,感觉后背的汗毛都竖起来了,正在惶恐着,赵戎开口问道:“你是张三?”

    张冲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应对才好,从张三开始,他就没直接和二当家的说过话,但现在赵戎突然问他这样的问题,又不应该有什么迟疑,只好死马当活马医,先按照自己的经验处理。张冲挺胸收腹,立正站好,高声回答:“报告二当家,我是张三。”说完之后,鬼使神差地又补充了一句,“不过,我现在叫张冲。”

    “张冲。”张冲的表现显然超出了赵戎的意料,他楞了一下,小声地把张冲这个名字念叨了一遍,微微一笑,点了点头道:“名字不错。”

    “谢二当家的夸奖!”张冲把胸脯挺得更高,干净利索地说。在老总们面前,关键是要把精气神拿出来,这样才能给他们留下好印象,这是张冲刚入职场时,带他的第一个师傅教他的第一招。来到这个新世界,张冲第一次施展出来,自我感觉效果还是蛮不错的,至少二当家的脸色比开始的时候好多了。不过,这次赵戎没有接话,只是出了会神,然后也不看张冲,眼直直地盯着前方,开口说道,“好,张冲,以后冲的时候,记得护住前胸。”说完便迈开步子径直走了。

    直到赵戎走远了,张冲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这时他才发现他身边的这些人的心情并不比自己轻松多少。大家用各种羡慕嫉妒恨地目光看着张冲,三队里的人基本上都是山上的老人,二当家的是什么样的人,大家都很清楚。二当家的不太爱和别人说话,山上的喽兵和二当家说过话的,说的内容完全一致,就一个字“是”。当然也有喽兵嫌台词太少,会自作主张加上一句,“是,二当家的。”这种情况二当家也是允许的。今天没想到半年多没出来的二当家竟然突然出来了,而且竟然还被他们遇上了,而且竟然还和一个连小队长都看不上眼的张三说了这么久,这真是太没天理了。

    “张三,你好点了吗?”毛豆有些酸溜溜地问。

    因为二当家的缘故,刚才张冲精神高度紧张,所以能一直硬撑着。现在事情结束了,毛豆一提,他就又记起自己受伤的事来,不觉两腿一软,一屁股跌坐石凳上。但这次大家的同情心不会再泛滥了,刚才和二当家的那一出,这小子的风头出的够大了,大家更希望他能直接跌坐在地上,要是能把屁股摔烂就更好了。张冲从大家刺剌剌的目光中也感觉到了这点,于是故作轻松地说:“好多了,应该没事了。”

    “那就好,”毛豆强笑了一声说,“这样的话,我们就先回去了,你在这儿再多歇会吧。”“是啊,是啊,你就先别回去了,要是再惹猫哥生气,那麻烦可就大了。”其他的人也跟着附和。跟张冲提山猫实际一就是等于堵他的心窝子,大家一时找不到地方发泄,所以有能恶心恶心张冲的机会大家是不会庭的。果然,张冲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难看了起来,于是大家也立马觉得心里舒服多了,开开心心地一哄而散。

    大家走了,操场上又恢复了安静,但张冲那颗激动的心却一时无法平静下来。他忽然想到以前看过的一个笑话,说是有一个人十分兴奋地对大家说,某某某今天跟我说话了。当然这个某某某肯定是一个政治领袖、金融寡头或者娱乐巨星,最不济也得是个粉丝过千万的网红。于是大家都艳羡不已,就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某某某和你说了什么呀?那人就说了,今儿早上,我正好堵了某某某的路,于是某某某就对我说,滚!刚开始读的时候,张冲乐得不行,但随着年龄的增长,阅历的增加,当他再想起这个笑话时,就开始慢慢觉得这事并没有那么好笑。其实人都是有奴性的,只不过有的轻有的重罢了,比如张冲的就要比张三的多一些。想到这儿,张冲便觉得的心里有些酸楚,心情也慢慢平静了下来。

    “二当家的怎么会知道张三呢?”张冲感到很疑惑,伸开手掌,将腕子转了一圈,最后在胸前攥成拳头,皱着眉头叹道:“这个很费解啊!”

    当年,二当家上山后不久就干了一件大事,赵戎宣布由他亲自担任总教头,他手下那伙人当教官,每天自辰时起山寨全员进行操练。头几天还行,土匪就是土匪,别说操练,就是连看过操练的都没有几个,一看这阵势,又是结阵,又是刺杀的,分明是正规军的节奏啊,众喽兵兴奋得嗷嗷叫,又是跑又是跳的,跟吃了耗子样似的,闹得挺欢实,一时间把个山寨整得个乌烟瘴气,鸡犬不宁。可新鲜劲一过,大部分人就不想玩了,一天训练下来,累得跟三孙子似的,有这劲头,当土匪做什么,直接去当兵了,这不是有病吗?好在考勤并不严格,跟自己的教官打个招呼不来也行,张三基本上都在泡病假。没想到一个月之后,二当家的便突然宣布,举行大比武,并按照比武名次对全寨人马进行重新编队。在那次比武中,资深土匪张三得了倒数第一名,光荣地被编到第五队中。山寨中的前三队是战斗队,犒赏也最优厚。第四队是预备队,说穿了就是关键时刻顶上去当炮灰的。至于第五队,则连当炮灰的资格都没有,就在山寨里搞搞卫生,干点杂活什么的,至于奖金啊,福利啊,想都别想。当然,后两队的人也不是没有机会进前三队,但要经过严格地考核,最后还得赵戎亲自批准才行。张三现在之所以能在第三队,是因为二当家的生了病,退到二线休养,人员调动才松了下来。老韩头可怜张三,帮他走了黑虎教头三太太的门子,就把张三调到了三队。这样看来,二当家记住他的原因,最有可能的就是那次比武了,一般第一名和倒数第一名,大家的印象都会比较深刻的。

    想到这儿,张冲不禁有些兴致索然,站起身来,抬头看了看,这才发觉此时天色已晚,没想到自己不知不觉竟然在这里坐了半个下午。再用手摸摸胸口,感觉虽还有些气闷,但已不是那么疼了,想来应该没有什么大碍,这才放下心来。

    初春天气,太阳一落山,天黑得仍然很快,张冲看了看四周,身边的景物已经开始变得有些模糊了。寒风一过,张冲只觉得有一股往骨头里煞得寒冷,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心道,“不行,还是得回屋暖和一下吧,不然伤没事,冻倒先冻死了。”虽如此想,但却迈不开步,也是这张三往常被那山猫欺负狠了,胆儿已是被吓破了。

    又站了一会儿,暮色更浓,山风益劲,张冲实在是坚持不住了,心道,“尼妹啊,哥可不是张三,哥是穿越过来的张冲,穿越是啥意思知道不?穿越就是开挂的意思,不就是一只山猫吗,有什么了不起的,老子不开挂一样能秒他。”想到这儿,豪气顿生,站起身来,径直朝营房走去。

第七章 我辈岂是蓬蒿人

    山猫的气早就消了,张冲前进脚被架出去,沈寄后脚就进了屋。

    沈寄和山猫是一个村的乡亲,平日里关系不错,经常走动。沈寄是五队的队长,论级别要比山猫高一级,可五队这个位置着实不怎么样,所以在山猫面前,他也从来不托大,只以兄弟论交。他这次来找山猫,倒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山寨不是发赏钱了吗,他就是过来碰碰,看能不能蹭山猫顿酒喝。谁知一进门,就看见山猫坐在桌子前正生闷气。等山猫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说完,沈寄心思一动,就有了主意。

    “你说的那张三难道是我们五队出来的那个。”沈寄问道。

    “就是那小子。”山猫恨恨得说,“早晚一天老子非弄死他不可。”

    见山猫气极败坏的样子,沈寄觉得有些好笑,心道,“这娃毕竟年轻,沉稳上差了很多。”便和颜悦色地说:“都是自家兄弟,何必发如此大的狠心。若当真看他不顺眼,只将他赶出去,也就是了。”

    山猫叹了口气说:“哪有那么简单,便是陈大哥想开一个人也没那么容易。如今虽说二当家的不主事了,可要咱们前三队想动一个人,那也得胡师爷点了头,再报大当家的,请了示下才能动得。”

    沈寄听山猫郑重其事地说完,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老弟这些年整日砍砍杀杀的,把心思都放在了外面,怕是把咱们山寨的事都忘了吧?”

    听沈寄如此说,山猫有些摸不着头脑,怔怔地看着沈寄。沈寄笑了笑,接着说道:“现在山寨的规矩是谁的规矩,是二当家的规矩。既然是二当家的规矩,那与大当家的有什么关系。我们都是跟着大当家上山的,大当家的规矩才是你我兄弟得守的规矩。至于胡师爷,那可是咱们兄弟不能比的明白人,你怕什么?”

    “哥哥你就直说,兄弟我该怎么办吧?”山猫擅长的是拎着刀砍人,玩起心思来,智商可就明显地不够用了,所以干脆不却费那个脑筋,直来直去地对沈寄说。

    沈寄等的就是山猫这句话,便道:“你既然看张三不顺眼,那么直接就让张三离开你们小队,这空出来的位置,我们找自己人填上,一进一出,总数又没变,这种小事,我们自己就办了,又何必去麻烦胡师爷呢?”

    “着啊。”山猫拍着大腿乐道:“不愧是老家贼,点子就是多。”说着又忽然停下来,道:“不好,这一时间,你让我上哪儿找人填进来呢?”

    “这个无妨。”沈寄心中窃喜,却故作平淡地说:“我有个外甥前几天刚刚上山,如今就在我们五队办差,不如让他过来顶了张三,自己家的孩子用起来也放心些。那张三原本就是五队的人,这次再回去,量他也说不出别的来。”

    “这样也好。”山猫点了点头,虽说山猫头脑是有些简单,但毕竟也不是个傻子,这个时候也觉出味来了,于是冷笑着盯着沈寄道:“你个沈老鬼,不是挖了个坑让我跳吧?”

    沈寄急忙摆手道:“兄弟说哪里话,哥哥什么时候害过兄弟来着?你想想看,这件事如此处理,兄弟既能出了气,又能得个称手的人,这样的坑我倒是巴不得你能多挖几个,让哥哥也来跳。”

    “话虽如此,做起来怕是也有些儿棘手。”山猫忽然想起来什么,满脸忧郁地叹了口气。

    沈寄见状急忙问道:“此话怎讲?”

    山猫道:“这张三来的时候,可是黑虎教头关照过的。若是把张三赶出去,黑虎那边怕是面子上过不去,为了些许小事,最后却得罪了黑虎,怕是不值。”

    “屁!”沈寄不屑地说,“张三从五队走的时候,我就查清楚了。是伙房的老韩头走了黑虎三姨太的路子,至于张三,黑虎认识他是个球?”

    “噢,原来是这样啊。”山猫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沈寄在一旁看到山猫的脸色露出松动之意,迅速从怀里掏出两吊铜钱塞到山猫的袖袋里。

    打铁要趁热,沈寄回去没多久,沈寄的外甥侯廷就来找山猫报到了,当然他不是空着手来的,除了自己的行李外,还带了一坛酒和五斤腊肉,当然这些礼物是沈寄替他准备的。五队虽然差了些,但只要当长,油水总能捞一点的。

    山猫对侯廷第一印象并不好,不过,有钱拿,还有酒有肉,其他的就真的不重要了。山猫将酒肉锁进自己的柜子里,然后又拽了一下锁,确定的确是锁好了以后,才转过身来将侯廷带到张三的铺前道,“把这儿收拾一下,以后你就睡这儿。”说完便急匆匆地出了门,四小队那边场子都开好久了,掷色子押宝各种活动一应俱全,山猫早就等不及了。

    侯廷本来就是个好吃懒做的货,自己的铺盖都懒得收拾,现在却还要替别人收拾,心中恼火地紧,弯下身子将张冲的东西划拉起来,往门后边一扔,又觉得不解恨,过去在张冲的被子上狠狠地踩了两脚。完事之后,侯廷坐在床上,四下打量了一番,见屋子里一个人也没有。来的时候,在院子里听到西厢房那边人声鼎沸,热闹非凡,想来这些人都去那边耍子快活去了,心底便有些痒痒,但临来的时候,舅舅沈寄再三嘱咐他,一定要小心从事,想来想去,也只好放弃了这个心思。一个人呆坐,越坐越是无聊,最后干脆拉开被子蒙头大睡起来。

    虽然给自己打了一路子的气,但进了院子,张冲心中还是有些惴惴不安。此时已是掌灯时分,张冲站在天井里,四下望了望,院子里除了四小队的房间以外,都黑着灯。接着又听见山猫那破锣般的叫喊声,从那个房间里传出来,张冲终于放心了,以山猫的赌性,估计摊子不散他是不会回屋的,自己可以放心地睡个好觉了。

    张冲住的东厢房门很小,窗子更小,密密的窗棂上又贴着厚厚的窗纸,采光很差,屋子里一片漆黑。好在自己的铺位自己还记得很清楚,有没有光亮都无所谓,又累又冷地张冲进了门便直奔自己的床铺,一头栽了下去。

    “啊!”张冲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床上竟然躺着人,直到趴下去,才感觉不对,不由地尖叫了一声,蹦了起来。躺着那位可能已经睡着了,更是没有思想准备,也跟着蹦起来,口里“啊,啊”乱叫着,又是伸拳头又是踢腿。

    “你是谁?”那人终于平静下来,等看清楚张冲后,神情紧张地质问道,“你想做什么?”

    张冲被他气笑了,道:“这话得我问你才对。你是什么人,跑到我床上为什么?”

    “这明明是我的床。”张冲到现在才发觉,对面那个人竟然是个娘娘腔。只见那个娘娘腔翘着兰花指,大骂道:“臭不要脸的,天这刚黑呢,就想占便宜。”

    “打住吧,就你那样的,就算天再黑也没人占便宜。甭跟爷这儿出幺蛾子,立即给老子滚蛋,不然弄死你,信不信。”对面前的娘娘腔,张冲越看越觉得恶心,不禁大声喝道。

    “这是要弄死谁啊?”一个声音从外面传进来,张冲转头看时,来人竟是山猫。山猫满脸冷笑,阴阳怪气地道,“呦,我道谁呢,原来是冲爷啊,难怪口气这么大?”

    张冲一楞,接着就释然了,如果毛豆他们不把遇到二当家的事告诉山猫,那倒不正常了。现在他最吃惊地倒不是这个,而是觉得自己可能太低估那个娘娘腔了,就刚才这一折腾,竟然能把那边赌鬼们的动静都压下去。

    “猫爷,”娘娘腔见了山猫就象见到了救星,拧着身子,迈着小碎步,跑到山猫面前,嗲声嗲气的说,“猫爷,这个人好生无礼。刚才趁人家睡着了,竟然想占人家的便宜。幸亏我惊醒,......”

    “好了。”山猫也受不了,这娘娘腔再说下去,他非吐了不可,所以立即打断了他,回过头对张冲说,“这位是我们二小队新来的,至于冲爷你,我们这庙太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你还是哪儿来回哪儿去吧,赶紧的走人,五队吃饭晚,快点走说不定还能赶上晚饭。”

    “我回五队?”消息来的太突然,虽然张冲对在几队混没有切身体验,但还是忍不住问道,“谁下的命令,为什么?”

    “我下的命令,因为你娘个腿。这样够了吗?”看着山猫一脸得意洋洋的样子,张冲拼命压抑住自己上去抽他的冲动。在这里,就算能单挑的了山猫,最后吃亏得还是他。于是他只能转移话题,“我的东西呢?”没有人回答他,张冲顺着多数人的目光看过去,只见自己的被窝被扔在了门后,象一堆垃圾一样。

    出离了愤怒地张冲忽然有一种解脱了一般的轻松,他走过去将背窝搭在肩上,心中油然升起一股豪气,大踏步的地向外走去,口中朗声诵道,“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

    山猫自然是听不懂这句诗的意思的,但此时此刻,又是从这张冲嘴中所出,以他的经验判断,肯定不是什么好话,于是跟着追出来,站在门槛上大骂道,“孙子,说什么呢,什么蒿,你才是蒿人,你们全家都是蒿人!”

第八章 打回原形

    张冲出得门来头也不回,一路走到山寨的中心广场,听到后面并没有人追上来,这才站住喘了口气。此时夜色已浓,整个山寨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聚义厅的大门口,当值的喽兵早已将大红的灯笼挂上,远远望去,如过山夜魈的两眸,发散出幽暗而又迷离的光芒。

    山风凛凛,张冲站在广场上,心中一片茫然。就在不久前,从五队走出来,到三队去报道的张三也曾经站在这儿,那时的他意气风发,眺望前方,感觉五队在右,天堂在左。没想到,这时没有过去多少,但境已是迁得面目全非了。张三变成了张冲,三队的精英也被打回原形,重新变成了五队的垃圾。历史转了一圈,但他已无法回到原点,现实告诉他,鸡头山上压根就没有天堂,这儿就象朝哪都是一个方向的极点一样,哪边都是地狱,无非地狱单号区在左,双号区在右。无论左右,本质上并没有什么太大不同。

    张冲的直觉告诉自己回五队未必是件坏事,所以他离开三队时走得很干脆。毕竟他不是张三,对山寨的前三队没有那么多的向往。张冲的心里老是觉得如果他继续留在三队的话,指不定哪天就会被人弄死了。两害相权取其轻,性命总要比面子更重要些吧。

    山寨重新分队后,张三便一直在五队里混,对五队的情形是再熟悉不过了。五队的头领沈寄,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比他上山更早一些,应该是第一批跟着没耳虎混的骨灰级的元老。在张冲的印象中,这老头还算不错,老好人一个,见了谁都是笑咪咪的。虽说为人贪了点,抠了点,还有些蔫坏,但张冲仍然觉得沈寄至少比山猫要强。

    穿过广场,往前走大约不到十分钟,就能远远看到五队的驻地了。五队不象三队,有独立的院子,这里只有一排排的窝棚,张冲远远地看着,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一时间竟然有一种错觉,好象自己又重新穿越回去了一般。这些窝棚和现代城市里民工聚居的棚户区除了材质外,基本上没有什么不同。张冲大学毕业刚刚开始工作时,就住在这样区域的出租房里,没想到自己换了一个世界,竟然还是要从这种地方起步。

    在这些窝棚中间靠后的位置,有三间砖瓦房,沈寄就住在哪儿。张冲走进来时,沈寄坐一张小凳子上正准备吃晚饭,面前的小桌上放着一盏油灯,灯头被剪得很低,豆大的火头散发出昏黄的光,映得屋里更加凄冷昏暗。桌上黑乎乎地,已看不出材质,上面只有一碗清汤,另外有一个盘子,里面杂乱地放着几个糠菜饼。今天出了太多的血,沈寄觉得的有点晕,所以在这饭上能省点当然就要省点了。

    “小三啊,回来了?”沈寄的脸上挂着往常一样的笑脸,温和又不失热情地和他打招呼,“今天下午,胡师爷跟我说你要回来,我还不信。没想到,这大晚上的你就来了,你说你是咋回事,好不容易出去又回来做什么?”

    张冲的心里格楞一下,他怎么去的三队,他心里最清楚。当时是因为陈有的妻侄想进教头营,而黑虎一时间又没有什么可以让陈有办的,所以才便宜了张三。整件事其实就是陈有和黑虎的私下交易,胡师爷根本就不知道。这也是当山猫让他滚蛋时,他硬不起来的直接原因。如果他是从正规渠道进三队的,那么今天就算他真不想在三队混了,他也会把这事直接闹到大当家面前的,就算玩不死山猫,也不能让他喘气太顺了,哪能这么容易就算了。

    山猫对自己下了死手,张冲其实一直没想明白,事情为什么会突然恶化到这种程度,现在总算是明白了,原来一切都是这只老狗在搞鬼。也怪自己大意,把沈老狗和山猫是一个村的这事给忽略了。想到这儿,张冲把铺盖卷往地上一扔,道:“也没什么,就是觉得那边没意思,所以就回来了。”说完也不客气,直接伸手从盘子里拿了个饼子就往口里塞,一整天没吃东西,还真把他给饿坏了!

    沈寄一愣,没想到这小子去三队转了一圈,还真长能耐了,心道:“小子,跟我玩,你还是太嫩了点。”沈寄尽管无法确定张冲是否已经悉知此事,但只要是他没有将此事捅破,自己就犯不着和这小子面对面地硬碰硬,于是面不改色地笑着伸手将装饼子的盘子往张冲面前推了推,道:“年轻人就是火性大,先吃饭吧,慢慢吃,饼子还有,对了,还有汤,要不要来一碗啊?”

    “还有汤啊?”张冲口里塞满了饼子,支支唔唔地说道:“那就来一碗吧,麻烦沈头领了。”

    沈寄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大嘴巴,没事自己多这个嘴做什么?但话说出来了,就不好再收回去,只能站起身来,步履蹒跚地去给张冲盛了碗汤。

    张冲就着这碗汤,把盘里所有的饼子吃光,才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拍着肚皮叹道:“我饱了,还是咱五队的饭好吃啊!”

    “吃饱了就好,小三啊,你就回你原来那个铺,先睡上一觉,别的以后再说。”沈寄使劲地坚持着笑脸对张冲说。

    张冲站起身来,走过去将行李拿起来甩到肩上回道:“行,这天也不早了,我就不打扰你了,你也早点歇着吧。我也算是五队的老人了,你也不用太操心,不用那么着急给我安排事,我真不急。”

    沈寄看着张冲的背影,心道:“山猫那玩意到底是怎么带人的?张三多老实个人,到了他那边这才几天,怎么变成这样子了?”想着想着,不觉担心起自己的外甥来,这小子以前就不是个省心的,以后会在什么样子?不觉心里生出一股凉意来。正在难受着,张冲却又回来了,凑到他面前,一本正经地说:“对了,有件事忘了告诉你了,沈头领,以后别叫我小三了,麻烦叫我张冲。”

    这一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张冲感到心力交疲,吃饱了饭,困劲就上来了。他原先住的那间窝棚,离沈寄的住处不远,出了门只几步便到。在这里张冲也算得上是熟门熟路,来到窝棚门前,掀开草编的门帘,一步迈进去,随便找了个空着的地方,胡乱拉扯开被窝,倒头就睡,这一觉竟昏昏沉沉地睡了整整两天。这两天,沈寄竟然真的没过来打扰过他。

    第三天一大早,张冲就被饿醒了,睁开眼看天色尚早,知开饭时间还早,肚里一阵咕噜噜乱响,更觉饥饿难忍,急忙起身,披了外衣,直奔山寨伙房而去。

    一路上薄雾轻飘,山鸟幽鸣,整个山寨沉浸在一片安逸静谧之中。

    虽然山寨里大部分的人还在睡梦之中,但伙房里却早已开工,张冲闯了进来,只见灶间热气腾腾,众人忙忙碌碌,穿梭其间。张冲找了半天,才在屋角发现正在清点粮菜的老韩头。

    张冲快步走过去,伸手帮着老韩头将一袋粟米拎到一边。老韩头这才看见张冲,张了张口,刚想说话,但立即又闭上了嘴,抬头看了看四周,给张冲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到外面说话。

    张冲在外面等了一会,老韩头拎着一筐子野菜走了出去,在伙房门外的一块石头上坐下来,低着头慢慢地择理起来。张冲过去挨着老韩头蹲下来,边帮着他择菜,边低声问道:“老韩,有没有吃的,饿死我了。”

    老韩头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一个饼子递给张冲道:“到底怎么回事,你又不是第一天上山,好端端地,你去惹山猫那个破落户做什么?”张冲饿急了,接过饼子狠狠咬了几口,来不及细嚼便住下咽,饼子一下子就堵在了喉间,张冲差点被噎死,翻着白眼老半天才缓过劲来,喘着粗气说:“别提了,让沈寄那老狗给阴了。”

    “怎么又扯到老沈那边了?”老韩吃了一惊,停了手,疑惑地看着张冲。张冲便把事情的经过详详细细地和老韩头说了一遍,老韩听完,倒松了口气,冷笑道:“这就对了,我开始还当你惹下了多大的祸事,又不见你过来,还以为是不好收拾,没空脱身呢。若只是老沈作梗,那倒没有什么。三啊,话又说回来了,你也要看开些,不在三队也好,那边毕竟要打打杀杀的,五队虽说清苦了些,但总归要平安许多,早晚又少不了你两个菜饼子。”

    张冲点了点头道:“这几日我也想明白了,如今便是求我回去,我也不回去了。”

    老韩头笑了笑说,“还说不在乎,发这么大的狠,心里还是过不去吧?你若觉得实在脸上过不去,就暂且忍耐几日,待我找个机会再求求三太太,把你调进伙房也就是了。”

    张冲摆了摆手,笑道:“真的不用,这人也不是好求的,人情用一次少三次。再说我过来了,若再有什么事,你倒不好周旋。”老韩头想了想道:“说的也是,你以后也要多加小心才是。”张冲点了点头,继续帮着老韩头择菜,二人又说了一阵闲话,直到把菜择完,张冲才起身告辞,老韩头少不了又从厨房里顺出两个饼子塞给他,张冲将饼子揣在怀里,径回五队去了。

第九章 重操旧业

    从沈寄门前经过时,沈寄已吃过早饭,泡了壶茶,一个人坐在小桌子前悠哉悠哉地喝着。看见张冲走过,沈寄便笑着向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进来。

    张冲这几日也想明白了,凭他现在的实力是玩不过沈寄那条老狗的,既然一口咬不死对方,那又何必提前朝对方龇牙呢?见沈寄叫他,便停了下来,转身进了沈寄的房间。

    沈寄见张冲进来,没有起身,只顺手拿起茶壶倒了一碗茶水,往他面前一放,笑道:“算你腿长,刚沏得茶,你也尝一碗。”

    张冲急忙摆手,笑着说:“沈头客气了,我不渴的。”

    沈寄又道,“你先坐,这站客难伺候。”张冲见推辞不过,只得弯下腰,拉过一张小凳子,只用半边屁股小心地坐了凳子的前端,坐定之后就低着头,也不看沈寄,一脸局促地搓着手。

    沈寄心中暗笑,“只道这厮换了性情,谁想仍是这般窝囊的模样。也怪不得如此,任谁经了此事,也会气迷心的,我倒是有些多心了。”不觉间,这几日悬着的心便放下了一半,不觉声音又高了几分,笑道:“小三哥,这几日歇休得如何?”

    “承沈头关爱,这几日休息得甚好。”张冲老实地回道。沈寄点了点头,连声说:“那就好,那就好。”

    如此毫无营养地寒暄了几句,张冲便觉得无话可说,就站起身来,躬身问道:“不知沈头领有何吩咐,若无他事,小的便不打扰了。”

    “不急,不急,先喝杯茶。”沈寄笑了笑,用手将那碗茶又向前推了推。张冲只得再次坐下去,端起碗轻轻啜了一口,将茶碗小心地放回桌上,然后抬起头一脸恭敬地看着沈寄。沈寄不紧不慢地将自己碗中的茶喝完,放下茶碗慢慢说道:“既然如此,我倒真有件事要麻烦小三哥。”

    “哪敢是麻烦。”张冲道:“有什么事,沈头尽管吩咐就是。”

    “你走之后,这山寨收拾夜香之事,就由杨九接了手。可这杨九的娘亲前几日偏偏得了重病,你也知道,这杨九是个孝子,找我哭诉,我又是个心软的,怎能不放他下山呢?”听沈寄如此说,张冲只觉得好笑,心中暗道,“狗屁的孝子。杨九上山当年他老娘就死了,我还去他家给他那死鬼老娘磕了三个响头,随了五文钱的份子。现在怎么又蹦出来重病的老娘,难道他家老娘也学会重生了不成?什么老娘,我看是小娘还差不多,不过也不对,一个连龙套都算不上的小喽,哪会有那么不长眼的小娘跟他,分明是这货在这儿混不下去,跑路了才是。”

    沈寄不知道是真不知情,还是有什么其他的主意,乔模乔样地感慨了一番,接着道:“杨九这一走,剩下的就全是新人了,可这些人中又没有一个是稳妥的,这才几天功夫,就有无数的人找到我这里,搞得我也是灰头土脸。好在现在小三哥你回来了,就把这件事情再捡起来,带一带他们,就算是帮老哥哥我一个忙,你看可好?”

    张三以前的确也做过这个活。五队的活都差不多,严格说来并没有太大区别,无非都是些出大力的脏活累活。比起到山下垦荒种田,到山上采石伐木,这收马桶、倒夜香的活,除了味道不怎么样外,还算是个省力气的轻快活。张冲听沈寄说完,急忙站起来回道:“沈头领言重了,份内之事,我自当尽心尽力办好。”

    沈寄见张冲应了下来,笑道,“如此甚好。”接着便起身,站在门口,随便喊住一个人,对他说:“快去,把小金和狗子给我叫过来。”那人应了一声,飞也似的跑了。

    不一会功夫,便有两个人走了进来。张冲看那二人,与自己年龄想仿,不过十**岁,二十出头的模样。先进来的那个身材削瘦,慢长脸,模样倒也清秀,只是眉宇间透出一股油滑之气。身上穿了件青不青黑不黑的长衫,脚下踩着一双黑帮白底的破旧布鞋,看上去倒更就一个家道破落的浪荡子。跟在他后面的是个黑脸的汉子,个子不高,但很墩实,麻布褂子和青色吊脚裤上横七竖八缀着些杂色的补丁,样子更象一个刚刚从地里回来的庄稼人。

    沈寄指着那个有些油滑的年轻人给张三介绍道:“这个叫小金。”又指着另外那个黑脸汉子道:“这个是狗子。”接着便招了招手,对二人说:“来来来,见过张三,不不不,”转头又笑着看了张三一眼,道:“张冲哥,以后你们两个人就跟着他办事。”

    那两个人听了,一脸地无所谓,二人有气无力地斜着眼看了张冲一眼,便又前仰后合,歪头耷拉膀子地站在那儿发呆。

    沈寄对两个人的态度很不满,厉声道:“都他娘地站好了,看看你俩个什么样子,一点精气神都没有,早上没吃饭咋的?”

    “半碗清汤,一块饼子,跟他娘的没吃有什么区别?”那个叫狗子的黑脸汉子不满地小声嘟囔了一句。

    “说什么呢?”沈寄上前虚张声势抬起脚去要去踹他,一边喝道:“吃吃吃,就知道吃的夯货,你以后也不要叫狗子了,直接叫猪子算了。你娃也不想想你以前在家时,三天能不能喝上一碗热汤?如今别的本事没见你长,倒学会挑肥捡瘦了,真是个喂不饱的白眼狼。”那个汉子也不着恼,只笑着跳到一边躲了开去。

    张冲见状倒也不着恼,在山寨待久了,满眼都是这种德行的货,只朝沈寄抱拳施礼道:“这时候也不早了,我们就下去做事了。”

    沈寄赞许地点了点头,笑道:“这样最好。”接着又转过头,对着二人大声喝道:“好好跟冲哥学着点。二位祖宗,拜托你们以后也好生用点心行不行,别再让人找过来骂我的娘了。我今天把话撂这儿,若再有不是,留神我大耳朵刮子抽你们。”

    望着张冲远去的背影,沈寄的脸慢慢黑了下来。虽说张冲今天的表现基本都在预料之中,但心里总有些不踏实,又后悔给了张冲这样轻省的差事,白白便宜了这小子,心里就乱了起来。

    张冲虽然不知道沈寄的这些小心思,但心里清楚,沈寄这条老狗绝对没安什么好心。不过转念又一想,人死鸟朝天,管这许多做甚,只要自己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处处留神,量这老狗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张冲拿着沈寄给他的签子,去库房将粪车领出来,点清了车上马桶的数目后,便转手将车子交给小金和狗子,自己则倒背着双手,一言不发,黑着脸只顾往前走。

    有时候最好的装逼方法就是沉默,小金和狗子见张冲如此,一时间又摸不清他的底细,心里纵有一万个不情愿,也只能忍着,一个拉一个推,老老实实地跟在张冲的后面。

    大多数的鸡头山土匪都认为,人有三急,便宜解决才是天道,但二当家的却并不这么认为。赵戎出身行武,深知这安排如厕和埋灶做饭是一样重要的。兵营之内,屎尿横流,是很容易滋生疫病的。一旦发生疫情,对一支部队来说,那就是灭顶之灾。

    当年,赵戎刚宣布山寨一律实行定点排泄的禁令时,大家一开始是拒绝的,但架不住大棒、皮鞭外加电炮飞脚,最后竟硬生生地将这个规矩立了下来。

    后寨的马桶好收。张冲等人是没有资格踏进后寨半步的,每天辰时末巳时初,后寨里有专人将马桶送到指定地点,张冲他们要提前候在那里,将粪车上干净的马桶卸下来交给来人,再把脏马桶装到车上,然后带到山寨外面的化粪池边冲刷干净,下午申时末酉时初再送回来,换出脏马桶,再刷干净后交到库房收好,这一天的工作就算完成了。

    前寨的马桶处理起来就更简单了,等把后寨的马桶收好了,直接去固定地点拿上,下午刷好后再送回来就行了,不用象后寨的马桶那样一天要刷两次。按照禁令规定,前寨的人在巳时到申时这个时间段里,是一律要去公厕方便的。

    理论上是这样的,可实际上却不是这么回事。特别是二当家的一病,前寨的人基本上是想睡到什么时候就睡到什么时候,送马桶可就没有个准点了。再后来干脆也就不再往指定的地点送了,直接往院门口一放。收马桶的人手少,难保没有落下的,马桶便一直放在那儿,一臭一条街,最后搞得整个寨子里面都臭哄哄的。有一次,大当家的不知道犯了哪根神经,亲自带人巡营,见状非常生气,就近扯过二队的队长狠狠地臭骂了一顿。那二队的队长也不是个吃亏的主,转头就跑到五队,堵着沈寄的门口,直到骂痛快了才扬长而去。

    张冲带着小金和狗子收完后寨的马桶,接着便去前寨。张冲调到三队的事,可能有许多人是不知道的。但他被三队赶出来的事,这两天已经传遍了。张冲又是山寨的老人,许多人都认识他,见他带着人来收马桶,便非常兴奋,大呼小叫地招呼他,还不阴不阳地说些怪话。张冲听了,既不生气,也不回应,神情漠然,两只眼晴毫无神彩地直勾勾盯着前方,只管往前走去。见他如此,有人便冷笑道:“没想到这张三跟二当家的说了两句话,就把自己当成二当家的了。以后大家再莫叫他张三,只叫他张二当家的。”众人听了,一阵哄堂大笑。

    这时,张冲才意识到,原来自己不知不觉中,竟在摹仿着二当家的样子。他下意识地紧了紧外衣,忽然便叹了口气,心中暗道,果然这山寨版的就是不能和行货比,自己和二当家的还是存在差距的,至少自己就没有一件二当家身上披着的那样的斗篷。

第十章 宝葫芦的秘密

    一开始,张冲以为小金和狗子是沈寄安插在自己身边的钉子,心中便留了意。但经过半个多月的观察,事情好象并非如此。张冲又暗中摸了小金和狗子的底,知道这两个人都是最近才上山的,上山前与沈寄并没有什么瓜葛,上山后与其似乎也无太多的苟且,不太象是沈寄的人。这些日子,又偷偷听二人私下里的交谈,提起沈寄来不但无半点尊重之意,而且怨言颇多,似乎两个都曾经吃过沈寄的亏。由此推想,或许二人和自己一样,都挨了沈寄的巴掌,现在这个活很可能就是那条老狗给他们吃的甜枣。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张冲便动了心思,暗道,“这二人倒是可以团结的力量。”

    不过小金却没想这么多,憋屈了这么长时间,他真是受够了。这些天来,小金也一直没有闲着,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把张冲查了个底掉,总算是揭开了张冲的庐山真面目。原来见这张冲整天黑着一张脸,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还以为真是个人物,谁承想,不过是个姥姥不亲舅舅不爱的垃圾货。心中着怒,忍不住暗骂,“这狗日的,装得好逼,竟害得老子白白装了这么长时间的孙子。”于是下了决心,要找机会把这口恶气吐出来。只可惜,小金毕竟是个雏,歪心思一动,面上就表现得与平常不大一样,张冲看在眼里,也不道破,只暗暗留心,防备着了他的道。

    几十个马桶需要清刷,小金和狗子两个人忙得脚后跟打后脑勺,张冲在一边的空地上闲坐着看两个人在那边嘻刷刷嘻刷刷地忙活,越看越觉着无聊,眼皮便有些发沉,不一会就眯着眼打起盹来。小金见了,心中更加恼怒,不自觉得手上的力道就大了,刷子捅得马桶一阵乱响,把正要睡着的张冲惊得一哆嗦,顿时睡意全无,于是他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抬脚在四处里转悠。

    此时春意正浓,鸡头山上一片郁郁葱葱,山花艳色已过,却又不甘心,将几片枯黄的花瓣在暖风中招摇。野草莓成熟了,鲜红地点缀在绿叶之间。张冲看了,忍不住两颊生津,口水都要流出来了,便伸手搞了一颗放到嘴里,果然酸酸甜甜的,爽口极了。这时,他忽然心里一动,看了看四周,除了野草莓外,周围还有一些他叫不上名字的红色的、紫色的野果,心中大喜,于是脱下外套,不一会儿便摘了一大兜子。

    “真是个狗日的玩意,老子们忙死忙活的,这孙子竟在哪里采果子快活。”小金边干边骂道。“没错,吃果子又吃不饱,就是个傻鸟玩意儿。”狗子也跟着骂道。

    一回到寨子里,张冲就急火火地跑到老韩头那里,讨要了个几小罐子,拿回来仔仔细细地刷干净了,又洗干净了手,将采来的果子挤碎了,装了满满的一小罐,然后将塞子塞好,和了些黄泥巴,把罐口封严实,趁人不注意溜了出去,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将罐子埋了起来,作好记号,才回到窝棚睡觉。接下来的几天,张冲便有了活干,更不去理会小金和狗子,每日出去便只忙着采果子,等他将那周围的野果采光了,几个小罐子也都填满了。

    小金和狗子不知道张冲每天在忙什么,但他从来都没有伸手帮过忙,小金就觉得不忿,有心想收拾张冲,但自忖不是张冲的对手,冒然动手只会被倒打一顿,便开始窜掇狗子。狗子却是个飞猪撞树,不会脑筋转弯的货,把个小金郁闷地不行不行的。

    这样又过了些时日,张冲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找了个晚上,四下观察了一下,见无人注意,便来到埋罐子的地方,将最先埋的那个罐子挖出来,拍开封泥,拔出塞子,一股酒香立即扑鼻而来,张冲闻着,大喜道:“成了。”便急忙抱起罐子往伙房跑去。

    天色已晚,伙房里早已经歇工,伙夫们也各自回去休息了。老韩头就住在伙房的旁边一间单独的小房子。张冲见房子里亮着灯,便兴冲冲地闯了进去。

    老韩头见张冲进来,笑道:“你小子鼻子够尖的,闻着味来的吧!”这时,张冲才注意到,老韩头的炕桌上摆着酒菜,炕上还坐着一个身形瘦小,须发皆白的老者,定睛一看,原来是老韩头的结义兄弟,唤作飞天神鹞的林翼。别看这个老头貌不惊人,在江湖上可是个赫赫有名的人物。不过,他倒不是土匪,而是一个高来高去的独行大盗。张冲急忙将罐子放到桌上,倒出手来给林翼施了一礼道:“鹞爷好!”

    林翼笑道:“原来是小三儿来了,快上来坐,正缺一个给爷们倒酒的。”

    张冲也不客气,脱了鞋子跳上炕去,挨着下首坐了,一伸手将林翼手边的酒坛拿过来放在一边,又把自己带来的罐子拿起来,将罐口的塞子拔了,送到林翼的面前来回晃了晃。林翼猛得抽了抽鼻子,眼睛一亮,忍不住叫道:“好酒!”

    张冲得意洋洋地笑道:“算你老东西识货。”老韩头也是个好酒的,闻着香味笑道:“这么好的东西,你是从哪儿得来的?”张冲道:“前几日出寨,见山上到处都是野果子,就采了些,自己酿的。”边说边将大家面前的杯子倒满。

    林翼和老韩头喝了一口,齐声赞道,“好酒!”

    林翼咂了咂嘴叹道:“去年我去京城潮王府里耍子,在王府的酒窖里喝过西域上好的蒲桃浆,琼浆玉液一般,当时只道这天下再也没有可比的,没想到小三儿的果子酒比那蒲桃浆还要好上几分。”

    老韩头倒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问道:“三儿,这真是用山上野果酿的吗,以前我也曾做过,但不是坏了,就是酸馊不可入口。”

    张冲道:“用的就是山上的野果子,不过酿的时候还要在里面加点别的东西,才能出这个味道。改天我把法子告诉你就是了。”

    老韩头道:“那到不必了,我这边整日价忙得胡天黑地的,哪有这么多功夫?你做好了,送过来与我吃也是一样,”

    张冲道:“说的也是”,顺手再给二人斟满。又喝了几杯,林翼问道:“你这酒可还有?”张冲道:“今晚是没有了,还有些怕是要过些时日,不然口感会差一些。”林翼叹了口气道:“那可惜了,我还有要事,明日一早便要动身。”张冲听了,想了想,道:“若是不嫌味道稍酸的话,明日一早我再送你一罐如何?”林翼大喜,道:“如此美酒,便是稍酸又有何妨。”说完拉过腿边的百宝囊,道:“我也不白喝你的酒,最近得了个小玩意,虽不值什么钱,但也有趣,你拿去玩吧。”说完从里面拿出一个掐腰葫芦递给张冲。

    张冲见那葫芦生的可爱,心中喜欢,接过来道:“我正缺个带水的物件,可巧老爷子就赏了,这倒真是巧了,可见我们俩是有缘的。”

    林翼笑道,“只几日不见,小三儿这嘴倒是甜了不少。我送你的这个玩意,若只用来盛水,就无趣得很了,你再细细看看。”

    张冲听了,又把葫芦翻来复去地看了几遍,却没看出门道,便笑着说:“我的眼拙,竟没看出什么端详来,还是请老爷子指教吧。”

    林翼听了,得意地笑了笑,拿过葫芦将自己面前酒杯里的酒倒进葫芦,眯缝着眼晴,口中嘟嘟囔囔好象念了几句口诀,这才递还张冲,道:“你现在闭了眼,凝神聚气,待心平气和之时,便朝着那葫芦口吹一口气。”

    张冲听了,知道林翼是在故弄玄虚,但是又忍不住好奇,就依着林翼之言,闭上眼晴,调匀呼吸,朝着葫芦口吹了一口气。林翼便道:“现在你可以喝了。”张冲喝了一口,眉头一皱,刚才眼见林翼把酒倒进去的,没想到喝进口里却平淡无味,如同清水一般,一下子倒楞了。

    林翼看见张冲发呆,哈哈大笑起来,道:“怎么样,好不好玩啊?”这时,张冲也明白过来,心中暗道:“这应该是个魔术葫芦,只不过制作的精巧,不知道机关在什么地方。刚才大意了,没有注意这老儿是在何处动的手脚。”便笑了笑,故作不知说:“确实有趣的紧,只是这酒倒进去,却变成了水,倒是个赔本的货。”

    林翼闻言大笑,道:“无妨,既然能把酒就变成水,就能给你变回去。”说完把葫芦拿过来,将里面的水倒了,说:“刚才你已经喝了,这水污了,就不能用了,再去装一杯清水来。”张冲跳下炕,趿拉着鞋来到水缸边舀了一碗清水往葫芦里倒。葫芦的嘴太小,张冲倒的时候,有些水洒在了外面,他只好先拿了抹布,将葫芦外面的水擦干净了,这才拿过来,递给林翼。林翼却没有接那葫芦,只笑道:“不用这么麻烦,刚才我念的咒语现在还是有用的,你只管再吹一口气来。”

    这倒大出了张冲的意料,他只道那林翼必会先把那葫芦拿回去,正好看他如何动手脚,没想到他竟然连碰都不碰那葫芦。张冲半信半疑地又吹了一口气,再喝时,果然是刚才那倒进去的那杯酒。心中大惊,暗道:“莫非这个葫芦的机关是用遥控器控制的?难道这林翼老儿和自己一样,也是穿过来的。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自己这边连挂都开不了,这货却能把装备都带过来,这样的话可就真没的玩了。”

    张冲在这边懊恼,林翼见了,只道是张冲被自己唬住了,笑个不停,道:“这小三儿果然没有大长进,还是傻傻地一个小子。”张冲便假装焦急地道:“你这老货,莫不是成了精,还不快把这法术传授给我!”

    林翼见张冲急了,也就不再卖关子了,笑了笑道:“这个葫芦是有机关的,里面有个夹层,机关却在葫芦底,只要你事先把底一按,里面的一边便关了,现在明白了吧?”魔术其实就是一层窗户纸,捅开了就一点巧处都没有了,张冲这时也恍然大悟,原来自己在擦那葫芦时,已经碰了葫芦底,老飞贼的眼睛毒,肯定是看清楚了机关已经发动,所以就故意不再去碰那葫芦的。想通了这事,张冲不禁玩心大动,来回拍那葫芦,耍了个不亦乐乎。

第十一章 偷袭

    老韩头见张冲开心的样子,就是一个没长大的孩子,心中不禁有些酸楚,叹了口气道:“我说三儿啊,以前不知道你原来是有这样的手艺的,还是听我说,你就别在这山上瞎混了,下山去开个酒坊,再娶个媳妇生个孩子,安安稳稳地过几年正经日子,不比在这儿当土匪强?”

    张冲心道:“我现在是一无场地,二无资金,三无背景,就这样的三无产品,下山去开酒坊,那我是去创业啊还是去作死啊?”但知道老韩头是真心为了自己好,便假装没有听见,伸手去抢林翼的百宝囊。林翼也不管他,任他拿去在那里翻腾。

    林翼的百宝囊中倒真装了不少的东西。一身黑色的夜行衣,一条黑色巴掌宽的牛皮腰带,上面插满了柳叶飞刀,只留了刀柄的红绸在外面。一对雪亮的峨嵋刺,一盘长绳,还有如意钩,飞抓百练索之类的小玩意,除此外就是一大堆小小的瓶瓶罐罐。

    张冲顺手拿起一个小瓷瓶,凑到灯下看,林翼见了笑道:“莫要乱动,这些可是老头子我吃饭的家伙事。”张冲应道:“这个我自然是省得的。”举起手里的瓷瓶问道:“这里面装的什么?”林翼看了一眼,道:“软骨散,人吃了以后,浑身没有力气。”张冲心里一动,笑道:“送我点行不行?”林翼不以为然道:“这种东西平常的紧,你若要只管拿去好了。”张冲听了,正要往怀里揣,忽然又想起什么,停手问道:“这玩意可有解药,一并给我一些。”林翼不屑一顾地白了张冲一眼,道:“这种烂了大街的**,要什么屁解药,一个时辰后自然就没事了。”张冲这才将软骨散收好,又缠着林翼说些江湖上的趣事,三个人边喝边聊,直到夜半才散席,张冲自回自己的窝棚睡觉不提。

    第二天一大早,张冲便跑到藏酒处又挖了两罐出来,将其中的一罐打开,尝了一口,果然味道稍逊,但毕竟还入得口,就掏出林翼送他的那个宝葫芦,灌满了酒,又晃了晃罐子,还有不少,索性一起拿了,直奔老韩头的住处而去。

    林翼已吃罢了早饭,正在那儿收拾东西准备动身。张冲进得屋来,先将已经打开的那罐酒交给老韩头,另外满满的那罐送到林翼手里。

    老韩头打开塞子,尝了尝道:“果然差一点火候,略微有些酸味。”林翼听了,也过来喝了一口,道:“味道刚刚好,这酸味倒正对我的口,昨晚那坛,甜的有些发腻,这坛倒清爽一些。”说完便将自己的那坛打开倒进随身的酒袋里,将空罐子扔在一边,才伸手探进怀里,掏出一小锭银子,顺手扔到张冲怀里,道:“这些银子算是酒钱。”

    张冲便变了脸,有些恼怒地骂道:“你这老货,这是在打我的脸吗?孝敬你的酒,说什么钱?”老韩头在一旁笑道:“小三儿,你只管拿着好了,反正这老贼骨头钱来得容易。”张冲再三推辞,最后只得道:“这银子太扎眼,若真疼我,有零散的铜钱给我几个便好。”林翼听了,笑骂道:“你这小子倒真难伺候。”也不把银锭收回来,又从兜里拿出两串铜钱扔了过来。张冲笑道:“这也太多了些。”顺手将拿起一串,解开串钱绳,取了大约二十几个,剩下的全放到老韩的桌子上,对老韩头说:“这些东西,叮叮铛铛得,带在身上,倒是个惹祸的祖宗。你这边开销大,还是留在你这里吧。”老韩头听了,也不说话,只笑了笑,将银子和铜钱收好,便与张冲一道,将林翼送到了山寨大门口。

    江湖儿女,聚少离多,分手本是件常事,自然不会絮絮叨叨做小儿女状,大家只是抱拳互道了声保重,便就此分手。

    送走林翼,回到老韩的房里,老韩头又将吃剩下的酒菜,无非是些煮咸豆,猪头肉,牛下水之类的,拿油纸包了,塞给张冲。

    这一来一回,就耽误了时间。张冲回到五队时,天色已不早了,小金等得不耐烦,见张冲过来,便没好气地说,“这么晚了才来,库房那些人又得说些话来听。”

    张冲听了把眼一瞪,怒道:“库房的事自然有洒家来应付,管你这厮鸟事。”这时,周围还站了不少人,张冲这边声音一高,大家便都转了头,齐齐地看过来,小金遭了这一顿抢白,又在众人面前失了面子,心中更加怨恨。

    经了这事,二人间自然更加尴尬,谁也没有心情说话。那狗子却是个没心没肺的主,见气氛沉闷,自说自话地起了几个话头,见谁也不肯接话,也觉得无趣,便也闭了嘴,于是大家就闷了头,各人想各人的。

    小金和狗子刷完了马桶,已是正午时分,张冲便带着他们往回走,路过黑松林时,张冲停住脚,道:“今日身子有些乏,我且在这里歇息,吃完东西再回去,你们愿意歇就歇,不愿意歇就先回寨去吧。”说完,也不等小金和狗子说话,自顾进了林子,找了棵大松树坐了下来,便从怀里掏出老韩头给他的酒菜,摊开油纸放在面前的地上,又解下腰间的宝葫芦,边吃边喝起来。

    小金和狗子站在林子边上,狗子的眼尖,看到张冲面前的油纸上摆着猪肉、咸蛋等诸色美味,两眼发直,口水流了一地。小金厌恶地看了狗子一眼,道:“瞧你那点出息。”此时,狗子的心思全在张冲面前的油纸上,任小金如何拿话刺他,也不去理会。

    见此情景,小金的脑中忽然灵光一闪,扯起狗子便往前走,边走边骂道:“你个只知道吃的饭桶,那货一根骨头都不会分给你,站着看能饱?”狗子没防备,被小金扯出好远才回过神来,讪讪笑道:“便是看看也好。”听了狗子的话,小金恨得牙根发痒,见二人走得远了,这才甩开狗子,一屁股坐在路边的草丛中。

    狗子见小金坐下来,忽然想起来,道:“看你走得恁急,车还没拉哩。”转身便往回走,走了没两步,就听小金在身后冷笑道:“肉没一块吃,活倒没忘了干,真是一条好狗。”狗子一向笨嘴拙舌,听了小金的揶揄,虽觉得面子上过不去,偏偏一时却找不出话来应付,只停下身来,恨恨地拿脚去踢路上的沙石出气。

    “如今我倒有个法子,让你吃肉,就是不知道你想不想吃?”小金见狗子如此,知道狗子已经着了道,便站起身来,凑到狗子身边,压低了声音道。

    “哦。”听到有肉吃,狗子眼睛一亮,“你且说来听听。”小金道:“你过去,一棒将张冲那厮放倒,好酒好肉还不尽着你享用?”狗子一听,神色立刻暗淡了下来,哼了一声,道:“就知道你小子只会说笑。”小金道:“我哪里说笑来着?”狗子道:“你让我去打老张的黑棍,不是说笑是什么,那老张怎么说也是我们的头,如何打得?”

    小金听了,故作惊讶地退了一步,整了整身上的衣衫,给狗子行了个大礼,道:“真没想到狗子兄弟如此讲礼数,平日里我倒真的简慢了,恕罪恕罪!”

    “你这又是做什么?”狗子让小金的行为给搞得有些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怔怔得问道。小金却不回答,继续正色道:“我现在真有条正路,不知你想不想听?”狗子道:“什么正路,你说说。”小金道:“你现在便下山,左转上官道,一路直走,就到京城了。”狗子越听越迷糊,道:“好端端地,我去京城做甚?”小金笑道:“当然去做丞相,你这般有礼,便是三公也做得。”狗子这才知道小金是在拿他打趣,笑道:“就知你没什么好屁。”

    小金接着说:“你知道你现在是什么吗?土匪一个,一个土匪,干的就是强盗的勾当,如今却在这里讲礼数,我都替你臊得慌。再说了,那张冲算得上什么头,是当家的封的,还是弟兄们推举的?不过是沈寄那老狗随口一说,你便拿他当爷爷供着。”狗子让小金一说,心里也动了,便道:“你说得倒也有些道理,你再说说,我们怎么该怎么做?”

    “这个容易。”小金知道狗子已经让自己说动,心中大喜,道:“我在前面的草窠里藏了一根木棍,一会,我们悄悄地摸上去,一棍将这货打倒,那酒肉我们一人一半。”狗子想了想,摇摇头说:“不好,都是我出的力,你只在一边,却要分去一半,那我就不划算了。”小金让狗子气得笑了,说:“你这狗才,倒也算得细帐,只要打倒了那厮,东西全由着你,你看着分,如何?”狗子又摇头,说,“还是不好,等他醒过来,岂肯罢休,为了这么点酒肉惹上麻烦,也是不值。”小金想了想,阴下脸,咬牙道:“那就干脆结果了那厮。”狗子惊得脸色大变,跳着脚直摆手道:“这如何使得,人命头天,为这点东西便害人性命,怕是要遭天谴的。”小金冷笑道:“这点事你便怕了,当日又何必上山为匪,我只道你是个顶天立地的好汉子,才与你商议此事,谁知道你却是个蹲着撒尿的娘们。罢了,我也不指望你了,我自己做好了。”说完扭头便走。

    狗子见小金将自己看成怂包软蛋,心中那一点豪气就被激了起来,紧走几步,跟在小金后面高声说道,“小金哥慢走,我倒不是害怕,只是结果他容易,但回去以后又要如何交待?”

    小金冷冷地道:“这个你尽管放心,我已经查清楚了,那张冲在山寨里是个没根基的,我们将他的尸首一埋,回去只说张冲那厮反下山去了,谁还会去理会。”狗子听了,这才点头说,“既然如此,就按你说的办。”

    小金想打铁还是要趁热,便拉着狗子,到了藏棍子的地方,果然找出一根虎口粗细的槐木棒子。狗子拿起来掂了掂,倒也顺手,朝着小金点了点头,二人便轻手轻脚地往黑松林摸了过去。

第十二章 逆转

    二人蹑手蹑脚地潜到刚才张冲坐的那棵大树的背后,小金回头对狗子示了个眼色,意思是让他先躲起来,自己则悄悄探出头来往外一看,不禁大吃一惊。原来那树下早已是空空如也,哪里还有张冲的踪影。

    小金的心里格楞了一下,一种不详地预感瞬间从心底涌上来。这时狗子在他身后小声说道:“这厮别是去别处解手了吧?”小金正想得出神,狗子一说话,把他吓得一哆嗦,道:“你怎么出来了,不是让你先躲起来吗,如果让那厮发现了,就没有奇袭的效果了。”

    狗子撇了撇嘴道:“快拉倒吧,这货压根就不在这林子里,你还奇袭个屁啊。”

    小金一楞,问:“你咋知道他不在这片林子里呢?”狗子笑道:“我们家祖辈都是猎户,从小我就林里的长大,就算是只兔子,只要过了我的眼,它在不在林里子里我都清楚,更何况一个大活人呢?”小金又问:“你是什么时候知道他已经不在这个林子里了?”狗子道:“一进林子我就知道。”小金差点没背过气去,生气地说:“你怎么不早说?”狗子白了他一眼,道:“怪我咯,你又没问我。一进林子,你就弓着个腰,又是走又是停,神神叨叨地,谁知道你要做什么?”

    小金觉得如果再和狗子说话的话,那么他用不了多久就会疯掉的,干脆闭上口,心中暗暗将事情又捋了一遍,如果狗子说的都是真的话,那么张冲突然不见了,就很可能不是巧合。想到这儿,小金的脸色大变,急忙对狗子说,“不好,事情要坏,我们赶紧离开这儿。”

    张冲是不见了,但张冲带的酒菜却仍旧在树下摆着呢,这些东西对于狗子的诱惑可是致命的。听到小金叫他走,到嘴的肉都不吃,当然不甘心,只道:“怕他个鸟,就算明刀明枪,我们一打二,照样结果了那厮。”说完,就再也不理会小金,只顾低身蹲在地上,伸手抓起一把猪头肉,塞进嘴里大嚼起来,又见张冲的酒葫芦也在一边,便顺手拿过来,打开塞子,闻了闻,酒香扑鼻,不禁心中大喜,举起葫芦就往口里倒。

    小金觉得狗子说得倒是也有几分道理,又见狗子在那边狼吞虎咽地吃喝,这肚子就开始咕噜噜地叫唤开了,于是急忙对狗子说:“你这货不讲究,喝那么急做什么,好歹与我留一口。”

    狗子家境贫寒,从小到大这么多年也没喝过几口酒,并不知道这酒的妙处,所以在酒上倒也没有那么紧,听小金吆喝,又猛吸了一口,这才便将酒葫芦扔给他。

    小金接过葫芦,正要喝,忽然心里一动,感觉好象哪里有点不大对劲,便将葫芦举到眼前,细细看了一遍,又摇晃了几下,突然大叫道:“狗子,不好,快把喝的全吐出来。”

    狗子本来含了一口酒在嘴里,小金猛不丁的这一嗓子,把他吓了一跳,喉咙一开,这口酒便生生倒进料肚里,吞咽得急了,呛得他的前仰后合地咳嗽起来,直到咳出眼泪,才住了口,抬头怨道,“嘛呢,这一惊一乍的。”

    再看那小金脸色苍白,颤声道:“这葫芦有古怪。”又翻来覆去看了看,果然见葫芦底有个隐藏的机关,心中大骇道:“这酒中定有古怪。”狗子忙问:“此话怎讲?”小金指着那葫芦道:“这东西看上去只是个寻常的葫芦,但其中暗藏玄机,我们叫他阴阳壶,这壶里面安有一个夹层,将壶一分为二,然后再设一个机关,机关发动,一边开另一边就关,看着都是从一个壶嘴里倒出来,但出来的却不是一样的东西。”这时狗子也听明白了,心中也暗暗担忧起来,接着又听小金说:“你且试试身上有什么不对?”

    狗子急忙站起身来又是摇头摆腰,又是伸胳膊踢腿,一时却也没觉出什么不对。小金见狗子没什么异常,这才喘了口气,抚着胸口道:“万幸、万......”最后一个“幸”字还没有来得及出口,忽然觉得屁股一疼,人便直直飞了出去,足足出去五六步远,才停了下了来,一个狗啃屎,趴在了地上。

    “二位玩啥呢?这么嗨,带我一个啊!”一个声音响起,二人循声望去,只见他们身后站着一个,定睛望去,不是张冲又是谁?

    “张冲!”小金脱口叫道,浑身也跟着哆嗦起来。“当然是我,”张冲笑唯吟吟地道:“二位看上去好象很吃惊地样子,怎么了,难道你们以为我反下山去了吗?”

    听张冲如此说,小金知道事情已经败露,反倒冷静了下来,退路一断,也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于是横下心,一咕噜爬起来,高声叫道:“狗子,一起上,弄死他。”

    狗子听了,顿时也反应过来,急忙一下腰将地上的棍子操起来,掂在手中怪叫着冲了上来。

    张冲见了,冷笑一声,道:“来得好。”却看都不看狗子一眼,只快走几步,迎着小金上前兜心便是一脚。小金上山前没泡过健身房,更没选修过散打课,上山之后除了刷马桶又没练过别的,如何是张冲的对手?只这一脚就基本上让张冲给废掉了。

    这时,狗子的棍子也到了张冲的头顶,见张冲好象没有察觉,一副无动于衷地样子,狗子自觉得计,心中窃喜,舌绽春雷,大吼一声道,“去......”只喊了一个字,却突然像没了电的手机,瞬间黑屏一样,只觉得双膀酸软,仿佛两只胳膊已经不是自己的了一般,双手再也握不住棍子,眼瞅着棍子软软地落了地,心中不觉大惊,又觉着腰间一酸,双腿一软,整个人就象一陀烂泥滩到了地上,后面的“死吧”两个字也生生憋在喉咙里变成了两声含混地哼哼。

    看着狗子颓然而倒,张冲也惊出一身冷汗,心道,“果然是装逼有风险,耍酷需谨慎啊!”张冲一门心思要收服二人,自然要处心积虑地玩些噱头,他知道狗子已经吃了他的软骨散,所以故意不去理他,

    就是要用从容给自己编织一道神秘高深的光环。这一手果然真把二人唬得一楞一楞得,都觉得以前还是太低估了这厮,心中不免暗暗叫苦。看到二人神色的变化,张冲虽然对自己这次的装逼效果非常满意,但还是有些心有余悸,暗道:“酷是酷了点,就是危险系数太大,以后还是不要玩了。”想归想,表面上却仍然不露声色,装出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二位表演完了吧,我觉得很精彩,应该给你们点个赞!”张冲背着手站在两个人的前边,居高临下地拖着官腔说道,“今天这件事,小金表现得很机智,狗子,你别瞪眼,下面就有你了,你表现得很勇猛,总之,今天你们的表演都很到位,很接地气,我很欣慰啊!”张冲指手画脚地训着话,心里觉得痛快极了,这样说话真是他娘的太过瘾了,怪不得原来自己那个经理屁大点事都要开个会,屁大个会都要讲上半天,原来给人讲话是如此爽的一件事啊,以后若收了二人,也要经常给他们开个会。

    小金和狗子一脸懵懂地看着张冲,搞不明白他要做什么。狗子心中怪道,“刚才那根棍子是从肩膀上滑下去的,没有伤着他的脑子啊,怎么就变得这样了,难道是肩膀伤了,然后伤口又转移到脑子上了吗?”

    张冲训完了话,觉得通体舒泰,心道:“该做正事了。”一弯腰将地上的棍子捡了起来,拎在手中,走到小金面前,举起棍子一阵乱打。虽然张冲没用全力,但手里拿的毕竟是棍子,打在肉上,哪有个不疼。十几下之后,小金就撑不住了,开口叫道:“张冲,你为什么打我?”张冲一顿,却不说话,便继续打了起来,只是手上又加了一分力气。小金又是一阵杀猪般地哀嚎,道:“便是我有不是,也不是我一个人,为何只打我一个?”张冲听了便停下手,转身来到狗子身边,举棍又打。

    狗子虽然身上动不得,但耳朵却是灵的,听到小金攀他,心中恼怒,大骂道:“小金你这狗东西,不仗义。冲哥,且慢动手,这事全是小金策划的,与我没有关系。”张冲听了便住手回到小金身边接着打他,小金急道:“虽是我的谋划,但动手的却是狗子。”张冲就再过去打狗子,狗子便说:“我虽动手,但没伤到冲哥,而你却是要谋冲哥的性命。”张冲听了,再又回身去打小金。

    来回折腾了几趟,小金算明白了,这样狗咬狗,最后的结果只能是两个人都被活活打死,于是干脆认了罪,“冲哥,不,冲爷饶命,我是再也不敢了。若肯放过小的,小的便给冲爷做牛做马,从此后再不敢有半点他念。”

    张冲听小金如此说,便停了手,道:“知错即改,善莫大焉,如此,我就放过你。”话音刚落,却听见狗子在身后高声喊道:“冲爷,从今后小的这条命便是冲爷的,水里来火里去,定不会皱一皱眉头。”

第十三章 与子同仇

    张冲没有想到二人竟然如此知趣,倒省得自己再费心思,便将手中的棍子远远地扔了,回到一开始的那棵大树底下坐定道:“既然如此,你二人起来,上前说话。”小金的身子稍弱,挨了这顿打,有些支撑不住,挣扎了半天才站起身来,一瘸一拐地走过来。狗子虽然中了软骨散,但经过这么长时间,药劲差不多也过去了,起身倒比小金还要快些。

    三人坐定,张冲便道:“折腾了这么久,想你们也饿了,先吃饱肚子是正事。”狗子一听让他吃东西,身上也不疼了,只说了声:“多谢冲爷。”便迫不急待地动手去抓那吃的。小金没有狗子那么贪吃,但也好久没见过荤腥了,跟着说了声“谢冲爷”,也动起手来。

    二人吃了没几口,就听张冲说:“我这好肉好菜也不是白吃的,若是想再吃,那就要为我办事,要是没那个胆子,吃完这顿,各自好生干活,只当今天这事没有发生。”狗子正塞了一嘴的肉,听张冲如此说,马上含含糊糊地回道:“自然是要再吃的,有什么事,都听冲爷吩咐。”小金心思重,知张冲要办的事肯定不会太容易,便问道:“有何事,冲爷且说来听听。”

    张冲道:“说起此事,我便生气。老子从十岁起,便跟着大当家的上了山,我跟着大当家打人闷棍的时候,二位还在玩洒尿和泥的游戏吧。”

    “那个自然,冲爷威武,哪是我们能比的。”狗子讨好地说道。小金听了,倒是一楞,真没想到这憨货平日里笨嘴拙舌,竟拍得一手好马屁,看来对这家伙真得重新认识了。

    张冲见小金一脸地诧异,笑道:“小金不必奇怪,你若也给狗子些酒肉吃,管保对你说的比现在还要溜些。”狗子是个混人,听了脸也不红,只嘿嘿笑道:“正是,只要有肉吃,便再说些,又有何妨?”三人便大笑起来。

    张冲接着说道:“你俩可能也知道,前段时日,我去了三队,没想到被沈寄那老狗阴了一道,这才回了五队。虽说那三队也不是我稀罕的,我自离开,倒也罢了,却生生被挤了出来,搞得我灰头土脸,见不得人。想这些年来,从来都是我阴人,何曾让人阴过我。这口气,我是咽不下去的,定要让沈寄那老狗知道爷爷的厉害。不过,我一个人,行起事来,难免有些不太便宜,身边又缺少信得过的知己,二位若有意,可助我一臂之力。”

    小金听完,正色道:“若是此事,就算没有酒肉,我也做得。”

    张冲知道小金与沈寄有矛盾,但具体细节却不清楚,见小金自己说出来,只作不知,问道:“听小金的意思,也与那老狗有些过节?”

    小金叹了口气,道:“此事说来话长,上山之前,我家虽算不上是什么殷实的富户,但是温饱是没有问题的。只是父母过世后,我一时让猪油迷了心窍,和街头的那些浪荡子厮混在一起,整日青楼赌坊,过了些花天胡地的混日子。可怜我把这些人当成贴已兄弟,这帮人却做了局只为谋我的家财,最后好端端一个家也被我败光了,还欠了一屁股的债,为了躲债,万般无奈才上鸡头山落了草。我自幼体弱,做不了那些砍砍杀杀的勾当,上了山也不受待见,又没有人引荐,所以只能在这五队里混日子。”

    张冲听了,叹道:“你这也算得上是自作自受,怨不得别人,只要日后记住吃得这亏,也就是了,为何又去招惹那沈寄?”

    小金苦笑一声:“冲爷高看我了,我又怎会去主动招惹他。本来好好的,后来山上又上来一个新人,我一见他,就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觉得以前一定见过他。后来他咳嗽了一声,我才想起来,他也是当年设局谋我的其中一个,虽然他一直都没有露过面,但有几次,我听到赌场门帘后有咳嗽声,不经意却记在了心里。我心中不忿,便找他厮打。”

    狗子听了,大笑道:“小金也不是我说你,就你那个小体格,你能打得过谁?”

    小金翻了他一眼,不服气地说:“数你话多,那人与我也不相上下,动起手来,也吃了我的亏的。”狗子咂嘴道:“这倒也新鲜,还有你能占便宜的人?我可真奇了怪了,你倒说说那人是谁,我可认得。”小金道:“你或许也认得,那人叫做侯廷。”

    “那就对了。”狗子果然认得,道:“我知道,就是那个兔子一样的腌货吧,你能打得过他,倒也正常,不过那人却是沈寄的亲外甥。”

    小金道:“原来如此,怪不得沈寄那老狗只教我稍安勿躁,还派了我的不是。直到那侯廷离开,才忽然让我来做刷马桶这活计,想是怕我再去寻那厮的晦气吧。”想了想,不禁惊出了一身冷汗,道:“这事真是好险,若不是那日与这畜牲厮打,惊动了巡营的三当家,每人打了五鞭子,记上了卯薄,怕是已遭了那老狗爷俩的黑手了。”

    张冲听了,也恨恨道:“原来如此,我说怎么忽然就冒出个娘娘腔顶了我的位置,原来竟是沈老狗的外甥。”小金这才知道,原来张冲和自己要对付的竟是同一个人,心中不自觉地又与张冲贴近了几分,道:“冲爷何时动手,只招呼一声,我便把这身肉豁出去。”张冲闻言,心中大喜,连声道:“理当如此,只是莫要再叫冲爷,大家日后就是亲兄弟一般。”

    二人说得亲密,狗子却躲在一边,只顾低头吃菜,小金见了,道:“我把你个小娘养,便是条狗,吃了人家的东西,也好叫上两声。”

    狗子只得抬起头,面有难色地道:“你们要谋那沈寄,只管去,若有需要帮忙的,我也不会推脱,只是面对面地去干那货,我这里面子上却有些过不去。”

    张冲听了,奇道:“莫非你与那沈寄还有些渊源吗?”小金听了,不屑地道:“他和沈寄若有什么渊源,那就是二人都是猪狗一般地货色。”

    狗子听了,急忙道:“小金此话说得不在讲,我这不是有求于他嘛,况他又一直在暗中帮忙,常言道,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我就算不报,也不能拿着刀捅人不是,万望二位能体谅一二。”小金气得直跺脚,道:“你这呆子,不相干的事,精明得很,遇上正事,却如同掉进糊涂盆里一般,那沈老狗已经将你卖了,你却在这里巴巴地替他数钱。”

    张冲听了,心中也觉得奇怪,以他的了解,狗子和沈寄也是有些闲隙的,难道是自己的分析有错,便耐下性子,道:“狗子兄弟倒是个义气的人,你只管放心,我和小金绝不强求,此事就算罢了。对了,狗子兄弟又是如何上的山的?”

    狗子听张冲不再谈论此事,就放下心来,抹了抹嘴,笑道:“我的事就简单多了。上山前,我是万林峪的一个猎户,靠打猎为生,日子也还过得去。后来,山上来了一伙强人,就把山封了,不许我们进去,这日子过不下去,就只好上山了。”张冲怪道:“那你为何不去投万林峪的李大头,反倒大老远跑到这鸡头山来。”

    狗子叹道:“这你就有所不知了,那李大头为人刻薄,又不是个能容人的。一开始,我们村子里几个好手前去投他,没想到,他却只把他们当作鹰犬,可怜这几个兄弟上去半年,打了无数的猎物,便是鹞鹰也能捞着根羊肠,便是猎犬还能吃着块猪骨,他们却连点油腥都见不到,听说最后都下山改投了别家。我听说鸡头山上有个了不起的二当家,粮饷足,赏钱丰厚,便投过来了。”

    张冲点了点头,又道:“我看你身上也是有功夫的,到了山上怎么不去前三队应募,倒也在这五队里混日子。”

    狗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我去应募过,不过没中。”张冲便问道:“这又是为什么?”

    狗子很委屈地道:“这鸡头山的规矩忒怪,我只道我弓箭射得好,应募之事,不过是探囊取物罢了,结果人家压根没有让我射箭。上来先是又击鼓,又敲锣,接着拿那小旗左一挥右一收的,转得我直头疼。你说弄这些有甚鸟用,若是遇上我,任他什么花样,我只一箭射过去,看他死不死。”

    张冲笑了笑说,“这是二当家的主意,这些玩意若是单打独斗是没有什么用处,但是千军万马就离不开鼓角旗仗了。”

    狗子挠了挠头,道:“早遇上冲哥就好了,若早知晓了,我也就不说怪话了。”张冲觉得好笑,又问道:“你说些了什么怪话?”狗子道:“其实我也没说什么,就是说了句,这上山究竟是来土匪的还是来当狗的,便是训狗也没有这样的。”张冲和小金听了都哈哈大笑起来,道:“昏是昏了点,但确实和训狗差不多。”

    狗子见张冲他们也附和他,就有些小得意,“我说是吧。可惜,被旁边一个叫什么鸟山猫的小队长听了,当时就给了我一鞭子,还把老子给赶了出来,我就只能到五队了。”张冲暗道,这真是无巧不成书,笑了笑,说:“狗子兄弟也不必着恼,山猫老子也早晚要收拾他,这一鞭子,早晚哥哥帮你找回来。”狗子一听,眼睛一亮,道:“那就先谢谢冲哥了,对了,若是干这山猫,我第一个上。”

    张冲笑道:“都是兄弟,不必客气,那你又有何事求那沈寄?”狗子道:“这五队的日子也太清苦了些,有次在沈寄面前说起来,他说不用考也是能进前三队的,凡事包在他身上。”小金在一旁冷语道:“你又不是他亲外甥,他会帮你,你的脑子是长在脚趾头的吗?”张冲也道:“那老狗对你倒是仗义。”狗子呸了一口道:“屁仗义,我把我们家祖传的那张弓送给了他,他才答应帮我周旋的。”

    “弓箭?”张冲心中一动,说:“你先等等,先说说这弓又是怎么一回事。”狗子便道:“沈寄问我可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他才好活动。我想了想,身上也就是这张弓还值点银子,便拿出来给他看。沈寄见了,便说这东西行,就拿走了。”

    张冲笑道:“那就对了,我还在三队时,就听说沈寄去年秋收时,在粮食上做了手脚,寨里要办他,后来听说,他献了一张弓给大当家,只说拿粮食就是为了换这张弓,大当家的这才放过他。不会就是你的那张吧。”

    狗子听了将信将疑地说:“不会吧,莫非沈寄在骗我?”张冲也不分辩,只说:“这件事别的地方我不知道,可在前三队里却不是什么机密的事,是个人都知道,你可以自己去打听打听。”

    听了张冲的话,狗子一下子蹦起来,骂道:“沈寄这老狗,平日里只让我等等,等等,却原来是拿了我我的东西去顶罪,我把你个小娘养货。”说完,跳起身来,便往山寨上冲去。

第十四章 首战

    张冲见狗子莽莽撞撞地跑了,急忙跳起来,拦腰将他抱住,高声叫道:“兄弟,你要往哪里去?”

    狗子边挣边嚷道:“老子要去沈寄那老狗理论,今日若将弓还给我还则罢了,若是不还定与他有个了断。”

    狗子力大,心里又带着火,三扭两转便挣脱开去,张冲见抱不住他,只好趁他不备施了个绊子,直接将狗子放翻在地上,厉声喝道:“不要冲动,你且停一停,我有几句话要问你。”

    狗子被甩了个正着,一跤跌在地上,人也就冷静了下来。希望乍破,悲愤之余,难免心灰意冷,只呆呆地坐在那儿,竟再也站不起来了。

    张冲见狗子恢复了平静,这才放心,慢慢道:“你若是真想回去找沈老狗要回弓箭,我自然不会拦你,而且我和小金也定会与你同去,但我来问你,你说沈寄拿了你的弓箭可有人证物证?”

    狗子道:“这种事情如何见得光,当时只有我们两个人,哪来的人证物证。”

    “哪你凭什么说他拿了你的弓?”张冲冷语道:“占了人家的便宜,又没有佐证,任是谁也不肯承认的。现在我们过去真的和那老狗闹起来了,不但要不回来你的弓箭,依着老狗的阴险心性,定会将此事捅到上头去,那时巡山营就会断你个诬攀首领之罪,打一顿鞭子赶下山去算是轻的,直接砍了扔到后山喂狼也不是不可能。”

    狗子听了,仿佛三九天一瓢雪水当头浇下,浑身发冷,一口气顶上来,只觉眼前发黑,不由得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张冲知他心里难受,便不去管他,只让他哭出来也就没事了,于是转身回去坐下和小金说话。狗子哭了一会,心中的邪火泄了,也就安生了,只是神情委顿了不少。三个人又坐了一会,将张冲带的东西吃了个一干二净,这才起身回寨。

    小金、狗子和张冲之间本来就没有什么深仇大恨,现在三个人又有了共同的目标,再看张冲时就觉得顺眼多了,张冲也不再每天臭着一张脸,毕竟装逼也个力气活,这么长时间,也把他难受坏了,出了寨门,就放开脸和二人有说有笑,关系慢慢融洽起来。

    年轻就是资本,精力充沛,每天忙完,大家也不急着回去,总要去林间草地厮闹一番。张冲深知,在冷兵器时代,要想活得长,身体强壮才是王道,幸亏张三是个好青年,不吸烟不喝酒,不把妹不熬夜,身体素质和饱经现代文明浸染的张冲比起来,好了不是一点点。如果单论体格,狗子比张冲还要更胜一筹,但张冲毕竟会一些技击的技巧,此消彼长,两个的实力便只在伯仲之间。二人最大的问题就是缺少实战经验,玩闹之时,张冲便暗中上了心,每日与狗子在一起时少不了要练些拳脚,切磋较量一番,战力自然突飞猛进,便是与前三营的好手比起来,也已经差不了多少了。

    小金体弱,二人打斗之时,掺和不进去,开始时只能在一旁助威起哄。张冲怕他无聊,便把自己能想起来的那些防狼术之类的简单技巧传授给他,没想到小金学得到快,没几天功夫,就能把这些山寨版的功夫耍得有模有样了。几个人越混越熟,小金也就放开了,再见二人厮打,便也抽冷子上前打个黑拳,施个绊子,三个人越玩兴致越高。

    转眼之间,春去夏来,天气慢慢热了起来。张冲在白花花的毒日头下面站了一个多小时,觉得有些头晕,抬头见前面便是山寨的中心广场,便对小金、狗子说,“我有些头疼,先去那边树下稳一会,随后便去找你们。”小金和狗子见他脸色不好,急忙道:“冲哥尽管去休息,凡事有我们就好。”说完,两个人便拉了车子继续在前寨收集马桶。

    张冲在广场旁边的石凳上躺了二十多分钟,身子凉快过来,头脑也就清醒了。他坐起身来,环视了一下四周,才发现自己躺的这张石凳,正是遭山猫殴打,被队里的人架出来后躺的那张,不由想起自己刚来之时的种种事情,仿佛只在眼前,心中不禁感慨万分。张冲出了会神,猛一抬头,却远远地看见小金和狗子二人正飞也似的往他这边跑过来。

    张冲急忙站起身来,这时二人也到了他眼前。张冲便问,“跑这么急,出什么事了?”小金气喘吁吁地道:“不好了,刚才我二人收完马桶往回走,路上正好碰上二队的一个人,说我们偷懒,故意不收他们队的马桶。我们明明是去过的,那时他们的门前根本没有什么马桶。我便说那我们回去收好了,没想到那人却不依不饶,狗子回了他一句,他竟撸胳膊挽袖子的要动手,我怕狗子吃亏,便拉了他跑了回来。”狗子却不服气,恨恨地道:“偏是你怕事,若依着我,只一拳将那厮放倒,看他如何再张狂。”

    张冲想了想,心道:“练了这么久,也好找个人来试试手了。”但听说是二队的人,知二队的战力了得,心里有些不踏实,暗道,“可惜二队的点子太硬了些,这头一仗是关键,若要打得好,便能把二人的血性给激出来,以后要再想做什么胆子就有了,但若打不好,只怕这最后一丁点的尿性就给打没了,那这两个人可就真成了彻头彻尾的废物点心了。”正在犹豫着,却看见一大群人正呼呼拉拉地朝着这边走过来,走在最前面的那个,可能就是小金说的二队的那个人。

    刚才二队的那人骂小金和狗子时,便聚起了许多的人,上山为匪的哪个不是牲口一样的人,见人殴斗,只如过年一般,一个个兴奋不已,站在一边也有叫的,也有笑的,也有吹口哨的,全都是些看热闹不怕事大,你敢死他敢埋的主。这小金拉着狗子一跑,二队那人本来也就算了,但围观的人哪肯罢休,二当家明令山寨中禁止私斗,违者山规伺候,所以看个打仗比听场义州名角花满楼的戏都难,好容易盼来这么一场,岂肯让他们这么容易的就散了,便在一边不住的起哄,二队那人被架上驴可就下不来了,只好硬着头皮跟了上来。

    张冲见此情景,知道这一仗是免不了了,便低声对小金和狗子说:“今日这仗怕是非打不可了,既然如此,我只说三点。一、你俩看我行事,一旦我动手,你二人便一齐上,绝不可犹豫。打的时候,我们三人要始终聚在一起,互为依仗,不能分开。二、若再有人来,切不可恋战,跟着我跑,不能跑散了,等他们落了单,再一起回头打。”三、若实在支撑不住,一齐往巡山营跑,宁挨军棍,不受其辱。你们可听清楚了。”狗子自幼打猎,是以多打少的行家,自然明白张冲的意思,小金虽然没有打过仗,可脑子灵活,一点就通,二人立即点头道:“记下了,冲哥尽管放心。”

    张冲这边忙着摆兵布阵,却不知道不远的箭楼之上,有几个人在盯着他们看,为首的正是二当家。站在高高的箭楼之上,前寨事物尽收眼底,二当家的正在观望时,忽听得操场这边人声鼎沸,皱了皱眉头,问道:“何人喧哗?”旁边的亲兵看了看,道:“来的那群人为首的是二队的人,站在操场上的应该是五队的人,看样子是要殴斗。”二当家的眼睛直直得盯着前方,叹了口气,道:“看来这山寨上已经没有规矩了。”亲兵听了,急忙转身要下去喝止。二当家的却突然回头问道:“你们都看看,那站在操场上的人是不是张三?”说完停了停,微笑一声,道:“不,或许我应该叫他张冲才对。”亲兵又仔细看了看回道:“却是张三无疑。”二当家便道:“且不去管他,先看看再说。”

    这时,二队那人在众人的簇拥之下,已经来到了张冲的面前。张冲朝着那人一拱手,道:“这位大哥,我这两个小兄弟初来乍到,不懂规矩,冒犯之处,万望看我薄面,多多海涵。”

    “你说海涵便海涵了,你这面子怕不仅是不薄,还太厚了些吧。”那人冷冷一笑,见是张冲,以前也是隐隐约约知道的,又怪声道:“我道是谁,面子忒大,原来是米当家的。”

    “瞎了你的狗眼,什么米当家,我们大哥正经姓张,你可看清了。”狗子听了,在一旁大声喝道。

    “我认错了吗,没有吧,这位当然是米当家,我还知道他的大名,明明就是叫做米田共,米当家的嘛。”听那人说完,人群中自然又是一阵哄笑。那人见众人捧场,心中更加得意,继续说道:“米当家的领着屎头领,尿健将,端得威风的紧,倒是我真的得罪了。”

    张冲也不接口,只低声道:“大家都是山寨的弟兄,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有什么事不好说呢?这位大哥,不知要怎样,才能了了此事,还请明示。”

    那人见张冲也是个软皮蛋,更是嚣张,狂言道:“那也容易,你们三个,在这里给磕上三个响头,再叫三声爷爷,此事便算了了。”说完仰天大笑起来。

    张冲阴阴笑道:“孙子,今天就叫你知道知道,什么才是个爷爷的样子。”说着一记撩阴腿便飞了过去。

第十五章 大捷

    二队那人也是刀尖上舔过血,死人堆里打过滚的,万没有中了张冲阴招的道理。可惜,就算是再借他一万个心思,他也想不到五队这些垃圾货色敢跟他动手,再加上刚才只顾仰头大笑,直到张冲的腿到了才发现,但到了这会,哪里又躲地过去,噗地一声,便被踢了个正着。那人只觉下身一紧,本能地捂着裆,只往上一蹦便重重地摔在地上,杀猪般嚎叫着满地打滚。

    “好!”周围的人见张冲这一脚干净利索,禁不住喝起彩来。

    这人群之中,还有两个也是二队的人,见自己队的兄弟让人打了,这面子上立时就挂不住了,两个人怪叫一声,便跳了出来。其中一个过去扶人,另一个则直接挥拳,奔着张冲的面门便打来。

    张冲只觉拳风凛冽,知道来人不是好相与的,不敢硬碰,急忙后退一步,一侧身躲了过去。此时拳势已老,那人待要收拳再打,没提防狗子从一旁上来,一脚正踢在他的右肋之上,那人感到一阵巨痛,腰不由得便弯了下来。这时,小金也到了近前,攀着狗子的肩膀跳起来,照着他的右耳根猛踹一脚,那人只听见耳边一阵乱鸣,当时就倒在了地上。

    那个去扶人的一见,再顾不得伸手扶人,怒吼一声冲了上来。狗子一见,迎着他的面便冲了上去,二人一照面,狗子便弯腰低头,往前一个滑步,等近了那人的身,这才伸手,拦腰将他抱住,和那人纠缠在一起。那人冷哼一声,脚下用力,正要使个绊子将狗子甩出去,张冲的拳头却到了,这一拳实实地打在他的左眼上,当时就把他变成了一只乌眼鸡,那人眼前金星未散,又觉得鼻子一疼,眼泪紧跟下来,再也睁不开眼睛。狗子见他力道卸了,双膀一用力,便将那人抱了起来,抡了一圈,直接扔了出去。

    电光石火间,操场上的形势陡变。二队的三个人被张冲他们一个照面就全放倒在地,事发突然,围观之人无不瞠目结舌,一时间竟看得呆了,操场上一下子静了下来。

    二队那三人不愧是见过世面的悍匪,一个个从地上爬起来,却没有再冒然往上冲。三人收起轻视之心,打起精神,象往日对敌时一样先凑在一起,把阵脚稳住,眼睛却紧紧地盯着张冲三人。这时,三人也看出来张冲是个头,便不约而同地打起擒贼擒的主意,其中一人做了手势,另外两人看了一点头,便一齐朝着张冲杀了过来。

    张冲一见三人都冲着自己来了,也不着慌,小声叫道:“跑。”小金和狗子是就知道张冲的计策,听了张冲的吩咐,心中没有半点迟疑,立即跟在张冲后面,拔腿就跑。那三人在众人面前吃了如此大亏,颜面全失,见张冲要跑,哪里肯罢休,大呼小叫地跟在后面追了上去。六个人三前三后象狗撵兔子一样,绕着前寨的街巷追逐起来。

    箭楼上的人看了,只觉得滑稽可笑,都忍不住小声笑了起来,其中一个小声道:“刚才看张三他们的打法,我倒吓了一跳,便想若换了我下去,只怕也讨不到便宜。可没想到这几个却是帮只会抽冷子下黑手的货,真刀真枪地干起来就尿了。”二当家的听了,微微笑道:“莫急,往下看。”

    张冲他们三人,每天在前寨穿梭一般收集马桶,对这里的地形可以说是了如指掌,甚至哪条道上有个坎,哪个胡同里有个凹三个人都烂熟于心。

    山寨有令,前寨各队人马不得聚众,不得闲逛。开始是二当家的亲卫队负责巡视,查得相当严格,所以二队的人平日里只能窝在自己的院子里,偶尔偷偷出去,还得提心吊胆的。直到二当家的生病以后,巡查之事改由三当家的巡山营负责,才松了下来,各人也可以四处走动走动,但对整个前寨的布局也只是知道而已,谈不上熟悉。

    张冲他们仗着轻车熟路,玩起二队的那三个人来自然是相当轻松。三个人跟在张松他们屁股后面累成了狗,也没追上。其中一个便道:“这样不是办法,我们分头堵他。”其他二人听了,点了点头,立即一左一右分头包抄了上去。

    见三人分开,张冲放慢了脚步,对狗子和小金笑道:“终于等着了,兄弟们,该我们动手了。”说完,回过头来,看见其中一个就要到路口了,道:“就是他了,跟我上。”张冲一声令下,大家便冲了上去。狗子跑在最前面,三人中顶数他最健壮,血多皮厚,自然是肉盾的最佳人选。张冲跟在狗子的旁边,小金仍然远远地跟在后面,随时准备下黑手。

    那人见张冲他们不仅不跑了,反而冲着他跑过来,只道这三人要从自己这边突围,想自己要把这三个人都留住,怕是不能,便只去抓张冲一个。那人躲开狗子,侧身上前,一把便抓住了张冲的胳膊。狗子和小金见了,也不去管张冲,只围着那人一阵乱打。那人一手要抓住张冲,只用另一只手哪里招架得过来?只得先放开张冲,先腾出手来,再做打算。张冲只要速战速决,巴不得那人扯住自己,眼见那人有放手之意,急忙往前贴过去,也不管挨拳挨脚,只管打自己的,只几下那人就被打蒙圈了,从来没有遇到这种货色,不防只攻,摆明了是同归于尽地打法。这时,他才发现自己错了,原来人家过来的目的压根就不是逃跑,而是要灭了自己。不禁心中暗暗叫苦,暗恨自己当时何苦跳出来趟这混水,白白挨一顿老拳。心思一动,士气便跌落了下来,如何再挡得住这三个如狼似虎的强人。没撑几个回合,便被打翻在地。三人见他倒了地,心中更喜,围上去就是一阵乱踢,只打得那人哭爹喊娘地乱叫。

    见三队的另外两个人从两面围上来,张冲便不再恋战,叫道:“快走。”于是三人便转过路口,扬长而去。几圈下来,二队的三个人不仅没有沾到便宜,反而每人又被放倒了几次。于是滑稽的一幕上演了,先是二队的三个追着张冲他们跑,等二队的人分开来,张冲他们又追着二队的人跑。

    站在箭楼上的人这时也看明白了,一个道:“这张三的打法,倒是和北面的那些蛮子有些类似。”话音一落,大家的表情都严肃了起来,毕竟这里的几个都曾经或多或少得吃过北蛮骑兵的亏。二当家的点了点头,道:“你说得没错,看清楚了吗,以前我们南汉兵就象这二队的人,怎么能不吃亏?若是这儿真的是战场,张冲他们怕时早就已经回营领赏了。二队这帮蠢货再这样打下去,只怕是兜不了几个圈子了。”

    二队的三人被揍到现在,终于也想明白了,三个人一起追,追不上,分开追,又打不过,这样下来你说死不死?。又一圈下来,三人聚在一起,被打到地上的那个挣扎着爬起来,一把抓住身边的同伴,叫道:“你和我一起,再不分开。”转头又对另外一个人喊道:“你站在那儿等死吗?还不快去叫人。”那个听了,转头就往二队的院子里跑,另外两个又打起精神追上去,边跑边说:“就算是追不上,早晚也要累死这三块货,等我们的人来了,一定要把他们的骨头打折,扔到粪坑里。”

    报信的人回到院子里时,二队的人见回来的弟兄鼻青脸肿,又听竟然是被五队里三个掏大粪的打的,顿时怒从心底起,恶向胆边生,一个个也有找棍子的,有拾石头的,杀气腾腾地出了院子。

    二队的人一出来,箭楼上的人便看到了,二当家的点了点头道:“二队的这帮人倒没荒废了,这集结的速度倒也差强人意。”后边的亲兵道:“这下张冲他们怕是在劫难逃了。”

    却说张冲三人跑了一会,狗子回头看了一眼,道:“怪了,怎么就剩下两个了,那一个不会是被打尿了,不敢跟上来了吧?”

    张冲听了,回头看了看,果然只剩下两个人,心中一惊,道:“不好,他们的援兵快到了,快往巡山营跑。”狗子和小金一听,也加快了脚步,紧紧跟在张冲的后面,当了这会也不就没有必要再绕圈子了,三个人撒开腿,径直往巡山营跑去。

    箭楼上的人一个个伸着头,正想看张冲要如何应付,却见那三人只一味直跑,再无动作,怪道:“若是这样跑下去,只怕不用其他人来,也要被那两人追上了。”

    二当家的也是一楞,虽知其中定有他意,一时却也想不出来。正思索中,后面又有人道:“二队的人已经开始合围了,看他们还能跑到哪里去。”二当家的听了此话,眼睛下意识地看了看张冲他们逃跑的方向,顿时恍然大悟,心中暗道:“我只想我当如何破此局,却忘了我是当家的,他却只是个喽兵,差之一毫,差谬千里,又怎能猜得透他的心思?”不由得自言自语道:“倒是个知进退,懂取舍的。”

    转回头对亲兵们说:“你们都去,连二队那几个闹事的一起拿了,全都解到巡山营去,就说是我的意思。”

    亲兵们领命下楼,箭楼之上立刻显得空荡荡的,山风轻过,二当家只觉一阵清爽,摇了摇头,笑道:“这张三倒真是有点意思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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职场小白领张冲,饮酒过量,却穿越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时代,化身成为一名山寨中的小喽罗,从此开始了小土匪的幸福生活。我是匪兵甲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是匪兵甲,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是匪兵甲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