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城防
“现在那个小贼应当如何处理?”庞伟请示张冲道。
狗子不耐烦的摆了摆手:“打也打了,审也审了,还留着管饭不成,直接送官吧。”小金跟着点了点头道:“还是交到衙门里去吧,这件事怕是街面上都传开了,留长了,万一闹出人命来,可就不好收场了。”
张冲沉吟了片刻,道:“不急。”若是以往,区区小贼,张冲还不会放在心上,但清溪之事,如同一块大石重重地压在那他的心头,让他变得有些草木皆兵的感觉。
以张冲的直觉,这个小贼精得很,反审讯能力必定很强,而庞伟在审讯方面又不擅长,难免会有疏漏。就象小贼师出何人,那个蒙面高手是谁,他的回答基本上是避重就轻,含含糊糊,不能不让人起疑心。而这些问题,看上去似乎无关紧要,但细思极恐。
如果那小贼的师父是个极护短的人,那么自己的徒弟吃了亏,免不了要过来寻仇报复。而那个蒙面人更是个大隐患,他究竟想做什么?只是图财,还是想找小金表叔的麻烦,又或是冲着这座宅子来的,张冲可是一无所知,若是他继续躲在暗处使阴招,很可能自己怎么死的,都搞不清楚。
还有就是小贼说的这些,不过他自说自话,究竟是真是假,谁也搞不清楚。张冲用脚趾头都能想到,这小子说的话肯定不会全是真的,真中有假,假中带真,这是最难甄别的,要想搞清楚,一时半会之间,恐怕是很难做到的。
张冲将自己的顾虑略略一说,庞伟恍然大悟道:“幸亏大老爷想的周全,不然又让那小子钻了空子,我这就回去继续审。”
“罢了。”张冲摆了摆手,道:“最佳的审讯时机已经过了,那小子现在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再问也问不什么来了。”
狗子怒道:“这孙子还真是只活泥鳅啊,老子这就去剥了他的皮,看他能滑到几时。”
“光发狠过嘴瘾,又有什么用处?”张冲笑道:“老庞,让弟兄们看紧了,这几日什么都不要问他,也不要同他讲话,吃的东西一点也不要给,水也要尽量少,只要死不了就行。熬上几日,不用榨,他定会自己往外吐的。”
“还是大哥有办法啊!”狗子拍手笑道:“这样,给看守的兄弟加几个好菜,就在那小子面前吃,让他有的看,没的吃,活活馋死那孙子!”
“你以为那小贼和你一样是个吃货啊?”小金也笑了起来,道:“看他那小身板,也吃不了多少东西,只怕这一招未必会灵。”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的慌。”张冲很有把握的道:“吃的再少,也有饿的时候,无论对谁都一样,上来饿了,那滋味可是生不如死的。好了,我们别在这上面再浪费时间了,抓紧说正事吧。老庞,叫你过来,主要是想听你介绍一下咱们护院的基本情况,你先大体上说说吧。”
庞伟听了,急忙答道:“咱家的护院,不加我一共二十人。我把这些人分成了两个队,每队设队长一名,每个队又分成两个小队,各小队设小队长一人,这就是咱们的编制情况。”
“是按着伍什制设的吧?”张冲问道:“御林卫是不是这种体制?”
“是的。”庞伟点了点头,继续介绍道:“五人做为一个战斗单元还是比较合理的。哨探一人,射手一人,主攻两人,后卫一人,基本上可以做到进可攻,退可守。”
张冲笑道:“如此甚好,咱们这些护院的素质如何?”
“非常好。”庞伟由衷地笑了笑,道:“这些人全部出身猎户,对于风吹草动的感知相当灵敏,力气又大,特别是射艺,个顶个的是高手,就算是比起正规军中的那些专业射手,也不逊色。所以,如果只说单兵素质,比起御林卫也差不了多少。不过,他们欠缺的实战经验,到了战场上,如果遇上百战精兵,只怕坚持不了多久,就溃不成军了。”
“这的确是个大问题啊!”张冲叹道:“咱们招护院不是用来充门面,摆威风的,能打还要能胜才是硬道理。这方面,你还要再用点心思。”
庞伟点头应道:“大老爷放心,我一直都在琢磨这件事。不过以前还是有顾虑的,心里总觉得咱毕竟是在县城里面,练得太过,是不是有些小题大做了?”
“怎么会是小题大做呢?全府的安危都在你们身上,责任重大啊!这种思想要不得,不要怕练得太过,就怕练得不够。”张冲面色凝重地叹了口气,又问道:“你说咱们是在城里,那我来问你,你觉得易安的城防如何?”
庞伟笑了笑,不置可否地摇了摇头,张冲见状,心中一沉,急道:“你只管说来。”
“依我看,这易安城不堪一击。”庞伟的话让大家都吃了一惊,只听他慢慢地道:“易安城的城墙如何想必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如此低矮破旧的城墙,能挡得住谁?还有城门口虽然有吊桥,但不过是聋子的耳朵--摆设罢了。当然就算那吊桥可用,也起不了多大的作用,谁都知道咱们县城外边的那条护城河,连个水沟都算不上。”
张冲只叹了口气,却一句话没说。庞伟便接着说道:“再说易安的城防力量,驻守县城的常备军只有两个队五十人,全部都是步军。这些人除了守城,还要修路建桥、运粮垦荒,另外还得充当县官们的侍 卫,根本不可能进行日常的训练,可以说基本上没有什么战斗力。”
“这些人说是兵,不过是穿了身军中的制衣罢了,其实就是官家的杂役。”小金从小生活在县城中,对这些事情还是比较了解的,道:“不光是易安,咱们南汉国各地,基本上都是这个样子的。”
“三老爷说的极是,百姓管这些兵叫杂役兵,其实一点都不错。”庞伟笑了笑,道:“除了常备军以外,易安县的衙门里大概还有三百来个衙役。”
“多少?”张冲吓了一跳,惊道:“有没有搞错,三百多人,这么多?”
“比起其他的县来,咱们易安算是少的了。”小金笑了笑道:“大哥你想想,就咱们这个小家,光后院就养着十多个人,到了事上,还不够用的呢,更何况是一个县城呢?衙门里的站堂、缉捕、拘提、催差、征粮、解押这等等事务,哪个不得用人?”
“那倒也是。”张冲点了点头,但心里还是有些难以接受,便道:“这事情虽多,也不用这么多人吧?”
“怎么用不着?我算来你听。”小金摇头晃脑地道:“咱们易安衙门里的胥役共分为皂、捕、快、壮四班,其中有门子、皂隶、马夫、禁卒、轿夫与伞扇夫、灯夫、库卒、仓夫以及民壮,各有各的差事,你说少了哪样能成?实话对你说吧,三百人还只是表面上在册的,私底下,这些衙役哪个手下没有三四个白役,统算下来,只怕千人也打不住。”
庞伟看着张冲连连咂舌的样子,不禁笑道:“这人数听上去虽多,但实际能用到城防上的就寥寥无几了,只有民壮、铺兵、捕快里能挑出些拿得起刀枪的人,算起来最多不会超过二百人。”
“那也不少了。”形势还是比较乐观的,张冲笑起来,道:“二百多人,再加上守备军,差不多能到三百个人,加上城墙的地利,固若金汤当然算不上,但一般小贼也足够应付了。”
“真打起仗来,人数并不是最重要的。”庞伟苦笑道:“守备军的战力不用说,那帮子衙役就更靠不住了,若是让他们平日里到街面上吓唬吓唬地痞混混倒真可以,真正遇上战事,打顺风仗,充个人数,跟着摇旗呐喊也没问题,但要刀枪见血的真干,估计情形就很难预料了。”
众人听庞伟说的确是实情,不由都摇头叹息起来。庞伟又道:“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民间隐藏的力量,比如各家的护院。这些时日,我也接触过几个,大体情况也有些粗略的了解,易安城里富户家里的这些家丁护院,除了咱家,真会拳脚的并不多,大多数只懂些花拳绣腿,中看不中用,所以这部分力量基本上可以忽略不计。这些就是易安全部的守备力量。”
“说重点吧。”不管接受不接受,实际情况就是这样,张冲定了定神道:“你估计,易安城最大能应付怎样的攻击?”
庞伟笑了笑,道:“各位老爷也不必太紧张,其实易安城还算是比较安全的。尽管城防力量不足,但也有优势,比如说,咱们县城只有两座城门,这样就有利于集中兵力。还有,哨官吕大人小有将才,有他指挥,一般情况下,也不会有太大的问题的。”
“吕大人,你说是吕成吧?”张冲脑海里出现了吕成那张谄媚的笑脸,忍不住笑道:“没想到他还有这等本事。”
“正是吕成,大老爷和吕大人也熟吗?”庞伟有些意外地看了看张冲,道:“我是从州城守备府里选拔到御林卫的,以前和吕大人共过一段时间的事。吕大人还是有些能耐的,这个守备府里的人都知道,只是他没有根基,所以连校尉都做不得,最终被赶到易安,当了个守城门的哨官。”
第一百六十七章 改变防守
才能与品行不存在比例关系,对此张冲完全能够理解并接受,锥子只有处于囊中,才能显其锋芒,没有人把吕成装进袋子里,所以他也只能窝在易安城的城门洞子里,对着一个山寨版的张家少爷奴颜卑膝,张冲不知道这应该是南汉国的悲剧,还是吕成的悲剧。不过,知道吕成是个有本事的,这倒出乎了他的意料,心中暗道,日后倒不防与他接触一下。
城低水浅,守备力量虚弱,易安城岂不成了一只躺在案板上的羔羊了吗?狗子和小金听完不由得出了身冷汗,这义州遍地土匪,如果他们摸清楚了易安的虚实,一定会一涌而入,到那时,光靠他们这二十几个护院去对付那么多闻着血腥味的饿狼,只怕是凶多吉少。
见狗子和小金变了脸色,庞伟急忙笑着劝慰道:“三位老爷不要担心,就是再借那些土匪山贼十个胆子,他们也不敢进城半步。”
匪即是匪,就算是官家再弱,他们也没有那么大的胆子敢来捋虎须。义州虽然匪患严重,但在南汉官家的眼里,无非就是一群蝼蚁罢了,口有多大?凭他们怎么开口,还能咬下多大块肉来?但他们若是敢进县城,那可不就是劫掠,而是造反了,这二者的性质可有着本质上的不同。十恶不赦,最首要的一恶便是谋反。所以,如果哪伙不开眼的土匪真的敢杀进县城,朝廷一定会不遗余力地清剿的。是隔三岔五吃顿饱饭好,还是大鱼大肉一顿撑死好,这个帐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算得清楚。
张冲虽然在易安城待的时间不长,具体情况并不十分了解,但祥和县的情况,老尚他们可是摸的是一清二楚。
南汉国的户籍制度其实还是非常严格的,住在县城里的每五家为一伍,每十家为一什,每百家为一里,要想在县城里落户,必须有邻里的担保,当然由县里的官吏、富绅担保更好。这个担保不是随随便便签个字就算完了,如果被担保的人做了什么犯法的事,那么对不起,担保人也要连坐。
晁景素有铁腕之称,门口又有吕成这样的哨官守着,易安的保甲制度只会比祥和县更严格。张冲要是没有康神仙的担保,只顶着河州张家这块招牌,只怕想在易安落脚也没有那么顺当。就此推断,各个山头即使在城里有暗桩,也成不了什么气候。
土匪不敢大摇大摆进城,不过混起来搞点事情还是可以的。只是门口的哨卡也不是摆在那儿好看的,张冲估计能混起来一二十个也就顶天了。昨天下午,虽然闹了个大乌龙,但他也算见识了庞伟等人的实力,就算有二十个人来,那也不过是来找虐吧了。
“老庞说的没错,老二、老三,有他在,你们只管睡大觉好了。”张冲笑了笑,道:“好吧,让我们看看老庞的手段吧。”
张冲说着,站起身来。庞伟是个真有本事的,但说可不是他的强项,加上今天早上闹得这一出,他这张老脸还挂不住,听张冲要看自己带出来的护院,心中大喜,急忙起身,抢在张冲的前面出了屋门,侧身站在门口候着。
来到院子站定,张冲转头看了看身边的庞伟,道:“开始吧。”
庞伟抱拳领命,回身快走几步,站住身形,却不开口,只将手往上扬,西边的小柴房里便闪出五个年轻护院。这几个护院昨天晚上吃饭的时候,张冲倒是都见过,当时看他们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如果他们走在大街上任谁看都不过是些普通的青年吧了,没有人会有兴趣多看他们一眼,不过此时,他们却就象换了个人似的,一个个肚子步轻盈,面色凝重,转眼之间,便各就各位,箭往弦上一搭,整个院子立即笼罩着一股浓重的杀气。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只这一出场,张冲就感到十分的震惊,这些年轻人本来就都是优秀的猎手,但猎手和战士之间,还是有着非常的大的差距的,能让他们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完成由猎手到战士的转变,庞伟的确有两下子,不愧是皇家禁卫出身。不过,让他感到吃惊的还有就是庞伟并没有出声,而且从方位上看,藏在柴房里的人是不可能看到他的手势的,他们又是怎么得到命令的呢?
狗子似乎看出了张冲的疑惑,有些得意地笑着抬手往上指了指,张冲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原来在西厢房边上有一棵的大树,有一个护院正站在树枝之上,那个护院穿着一身与树干相仿的伪装衣,不细看还真看不出来这树上竟然还藏着人。护院的手中正举着一面红旗,原来,其他的护院是看了旗子才开始行动的。
张冲笑着点了点头,四下了打量了一番,见墙边正竖着一个梯子,便走过去,沿着梯子爬上了墙头。已经埋伏好了护院没有理会走在他们身边的张冲,仍旧神情专注的盯着墙外。
张冲站在墙头上看了看,见西厢房的顶上,已经做了改造,有一个小小的工事,位置相当隐蔽安全,在下面完全看不到,把指挥部设在这里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庞伟的防卫做得相当的周密,除了墙头上的这些,前院和后院里也都设了埋伏,而且柴房里面还留了预备队,即使对手突袭,埋伏来不及反应,就算他们攻进了院里,也会被柴房里的人挡住。
“很不错啊。”回到堂屋里,张冲等大家做好,笑道:“我们这儿用固若金汤来形容,一点都不过份。”
狗子等人终于有了一种扬眉吐气的感觉,“我就说没有问题吧。”狗子大声笑道:“大哥你也看到了,就算是过来百把十人,想进咱家的院子,也没那么容易。”
“的确如此。”张冲笑了笑,这才正色道:“这样有点过了,杀鸡用牛刀,太浪费了。老庞你把这个防守改一下,能把三十个人挡半个时辰就足够了。”
庞伟心中一凛,按他的分析,除了天下大乱的这种特殊情况的出现,外面的山匪如果想混进城里寻仇滋事,能混进城的人数最多不可能超过三十人。只要他们支撑半个时辰,官府就能集合起力量赶过来。有了官府的介入,胜利就一定会站在他们这一边。
这个结论可不是庞伟凭空想出来的,这段时间,他一直都没有闲着,私底下把整个易安的安全状况做了一个全面的评估,最后才得出这个结论的。可是,据他所知,眼前的这位大老爷在易安城的时间并不长,却可以这么准备的作出判断,心里不由地增加了几分佩服。急忙起身,拱身道:“我这就去办。”
张冲点头道:“好吧,抓紧时间改。现在还算太平,院子里不用留这么多人。你给我省出最少十个人来。”明着的危险不可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见招拆招也就是了,最可怕的是隐藏在暗处的危险,易安城里城外,到底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张府,他一无所知,这才是真正让他觉得可怕的。
听了庞伟的分析,狗子和小金恨不能再把护院的人数扩大几倍,一听张冲竟然要减少防守力量,狗子急道:“大哥,小心驶得万年船啊!虽说这山贼不敢进城,也难保有那么一两个猪油蒙心的家伙,要钱不要命,真的杀进城来,咱可就被动了。”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任何事情都有发生的可能,这也是庞伟虽然看出了防守的问题,但迟迟没有敢向狗子和小金建议的原因,小心无大错,长期的守卫经验,再加上一颗人头和一条腿的教训,让庞伟半点侥幸之心都不敢有。
“防能防得住吗?”张冲轻轻笑了笑,“防守和赌钱是一个道理,钱多有用吗?但如果你知道了碗底下的骰子是几个点,只怕是想输都难。”
庞伟只有苦笑了,孙子才不想知道骰子几个点呢,但谈何容易?以前在御林卫时,他们除了禁卫,还有六扇门等各种渠道的消息来源,打王宫主意的人还是防不胜防,现在就他们几个人,就想做到洞悉先机,无疑是痴人说梦。
“把人给我分成两拔,一拔留下值守,另外的一拔撒出去,东西南北各路山匪的情况全给我摸上来,另外城里留人,四处转悠转悠,这易安城里的风吹草动,我都要知道。”张冲冷冷地道。他实在是一刻都等不下去了,象个聋子瞎子一样窝在家里,怎么着都有一种等死的感觉。
人多有人多的守法,人少有人少的守法,这个难不倒庞伟,更何况他的心里早就有好几套成熟的防卫方案。但打探消息他却真的不擅长,人撒出去容易,效果如何,他就一点底也没有了。不过,既然张冲心意已决,他也只能遵照执行,好在他已经习惯了服从,如今有了张冲这么强势的领头人,他倒是真感到一下子轻松了许多,点头道:“全听大老爷吩咐。”
庞伟见张冲的话已经说完,知道这儿不是他可以待的地方,便接着道:“如果没有其他的吩咐,小的这就去办了。”
见庞伟如此懂事,张冲感到十分满意,道:“老庞啊,以后身边带个人,好好领一领他们。”
第一百六十八章 先利其器
第一百六十八章 先利其器
世上的事情有时候就是那么奇怪,越是大事越容易办,越是鸡零狗碎的事,倒越让人头疼。“清官难断家务事”,老祖宗留下来的这句话真是太有道理了。就算是铁面无私的黑相爷,驸马犯法,拖出去龙头铡伺侯,咔嚓一声,干净利索,就等着吃瓜群众叫好就行了,可是真要让包大人去断一断老大多吃了一口肉对不对,老二偷拿了一捆草当不当,管保他也抓瞎。
狗子毕竟是自己的结义兄弟,一起经历了这么多事情,跟亲兄弟已经没有什么样的区别。狗子家的那三个活宝,也算得上张冲自家的孩子,这让他处理起来,真的就有些棘手了。
“那三个孩子的事,老二你看着办吧。”不好处置总得有个结果,越拖可能麻烦越大,张冲虽然头疼,但也只能破着头皮交待下去。
狗子的脸色沉了下来,本来他见张冲看了护院非常满意,想趁着他高兴给那三个孩子求个情,没有想到让他一句话给堵了回来,沉默了半天,才闷声道:“我知道了。”
本来对这件事,张冲的心里还有些欠疚之情,觉得让兄弟面子上无光,可看狗子的表现,心里立即不爽起来,不禁又想起来这三个小毛孩子一个月就拿三两银子的事,有这两个糊涂混帐的兄弟,万贯家财迟早也得让他们败个干净,张冲恨不得上去踹他们两脚,心里火也跟着上来了,冷哼道:“你知道就好,去办得利索些。”想起工钱的事,张冲忍不住又多问了一句:“咱家的那些护院一个月拿多少?”
张冲这一说,可是戳中了狗子和小金的痛处。按着他们当时定的,每个护院的月银是十两,小队长是十五两,队长是二十两,老庞因为有御林卫的经历,属于特殊人才,除了包吃包住外,一个月五十两。
狗子和小金商议这事的时候,正处在穷人乍富的巅峰状态,只想着自家有的是银子,谁都没有考虑太多,随口就把这事给定下了。可听邓玉娘一说,两个人就觉得这事办的有些不地道了。
戴敬、尚诚他们究竟能做什么事,狗子和小金都不清楚,但只看两个人的做派,就知道人家不是吃白饭的人,至少除了庞伟以外,与他们招来的其他人比起来,确实不在一个档次上。而且庞伟在护卫方面固然要比戴敬等人强一些,但怎么着也强不出五倍去,而且他还残了一条腿,论起综合实力,只怕梅善也能和他比一比。
此时狗子也顾不得为那几个小子生闲气了,低下头闭了口,再也不说话了。小金叹了口气,有些不自然的道:“当时光想着留住人了,考虑的确欠妥了。以后,易安这边还是和野鸡凹那边一致起来的好,从下个月起,把薪饷降下来。老庞那边,我亲自去谈。”
薪饷这种事涨容易,但要是说好了,又突然降下来,就算不至于炸营,大伙的心里怕是也接受不下来,这样的话,对士气的影响可就不好估量了。一个团队的战斗力,实力固然重要,但士气也绝对不能忽视,一头没有了斗志的狮子,连一只绵羊都打不过,张冲很明白这个道理,他绝对不会因为这几百两银子,就让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力量瞬间土崩瓦解。
不等小金说完,张冲便摆了摆手,正色道:“不用了,这帮护院召集起来不容易,和普通的家人不一样,赶出去马上就能找着替换的人。既然已经错了,也只能是将错就错了。”
张冲口里虽然这么说,但他心里却没有觉得有什么错,反而有一种歪打正着的感觉。这些护院的战力可是有目共睹的,花上一点银子,就能拢起这么帮人,这个买卖还是有的赚的。
赵二一直象一个阴影,让张冲的心里始亮不起来,随着他的实力不断壮大,心里也越来越明白起来,赵二虽说是有些本事,但怎么也够不上战神这个级别,别说朝里那几个已经老得成了精的宿将,便是现在仍在军中服役的将领中,比他强得也能轻轻松松地找出那么几十个来,甚至后起的年轻将领中的精英,也不会比他逊色多少。张冲之所以会害怕,其实是因为自己的手上没有趁手的家伙事罢了。
赵二之所以能在鸡头山立足,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他的那近二十个亲卫,如果没有他们,张冲真敢把赵二收在自己手下充当小弟。
这其实是一个非常简单的道理,从前张冲对此不是没有考虑到,而是压根没有往这方面考虑,毕竟实力相差太大了。以前一直和自己一起蹬着三轮出苦力,蹲在小马扎上吃路边摊的伙计突然发了财,自己的心里可能会羡慕嫉妒恨,但对于世界首富,普通人往往连一点想法都没有,你当你的大财主,我吃我的大排档,你死你活,管老子鸟事?这其中的原因,就是二者的差距。
张冲一开始手里就那么四个毛人,狗子是浑人,小金就是个搭头,毛豆和大河虽然出身军营,但也算不上是很出类拔萃的精英,至少比赵二的亲卫要低不是一个档次,就这么一手烂牌,还支着架子还赵二叫板的话,也只能是作死了。这也是为什么鸡头上的人叫张冲做“小二当家的”原因,二人之间的天壤之别,的确让这个名字充满了喜感。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人总有转运的时候,当张冲从李大头那边掘得了第一桶金之后,便开始觉得腰杆子硬起来了。有了大把的银子,财大自然气粗,有钱使的鬼推磨,只要银子花够了,自然能够招到足以抗衡赵二亲卫的精英。接着又有戴敬、尚诚等骁骑卫精锐的加盟,更让张冲有一种开了挂的感觉,所以此时的张冲,如果对于赵二的仍然存有一丝敬畏,也不过只是惯性使然罢了。
看到了护院们的实力之后,张冲信心满满,他觉得现在他的手里已经有了一把利剑,只是这把利剑还没有开刃,如果再经历了实战的煅烧,赵二在自己的眼里可就无谓了。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一点银子算什么?
“老二,选人的事你现在就办,人数不要太多,先挑两个吧。过几天,梅善过来的时候,就让他们跟过去,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把这里的人全部送过去轮训一遍。”
听了张冲的吩咐,狗子应道:“大哥放心吧,我这就过去找老庞商量,一定挑最好的,不能让那边的兄弟看这边的笑话。”
“这个不是笑话不笑话的事。”张冲皱了皱眉头,道:“尺有所短,寸有所长,老戴他们是斥侯出身,论刺探情报,这些护院是比不上的。而咱们的护院,都是些丛林里的猛虎,进了林子,老戴他们也未必是这些人的对手。派人过去,不是拼高低,比上下,而是取长补短,迅速提高大家的综合战力。”
狗子见张冲说得严肃,不以为然的笑道:“大哥多虑了,我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这个道理我能不明白?”
张冲摇了摇头道:“二弟你明白,手下的兄弟也明白吗?大家都是有血性的汉子,争强好胜总是难免的,老戴他们的心都重,比不得我们兄弟,生生死死过来的,看不上眼的,说就说了,动手也无妨,他们却不样,心里总会存着些客情的,若是碍着面子,应付了事,这边的人学不到真本事,那吃亏的还是咱们自己啊。”
小金点头称是道:“二哥,你也要注意一下自己的言谈,你不经意的一句话,可能会让咱们的兄弟产生错觉,到时候学不着东西是小,再和那边的兄弟不愉快,那麻烦可就大了。”
狗子吐了吐舌头,笑道:“我还真没有想那么大,大哥,你放心吧,我一定注意了。”
张冲见狗子明白了,这才放下心来,正色道:“老二,接下来,护院可就全交给你了。”
狗子怪道:“什么就全交给我了,你不是来了吗?再说还有老三呢,你留这着他下蛋啊!”
小金听了,笑骂起来,“二哥不是我说你,这多少了,狗嘴里还是吐不出象牙来,我要是下蛋,少不了要你抱窝。”
张冲也跟着笑起来:“我可不管你们谁下蛋,谁抱窝,老二你把护院管好就行了,老三我另有安排,我走之后,你们各自管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
狗子和小金听了,都楞了一下,小金急忙问道:“怎么着大哥,嫂子都领过来了,你还要回去吗?”
张冲叹了口气道:“我这次过来,本来想多待些日子的,现在看来够呛了,野鸡凹那边我实在是放心不下,就等梅善的消息了。若事情有变,我马上就得走。”
“有那么严重吗?不是有毛豆和大河吗,就算真有什么事,能占他俩便宜的人还真不多。”狗子疑惑不解在看着张冲道。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张冲满脸忧郁地道:“老高和大河对付寻常的土匪当然是一点问题都没有,但真遇上水师或骁骑卫里面的悍将,那就白搭了。这次的事情事关重大,搞不好很可能就得全军覆没。”
不知为何,张冲心里老是觉得很压抑,有种喘不上气来的感觉,“但愿一切都好吧!”
第一百六十九章 新发明
张冲凄然的神情,让狗子和小金感到一阵胆寒,跟了老大这么久,还从来没有见过他如此的忧心忡忡,野鸡凹那边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们并不清楚,但看到张冲此时的样子,心中猜测肯定不会是件小事。
过了好一会,张冲回过神来,见狗子和小金一脸的紧张,一下子冷静下来,硬撑着笑道:“也可能是我多心了,你们说的对,老高和大河也不是吃素的,说不定过两天,梅善就把好消息带过来了。好了,老二你这就去忙吧,老三你留一下,帮我做几个稀罕玩意。”
狗子和小金见张冲露出了笑脸,这才松了口气。狗子听张冲留下小金是鼓捣玩意,对于制作一道他是一窍不通,而且也不感兴趣,便应了一声,站起身往外走去。
刚到门口,张冲又叫住他道:“老二我警告你,咱家的那三个孩子不要往护院里塞。”
张冲太了解狗子了,这货吃软不吃硬,那几个孩子一哭一闹,他准抓瞎,到时候只能往护院里塞,必须提前把这条路给他堵上,让他绝了个念想。
张冲倒不是心疼那点银子,哪怕是白出钱养着这几个孩子都成。但懒散是可以传染的,从那几块货的行事不难看出,以前在家里都是娇生惯养的,如果真的收到护院队里,只怕孩子打磨不出来,反而会把整个队伍给拐到沟里去,那可就真是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汤。
看着狗子一会红一会紫的脸,张冲心里又有些不忍,轻声道:“护院队是玩命的地方,进去就得随时准备把命扔出去。李大头现在说不定就在哪个犄角旮旯里盯着咱们,一旦他跳出来,这些护院就得用命顶上去,十两银子一条命,他们三个小子卖得起吗?他们卖你敢买吗?如果你执意让他们进护院队,我也没意见了,真到了那一天,孩子有个三长两短,你自己去和咱家那些哥哥姐姐们交待!”
狗子听完吓了一跳,他的心里还真有让那三个孩子在护院队里混的想法,张冲一提醒,他不禁出了一身冷汗,刀枪无眼,真要是孩子出点什么事,那这个责任他可真担不起来,急忙答道:“大哥教训的是,我知道厉害!”
“大哥,也就你能降得住二哥。”看着狗子出了门,小金才笑起来,小声说道:“大哥这次又想出什么好玩的玩意儿了?”
张冲笑了笑道:“还算是比较好玩吧。算了,我还是画个草图给你吧,这么空说,太费劲。”说着站起身来,回到卧房里,翻箱倒柜找了半天,屋子里各色用品准备的非常齐全,但唯独没有找到文房四宝,“我看上去就那么象个文盲吗?”张冲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苦笑了一声,叹了口气走了出来,问小金道:“你那边有没有笔?”
“我道你要做什么,原来是找笔墨,我那边有。”小金笑着站起身来,道:“你等着,我这就去拿。”
张冲想了想,摆手道:“别麻烦了,还是去你那边去谈吧。”
小金点了点头,道:“也好,我那边全活。”二人说着便一起往外走去。
刚出了堂屋的门,张冲便见有三个小丫头站在廊下,心中有些奇怪,便停住了脚步。其中一个身材高挑,穿着蓝色衫儿的女孩子见了,以为他有什么事要吩咐,急忙快步走了过来。
张冲见那女孩子冲他走过来,先开口问道:“你有什么事吗?”
那丫头福了一礼道:“我叫彩霞,夫人命我以后跟着伺候老爷。老爷可是有什么吩咐吗?”
张冲忍不住一笑,心道这邓玉娘动的倒是够迅速的,这就要整顿后院的节奏啊,便笑了笑道:“没有什么事。”说着又指了指另外两个丫头,问道:“她们是谁?”
彩霞回道:“回大老爷的话,那个穿粉衣服的叫紫藤,穿绿衣服的那个叫翠柳,她们两个是在院子里听命的。”
小金也在一边介绍道:“这个彩霞是洪利的妹妹,紫藤是周老爹的本家外孙女,翠柳和二哥是一个村的,她哥哥是护院一队的队长。”
“原来都是自己人啊。”张冲见这几个女孩子长得虽然说不上漂亮,但样子还算是周正,看上去也象是本分人家出来的正经女孩子,又听她们的来历都靠得住,心里挺高兴的,便朝着她们笑了笑,道:“现在没什么事,你们也都歇着吧,不用老站在这里。”
今天上午,邓玉娘一开口就辞了三个小厮,消息传出来,那三个小子开始并没当回事,毕竟他们的后台硬啊,金福让他们收拾行李时,谁都没搭理他,而且直接对他说:“少跟小爷们在这儿充大尾巴狼,爷们给你说不着。”
金福当时就被气得差点背过气去,又不敢去回,一个管家连这点事都办不好,夫人一生气,说不定连自己也得跟着一块卷铺盖滚蛋。正愁的时候,狗子出来了,没等他诉苦,便将三个小子揪着耳朵拉出来,又喊了三个护院出来,交待他们每人一个直接给送回到家里,将人交到各自父母的手上。
大家一看这次是玩真的了,谁还敢怠慢?大小姐看不上夫人,那是她们两个人的事,神仙打架,咱这些凡人就别跟着瞎掺和了。事到如今,大家的心里可就全明白了,大老爷再怎么看重杏花,但她毕竟不是人家的亲妹子,到了事上,还是得夫人说了算,看人家夫人就说了那么两句,连二老爷都得乖乖听命。在这儿干活,一个月有一两银子拿,这样的活,过了这个村,可真没这个店了,谁又会跟钱过不去呢?
现在干什么活并不重要,最重要的是要站对队,大家都懂这个道理,谁还会再在杏花的小跨院里窝着,所有的人都老老实实地按着夫人的分派各就各位了。
让大家去歇着张冲倒真是出于好意,只是这个当口上,谁也不敢拿着自己的前途开玩笑,只笑着谢了张冲,但没有一个人离开。
张冲知道大家的心里是怕了,暗暗道:“没想到邓玉娘也真是有两下子。”这才反应过来,现在如果真想为她们这些人好,不应该是让她们休息,而是尽快安排她们活。只有干起来,她们的心里才会踏实。便对彩霞说:“你去对金管家说一声,让他备一套笔墨纸砚放我屋里。”彩霞应了一声,飞快地去了。张冲又对紫藤和翠柳道:“你们两个去把屋里打扫一下,再送壶茶到三老爷的房里。”
吩咐完了,张冲转头看了一眼小金,二人不觉对视一笑,一起往小金的房间走去。小金的门口也站着一个小女孩,见二人过来,女孩子立即打开门,站在门边候着,小金笑了笑,问她道:“翠玉,你是在这儿做事的吗?”
翠玉点了点头,道:“夫人吩咐的,让婢子在三老爷房里伺候。”
小金转过头,朝着张冲笑了笑,回过头对翠玉道:“很好,我和大老爷有事要谈,你就在这边候着吧。”
二人进了屋坐定,翠玉上完茶便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张冲看着小金笑道:“怎么样,有点不习惯?”
小金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道:“还是说正事吧。”
“也好。”桌子上笔墨都是现成的,张冲抽出一张纸,便开始画了起来。
张冲曾经让戴敬他们打听过印刷术的事情,不过没有什么收获,至少在河州和义州两地没有发现过印刷品。据他推测,现在南汉国最多处在雕版印刷时代,而且应用极窄,至少民间不可能见到。
活字印刷对现代人来说,并不是件神秘的事情。虽然绝大多数的人可能不会制作活字印刷的工具,但若只说原理,很多人都能说得头头是道,毕竟印刷术是中国古代四大发明之一。
高手在民间,发明活字印刷的布衣出身的毕升再次证明了这一点。他把胶泥做成厚薄和铜钱边缘差不多的字模,然后用火烧硬。另外找来一块铁板,在上面用松脂、蜡混合着纸灰这一类东西覆盖好。
印刷的时候,就拿一个铁框子放在铁板上,在铁框内密密地排上字模,排满一铁框就成为一块印板,把它拿到火上烘烤;等到铁板上的药物稍微熔化,就拿一块平板按压字模上面,那么所有排在板上的字模就像磨刀石一样平。使用完毕后再用火一烤,药物熔化,用手轻轻擦拭,那些字模就会自行脱落。
张冲几笔画完,将图递给小金道:“这个应该不难,你且看一眼。”
小金拿起草图看了看,眼睛一亮道:“这可是个好东西,大哥要印书吗?”
“不愧是巧手金待诏啊,一眼就看出来了。”张冲挑了挑大拇哥,笑道:“其实并不是要印书。这是我突然的想法,上次,我让老尚拟一个文书,光誊抄就好几遍,把时间全浪费在这无用功上了。我就想做这么个印字版,修改的时候不就方便多了吗?”
小金摇了摇头,道:“如果只是这么用,光排版也麻烦,应该省不了多少时间。”
张冲笑道:“不能这么算,我们可以拿出专人来,只要粗通笔墨,认识字就行,干的久了,速度自然就能上去,这样就把其他人的时间省出来了。”
“没问题,这个简单的很,只是做字模要费些功夫,二三天的功夫差不多就能做出来。不过,咱家这些人的字可拿不出手来,得找个翰墨好的写了,印出来才好看。”
张冲拍了拍脑袋,道:“我这事和老尚随口商议了就搁下了,早知道让他写好带过来,这一时半会的,到哪里去寻写的好的人。”
第一百七十章 织机
张冲的字其实写得就不错,在现代虽然日子过得不怎么样,但书画他却始终没有放下,只要有时间就写上几笔,只是穿越过来之后,就基本上没有动过笔。穿越和投胎一样,都是门技术活,如果穿越成土豪,舞文弄墨自然是不能少的,但穿越成一土匪,还整天文诌诌的,不爱闷棍爱毛笔,那就有些太不务正业了。再说了,这大半年来,张冲整天疲于奔命,再坐下来,一笔一划地写字,他也受不了。
小金的字也还能拿出门,但比起尚诚来,可就差点意思了,张冲正琢磨着是不是捎信回去让老尚写了送过来,小金开口道:“人倒是有,只怕是不好求。”
张冲楞了一下,有些茫然地看着小金,只见他指了指墙道:“咱俩隔壁的刘老爷,那可是正儿八百的两榜进士,在京城当过大官,易安县里重修文庙的碑文就出自他手,那文采,那书法谁见了谁都得叫一声好。”
小金的眼光张冲还是信得过的,他都说不错了那应该确实是不错的。不过,张冲还是觉得这事有点太不靠谱了,那个什么刘老爷,可是进士出身,在代科举制度中,通过最后一级考试殿试者,才能称为进士,意思是可以进授爵位之人。进士出身的含金量与现在烂大街的大学学历是没有可比性的,但凡凭自己本事考中进士的,那可都是有真才实学的。这些人清高的很,要想求他的字,只有两个糟钱的话,直接就是自取其辱。
“算了,这点子事,不够麻烦的。”张冲忽然想起来,笑了笑道:“这字的事就交给玉娘吧,她那一手字,虽然算不得好,但还过得去,至少比你写得强。”
小金听了,心里冷笑了一声,但终于没有表现出来,只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
张冲知小金不服气,也懒得和他废话,接着说道:“另外这个物件就麻烦些了。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做,只是有那么个想法。你知道织机吗?”
义州几乎家家都织布,小金对织机当然不陌生,只是有些不解地地问:“这玩意到处都是,大哥怎么突然想起这东西了?”
张冲笑了笑,道:“这段时间,我一直都在想咱们应该做点什么生意,比较过来比较过去,也就是布匹生意了,所以就想起织机来了。”
“这个生意不做也罢。”小金摇头道:“咱们这儿麻不值钱,本钱是不大,可人工太贵,总算帐利钱就太小了。”
“这个我自然知道,所以我就想能不能在织机上做点文章。”张冲笑了笑,道:“但我对织机可是一点也不懂,咱们府上有没有织机。”
“当然有,赵大嫂就是织布的好手,她房里好象就有一台。”
张冲听了,心中大喜,急忙道:“太好了,快让人抬过来我看看。”
小金站起来,将翠玉喊进来,吩咐她去找金管家,让金福找几个人把赵大嫂的织机抬到房里来。张冲在一边听了,又跟着补了一句,道:“把赵大嫂也一并请过来说话。”
翠玉出去没多会,金管家便带着两个护院抬着织机走进房来,问道:“织机抬过来了,放在哪儿?”
小金指了指房间中间的空地,道:“就放在那儿吧。”转头对张冲道:“这种织机是义州最常见的,也最好用。”
张冲在现代对织机并不了解,只是公司有一次组织员工去农家乐聚餐时,见过一次,当时只觉得好玩,并没有太往心里去。
围着织机转了一圈,张冲还是什么也没看出来,只好苦笑着摇了摇头,见赵大嫂正站在一边,便招了招手,道:“赵大嫂你过来,给我讲一讲这个东西应该怎么用?”
赵大嫂心里觉得有些好笑,这织布可是女人的活络,夫人问倒也罢了,没想到大老爷却对这东西感兴趣,真出乎了她的意料。不过,既然老爷问,她倒也巴不得显摆一下,急忙走过来,笑道:“这个织机用起来容易的很。”
赵大嫂子说着,来到织机前坐好,一边讲解,一边动手操作起来。只见她用脚踩着织机经线木棍,右手拿起打纬木刀将纬线打紧,左手则将穿着纬引线梭子投了过去,手脚并用,不一会儿的功夫,便织出一段布来。
赵大嫂的织机技艺确实高超,只看得张冲眼花缭乱,忍不住拍手赞道:“赵大嫂真是好手艺。不知赵大嫂织一匹布得用多长时间?”
“差不多两天左右吧。”赵大嫂听张冲夸她,心中免不了有些得意,将手中的梭子放下,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回答道。
“两天一匹布,一个月的话,就能织十五匹布。”张冲点着头算了起来,十五匹布数量听上去还是不错的,只是他不知道这个赵大嫂的这个速度倒底是什么概念,心里还是没有什么太明确的想法。
“大老爷说笑了。”这个大老爷看来真是个棒槌,赵大嫂忍不住笑了起来,“这帐可不能这么算,两天织一匹布,只能算作织一匹布的。若是连着织,那身子还能受得了?要是接连着干,能织个**匹就很了不得了。”
“也对。”赵大嫂一解释,张冲也明白过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是我想的不周全。”说着,又转头对站在旁边的翠玉道:“你会不会织布啊?”
“会的。”翠玉微笑着回答道:“只是不能和赵大嫂比,这一匹布若是我来织,少不了得十天,一个月最多也就能织两匹,三匹是怎么也完不成的。”
“不会吧。”张冲听了有些吃惊,疑惑地看了看翠玉笑道,“你看上去也是个心灵手巧的姑娘,怎么会这么慢?”
“翠玉妹子织起布来可不算慢。”赵大嫂是翠玉的本家嫂子,听张冲这么说翠玉,急忙解释道:“她一个小女孩家家的,本来就没有什么力气,就算手再巧,也跟不上我们这些干惯了粗活的。一个月能织两匹布,在她们这些孩子中也算是快的了。”
“原来是这样啊!”张冲笑起来,现在他的心里基本上有底了。如此看来,翠玉的织布速度应该就是正常的织布速度了,那么若是一个月能织出十匹左右的布,应该利钱就比较可观了。
张冲见翠玉红着脸低着头,一副要哭的样子,知道这孩子是想多了,心中不忍,一时也找不出合适的话来宽慰她,只好岔开话题道:“来,我也织一段试试。”说着,便坐在织机前,学着赵大嫂的样子摆弄起来。
刚才看了赵大嫂的操作,张冲觉得织布也不是件很难的事,没想到自己真的动手了,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了,尽管有赵大嫂在一边帮衬,仍然是手忙脚乱,直累得腰酸背疼,抬不动胳膊,也没有织出一行象样的布来。看着张冲狼狈的样子,围在一边的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张冲站起身来,叹了口气道:“这真是隔行如隔山啊,光看着赵大嫂织得轻松,还以为织布是个容易的事呢。”
“大哥你可真是把这活看轻了。”小金忍不住笑道,“这织布光有力气可不行,讲究手眼协调,真要织好了,着实不易。”
张冲点了点头,笑道:“我以为我比不上赵大嫂,但至少能和翠玉比一比,现在看来,就是翠玉织起来,也能甩我八条街。”
赵大嫂笑着说:“大老爷是尊贵的人,这种活哪是您这样的人做的。”张冲见翠玉也跟着笑起来,想她应该是没事了,这才放下心来,笑道:“好了,织机就放在这儿,你们都出去忙吧。”
“老三啊,我说的就是这玩意。”等众人退出去,张冲指了指织机,道:“改进一下,把织布的速度提上来,我的要求不高,只要象翠玉这样的,用新织机一个月能轻松织出十匹布来就行。”
“我勒个去,这还叫不高,你真是我的亲哥啊。”小金跳了起来,急哧白脸地指着织机道:“这已经是最先进的了。咱们义州的织机比起其他地方的来,多了一个机架,经面和水平的机座有一定的倾角,而且采用了脚踏提综的开口装置,比起原来的老织布机织布速度提高了十倍以上。好嘛,你一张嘴,我就得再提高十倍,要真有那本事,我就不是巧手金待诏,而是神仙金待诏了。”
“那你就当个神仙金待诏。”小金和张冲听有人说话,抬起头来,却见邓玉娘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了进来,笑道:“你大哥可是在我面前把你吹到天上去了,你忍心看你大哥摔得鼻青脸肿吗?”
“大嫂,你就饶了我吧!”小金哭笑着摇了摇头,道:“这事真不告谱,反正我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先别把话说满了。”邓玉娘笑道:“我和你大哥都看好你的,你绝对能行的。再说了,这事又不用太急,只要在年前完成就行,这样算起来,还有差不多两个月的时间,实在不行,就拖到正月,时间足够用的了吧?”
“什么,这还不急呢。”小金差不多疯了,叫道:“要是有现成的样子,我来做,两天我就能给你做出来,但按着你们的要求的,别说两个月,就算给我两年时间也未必能成功。”
第一百七十一章 开头难
“这可不是你的风格啊!”张冲拍了拍小金的肩膀,满脸奸笑道:“小鬼,要对自己有信心。这事就这么说定了,就两个月,你行的,我看好你呦。”不容小金分说,张冲转过头去,问邓玉娘道:“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邓玉娘笑道:“这还快啊,你也不看看天色,都正午了,先吃饭吧。厨房已经把饭送过去了,三弟,你也一起来吧。”
张冲这才抬头看了看门外,院子里明晃晃的,真的到了午时,不由笑道:“这时间过得还真快,我还真有些饿了,走,老三,一起去吃饭吧。”
“不了。”小金就被蝎子蛰了一口似的,急忙摆手叫了起来。织机的事来得突然,一时间竟然把他冲得有些晕头转向的感觉,恨恨地道:“我再也不过去了,我算看透了,你们不逼死我是不算完了,你们屋里的饭,我可不敢吃。”
张冲哈哈大笑起来,道:“随便你,反正两个月后,我要见到样机。”说完,便与邓玉娘一道回堂屋去了。
方大嫂的手艺有点潮,饭菜的质量一般,尽管有鱼有肉,但味道比张八一做的差远了,张冲只吃了几口,便放下筷子,问邓玉娘道:“怎么样,前面铺子里的情况如何?”
“不错,至少比我想象的要好的多。”邓玉娘转了一上午,铺子里的情形总体上让她还算满意。杂货铺那边,生意虽然不怎么样,但在周老爹和老方的精心打理下,一切运转还算正常,帐记得清楚,库房收拾的也利索,基本上不用再费什么心了。邓玉娘放下筷子,正色道:“周老爹和老方都不错,只是我觉得杂货铺的生意没有多少前途,不能再扩大了,在其他生意没开起来以前,暂时维持现状吧。”
“难得啊,很少见你能这么肯定人。”张冲笑了笑,道:“生药铺那边怎么样?”
“我做事向来都是就事论事,做的好就是做的好,做的不好,就是做的不好。在你眼里,难道我就是那么刻薄的人吗?”邓玉娘白了他一眼,倒没有过多的和他计较,接着道:“生药铺那边不错,孙掌柜的确实是个人才,医术高不说,经营也是把好手,现在也就指望着这里还能有点进项。”
张冲听邓玉娘摸上来的情况,与他预计的基本上一致,便放下心来,点了点头,问道:“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邓玉娘叹了口气,这一圈转下来,她感觉头有些大,易安的基础虽然不错,生意运转良好,维持一家的吃穿用度不成问题,不过要命的是没有什么挣钱的买卖,若想见利钱基本上是不可能的。“现在只能是维持现状了。我想了一下,眼下最紧要的事,是先把毛皮生意搞起来,眼瞅着天冷了,现在做怕已经有些晚了。再有就看三弟那边如何了?”张冲画了一个大大的饼,可能不能吃到,就说不准了,说实在的,邓玉娘的心里真是不太看好小金,悠悠地道:“也不知道三弟能不能把这个新织机搞出来?”
“应该没什么问题,老三有这个实力。”张冲对小金很有信心。
“但愿如此吧。”看着张冲信心满满的样子,邓玉娘的心里好象也立即有了倚仗一样,一下子踏实了许多。直到现在,她也看不透眼前的这个人,做什么事都不按常理出牌,但最终却偏偏都做成了,不知从什么时候,她开始习惯了按着张冲的思路行事,这让她又无奈又不解。邓玉娘叹了口气,道:“你还有什么想法?”
“我没有想法。”张冲摆了摆手,笑道:“我不是都说过了吗,这里的事,全由你做主,我一概不管。”
“你还真的要当甩手掌柜的?”邓玉娘瞪大了眼睛,直直在看着张冲道。按她对张冲的了解,他应该是个控制欲很强的人,但现在看他的样子,又不象是在开玩笑,一时间,邓玉娘倒真些摸不着头脑了。
其实张冲的本意并不是对生意上的事不管不问,只是他心里清楚,一个人的精力和能力都是有限的,凡事都要亲历亲为,就算是累得吐血,也忙不过来。事情总有个轻重缓急,现在还有些老本可吃,所以生意上的事可以暂时放一放,眼下他最关心的是怎么把大家的命先保住,有命挣钱还得有命花,这才有意义。现在要是真有时间,他宁愿把自己手里的刀子磨得更锋利一些。
“有你这样的经营天才,我就算是想不当甩手掌柜的都难啊。”张冲开玩笑地道:“你去折腾吧,我只管在家数钱好了。”
“你别以为数钱就是个轻省活,只要三弟能把织机搞出来,光数钱都能把你累死。”邓玉娘笑了笑,突然正色道:“我考虑过了,若是做布匹生意,咱们这儿不是最好的,最合适的地方是匀州。那边不出麻,穿衣服只能靠买,从长远看,那边必须得有咱自己的铺子。”
“没错,不过现在咱们没那么多人手啊。”张冲满脸难色地道:“吃饭的不少,真正能顶起来的,可真找不出来。”
“我觉得洪利倒是不错的人选。”邓玉娘笑道:“好好调理调理,把他派到匀州去吧。”
张冲来易安最先接触的就是洪利,对这个青年,他还是比较满意的,只要稍加历练,独挡一面问题不大。张冲几口把碗里饭吃干净,回手接过彩霞递过来的手巾擦了擦嘴,道:“这种事你自己定好了。”
“那就先这样吧。”邓玉娘也吃好了,笑道:“我一会到金福那边去,把后院的事再捋捋。”
又是一个工作狂,从尚诚到邓玉娘,他们干起活来让张冲感到汗颜,别说以前公司的老板不待见自己,比起他们,自己确实算不上个好员工。
“也不要太累了,事是做不完的,一件一件的来。”张冲笑了笑道:“后院事也差不多了吧,你一出手,立即就秩序井然了。我本来还想把这些人送到康神仙那边培训的,现在看来不用了。”
“康神仙是谁?”邓玉娘问了一句,突然想了起来,笑道:“是孙掌柜的以前的东家吧?孙掌柜这人真不错,进退有节,一看就知道是大户人家出来的。我看将这些丫头婆子们送过去见识一下还是很有必要的,也让她们都开开眼界。”邓玉娘说着,叹了口气道:“我们家毕竟是小门小户,行事总是小气些。”
“已经很不错了。”张冲急忙笑道:“那些大家闺秀,除了会扭捏作态,哪点比得上你?”
“是吗?”邓玉娘眼睛一亮,有些欣喜地问道,话一出口,却瞬间又有些脸红,低下头小声道:“我知道你只会说昏话哄我。”
张冲第一次见邓玉娘做出这种小儿女的姿态,不觉心里一荡,急忙稳了稳心神,道:“实话实说罢了,后院这些杂事,真让人头疼,还是你自己去处理吧。”
“后院的事可不敢大意,不能砸了河州张家这块金字招牌,我这就安排人去康神仙那边了。”邓玉娘说着起身往外走去,到了门口,又回过头,轻声道:“你也抓紧时间补一觉吧。”
邓玉娘语气温柔的让张冲有些适应不了,急忙低下头应了一声,道:“你去忙吧,不用管我。”
万事开头难,事情只要破开头,就容易多了。邓玉娘三下五除二,便将前铺后院里的事理顺了个大概,张冲心里一下子轻松了下来,往床上一倒,便踏踏实实地睡着了。等他一觉醒来,睁开眼,看了看窗外,差不多已经黄昏是时分了。
张冲这边一起身,在外面候着的彩霞听到屋里有动静,便走了过来,站在卧房门外,轻声道:“老爷起了吗,二老爷和庞护院在外面候着了。”
张冲听了,急忙打开门道:“他们什么时候来的,你怎么不叫我呢?”
“我要来回,可二老爷说老爷在休息,不让我打扰的。”彩霞急忙解释道。“大哥起来了,是我让彩霞不叫你的。”狗子站在堂屋里大声道。
“你小子什么时候学得这么体贴了?”张冲一边走过来,一边笑着和狗子开玩笑道:“别指望着这样就能让我感动,交待你的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我办事你还不放心。”狗子笑道:“那几个小兔崽子已经让我赶回家了。”
张冲却有些担心,毕竟还是些孩子,要是出了什么事,他们可几个可真担不起,急忙问道:“就这么赶回去了?你也太冒失了,路上出点什么事怎么办?”
“大哥,放心吧。”狗子的心里一暖,本来对这件事,他还有些疙疙瘩瘩的,总觉得张冲因为一个女人疏远了兄弟们的感情,可见张冲一脸的关切,知道他没有把这几个孩子当外人,心里这才觉得过意不去,急道:“我安排了人,一个个送回去送到大人的手里,出不了事的。”
张冲点了点头,松了口气道:“这件事,虽然这几个小子有错,但怎么说还都是孩子,你抽空挨家去坐一坐,让他们收收性子,以后有的事是让他们做。”
“这个大哥就不用管了,我去处理。”狗子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还是先说正事吧,我和老庞已经把咱们的守卫安排重新布置了,就等大哥最后定了。”
第一百七十二章 打一巴掌揉三揉
第一百七十二章 打一巴掌揉三揉
张冲最终还是决定放弃对宅铺的防守,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就目前易安的守备情况看,严防死守的意义不大,太平的时候不需要防,真有事的话又防不住,既然这样,又何必在这上面浪费心思呢?
庞伟和狗子搞的这套方案,虽然做了一些改动,但不过是老瓶装新酒,还是御林卫的老打法,以弓箭为主要武器,通过构建立体防守网络,形成交叉火力,达到防守目的。这里面又有一些新的亮点,比如设置了移动攻击位,明显带有狩猎的味道,应该是狗子的主意,张冲只粗粗看了一眼,便将方案随手放在了一边。
张冲这种不咸不淡的表现,庞伟并没有感到意外,在御林卫的时候,他还没有见过谁做的预案能一次通过呢。光不过还是小事,挨上几个大嘴巴,甚至被拖出去打上几十军棍,都是很平常的事情。但站在庞伟一边的狗子却有些架不住了,这次他是真用了心的,把吃奶的劲的都使出来了,才搞出这么个方案来,实指望能赚个好,抹一下三个孩子丢的面子,张冲这副神情,不异于兜头浇了他一桶冰水。
“不用那么麻烦。”张冲笑了笑,道:“前门放两个,后门放两个,老庞,你带一个坐镇,齐活!”
“什么?”狗子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这是几个意思?自己和庞伟用了一下午时间,绞尽脑汁才挤出五个人来,张冲一句话,只留了五个人,那还防御个屁啊!
“眼瞪那么大做什么,要吃人啊!”张冲笑道:“防什么防,老子从来都是堵着别人的门口打,什么时候让人堵着门口打过,把门打开,我看什么吃了熊心豹子胆,敢上我的门找死。”
“着啊!”狗子一拍大腿,兴奋地跳了起来,张冲的话,一下子把狗子的浑劲给搅了起来,“就是,咱哥位什么时候这么憋屈过!来一个,咱弄死他一个。”
人少力微,就算躲进乌龟壳里,也难逃一死。断箭亭一战,对张冲的冲击太大了,笼罩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对手是谁,有多少人,一概不知,双方一接火,张冲甚至听到了死神的喘息声,那种滋味,直到现在回想起来,张冲仍然有一种心有余悸的感觉。那天,如果不是义父从天而降,让他一下子有了主心骨,那么现在他可能已经躺在地下,坟头的草也应该有三尺高了吧。
断箭亭的那一幕绝对不能重演,张冲下定了决心,既然防不住,那就主动出击,如果横竖都是死,拼一把,至少死的时候心里痛快些。
“快拉倒吧。不让人把我们弄死就不错了。”张冲笑骂了一声,道:“把人都撒出去,只要情报掌握的够准确,实在不行,咱就跑,这不丢人。”
正规军出来的庞伟实在跟不上山匪的思路,反正他是想不出这样的办法来,不过这种打得过打,打不过就跑的流寇行为,在目前的情况下,又确实是最行之有效的办法。更何况这个主意是大老爷出的,只要跟着执行就好了,便接着回道:“派到野鸡凹特训的人已经挑好了。二老爷和我商量了一下,一共挑了四个人,名单和基本情况都在这里,请大老爷从中圈定两个吧。”
张冲却没有接庞伟递过来的护院资料,摆了摆手道:“不用看了,明天一早,你把所有的人都集合起来,我亲自从里面挑。”事到如今,他已经无法相信庞伟和狗子的眼光了,庞伟太死板,狗子的心里直接就没有谱,让他们选人,肯定都是一根筋,眼睛只盯着那些功夫好,箭法高的人。但现在张冲需要的是机敏灵活的斥侯,而不是冲锋陷阵的战士。
张冲正吩咐着,门外传来一阵说话声,大家抬头看时,却是邓玉娘带了几个人回来了。狗子和庞伟急忙站起来告辞。张冲见今天的事情也安排地差不多了,便不挽留,起身将二人送到门口。
大家正好在门口遇了个正着,邓玉娘笑对狗子招了招手,道:“二弟慢走,马上就晚饭了,你就留在这边用了饭再走吧。”
狗子现在对这个邓玉娘实在是无语了,他是真实不想多看她一眼,更别说是一起吃饭了,急忙拱手道:“多谢嫂子关念,只是大哥吩咐了事,耽误不得,哪有时间坐下来,还望嫂子体谅。”
张冲知道狗子是不愿搭理邓玉娘,正要开口替他分辩几句,却听邓玉娘道:“皇帝老爷还不差饿兵呢,就算是事情再急,一顿饭又能耽误多会功夫?”
张冲见邓玉娘挽留狗子,心中忍不住笑了起来,暗道:“黄鼠狼给鸡拜年,只怕是没安什么好心。”狗子这时也隐隐觉得事情可能不妙,拿眼去看张冲,张冲只做不知,一句话没说,转身回屋坐了下来,说了这么久的话,他还真有些乏了,于是闭上眼睛,往后靠在椅子背上。狗子见状,只能假意和庞伟交待了几句,这才垂头丧气地跟着回到堂屋里。其他的人见了,也都各自散去不题。
饭菜本来就不是那么可口,大家又都各怀着心思,吃起来就更加没有味道了。
张冲估计的没错,果然没过了多久,邓玉娘便开口道:“二弟,我问你个事。”
狗子捧着饭碗,只埋头往嘴里扒饭,听邓玉娘问他,也不抬头,口里含着米饭,含含糊糊地回道:“有什么事嫂子尽管问好了!”
邓玉娘也不计较,轻轻笑道:“我来问你,这易安城里,一共有多少家商铺,和咱家买卖相当的有多少,比咱家铺面大的又有多少?”
狗子没提防邓玉娘问他这个问题,放下饭碗,想了想,最后还是摇头道:“我们也是刚来,易安这么大,还真搞不清楚。”
“搞不清楚?那谁是易安的首富总该知道吧?”邓玉娘听了有些恼火,皱着眉头道。
“不知道。”狗子真的不耐烦了,他又不是个串街头,搅是非的长舌妇,拿这种鸡零狗碎的八卦说事,这不是有病吗?若不是碍着张冲的面子,他早就摔了碗走了,于是便强压着怒火,随口应付道:“大家关上门来过日子,管他谁是首富,谁是尾富的,知道又怎样?人家有又不会把银子送给咱。”
听了狗子的话,张冲的心里咯楞了一下,他真没想到,这里的消息竟然闭塞到这种程度,顿时一股寒意涌上心头。
邓玉娘更是火冒三丈,将筷子重重的甩在碗上,厉声道:“听听,听听,这就是咱们家爷的谱气!关上门过日子,这是一个爷们该说的话吗?”
张冲虽然对狗子的表现非常不满意,但心里毕竟存着兄弟们的情谊,见邓玉娘说的急,怕狗子下不了台,急忙帮他解释道:“这也怨不得二弟,毕竟咱们来的时间太短,一时间搞不清楚也是正常。”
“这些消息很难打听吗?”邓玉娘没有理会张冲暗中朝着他施的眼色,面如冰霜地冷冷道:“出去转上一圈,就能知道的事,还需要多长时间?”
“这些日子家里的事多,忙不过来,哪得空去街上转悠。”面对咄咄逼人的邓玉娘,狗子只能无可奈何地讪讪笑道。
邓玉娘依旧步步紧逼地道:“家里的事再多,总盖不住外面的事。再说了,家里的事自有女人们张罗,老爷们整天窝在家里,成什么样子?”
“也是,老二,以后你的确要没事去外面转转,在家里待久了,人都待傻了。别什么事都不放心,处处自己动手,放开手,让下面的人去做,出不了什么大乱子的。”张冲见邓玉娘只管不依不饶,心中担心起来,真把狗子逼到墙角,这个浑不吝还不知道会说出什么来,到那时场面可就难收拾了,只好急忙跟着和稀泥。
张冲的担心有点多余,论玩心眼,狗子哪里会是邓玉娘的对手,一套组合拳下来,狗子早就蒙了,不和不觉便跟着邓玉娘的思路走了下去,越想越觉得自己做的确实操蛋了些,低下头有气无力地分辨道:“咱初来乍到的,外面有没有投机的人,我也没有多大兴趣。”
“好啊,老爷没有兴趣出去,难道还要叫妇道人家在外面抛头露面吗?”邓玉娘见狗子已经没有了还口的余力,也放缓了语气,慢慢道:“二弟啊,我知道你是个实诚人,让你去做这些虚头把脑的事情,是难为你了,可是这不是没办法吗?我们这些妇道人家,整天家咋咋呼呼的,就算是能到天上去,到了真事上,还不是得靠你们这些爷们顶着。我刚才说的急了些,二弟别怪我,不管怎么说,这个家,说到底,还是得依仗着你们。”
打一巴掌揉三揉,这招张冲也拿手啊,“完了,老二算是废了。”看着一脸羞愧的狗子,张冲心中禁苦笑道。果然狗子郑重的点了点头,道:“嫂子,你教训的是,是我做的不好,你放心,从今往后我一定听嫂子的话,把事情担起来。”
“行了。”张冲拦住还要继续表忠心的狗子,心道不能再让邓玉娘继续下去了,这么由着她玩下去,自己早晚得让他架空了,急忙道:“知道错了就好,以后注意点也就是了。现在你还是把手头上的事做好,其他的事慢慢再来。”
第一百七十三章 贱人就是矫情
张冲第一眼看到的是一张脸。这是一张极具视觉冲击效果的脸,鹅蛋形的脸庞上至少堆积了两斤重的**。胭脂用的当然就更不吝啬了,把颧骨逼得几乎要跳到天上去。一双丹凤眼上,趴着两只吸饱了血的臭虫一样的眉毛。眉间的花钿描得倒是精致,与樱桃大小的唇脂上下呼应,再加上怪异的发型,一种说不出的诡异风情喷薄而出。
“鬼啊!”张冲惨叫一声,从地上蹦起来,连蹿带跳地逃到门口。门是闩着的,当陆泽的手搭到门栓的瞬间,他忽然犹豫了。案桌上燃着两根虎口粗细的红烛,突突闪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昏黄的光芒,房间的总体保持着灰黑的色调,这片亮光便显得有些突兀,现在看起来,应该是半夜时分,屋里突然冒出这么一个怪物,谁敢保证外面没有一大波僵尸正在靠近呢?
好在张冲以前混过几天社会,基本功还算扎实,本能地一转身,将自己的后背贴在了一段实墙的壁上,顺势摆了个“野马分鬃”式,先护住面门和心口。
相对张冲,对面的怪物要淡定的多,从它冷漠的眼神里就可以知道,似乎它早就知道张冲的表现应该且只应该如此。
“愚蠢的人类!”张冲有种想哭的感觉,他几乎可以断定,“怪物肯定是这样想的。”在他看来,现在的情形就象是一场猫鼠游戏,而那只老鼠就是他。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他宁愿自己的名字叫杰瑞,而不是叫张冲。
怪物的衣服和怪物一样的怪,更怪的是,张冲却觉得这衣服挺眼熟,想了半天终于想起来了,不过他似乎又有些不太相信自己的判断,于是使劲晃了晃了脑袋,又仔细的看了一会:“这是传说中的和服吧?没错,和电视里的一样。这货究竟是什么来头?桥姬、猫妖、骨女还是飞缘魔?”
瞬间,张冲便开始怀疑起自己的人品来,自己现在都能招来鬼了,而且还是一只日本鬼!我靠,我这得缺多大德啊!
不过,最近张冲刚换了一个手机,配置超高,运行速度超快,为了享受这种畅快淋漓的感觉,他只能一部接着一部地看电视剧,手撕鬼子、红烧鬼子、清蒸鬼子、五香八宝鬼子,各种各样的鬼子处理方式让他瞠目结舌、叹为观止,他越来越为自己的智商感到自卑,因为他永远都想不出,下一集,编剧和导演会怎样对付山的那边,海的那边,那一群小强盗。
日本鬼和日本鬼子只相差一个字,但究竟是不是一个概念,张冲却不清楚,他希望二者相差不要太大。
“空你七挖,哈吉每马西忒,杜作油罗西库。”张冲最终还是决定先礼后兵,他觉得做为一名新世纪的中国青年,应当有点天朝大国的最起码的风度。
不管怎么说,张冲蹩脚的日本语还是起作用的,那怪物听了,冷哼一声,一拍桌子竟然站了起来。怪物的行动大出陆泽的意料,尽管他和中国抗战剧的编剧、导演们一样,都有一颗时刻准备着去虐鬼子的红亮的心,但真正到了实战,他才想起来自己怕是没有能够用手将对面这只日本鬼撕掉的力气,再加上他又没有在裤裆里藏手**或者**包之类的习惯,所以,他还是忍不住地哆嗦起来,“你的,什么的干活,过来的不要,死了死了的!”
张冲歇斯底里的嚎叫声冲破了屋子的桎。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之后,响起了噼里啪拉拍门的声音。“少爷!”“公主!”外面的人七嘴八舌的边拍门边喊到。
“少爷,还有公主?”张冲似乎明白过什么了,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上,一袭大红的吉服,和对面怪物身上的衣服有异曲同工之妙,如果他们两个走在大街上,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能看出来他们穿的是情侣装。
“尼妹,我穿越了。”张冲立即做出了判断。故事发展到现在,号称阅尽盗版穿越网文的张冲,要是还有怀疑自己误闯了古装剧拍摄现场之类想法的话,那么我们除了用大嘴巴抽他,基本想不出来还能做点什么。
不过网文是用来的看,大不了看的时候再有意无意的yy一下,仅此而已。要是里面的情节真的发生在自己的身上,张冲一时还真的接受不大了,这里面的信息量也太大了点吧,他感觉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等张冲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上午了。这次他比较幸运,不是躺在地上,而是躺在床上,身上还盖着暖和的被子。被子当然是全新的,大红色的丝绸被面,中间绣着鸳鸯鸟,四角是百合花的图案,点缀着云纹和如意的图案。
经过一夜新旧记忆的磨合,张冲对这个新世界已经有了初步的认识。
张冲坐起身来,脑子里一直在想,昨天他和队友们一起去登山,还有一步就登顶时,他下意识地看了一下手表,当时的时间是上午的十点五十二分,比他们预计的十二点半登顶提前了一个半小时,因此他还顺便想,今天午饭的时间足够充分,究竟是去搞只山鸡炖着吃,还是买只山羊烤着吃,还没来得及权衡一下,腰间的安全绳就断了,于是他就直接摔到这边来了。
张冲坚信自己是通过虫洞钻过来的,因为他看过一篇网文,里面的主人公和他的情况是一样的。但让他困惑地是,穿越虫洞是不需要时间的,而他上午进的虫洞为什么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呢,这里面差着近十个小时呢?这不科学。
“难道是时差?”张冲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肯定是这样的了。”
张冲有些时候觉得生活就是如此的操蛋,比如他自己,他应该是一个科学家----尽管他上学期间,物理考试从来没有超过四十分过,不过,他还是坚持认为,这是应试教育和教育体制的问题,而且这也不应该成为防碍他成为科学家的理由----因为他总是喜欢思考一些科学的问题。但事实上,他却成了他们家乡----一个三线城市里的一家小公司的小老板。“你说这上哪说理去?”每次想到这儿,他都会苦笑地摇头。
屋子里静悄悄的,门外人来回走动的脚步声,互相聊天嬉闹的说话声,清晰地从门窗的缝隙里大摇大摆地闯进来,但没有一个人走进来,好象大家已经忘记了这个屋子里还有一个人,张冲很替他那个前任感到悲哀,怎么说他也是这个成国公府西跨院的主人。
张冲站起身来,在屋子里转了两圈。昨天是他大喜的日子,这里就是他的洞房。房间里一切还和昨天晚上差不多,不同的桌子上那对红蜡已经燃尽,但这显然无所谓,真正让张冲感到高兴地是那怪物一样的公主新娘也不见了。
张冲趴到床底下,打开衣柜门,撩开桌布,把角角落落能藏住人的地方全检查了一遍,公主确实是消失了,比那对喜烛消失的更彻底,连两滩鼻涕一样的残蜡也没有留下。
张冲终于放下心来,长舒了一口气,轻轻地拍着胸脯道,“吓死宝宝了。”
长宁公主是昨天夜里走的。张冲鬼哭狼嚎一般的惨叫,给了大家无限的遐想空间。一直跟随公主的大太监常发更是在第一时间将消息传给了在陆府门口护卫的羽林军统领林越,消息只有两个字,“护驾。”
军人一般都是直率而且勇武的,一些复杂的问题到了他们那里往往就会变得非常简单。当大家站在门外一筹莫展地拍着门乱叫时,林统领跑过来,一挥手将众人扒拉到两边,抬起腿,只一脚,两扇房门便訇然而倒。
门外一直在喊“公主”的那部分人立即便冲了进去,将公主团团围护起来。而那些喊“少爷”的,却连大气都没敢喘,一个个蹑手蹑脚地来到门边,探着头往里瞧,不过大家只看了倒在地上的张冲一眼,便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了公主,相对张三傻,大家更渴望能从公主那边探究出更加刺激感官的八卦来。
唯一没有动的是张冲的二哥,吏部郎中张凉,他现在正忙着在心里问侯林越家的女性亲属,“禽兽啊,那门可是红木的。”
张冲突然打了个响亮的喷嚏,“谁想我?”张冲有些疑惑,自己刚刚来到这个世界,有谁会惦记着自己呢?
“难道是公主?”于是他的脑海里立即出现了一张惨白面孔,随即而来的是昨夜他的前任留给他的记忆,天啊,这货居然想去亲她,我勒个去,这也太重口味了!
张冲突然觉得腹中一阵翻滚,一股热气顺着食道直冲喉间,他急忙冲到院子里,在花坛边俯下身子呕吐起来。
张冲一直就没有吃过什么东西,只是喝了几杯酒,又一闹腾了半夜,仅有的点酒劲也散了,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可吐了。但干呕了几下,感觉还是好了很多。
“少爷,这几株花,是夫人专门托人从赵国买来的,便是当今圣上的御花园里也没有几株呢。要是伤了花,夫人那边可不好交待!”
第一百七十四章 熊出没(上)
书法和写字完全是两码事,正常人一分钟可以写四五十个字,写完一千常用字用不了半个小时,但要是上升到书法高度,每个字都讲究结构笔画,一晚上写二百个字,都能累头晕眼花,这一点张冲深有体会。
邓玉娘的书法底子是家中的那块黑泉残碑,又从来没有受过高人的指点,不过是秀媚工整罢了,对看遍了传世碑帖的张冲来说,确实入不得眼,坐在一边,看了一会,眼皮就忍不住打起架起,邓玉娘见了,轻声道:“你先去睡吧,别在这里干耗着了,你坐在这里,我也不安心。”
张冲巴不得邓玉娘说这句话,连客气的话都没说一句,直接一头扎到床上,打起呼噜来,把邓玉娘恨得一连写坏了好几个字。
张冲一觉睡来,抬眼看了看四周,天依旧黑着,桌子上的蜡烛即将燃尽,扑拉拉地闪着灯花。邓玉娘伏在桌上子,手里仍然握着毛笔,看样子是实在坚持不住睡着了。
张冲怕惊动了玉娘,小心翼翼地起了身,见桌子上放着厚厚的一摞纸,原来邓玉娘不仅把常的字写了一遍,还顺手把白天定下的章程也整理了出来。张冲看着这些写着密密麻麻字的宣纸,突然有一种心疼的感觉,回头见床头上挂着一件玉娘的外衣,便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取了下来,小心的披在了玉娘的身上。
尽管张冲的动作很轻,邓玉娘还是惊醒了,揉着眼睛道:“我怎么睡着了。”
张冲道:“忙了一夜了,快去床上睡一觉吧。”
邓玉娘看了看桌子上的纸,坚持道:“还有几笔就写完了,还是完事再睡吧。”
张冲不由邓玉娘分说,上前拉住她的胳膊,将她架起来,推到床边道:“事情哪有干完的时候?还是先睡觉,睡醒了干得更快,何必争这一时。”
邓玉娘本来就迷迷糊糊的,倒在床上,也就睡了过去。张冲轻轻为她掩好被子,来到桌边坐下,今天还有好多事要做,必须细细地琢磨一下才好。
“你要这么多麻纸和炭条做什么?”张冲正想得出神,忽然听到说话声,吓了一跳,回头看去,邓玉娘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她身后,有些疑惑地问她。
“怎么起来了,时候还早,再去睡会吧。”张冲笑道。
“已经睡了一会儿,你还是说说这是怎么回事吧?”
加强情报搜集的事,张冲本来也没打算瞒着她,而且还指望着把情报的梳理分析交给她,便把自己的打算细细地对她说了一遍。
邓玉娘听了,脸上的疲惫顿时一扫而光,兴奋地道:“这件事必须马上就办,依我看也别等着人训练完了,先做起来,谁天生就会做斥侯。再说了,你说的那么玄乎,可实际上不就是查听个事吗,入门串户的妇人都干的,又有什么难的。”
邓玉娘的一番话,让张冲有种云开见日的感觉,有些时候,越是复杂的问题,往往只需要用最简单的方法的就能解开,忍不住笑道:“你说的太有道理了,我今天挑完了人,就把他们撒出去。”
邓玉娘突然扑哧笑了一声,张冲怪怪地看了她一眼,问道:“笑什么?”
“也没什么,突然想起你说的那个矫情来。”张冲听了邓玉娘的解释,心头不禁一阵恶寒。
“其实不用这么麻烦。”邓玉娘笑了笑,“咱家这些人,怕是识字的都不多,你准备那些个纸笔,真有些多余。”
张冲心中自有打算,只微微笑道:“这个你就不用管了,山人自有妙计。”
庞伟做事向来认真,张冲刚刚吃完早饭,他就把所有的人召集齐了,进到院里回道:“大老爷,人齐了,都在前院候着,就等老爷吩咐了。”
张冲点了点头,正要起身,却听邓玉娘道:“我今天要出去一趟,让小五跟着,老爷若是出去,带着小黑吧,老庞,你过会前后面安排两个人守着。”
庞伟偷偷看了一眼张冲,见他没有反对,这才拱了拱手,道:“夫人放心,我记下了。”
二十个正当年的小伙子,一个个精气神十足,齐崭崭地站在院子,迎着秋风瑟瑟,杀气腾腾。天上掉下个大老爷,这个大伙心里有准备,二老爷、三老爷天天把这么爷挂在嘴边上,来回念叨,就算他俩嘴皮子没磨薄,大家的耳朵也都听得起茧子了。可大老爷从天上掉下来时,一块从天而降的那位夫人可就有些恐怖了,一出手就灭了家里的那三个小太岁。这三个小子,那可是二老爷的正经亲戚,平日里都是横着走的茬子,就连庞护院和金管家都得让他们三分。这样的牛人,却抵不住夫人的一句话,立即铺盖滚蛋,要是不打起精神来,只怕下一个就会临到自己。
张冲站在垂花门的大门口,心里非常激动,穿过来折腾了这么久,自己手下带的人最多的时候也没超出十个过,眼前一下子冒出二十个精壮汉子,顿时觉得胆肥了不少。
“大老爷是不是先训话。”庞伟凑过来,小声地请示道。
“不用了。”张冲努力地平静了一下情绪,他知道现在还不是讲话的时候,故作平静地道:“就按说定的办,你现在把所有的人带到屋里去。”
金福按着张冲的吩咐,提前已将前面还空着的那三间倒座房打扫干净了,又按人头摆好了桌椅板凳。众人进了房间,不知道这位大老爷要做什么,一个个担心吊胆的坐在那里。
张冲进的是另外一间房子,金福一直就在门边候着,见他坐定之后,急忙亲自奉上茶来。张冲喝了口茶,才对庞伟道:“开始吧。”
庞伟领命,到了护院们集合的房间,板着脸道:“大家听了,我喊着谁的名字,谁就跟着我走。赵三强。”
“有!”一个秃脑袋的小伙子站起来,挺直的胸脯响亮地回答道。
“跟我来。”庞伟一句废话没有,说完转头便走,等光头小伙跟着走出去,大家忍不住又窃窃私语起来。
张冲看着眼前这个光着脑袋,颇具喜感的小伙子,忍不住笑了起来,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俺叫赵三强。因为俺天生是个秃瓢,大家都叫俺光头强。”
“光头强?”张冲一口茶水喷了出去,呛得连连咳嗽起来,好半天才缓过劲来,长长地喘了口气,道:“很好,很好,你都会些什么?”
“也不会什么,以前就是在林子里打猎,经常跟着石爷,他一招呼我就跟着过来了。”光头强被张冲笑得心里发了毛,有些慌乱的低声答道。
“强子的身手很好,是咱们这些人里是最厉害的。”狗子和光头强的以前关系就不错,自然要为他说话。
“哦?”张冲急忙敛起了笑容,收起轻慢之心,暗暗叹道,真是人不可貌相,便接着问:“你会功夫?”
“会的,我师父是青峰山红莲寺的方丈圆通大师。”光头强有些得意的回答。
张冲忍不住又要一口老血喷出来,恶趣味地道:“你师父可还好,红莲寺没起火吧?”
“我师父身体好着呢。”光头强彻底被张冲打败了,这位大老爷究竟是要闹哪样,天上一脚地上一脚的,到底想问什么?可谁让人家是东家呢,拿人家的工钱,就得听人家的话,只能老老实实地回答,道:“我们寺里没起火,反正我在的时候没起过火,我下山后起没起火就不知道了,我有好几年没回寺里看师父了。”
张冲看着光头强傻乎乎的样子,想玩笑开得差不多了,便正色道:“光说不练假把式,老二,去和他过几招。”
狗子急忙摆手道:“大哥,你可别坑我,这楞头青拳头硬得很,挨上一下就够我受三天的。”又转头对光头强道:“你小子练套拳给大哥看看。”
光头强听了,看了看张冲。张冲对武术的套路并不感兴趣,总觉得花拳绣腿,卖卖大力丸还可以,真到了战场上鸟用不中,但又不好驳狗子的面子,勉强点了点头。
光头强自然能感觉到张冲的冷淡,倒把心里的豪气给激了出来,也不废话,往上一抱拳,摆了个起式,自顾舞了起来。
屋子里的人都是经过战仗的,光头强一套拳打下来,所有的人都不作声了。他的这套拳,半点花架子没有,一招毙敌,绝不拖泥带水,张冲真怀疑创造这套拳法的人是不是杀手出身。
过了好久,张冲才回过神来,情不自禁地鼓起掌来,道:“真是好拳法,好功夫。”忍不住问道:“你不是和尚吗,怎么会做猎手这种杀生的行当?”
“我是五岁时被家里舍到寺里的,进了寺门就一直跟着师父,后来师父就让我下山还了俗。”光头强道:“我们家和石爷家一样,祖辈都是猎户,住在林子里,除了做这个,也不会做别的。”
张冲点了点头道:“你身上的功夫这么好,你师父怎么舍得放你下山?”
“那我就不知道了。师父说我虽然与佛家有缘,可身上的杀孽太重,所以才让我下山,只说这叫尘缘尘了。”光头强有些楞楞地回答道:“我听不明白,反正,我听师父的,他让我下山,我便下山就是了。”
第一百七十五章 熊出没(中)
头脑简单,武功高强,这真是天下掉下来的好打手啊。张冲一直都觉得遗憾,身边没有个高手,心里到底是不踏实,跟着他的那些弟兄,也就大河的身手还可以,但也算不是什么高手。狗子不过是有把子力气,再加上些楞气,直遇上行家也是白给。毛豆虽然接受过正规训练,但身体条件摆在那里,能自保就不错了。至于小金,算了,还是聊点别的吧。
戴敬、单友的功夫倒真的不错,不过这帮家伙刚从骁骑卫出来,身上的牛气还没有褪干净,自己又没有做过什么让他们佩服到铁心跟随的地步,所以除非是没有办法,张冲不可能将他们带在身边。
眼前这个光头强,实在的傻小子,给他洗洗脸,完全可以将他变成自己身边的死士。张冲心中大喜,笑着问道:“光头强,我看你就别干护院了,直接跟着我当保镖,你可愿意?”
“行,大老爷让俺干啥俺就干啥。”光头强回答地很干脆,他对张冲的印象不坏,这个大老爷看上去文诌谄的,但行事却和石爷差不多,是个爽快人,便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直接走到张冲身边,立正站好。
接下来张冲预备的麻纸和炭条就派上了用场,张冲出的题目很简单,每个人画两张图,一张是这个院子的布局图,另外一张是自己老家村子的地图。
张冲还是低估了这帮子猎户出身的护院们的水平,几乎每个人画的地图都与实际出入不大。搬进这个院子时,哥几个正处在挖宝的癫狂状态中,将宅子搜了个底掉,自然对院子的一草一木都是烂熟于心的,图画得对不对,看一眼就能知道。至于他们的村子,张冲倒是从来都没有去过,不过这些人基本上都是一个村子的,就算是一个人画错,也不至于所有的人都画错,拿过来对照着,很容易看出对错来。
张冲出的题目说简单很简单,但说难又很难。人往往会忽视自己身边的最熟悉的东西,比如说在一座楼上住了几十年,忽然问每层楼之间的楼梯有多少级台阶,还可能有许多人回答不上来。但这些人很显然没犯这个错误,“处处留意,真不愧是猎户出身。”张冲心里暗暗赞道。
这帮家伙没有接受过正规的绘图训练,张冲对此很确定,因为大多数人没有指向标的概念,基本上没有按上北下南来的,图例更是五花八门,各种乱七八糟。但让张冲感到震惊的是,这伙人对于比例尺的把握,可以说是相当准确。他们绘制的宅院布局图,大小间距与实际相差应该在十公分之内。
“人才啊!”张冲将一张地图放在桌子上。狗子见张冲的脸色很好,笑道:“也好歇歇了吧。”张冲心情放松下来,才觉得有些乏了,想休息一下也好,便问:“还有几个?”
庞伟小声回道:“还有两个。”
“算了,还是忙完了歇吧。”张冲站起身,伸了伸胳膊,活了一下。
不一会,庞伟便把人带了进来。张冲看了一眼,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狗子急忙解释道:“大哥,这两个是双棒儿,做什么都一起。”
“这就难怪了。”张冲见庞伟一下带进来两个人,心里有些不太高兴,听狗子这么一说,倒来了兴趣,仔细地看起面前的这两个人来。
这两个人有二十岁左右,个子一般高,一米七多不到一米八的样子。身材也差不多,都是瘦瘦的。脸型基本上相似,面色微黄,不过五官却不太相同,一个眼情大大的,另外一个的眼睛却是标准的一线天,难怪他一眼没有看出两个人是双胞胎来。
孟不离焦,焦不离孟,这也算是正常的事,张冲没有过多在这方面计较,前面那些人让他心里有了底,就算这哥俩不济,他也比较满意了。
张冲收回了目光,没有说话,只指了指桌子的纸,狗子在一边道:“熊家兄弟,你们两个人把咱这院子还有咱们老家村子里的情况画个图。”
“我们哥俩要一起画。”其中那个眼睛大大的不知道是哥哥还是弟弟的小伙子说道。
张冲淡淡地道:“随便。”便端起茶杯,悠闲地喝起茶来。
兄弟齐心,其利断金,这哥俩的确是心有灵犀,两个人并没有说几句话,你一笔我一笔,很快就把草图画了出来。
张冲接过图纸一看,不禁眼有一亮。这哥俩画的比前面的人都要清楚,标注的也很详细,一目了然,就算是戴敬他们也不过如此了,不由赞道:“不错,画得好!”说着,却皱起了眉头,指着地图道:“这个地方怎么回事?。”张冲指的地方是东跨院房前临街的墙壁,这个地方他仔细检查过,那儿并没有一个熊家兄弟画的阳沟。
“这儿绝对有个阳沟,只是封上了。”大眼睛很确定地答道。“是后来封上的,不用多大的劲就能捅开。”一线天跟在后面补充道。
“是这样吗?”张冲一下子来了兴趣,站起身来,笑道:“小伙子们,带上你们画的图,一起去看看。”
站在墙边,张冲还是没有发现熊家兄弟所说的那个阳沟,整段墙壁看不出有什么异常,没有任何修补过的痕迹。
张冲回头看了看熊家兄弟,大眼睛上前一步道:“我能把它捅开吗?”
“没问题。”张冲饶有兴趣地伸了伸手,作了个请的动作。大眼睛得了令,快步来到墙边,不假思索地飞起一脚,一声轻响过后,墙角赫然出现了一个洞口。
“靠,有点意思啊。”张冲忍不住轻声叫了出来,弯下腰仔细看了看,这个洞口四周是齐茬,非常地光滑,应该是砌的时候就预留好了的。但为什么最后没有留这个出水口他就搞不明白了,按理说,即使不留也得用砖垒实了,没有道理连点灰浆都不用只干塞了几块砖,外面却抹得这么仔细的。
好好的墙角下,突然凭空出现了个大洞,大家也都看呆了,只有庞伟被吓出一身冷汗来。这个直径大约三十公分的洞对于护卫来说意味着什么,他比谁都清楚,这么大的洞,不要说前面库房里绑着的那位,就是眼前的熊家兄弟都能很轻松的钻进钻出。
“为什么不早报告?”庞伟腿虽然残了,但力道比常人还是要大很多,大眼睛又没防备,一下子被踹倒在地上。一线天见了,当时就红了眼,扯起拳头便朝着庞伟的头部打了过去。庞伟毕竟是混御林卫的,手上的功夫岂是好相与的,一个侧身躲过拳锋,等他的身体被拳头带过来,一个勾拳正打在一线天的小腹上,一线天当时就痛得弯着腰蹲下去。
“滚回前院去,每人举石锁一千下,完不成不许吃饭。”庞伟黑着脸厉声喝道。
张冲没有说话,他也没想到这小子竟然还敢还手,心道,这帮楞小子,不经常敲打一下还真不行。熊家兄弟知道自己的功夫与庞伟相差甚远,倒也识相,一齐拱手应道:“是!”便相互搀扶着往回走。
“慢着。”张冲道:“你们两个小子先别急着走,给我说说,你们是怎么发现这里有个隐藏的阳沟的。”
“不是发现,是推测的。这个宅子不寻常,修造之时,一定是请高人看过。”大眼睛举起手里的图纸指给张冲,道:“从整个宅子来看,就象一个聚宝盆,最少可保上百年的财运。”
张冲虽然对风水一道并不抵触,但也不是绝对的迷信,头脑一直都保持着清醒。起宅时请风水先生查看地理形势,这是很平常的事情,别说大户人家,就是普通百姓,只要条件允许都会这么做,所以将宅子修成个聚宝盆的样子也就没有什么奇怪的了。但大眼睛一口咬定这座宅院能有百年财运,就让他觉得有些好笑了。这宅子到他盘下来时,至少经了两手,价钱极低,卖家都是狼狈不堪,可见这种说法不过是虚妄之谈。
“没错,我们可以用性命担保。”一线天见张冲一脸不屑的轻笑,冷静地接过话头,道:“大老爷可能会想,这宅子要是真有这么好的财运,为什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几易其主呢?我们哥俩来的时候,听二爷和三爷说起过这件事,心里也觉得奇怪,所以留了心。”
“直到庞爷让我们熟悉宅子,我们才发现了问题究竟出在哪儿。就是这个地方,必须得留一个出口。”大眼睛指着墙角的洞口道:“这宅子的财气太旺,必须有泄气的地方,不然当财气聚集到一定程度,便会形成反噬,那样房主就算能留住财,也会为财所伤。”
张冲想了想,笑道:“物极必反?是不是这个道理。”
“确实是这样的,凡事都有这度,有张有弛,有进有退,这才是阴阳调和之道。”一线天点头道。
“这个洞口也太大了些,是个隐患啊。”庞伟可不管什么财运,那也不是他考虑的事情,现在他只想着怎么样亡羊补牢。
“也是,用不着这么夸张吧,这么大的洞口,也不好看啊。”张冲指着大洞笑道。
“当然不用这么大的洞。”大眼睛道:“按常规,这个地方都是用泰山石做成铜钱的模样,一半埋在地下,一半留在外面,水从钱孔里过,既好看,又结实。”
“不错。”狗子笑了笑,拍了拍脑袋,转头对金福道:“那还等个毛,赶紧去找个石匠来,做个什么石铜钱,将这儿堵上。”
第一百七十六章 熊出没(下)
“不用那么麻烦。”大眼睛说着回到墙角,抓了一把泥土放到鼻子下面闻了闻。一线天也跟着走了过去,同样在另外一处抓了把土,也放在鼻子下面闻了起来。一样的神情,一样的动作,看来双胞胎之间有心电感应也是有几分道理的。兄弟俩个嗅了几把土后,对视一眼,相互点了点头,大眼睛道:“从这儿挖下去,三尺之内,一定有石钱。”
“那还等什么,挖啊。”好神奇啊,狗子立即兴奋起来,眼里闪着亮光,张牙舞爪地吩咐道。
金福听了,立即出去喊了两个身强力壮的护院,扛着铁锹铁锨跑了过来。大眼睛拿脚在地上画了个圈,道:“就从这儿挖下去。”
两个护院卯足了劲挖了起来,但熊家兄弟对两人的挖掘速度还是不满意,二话不说,上前抢过工具动起手来。虽然熊家兄弟的小身板跟刚才那两个护院没有可比性,人家一个劈开做他们两个都有富余,但他们俩个的掘进速度却相反,他们一个能顶那两个护院两个都有余。
熊家兄弟一个用锹,一个用锨,双臂上下舞动,配合相当默契,正当大家看得眼花缭乱的时候,一线天突然停了下来,蹲下身去,用手将坑底的土扒了扒,抬起头对大家道:“就在这儿。”张冲估量了一下坑的深度,差不多正是三尺。
等一线天将坑底的浮土清理干净,一块巨大的圆形方孔的石钱出现在大家面前。大眼睛将手里的铁锹扔上来,顺手从靴子里掏出一把匕首。这是一把仿美军制式的匕首,刀柄有防滑槽,刀锋尖利,两边开刃,其中一面刃的后半部是无锋的刀背,张冲心中一乐,看来这帮护院的装备是按着忠君营的模式进行配置的。
大眼睛用匕首沿着石钱的边缘小心地将周围的泥土去掉以后,哥俩伸手想把石钱抬起来,但石钱太重,两个人试了几次,结果石钱还是纹丝未动。狗子蹲在坑边,笑骂道:“你们两个倒真没委屈了姓熊,真是两个熊包,还是滚上来吧,别在下面现眼了。”
狗子撸了撸袖子,就要往坑里跳。庞伟急忙拉住他道:“这种粗活,怎么能劳石爷动手。”回头朝着两个粗壮的护院摆了摆头,二个护院麻利地跳了下去,将熊家兄弟替了上来。
这两个护院比熊家兄弟的力气大的多,尽管这样,还是费了好半天的功夫,才将石钱抬了起来,庞伟和光头强也急忙跟着帮忙,大家一齐出力,才把石钱抬出了坑外。张冲凑上前仔细一看,这个石钱由整块的泰山石雕琢而成,通体黛青,间夹着白色的纹理,看上去古朴墩厚。石面经过了精心的打磨,方孔上下左右是阳刻的“乾坤通宝”四个大字。
“娘的,明明做好了,也不装上。”狗子摇着头叫骂道:“这究竟闹得是哪出?”
一线天冷笑道:“这石爷就不懂了,若不这样,怎么挣钱?”大眼睛又道:“看来,这家人应该是没有给足钱,风水先生才故意留了一手。本来有气的地方郁住了,这财气可就变成煞气了,也难怪这宅子总住不长久。”
张冲的心里不禁哆嗦了一下,风水师能杀人于无形,看来也不是空穴来风,眼前这对熊家兄弟倒不能等闲视之。正想得出神,却听狗子笑道:“这个风水先生够鸡贼的啊。”
庞伟却另外怀着心思,皱着眉头道:“既然挖出石钱来了,就赶紧的安上,留着这么大个洞,到底是个祸患。”
张冲点了点头,正要开口,一线天却道:“不行,今天日子不对,等明日辰时,才是吉时,到那时安方好。”张冲心道,既然信了,就索性信到底的好,便也不再坚持,庞伟没有办法,只好又安排了两个人将这边守住。
“老庞,今天你就卖我个面子,熊家兄弟这一千个石锁就暂切记下好不好。”诸事安排停妥,张冲笑看着庞伟道。
“大老爷既开尊口,小的敢不从命。”既然人家把梯子都递过来了,庞伟也只能顺着下来,不过张冲的态度却让他心里感到非常受用。
“你们两个听着。”张冲转头看着熊家兄弟,正色道:“以后要按规矩来,万不可莽撞行事,今儿庞护院给了面子,若日后再如此无礼,我也救不了你们。”
熊家兄弟也是懂事的,见张冲主张不再追究,哪里还敢说半个不字,急忙抱拳道:“多谢大老爷饶恕。”
“好了,这么久了,还不知道你们叫什么。”张冲放下脸来,笑了笑道:“你们两个怎么称呼?”
大眼睛急忙回道:“我们这些山野猎户,哪有什么名字,因我在家行大,所以叫做熊大。”又指着一线天道:“他是我的弟弟,叫熊二。”
张冲又是一口老血喷出来。好嘛,开头跳出个光头强,最后又来了熊大、熊二,这是拍《熊出没》的节奏吗?不过,现在他没有看动画片的心情,熊家兄弟露的这一手,让他觉得有些古怪。
“熊大,你们兄弟的风水术是跟谁学的?”张冲忍不住问道。
“家传的。”熊大回答道。
“快拉倒吧。”狗子哈哈大笑道:“咱们都是乡里乡亲,我是看着你爹长大的,他除了会喝酒,打着兔子都费老鼻子劲,还会这么高深的学问,你不吹会死啊?”
“你知道个毛!”熊二冷笑道,“会打猎了不起啊?我们祖上可是当过大官的。”
“屎罐还是尿罐啊?”狗子和他们自幼一起长大,这点玩笑还开得起,“你也不看看你家祖坟,能冒这股子烟吗?”
熊大和熊二倒真的没有吹牛,他们的祖上确实当过官,是曹丞相手下的发丘中将,司马乱政时,站错了队,只好跑路,躲进了义州的万林峪当了猎户,从此再也没有出过山,不过手艺却没有丢下,一代代传承了下来。
听完熊家的家史,张冲一下子来了精神,刚才看他们掘坑的时候,他就怀疑这两个小子是土夫子出身,没想到果然如此,这种人能识地理,如果让他们去找那座神秘的金库,应该有事半功倍之效。而且这兄弟两个在绘图方面可以说都是天才,观察环境细致入微,正是培养斥侯的最佳人选。
张冲打定了主意,从怀里摸出一块碎银,丢给熊大道:“你们两个,立即去城里,三天之内,要给我画出一张详细的易安城区图来。中午也不用回来了,这点钱子拿去,随便吃点什么,要是三日后我见不到图,那么罚你们个二罪归一,连那一千下石锁一并举了。”
二人得了银子,心中大喜,急忙点头领命,转头跑了。
“大哥,我这就去把剩下的人打发走。”狗子见张冲吩咐完了,小声道:“我看今天让他们收拾一下,明日一早再离开如何?”
“离开?”张冲楞道:“到哪儿去?”
“大哥不是说只留六个人吗?光头强算一个,熊家兄弟,跟着老庞的侯七,还有刚才过来的那两个,这六个留下,大哥意下如何?”狗子想了想,将自己觉得合适的人选报了上来。
“你吃了什么不消化的东西了吧?”张冲瞪了狗子一眼,没好气地道:“现在这些人全部留下都不够用的,你着急忙慌的赶人,想什么呢?”
狗子感觉智商有些余额不足,怔怔道:“你不是说家里就留六个人吗?”
“你要不是我兄弟,我弄死你的心都有。”张冲气得踹了狗子一脚,骂道:“我是说留下六个看家的,其他的人全撒出去打探消息。”
快刀斩得乱麻断,事情一下子顺当起来。小金嘴上虽然叫苦,但张冲的提议却挠中的他的痒痒肉,事情只有想不到,没有办不到,既然有了这种想法,他还是坚信能制造出这种每天织出一匹布的机器来,整天躲在屋子里写写画画,再也不出来了。
杏花和邓玉娘彻底怼上了,几次交锋下来,没有占着半点便宜,张冲又始终保持中立,哪边也不得罪,这个态度让杏花出离了愤怒,直接跑到生药铺里待着,不到睡觉绝不回院子半步。
邓玉娘比较忙,几天的功夫便和易安城里官家夫人,富户太太打得火热,不是约了来家打牌,就是到人家吃茶,妥妥地成了一个交际花。
所有的人都有事情干,张冲和狗子基本上成了多余的。张冲领着狗子去了一次***,刚进门口,就被热情似火的老鸨子吓得夺门而逃。
怡然居倒是去过两次,第一次不错,酒足饭饱兴尽而归。第二次就和当地的小混混打起来,光头强没搂住火,打完了混混不过瘾,顺手把看热闹的小二给打断了二条肋骨。怡然居的后台是义州转史,当然不肯轻易罢手,最后还是邓玉娘出面,找了县尉的太太说情,赔了怡然居二十两银子,才把事情给平息下来。
“看来还是得把老高叫过来。”张冲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道:“这易安城不太适合咱哥俩。”
出了这样的事,狗子也有点心灰意冷,唉声叹气道:“我看也是,真他娘不如在林子,心里不爽,一箭射过去。”
第一百七十七章 清溪之夜
戴敬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一步。进了邓家祖宅的大门,就看见单友背着手,象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绕着黑泉转圈。听说甄信已经快两天没有消息传回来,戴敬也急了,顾不上休息,带着梅善就去了清溪。
虽然戴敬是第一次到清溪,可对这里并不陌生,镇上的一草地一木,他甚至于那些住了几十年的老户都清楚。
清溪镇的规模介于双河和黑泉之间,是个不大不小的镇子,三面环山,一面临水,环境优雅。一条主街贯穿东西,主街两侧店铺林立,布店、酒家、杂货铺一应俱全。戴敬走在大街上,身边的行人从从容容地从自己经过,不时有店家的伙计站在门口大声地朝着他招呼生意,一切都很正常,正常得让他有些心惊肉跳。
“大哥,有记号。”梅善直视着前方,面无表情地小声地说。戴敬装着不经意的扭头扫了一眼,路边的墙角有一个淡淡的箭头的记号,这是他们约定好的标记,应该是甄信留下来的。戴敬心里稍稍有了底,沿着箭头所指的方向,继续往前走了下去。
“客官,要住店吗?”一个小伙计从客栈的大堂里跑出来,站在门口,躬着身子招呼戴敬。客栈的墙角也有甄信留下的记号,他应该在这里住过。戴敬看了看天色,笑着点了点头。
伙计见自己揽成了生意,轻快地跑过来,麻利地接过戴敬手里的缰绳,对着门口扯着嗓子喊道:“客人两位,里面请。”
戴敬和梅善要了一间上房,上了二楼进了房间关好门,“这里有古怪。”梅善贴着门边听了听,确定外面没有人偷听,回头轻轻对戴敬说道。
戴敬点了点头,小声道:“没错,这里太平静了。”对于一个久经沙场的人来说,对于危险有一种本能的直觉,尽管他们没有发现什么,但心里却真实地感受到,周围有无数的眼睛在盯着自己。
戴敬和梅善一直待在屋里,直到晚饭的时候的才下楼。客栈的大堂很宽敞,兼做酒店生意,可能镇子里实行宵禁,食客中本地人不多,基本上都是住店的客人。
二人找了靠窗的座位坐下,将他们带进来的那个小二自来熟的跑过来,一边擦着桌子,一边问他们要吃点什么?
戴敬随口道:“来一斤牛肉,两碗米饭。”小二有些失望,笑道:“牛肉没有,官府里禁得严,我们家的烧鸡最拿手,清蒸鱼也做的不错,客官要不要尝一尝。”
“也好。”戴敬指望着能从小二口里打听点事情,便点头道:“那就来一只烧鸡,再要一条清蒸鱼。”
“我们店里还有自酿的好酒,就是劲头大了些,不知道合不合客官的口味?”小二看戴敬虎背熊腰,象个纠纠武夫,故意以退为进的介绍道。
“好,那酒也来一壶尝尝,若真够劲,再劳烦小二哥添。”戴敬是个老油条,小二的小心思自然瞒不过他的眼睛,于是便将计就计地答应道。
“好来,烧鸡一只,清蒸鱼一尾,好酒一壶。”遇上了财神爷,小二喜出望外,态度愈加恭敬,对戴敬谄笑道:“客官稍等。”
“小二哥,我们兄弟初到贵地,不知咱这镇上可太平?”戴敬见火候差不多了,便轻声问道。
“客官尽管放心,到了清溪,您就算到了家了,没有贼人敢来镇上。”小二笑道。
“莫听这小厮胡说。”邻桌坐着五个人,都是商人打份,戴敬过来的时候就暗中观察过,应试是些正经的生意人,这几个人好象是店里的常客,听小二这么说,便开起了玩笑,“这义州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土匪,这么兄台,可千万不要大意。”
“我说五爷,若说些别的倒也罢了,这事小的还真不怕您挤兑。”小二嘻皮笑脸地道:“咱这清溪,还真不怕贼人。”
那个被小二叫做五爷的笑道:“老子天天跑这趟线,说是清溪人都不过,这镇子虽没被洗过,但土匪闹事的时候也不少,你这小毛猴儿,别跟五爷这儿充大尾巴狼。”
“五爷您说这话就不对了。”小二抬眼看了看四周,压低了声音道:“这些日子您没有来,镇上出大事了,昨天夜里,不知从哪儿来了帮子土匪,跟进镇子就被官兵给围上了,真刀真枪地干了一仗。没用一个时辰,就把那帮子土匪全灭了。”
“哦?”五爷的眼睛一下子亮起来,八卦之心人皆有之,更何况出了这么刺激的事,整个桌上的人都兴奋起来,七嘴八舌地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快说说。”
“小三儿!”没等小二开口,一个胖成球一样中年男人走过来,恶狠狠喝斥道:“没活干了是吧,再偷懒给老子卷铺盖滚蛋。”小二朝着众人吐了吐舌头,慌慌忙忙地跑了。
“袁掌柜的好啊!”五爷和桌上的同伴朝着那个胖球拱了拱手,打了个招呼。袁掌柜的许是怕这些人问他官兵剿匪的事,只笑着回了个礼,便急忙转身走了。
小二的话象一块巨石撞到了戴敬的心上,他立即觉得心口一疼,一股浓浓地不祥之感从心底升了起来。
“大哥。”梅善的脸色也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心烦意乱地低低叫道。
戴敬黑着脸,放在桌上的手轻轻地压了一下,梅善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只好收了声,默默地坐着。
吃饭成了一种煎熬,“冷静,一定要冷静。”戴敬不停地劝诫着自己,他慢慢地将米饭一口一口的塞进嘴里,努力装出平静的样子。“我吃好了。”梅善养气的功力比不上戴敬,吃了几口,便一把将碗推开。
“再吃一点。”戴敬突然笑了笑,“吃饱了才有力气。”
梅善的心里猛地动了一下,吃饱了才有力气,他重新将碗拿过来,细嚼慢咽地吃起来,他的心里很清楚,这或许是自己的最后一顿饭了。
“检查装备。”戴敬已经换上了黑色的夜行衣,最后将一条黑色的麻绦系在身边,藏了一把尖长柄短背厚刃薄的解腕刀。“好了。”梅善将百宝囊牢牢地捆在腰间,冷静地应道。
夜色正浓,镇子上的人已经入睡,四周黑漆漆的一片,远处偶尔传来几声梆子的响声。戴敬做了个出发的手势,已经站在窗边观察了许久的梅善轻轻推开窗子,象一只灵猫一般,纵身跳了出去。
脚一着地,梅善接着一个前滚翻,将下落的力道卸掉,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他爬起身来,警惕地向四周看了看,确实周围没有监视的人,往上做了个安全的手势,戴敬便跟着跳了下来。
甄信的记号做的很隐蔽,除了他们自己的人很难发现。戴敬和梅善跟着记号一路走下去,到了玉带河边,记号消失了。
“他们应该是撤出去了。”戴敬有些兴奋地道。按着一开始制定的方案,毛豆他们是从水上撤退的。“这边。”梅善的声音虽小,但惊慌之情却明显的表露出来。戴敬急忙过去一看,码头上赫然留着一个记号,这个记号只画了一半,戴敬用手摸了摸了,心彻凉下来,如果他的触觉没错,这个记号是用血画成的。
“去义庄吧。”梅善冷冷地道。如果战斗发生在昨天,那么尸体肯定没来得处理,最有可能的就是存在在镇上的义庄里。
“不行。”戴敬很坚定地否决了梅善的提议,如果官兵没有撤走,那么义庄一定是个陷井,用尸体做诱饵,等着他们自己跳下去,这也是他们惯用的伎俩。
“我一定要去,把他们带回去。”梅善红了眼,“不能丢下兄弟,这是咱们斥侯营的规矩。”
这是个承诺,一个自欺欺人的承诺,做斥侯就意味着随时都可能去死,这些年来,斥侯营里死了多少兄弟,戴敬记不清楚了,能够把尸体带过来的又有几个,不丢下兄弟,只不过是让活着人心里安心些罢了。
“我决定了。”梅善没有理会戴敬,直起身来,往义庄方向摸了过去。戴敬叹了口气,看着梅善的背影,叹了口气,小声道:“上天保佑!”
义庄在镇子的外面,具体的位置甄信带回来的地图上标注得很清楚。街面上的巡夜的人,这耽误了梅善不少的时间,他有重要的情事要办,不是来送死的。
甄信的情报里说,义庄只有一个看门人,是个嗜酒如命的老醉鬼,这个时候,他应该早就抱着酒葫芦醉死过去。梅善站在义庄的墙外,往里扔了一块石头,石头落在院子里的地上,“啪”的一声闷响过后,院子里恢复了寂静。
义庄的墙很矮,梅善轻轻一纵身就上了墙头,投石问路没有反应,并不意味着院子里面就是安全的,这一点他很清楚,能这么稳得住,往往说明里面的人更难对付。
等了好久,梅善终于沉不住气了,他跳到院子里,西厢房的门开着,里面传出阵阵酣声,梅善轻手轻脚地摸过去往里看了看,那个看门的醉鬼睡得正香。
梅善折回到正屋门口,轻轻推开门,里面黑乎乎,什么也看不清,他静静地等了一回,没有发现什么异常,这才走了进去。
第一百七十八章 报信
清溪镇上的义庄原是万家众多宅院中的一座,院子的规模不大,最简单的那种四合院,本来就是当时的万家家主随性盘下来的,并没有人居住,平日里只有一个老苍头在打理。过了不长时间,这个院子便不明不白地起了几场火,最后一场大火连那个看门的老苍头都给烧死了。万家觉得此宅不祥,修缮好了以后,便再也没有安排人住过。有一年,清溪镇爆发了瘟疫,万家干脆将这个院子舍出来,以隔离疫病患者。瘟疫过后,万家也没想过要收回来,这里慢慢就变成了义庄。
梅善掏出怀中的纸媒,轻轻的吹了口气,一朵淡黄的火花跳出来,他的眼前一下子亮了起来。还算是宽敞的五间通在一起的正房里安放着十几张木板搭起的小床,上面躺着的,都穿着官兵的制服,“原来是水师的人!”梅善在骁骑卫时,没少和水师的人打交道,对水师的制服并不陌生。
靠东墙的地上,也横七竖八的堆着十几具尸体,显然是被人随意扔在这里的,不少尸体交错着叠在一起。这些死者应该是从野鸡凹下来的,有几个梅善看着很脸熟,其中一个他认识,名字叫张行,是个小头目。这些兄弟死得很惨,不是缺胳膊,就是少了腿,有几个连头都没有了,张行还算好,只是脖子被刀砍断了一半,心口被水刺扎烂了,但总算还留了个全尸。
梅善迅速将所有的尸体检查了一遍,没有发现老高和大河,这说明他们仍然有活着希望,心里松了一口气。梅善直起身子,看了看躺在地上的兄弟,他知道要想把这些人的尸体都带回去,以他一个人的力量是绝对办不到的。
“对不住了,兄弟们,早晚一天我会为你们报仇的!”梅善叹了口气,跪下去给这些再也不可能站起来的兄弟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心中暗暗发誓道。
这里不是久留之地,梅善收起心里的悲伤,压灭了纸媒,屋里再次沦陷于黑暗之中。他站起身来,转身正要往外走,突然听到一阵锣响,接着院子里一下子亮起来。
梅善本能地将门关上,迅速地躲到门后,从门缝里往外看出去。四面的墙上站满了身持弓箭刀枪的官兵,不少人手里举着火把,将院子里照得如白昼一般。
“屋里的山贼听着,你已经被包围了,立即放下武器,出来投降。”
“娘的,水师这帮杂碎。”梅善看了看喊话的人,约有三十多岁,穿着水师的制服,“还他娘的是个都统,看来今天老子要交待在这里了。”
梅善现在身上只要一柄单刀,一把匕首,腰带上别着二十把飞刀,百宝囊里还有两枚***,这就是他的全部装备。按照南汉水师的编制,一个都统领兵二百,二百人堵一个,一定是十死无生。
这不是一场战斗,而是一场游戏,稳操胜券的南汉水师官兵没有急于进攻,一个个站在墙头,口中发出各种奇怪的尖叫。
“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此起彼伏的怪叫并没有让梅善惊慌失措,反倒使他一下子冷静下来,既然必死,就要死出尊严,骁骑卫的荣誉感已经深入梅善之心,他慢慢地抽出单刀,做好了死战到底的准备。
堂屋里没有后窗,前面的窗户本来是很大的,可能是镇上的人担心诈尸,大部分已经用青砖封了起来,只留了下巴掌大的方口还安上了粗壮的窗棂,上面横七竖八地贴满了各种符咒。外面的人如果想要攻进来,只有从大门硬攻这一条路。
本来是想玩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可这只该死的老鼠却不配合,这不能不让水师官们兵感到愤怒。都统终于失去了耐心,摆了摆手,十多个士兵跳进院子,呐喊着朝着堂屋大门冲了过去。
屋子里没有任何可以借用的东西,大门单靠门闩坚持不了多久,梅善干脆将门闩拉开。冲在最前面的那个水师士兵跑得很快,他侧着身子,准备凭着奔跑的冲力用肩膀将门撞开。当他的身体一接触到门板上,立即心里便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果然这种预感非常正确,他几乎没有遇到任何阻力就冲进屋里,这时他看到一柄短刀横在自己的面前,但他已经收不住脚了,只感觉脖子一凉便扑倒在地上。
惨叫声戛然而止,随后跟过来的士兵不约而同的停住了脚步。“怕什么,他就一个人,弄死他给咱们的兄弟报仇。”一个小伍长咬牙切齿的喊道,这是一个老兵,鲜血不会让他感到害怕,只能让他觉得兴奋。
伍长冲了上去,他的行动带动了身边的弟兄,大家怒吼起来,他们要把这个不知死的山匪剁成肉酱。
狭窄的门口,使进攻的士兵无法展开进攻队形,人数的优势发挥不出来,搏斗瞬间变成了一对一的模式,梅善的功夫不算是最好的,但单打独斗起来,并不比这帮闲散惯了水师兵卒差,几个回合下来,便又被他砍翻了几个,其中就包括随后冲上去的那个伍长。
水师都统是个久经点阵的老手,看着自己的士兵一个个倒了下去,他的脸色始终平静如初。这次买家出了大价钱,多一死一个,就少一个分钱的人,没有人会嫌钱多。水师什么都缺,就是不缺人,死一个顶一个就是了,反正对手就一个人,累也能累死他。
站在他旁边的校尉可就站不住了,这次冲上去的全是他的人,都统这种添油战术,他可拼不起。人才是硬道理,手下的弟兄拼光了,一个光杆校尉的下场是什么,他非常清楚。
“大人,让我上吧。”事到如今,校尉只能主动上前请战了。都统没有说话,只点了点头,表示默许。
“嘟”一起尖利的哨音传来,正在进攻的士兵停止了厮杀,迅速的退了回来。“换长矛,列阵。”校尉冷静地下命令。
经过刚才的厮杀,梅善已经脱力了,如果刚才那些士兵继续攻击下去,一刻钟后,他必将会被乱刃分尸。好在,他们终于退了,这给了梅善喘息的机会。他将身子靠在门后,大口的喘着粗气。
校尉已经组织好的队形,三个人一队,手持长矛,火光照在长矛雪亮的尖上,发出令人人胆站的寒光。持矛的士兵走得很稳很慢,所有人步调一致,每踏出一步,便发出“哈”的怒吼。这种阵法是南汉步兵最喜欢用的,几十人一排,前后十几排,手里擎着丈二的长槊,齐头并进,一个倒下去,后面的补上来,源源不断,所向无敌。
“什么玩意?”梅善不屑地冷冷一笑,威力无比的长枪阵由这几个水师的士兵演练起来,确实有些滑稽,不过,他心里也清楚,即使如此,对付他一个人已经足够了。对于自己来说今晚一切都将结束,明天早晨,太阳依旧会从东方升起,但他却再也看不到了。
是冲出去被射成刺猬,还是守在门口被扎成烤串,这是一个问题。正当梅善纠结的时候,突然听到一声凄厉的哨音,这是鸣镝破空的声音,紧接着一声惨叫传来,站在墙头故作深沉的都统应声而倒,水师队伍一阵慌乱,“敌袭,戒备。”士兵们大声地喊叫起来。
戴老大来了!梅善顿时精神大震,一个箭步跳出屋外,顺手从百宝囊中掏出一个***扔了出去,院子里顿时烟雾弥漫,梅善一刻不敢停留,趁着水师士兵没有回过神来,纵身跳上墙头。
“上马。”戴敬高声叫道。梅善与戴敬经常一起出任务,配合起来相当默契,根本不需要时间判断,直接跳下去,稳稳地落在了马背上。
“走。”梅善边喊,边将最后一枚***向身后甩出去,等烟雾散尽,早已经没有了二人踪影。
既然城里玩不转,张冲便带着狗子和光头强到城外去,方圆几十里跑了一遍,也就将易安周围的形势摸了个大概。
晃景的铁腕不是传言,易安周边镇子的保甲制度甚至比城里还要严格。土匪的前面为什么要加一个土字,因为这些匪徒必须得是土著才吃得开。强龙压不住地头蛇,象赵二那样的猛人,不也得老老实实地窝在鸡头山上吗?近乎严苛的保甲制度,让易安周边没有了土匪的生存土壤,到处一派太平景象。据张冲了解,易安境内也只有万林峪还残存着几股土匪势力,那里离县城很远,要想玩偷偷的进城,打枪的不要的把戏,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熊大和熊二没有让张冲失望,第三天晚上,便将绘好的易安城区图交到了张冲的手上。这张城区图相当详细,就算是利用现代高科技手段绘制的地图,也不过如此了。张冲觉得要是把这图导入到手机,比gps都准确。
“大哥,今天我们去哪?”吃过了早饭,狗子一边剔着牙,一边问张冲道。
张冲想了想,道:“还是万林峪方向吧,今天咱们跑得快一些,再往前多探三十里。”
狗子让牙签吐了出来,朝外面喊了一声:“备马。”
话音刚落,就听见院子里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紧接着是战马的一声嘶鸣。
“娘的,这么兔崽子怎么把马牵到院子里了。”狗子骂道。
“不好,马惊了。”庞伟心中大惊,一个箭步跳了出去。
张冲的心突然揪了一下,有些慌乱地跟着走出屋门,一眼就看到了骑在马上的梅善。梅善也看到了张冲,顿时没有了力气,一头从马上栽下来。
第一百七十九章 重返黑泉
最让人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张冲反而冷静了下来。他招呼了一声,两个护院跑过来将梅善抬进了东跨院。一阵忙乱之后,狗子便将其他的人从房间里赶了出去,亲自站在房间门口把风。
时间还早,派出城打探消息的护院还没有出发,庞伟急忙将这些人拦下,并安排人通知已经在城里活动的护院全部撤回来。尽管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这个不重要,不该问的不问,把大门守好,确保府里的绝对安全,这才是他应该做的。
梅善只是脱了力,并没有什么大碍,灌了几口热水就醒了过来。“完了!”睁开眼,梅善只说了一句,便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张冲一直坐在梅善的身边,梅善骑着马直接冲进院子,事情已经很清楚了。他轻轻地笑了笑,拍了拍梅善的手,劝道:“不急,先歇一歇。”
那一夜,清溪究竟发生了什么,谁也不知道。戴敬和梅善跑回来以后,单友不死心,又去了一次,结果刚进镇子,就被在镇口设卡盘查的水师士兵看穿了,不仅无功而返,背上还中了一箭。
“什么都不清楚?”听了梅善的叙述,张冲的眉头皱地更紧了,事情比他想象的还要糟糕,“甄信呢?他不是一直守在清溪的吗?”
“失踪了,最后的记号是用血画的,而且只画了一半,估计已经......”梅善红着眼睛说道。
“那大河和老高呢?”狗子迫不急待地问道。
梅善摇了摇头,戴敬从清溪回来后去范玉龙那边打听过,那天夜里,范玉龙的手下的一个兄弟正押着一船私货往河州去,正碰上了清溪交火,他没敢上前,远远看到有一条船起了火,最后沉掉了。
“他们没有消息吗?”张冲的声音有些发抖。
“没有,我们和范玉龙沿河找遍了,什么也没有找到,只怕是尸体已经沉到水底了。”
“好,很好,非常好。”张冲突然大笑起来,笑声越来越凄厉,狗子害怕起来,急忙叫道:“大哥,你怎么了?”
“噗”,张冲只觉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了出来,眼前一黑,昏死了过去。
邓玉娘一直坐在妆凳上,对着镜子往脸上抹粉。粉是县衙里王押司新续的小夫人送的,说是从南洋带过来的,里面的香料除了增白,还有斑的功效。这几日,邓玉娘里外的操劳,脸上冒出了几块小黄斑,心里正紧张的要命。
梅善一来,邓玉娘就就知道事情不妙,张冲私底的那些事,她基本上知道个大概,不过,张冲没喊她,她也懒得去理会,不该管的不管,明白人不用别人当着面指出来。
狗子惊慌失措的叫喊声,把邓玉娘下了一跳,急忙扔了手里的粉饼,快步出了堂屋,站在东跨院的门口,就喊了起来,“出了什么事?”
“大哥吐血了。”前些日子张冲吐过一次血,半条命都丢进去了,狗子知道厉害,脸色苍白的哆嗦着道。
邓玉娘瞪了狗子一眼,喝斥道:“住嘴,慌什么?”说着就往屋里走。梅善已经回过劲来,挣扎着爬起来,将张冲抱到床上。邓玉娘来到床前,俯下身子,见张冲一动不动,二目紧闭,脸上没有点血色,吐出来的血把胸前的衣服污了一大块,嘴角也残存着一缕血迹。心里也有些发毛,急忙道:“快去前面请孙掌柜的过来。”
孙掌柜的是康神仙的关门弟子,年纪不大,医术却高明得很。他翻开张冲的眼皮看了看,又切了脉,这才抬起头对邓玉娘道:“夫人不用担心,老爷这是急火攻心,我煎一副药让老爷服下,再将养几日就无碍了。”
邓玉娘谢过孙掌柜的,又催促他道:“还请孙掌柜的快些去煎了药吧。”孙掌柜的笑道:“不用急,等我把老爷先救醒。”说着,从随身带的小药箱里拿出一个布帘,慢慢打开,里面插着各种银针,孙掌柜挑了一根不粗不细的针,扎到张冲的人中处,又轻轻地捻了几下,就听张冲哼了一声,醒了过来。
吐了一口鲜血,尽管有损元气,但还好顺带着把胸中郁着的一口闷气也吐了出来,此时,张冲倒觉得呼吸顺畅了许多,只是心里很疼,象刀割一般。
按照张冲的预计,清溪之战,他手底的下的那帮子兄弟全身而退是没有问题的,可能会狼狈不堪,甚至见血都有可能。全军覆没的结局,张冲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特别是折了毛豆、大河和甄信,张冲现在直想撞墙。
张冲瞪着两个大眼,直直得看着房顶,不说不动地躺着,大家看他这副样子,心里也没了主张。邓玉娘挨着张冲的身边坐下,掏出手拍,一边轻轻擦拭着他嘴边的血迹,一边尽力平复着内心的焦虑。
过了一会儿,邓玉娘突然抬起头来,一字一句地吩咐道:“孙掌柜的,你现在就去煎药。老庞,这里没有你的事了,你去外面把门守好了,有什么事情随时进来通报。金管家,去把三老爷请过来,然后在跨院门口候着,随时听吩咐。你告诉院子里的人,好好做事,看住自己的嘴,要是谁敢胡说八道,便割了他的舌头,赶出去。”
小金得了信,急忙将手里的笔丢下,飞也似的冲进东跨院,进了屋里,见张冲神情木讷,突然想起上次康神仙交待的话,便停住了脚步,慢慢走到张冲的身边,努力的笑了笑,但张冲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小金直起身子,对着屋里的人打了个手势,指了指门外,众人知他有话有说,便跟着他一起走了出去。
“大哥这会怕惊。”邓玉娘和梅善不知道上次张冲的吐血的事情,小金站在院子里,简短截说地把情况小声地介绍了一下,道:“让他先躺一会,有什么事等大哥服了药后之后再说。”
孙掌柜的煎好了药送过来,小金想了想,对邓玉娘道:“劳烦大嫂子进去,喂大哥服药,我们就在这儿候着,有什么事就招呼我们。”
邓玉娘点了点头,没有言语,接过药碗走进屋里。邓玉娘将盛着药汤的调羹送到张冲的嘴边,张冲机械的张开口,药很苦,张冲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回过神来,看着邓玉娘道:“你把我扶起来,我自己喝吧。”
邓玉娘微笑着给张冲擦了擦嘴,道:“你还是躺着吧,我来喂你喝。”张冲一脸固执的挣扎着往上起身,邓玉娘无奈,只好搭了把手,将他的身子往上搬了搬,顺势往他身下塞了个枕头。
张冲一口气将药喝完,拿手抹了把嘴,转头看着邓玉娘,道:“孙掌柜的医术不错,这碗药虽然苦了点,但确实管用,喝下去好受多了。”
邓玉娘笑着叹了口气,道:“俗话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那有这么快就好的道理。喝了药,我还是扶你躺下吧。”
“不用。”尽管张冲觉得自己现在现在深身一点力气都没有,但事情太紧急,由不得他继续躺下去,便硬撑着道:“我这样半躺着挺舒服的,你不用担心,去把老二、老三还有梅善都叫进来吧,我有话要对他们说。”
“吓死我了。”狗子见张冲脸色好了许多,松了口气,叫道:“老天保佑,大哥看起来好多了。”
“放心吧,我死不了,老高他们还没有找到,阎王爷不收我。”想起老高他们,张冲心里不知道什么滋味,咬着牙道:“你们听着,我现在要回黑泉。”
“不行。”小金干脆地拒绝道,上次张冲吐血,一连闭关休息了好几天才见好,今天转眼的功夫就要起床,还要走那么远的路,说什么他都不会同意的。
老高他们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张冲一刻也等不下去,“我不是和你们商量,而是通知你们。听我说,立即给我备马,梅善跟我回去,另外光头强我要带着,还有熊家兄弟,这次也跟着我们走。老二,你把门看住了,护院就交给你了。老三,你不用管别的,把织机的事忙完。院子里的杂事,还是前面铺子里的生意,玉娘你费心了,一定要打理好。”
小金还要说话,邓玉娘急忙朝着他摆了摆手,转头对张冲道:“这边的事你放心好了,不过,我觉得护院你要多带几个,这样吧,你带十个人过去,家里留下十个,再加上二弟和老庞,应该足够了。你现在的身体不适,马也不要骑了,就坐车走吧,耽误不了多少功夫。”
张冲考虑了一下,道:“行,那我就坐马车走。不过人不用过去那么多,易安才是咱们的根本,这里不能有半点的闪失。再说了,人太多也没用,梅善不是说了吗,水师那边至少有二百个人,就算是把所有的人都带过去,也与事无补,我还没糊涂到拿着鸡蛋往石头上碰的地步。”
狗子和小金一直把张冲当成亲兄弟,执意要跟在张冲的身边,张冲劝解了半天也没劝住,最后只能取了个折中的办法,让狗子也跟着一起去。邓玉娘听了,心里一动,只说张冲这一路没有人照顾,提议让杏花也跟着,并说如果她没有空的话,就换彩霞跟着也行。若论心计,杏花三个捆在一起,也不是邓玉娘的对手,果然毫不犹豫地就跳进了邓玉娘挖好的坑里。
张府里外一时间忙得鸡飞狗跳,不多会功夫,所有的东西都准备齐全了,张冲坐进马车,将头从车窗里伸出来,高声道:“回黑泉。”
第一百八十章 腰牌
出门的时候天还好好的,一过午,天就变了,阴阴的,西北风从厚重的车帘钻进来,小刀子一样割在人的脸上。杏花换上了厚厚的大棉袍,头上裹着围巾,只露出两只眼睛,仍然冻得浑身发抖。狗子不时的站起来坐下去,一边不停的搓着手,一边使劲地跺着脚,口里咒骂道:“这鬼天气,咋一下子这么冷?”
从车子开始启动,张冲便一直盯着眼前的清溪地图,他已经麻木了,丝毫没有感觉到天气的变化。
熊家兄弟马骑的都不错,梅善就让熊大跟着自己,在前面探路,熊二则负责断后,光头强不大会骑马,只能跟车把式一块坐在前面。
众人一路上都没有停歇,吃饭睡觉都在车上,好在没遇上什么麻烦,平平安安地回到了黑泉镇。
“还是没有他们的消息。”戴敬耷拉着脑袋,黑脸上蒙了一层灰色,头发乱蓬蓬的,一脸的络腮胡子扎里扎煞,看来好久都没有修过了。
这个结果并没有超出张冲的意料,如果毛豆等人的下落那么容易查到,凭着戴敬他们的能力,绝对不会等到现在,但这毛豆和大河毕竟是和自己有着过命的交情,张冲的心里还是忍不住一阵难受。
按着张冲的想法,一定要立即亲自去一趟清溪,但戴敬和单友死命的拦着他,特别是梅善,因为自己的一意孤行,要不是戴敬考虑的周全,小命可能已经交待在那儿了,回想起这事,到现在仍然心有余悸,更是铁了心的反对。张冲无奈,只能干做在家里等死等。
戴敬他们把自己手底下的能用的人全部都发动了起来,沿着毛豆等人所有可能进退的线路,进行了地毯式搜索。“这是第几遍了?”张冲看着满脸风尘的戴敬,平静的问道。
“第三遍了,什么线索都没有。”戴敬已经崩溃了,就算是雁渡寒潭,他也能从流动的空气中闻出味道,但毛豆他们却象凭空消失了一般,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有时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或许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毛豆这个人。
“不用再找了。”张冲摇着头道:“相信自己吧。所有的地方咱们都找遍了,还是找不到,那就说明咱们找的地方不对,他们不在这儿。”
“那能去哪儿呢?”戴敬百思不得其解。
“很明显,他们只能在我们没找的地方。”张冲用手指用力地点了点地图上清溪的位置。
“不可能。”戴敬很坚决地否定了张冲的想法,“梅善去过清溪的义庄,那里没有老高他们的尸体。”
“为什么非得是尸体?”张冲突然心里一亮,笑了起来,“他们很可能还活着,就躲在清溪镇里的某个地方,说不定还是万家老财家的柴房里。”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戴敬精神大震,“太有道理了,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所以,我要去一趟清溪,他们随时都可能遇到危险,早一点找到他们,他们就能早一点安全。”
“那还等什么,老子就不信了,清溪镇就算是龙潭虎穴,咱们哥几个也能搅得他个底掉。”狗子的浑劲上来了,只要是跟着张冲,便是阎罗殿,他都敢闯进去,将阎王老子的胡子揪下几根来。
“想都不要想。”戴敬立即警觉起来,大声道:“老大,现在的清溪针插不进,水泼不进,去了等于去送死。而且如果老高他们真的在那边,我们已经去过两次了,如果再去,说不定会引起他们的怀疑,水师里也是有高手的,动起真格的,深下去查,老高他们可就真的藏不住了。”
张冲不是个莽夫,戴敬说的也是他担心的,所以他不会冒然去,一旦去了就一定要把人带出来。从接到梅善的消息开始,他一直都在研究清溪的地图,心里已经做出了十几套方案。但这些方案究竟可行不可行,首先得经得住沙盘推演。
几个人头碰头的围着沙盘,无论张冲用什么方法,戴敬他们总能很轻易地将他击败。“不用费这个鸟事,你们几个是骁骑卫的精英,那些水师的杂碎能和你们一个水平?我看你们是太看高他们了。”狗子对沙盘推演的结果不以为然,纸上谈兵的确是当不得真的,不过张冲还是觉得小心此没坏处,他已经输不起了,便没有再提去清溪的事。
“要是老尚在就好了,或许他能有些办法。”张冲叹了口气,他有点后悔,早知道就让尚诚得信后,直接返回黑泉好了,从河州到易安再折回来,半个月的时间就过去了,可毛豆他们还能坚持这么久吗?
张冲觉得很郁闷,脑子里乱烘烘的,便跑到院子,脱光了上衣,提了黑泉的水,一桶桶地往自己的头上浇,他希望这样能让自己更加清醒一些。
杏花看了,急忙跑出来,夺下张冲手里的水桶扔到一边,流着泪道:“大哥,可不敢这样糟践自己,你身上还带着病呢,要是真病倒了,大河哥他们回来,见了又得难受。”
“你相信大河他们能平安的回来吗?”张冲看着杏花,他现在真需要一个确定的回答,哪怕这个答案是假的。
“一定会的。”杏花使劲地点了点头,“再等等,等你身子好实落了,我陪你一起去清溪,没什么了不起的,谁敢拦着,我就一箭射过去。”
“妹子威武,他们一定会没事的,改天咱们一起去接他们,谁敢拦着,咱就一箭射过去。”张冲凄厉地笑了起来。
杏花不是邓玉娘,张冲是她的大哥,和亲哥哥一样亲的大哥。这几天,张冲每天不是看地图,就是趴在沙盘上,茶不思饭不想,人也瘦了一圈,两只眼睛都眍了进去。杏花看来眼里,疼在心里,得找点好东西给大哥补补,杏花自觉帮不上张冲什么忙,她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黑泉镇外也有山,但和鸡头山、万林峪比起来,就算不上什么山了,高度低,林子浅,没有什么大野物,因此镇子上也没有靠打猎为生的猎户,这就偏宜了林子里的兔子、山鸡,跑来跑去得到处都是。杏花背着弓箭进了山,没多会功夫,就打了两只山鸡,四只野兔,顺手又采了些菌子山菇,挖了些人参天麻,杂七杂八地搞了满满的一袋子背了回来。
野味讲究的就是一个鲜字,杏花将山鸡、野兔收拾干净,大锅里添上黑泉水,直接将野物连同菌子山菇等一起放起锅里,干透了松枝在灶底轻快地燃着,文火炖了半天,香味就飘出来了。
“什么好东西,怎么这么香?”听见有人说话,张冲抬起头来,却见尚诚走了进来,张冲扔下手里的地图,快步走出来,握着他的手道:“你可回来了。”
“老大,情况如何?”尚诚等张冲松开手,急忙给他行了个礼问道。
张冲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糟透了,这次算是赔到姥姥家了。”
尚诚知道张冲不是个吃亏的人,并没有太在意,笑了笑道:“赔了多少?”
“赔光了,老高、大河和甄信都现在下落不明。”
尚诚吓了一跳,惊道:“不会吧,这么严重。”他在河州的时候,无意中听说水师的人去义州剿匪,大获全胜的消息。他在骁骑卫多年,对于大捷之类的消息并不相信,抓一个活口,对外就敢说生擒敌寇上千,这样的战报,他也写过几次。不过,清溪的事情,一直挂在心里,终究还是放心不下,一得了回信,他便没有去易安,而是改道直奔黑泉,想无论真假,先回来看一眼,再做计较,现在看来,他的决定是正确的。
“这事说来话长,我正想找你讨个主意。”张冲将尚诚拉到屋里,坐下来慢慢将现在的情形的说了一遍,又问:“你也说说,河州那边给的什么话?”。
“我这次去,令尊大人正好进京了,所以没有见到,是大管家接见的我。说对万家的情况他们也不是很了解,好象有官家的背景,大管家一再嘱咐,不要轻易地招惹万家,会有**烦。但万厉两家联姻却是子虚乌有的事,这点可以确定。”
“官家背景?”张冲听了一楞,“来头不小啊?怪不得水师会出动。”
“水师不是万家调的,确实是厉家的关系,厉家与军方的关系很密切。”尚诚道:“我找骁骑卫的兄弟打听过。”
张冲的心里凉了半截,别说官家,就算是水师,以他们现在的实力,也很难探听到什么有价值的情报。“老管家还有说了些什么?”
“令尊对咱们的底细可能摸清楚了,老管家让我带话给老大,该收手时就收手,不管什么时候,做正经生意才是长久之计,让您好自为之,他还给了我一块张家的腰牌。”
张冲接过腰牌拿在手中,觉得沉甸甸的,好象是玄铁制成的,通体是黑色的,中间刻了一个红色的张字,四边是祥云如意的图案。尚诚告诉他,这块腰牌是张家家主的信物,见牌如见人,若是遇上什么麻烦,可以拿出来,一般情况,可能抵挡过去。
“天助我也!”张冲看尚诚笑眯眯地看着自己,突然也跟着笑了起来,一把将腰牌揣进怀里,道:“去清溪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