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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枝叶采采     我是匪兵甲txt下载     我是匪兵甲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八十一章 拜访万家

    既然不能偷偷地潜入,那就干脆大摇大摆地进清溪镇。张冲曾经做过一种方案,打着张家的招牌进清溪,但自己的这个身份,到现在还是见不得光的,糊弄一下没见过世面的人还可以,真要遇上象万家这样的生意场上的老油条就不好使了。如今有了腰牌,那可就大大的不同了,他是不是张家的子弟已经不重要了,腰牌一亮,如朕亲临,假的也成真的了。

    事关三个兄弟的生死,张冲和尚诚不敢大意,仔仔细细地谋划了三天,又与戴敬他们推演了七八次,把所有的细节都演练了一遍,才最终把方案确定下来。

    到了第五天上,清溪镇外突然来了一行人。最前面的是一个瘦小的汉子,瞪着一双大眼睛,穿着亮蓝色丝绸的短衣长裤,腰中系着黑色的腰带,没有带帽子,光着头系着同色的头巾,耀武扬威地骑着一匹高头大马。

    后面跟着的是一辆豪华的马车,车体比平常的车子要大出许多,与州官的座驾相差不多,架车的把式,穿着与骑马的汉子一样,只是眼睛要小一些,如果不细看,还以为他闭着眼睛睡着了。

    车的两侧,各有一人,一边的是个黑脸大汉,玄色的大氅,玄色的绸衣,腆着个肚子,一脸地傲慢。另外一边的年轻人看上去有些文弱,穿的是褐色的儒生长袍,面如静水,两个人跨下的坐骑威武雄骏,一看就是上等的战马。

    水师在清溪镇口设了卡子,前面摆着一排拒马,将道路拦了起来。拒马后面的道路两边,整齐地站着三十多个水师的士兵。马车慢慢地驶过来,一个校尉打扮的水师将领招了一下手,就有几个士兵跑过来,其中一个高声叫道:“来人站住,停车检查。”

    大眼睛的汉子没有理会士兵的命令,催马来道拒马前,伸着马鞭叫道:“赶紧把这些东西搬开,莫要挡了我们少爷的路。”

    “你大爷的!”水师校尉恼了,快步来到汉子面前,举手就是一鞭子,“什么少爷老爷,给我拿下。”

    那汉子见士兵冲上来,拨马便往回跑,扭着头骂道:“你个死丘八,给爷等着。”

    士兵们倒没跟着追下去,停在拒马后面,静静地观瞧,只见那汉子跑到黑脸大汉身边,匆匆说了几句,那个黑脸大汉好象很不高兴样子,打马冲了过来,鼻孔朝天地翻着白眼道:“是谁要拿我的人?”

    “你是什么鸟人?”校尉是见过世面的,眼睛毒得很,一眼便看出过来的这个人不是官府的人,能到这种小镇子上来的人,也不可能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最多不过是些暴发户,这种肥羊不宰,那可真是天理不容。

    黑脸大汉扫了那个校尉一眼,冷笑道:“哟,原来是水师的弟兄啊,我说火气怎么这么旺,离了水憋的吧。”

    校尉见黑脸大汉一脸的不屑,倒有些胆怯起来,只好压住怒火,好言问道:“兄弟也是奉命行事,还请下马接受检查。”

    “奉命行事?奉的谁的命,是荆帅的命,还是韩五的命?”黑脸大马依旧没有下马的意思,傲慢地冷笑道。

    水师的统帅叫做荆奉忠,韩五是水师的管带,负责的是行军打仗事宜,是水师里的二号人物,别说叫他韩五,就是他的名字韩风也很少有人敢叫。听黑脸大汉的意思,好象在他眼里只有荆帅还有点面子,其他人都没放在眼里。

    这帮人究竟是什么来头,口气为何这样大?校尉隐隐有种踢到铁板上的感觉,心里不觉加了几分小心,便换上了一副笑脸,道:“这么老兄,可与我家大帅相识?”

    “你是什么东西,也配与老子称兄道弟,快快滚开,让你们的头过来说话。”黑脸大汉受了侮辱一样,大声喝斥道。

    “大胆奴才,还不住口。”马车也驶到了拒马前面,一个声音从车厢里传出来。黑脸大汉听了,立即收了声,换上一副讨好谄媚的嘴脸,对着车窗行礼道:“少爷,水师的人堵了路。”

    正说着,从车厢里钻出一个光脑袋的汉子,伸手将车帘撩了起来,车把式见了急忙跳下来,顺手将长凳放在车边的地上。这时,一个年轻人从车里慢慢地走出来,光头汉子搀扶着他下了车,年轻人朝着校尉拱了拱手,道:“在下河州张冲,这位军爷有何指教?”

    河州张冲?校尉的思绪飞快地转了起来,一个奴才敢对官兵吆五喝六,直呼其名,除了河州张家,还能有谁?当下不敢怠慢,急忙上前行礼道:“原来少爷,近日有土匪袭挠镇子,杀人放火,无恶不作,末将奉命在此盘查盗贼,惊动了少爷,还请恕罪。”

    “唉,将军此差矣,水师官兵保境安民,乃职责所在,黎民之福,何罪之有?倒是我管教不严,手下的人冲撞了将军,还望将军看我薄面,多多包涵。”年轻人彬彬有礼的给校尉回了个礼。

    校尉见年轻人举止进退俨然有大家风范,心里已有八分确定,对面就是张家的子弟。但以他的身份,接触不到张家的贵人,又无法判断真假,若是个冒牌的假货从他手底下蒙混过关,那可是掉脑袋的大事,只好先与张冲周旋,暗中打发人去都统那报信。

    都统在水师里算得上个官,但在人家张家的眼里,却屁都算不上。都统得了信,一刻不敢停留,急急地跑了过来。都统对张家也有所了解,见眼前的这个年轻人眼生的很,心里便有几分疑惑,便多盘问了几句。

    张冲见火候已到,便命光头强将腰牌递过去给都统查验,那个都统倒真见过腰牌,哪敢上车检查,急忙传令搬开拒马,请张冲过关。

    张冲倒不着急,笑道:“我初来此地,是奉了家父的命,拜访万家老爷,我又不识得路,还请都统大人指点一二。”

    都统听了,又急忙叫来几个士兵,一路护送张冲等人到了万家大院门前。大门的台阶上,一边站着两个膀大腰圆的护院,领头的突然见来了这么些人,还有水师护送,知道来者不善,急忙进去通报,值守的家丁听了,急忙跑出来迎接,尚诚便上前将名帖并一张礼单递了过去。

    家丁看了一眼帖子,来的竟然是河州张家的人,也不敢做主,告了声罪,便飞跑回去报信。帖子到了管家的手里,管家也拿不准主意,只能去内宅回老爷。

    万行顺斜卧在静室的床榻上,闭目养神,最近比较烦,这是招谁惹谁了,没来由地让土匪给盯上了,哪儿说理去,正应了那句话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接过管家呈上来的帖子,万行顺看了一眼,有气无力地问:“这个张冲,是什么来头?”

    “应该是河州张家的人,水师那边派兵护送着过来的,可能来头不小。看来人的年纪,应该是张海的子侄辈,不过是个新面孔,常跑河州的老八过去认了,说是以前从来没见过。”管家谦恭地答道。

    “新面孔,有点意思。”万行顺的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土匪前脚来,后脚水师的人便过来了,接着河州厉家的那个小崽子就出现,现在又蹦出来个张家的后生,看来清溪镇有热闹看了,“按规矩接吧,你出面照应一下,就说我身体不适,要是那小子愿意留,就留他几日,不愿意的话,直接打发走了也就是了。”

    正当张冲一行人等的不耐烦时,万家的侧门开了,胖得跟球一样的管家满脸堆笑地滚了出来,“贵客啊,张公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啊!”

    尚诚迎了上去,先施一礼,伸臂向张冲方向指了指,道:“这位便是我家的公子,姓张名冲,奉了我们老爷的命,前来拜望万老爷子,小的是少爷的管家,小姓尚,尚诚是也,敢问尊驾如何称呼?”

    管家听是同行,急忙还礼,笑道:“贱号不足挂齿,上万下全,是万府的管家,迎接来迟,还望见谅。”又上前给张冲请安。

    “岂敢岂敢。”张冲轻轻还了一礼,不轻不重的回道。

    万全引着张冲等人依旧从侧门往里走,按南汉国的礼节,迎接贵宾是要开中门的,现在看来,万家压根没有开中门的意思。张冲心里不禁一楞,暗道,这万家果然有些来头,看来河州张家少爷的名头,在人家的眼里,还是不够份量啊。

    盘下易安的宅子,狗子便觉得自己已经是妥妥的富家翁了,谁想到,一进了万家的前门,才知道,自家的宅院比起人家的宅子来,只能算作是狗窝。“革命尚未成功,同志还须努力啊!”狗子颇有感触地勉励自己。

    万家的前院比易安张宅的大院还有宽敞些,假山池塘一应俱全,奇花异草间还修着一座雅致的观景凉亭,几个护院在院中来来回回的巡逻。张冲暗暗扫了这些护院一眼,这前院的护院与站在大门口的那四个截然不同,没有那么魁梧,都是些精壮的年轻汉子,一个个关节突出,太阳穴鼓得老高,两只眼睛精光闪烁,一看就是内外兼修的高手,张冲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其实根本不用镇子上的那些水师官兵,只这院子里的人,就能把野鸡凹的那帮山匪杀个片甲不留。

第一百八十二章 对撞

    进了垂花门,依旧没有见到万顺行的影子,万全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一直把大家领进二进院的东跨院里,道:“张少爷,您就屈尊在这里休息一下。我们家老爷近日身体不适,不能出来接待少爷,特意让小的向少爷陪个不是,晚上,府里备了便饭,给各位接风。”

    “这是几个意思?”万全交待完就走了,狗子恶奴相十足地翻着白眼,嚷了起来,“分明是没将咱们张家看在眼里。”

    张冲没有接口,只笑了笑,尚诚开口劝他,“石爷稍安勿躁,既来之,则安之。”

    “安他个鸟,咱们什么时候是受过这种腌气,少爷依着我,咱就回去。”狗子气呼呼地说道。

    “混帐话,这次少爷能出力,家主顶了多大的压力你知道吗?就这么空着手回去,你让家主的脸往哪搁。”尚诚也动了气,厉声喝斥狗子道。

    狗子听了,没敢反驳,停了一会,才不服气地道:“那咱就去匀州,离了王屠户,咱还吃得吃带毛的猪不成?”

    “哪有那么容易,你没有看见外面的情形吗?水师的人真刀真枪的端着呢,这闹土匪的事八成是真的,咱这样走出去,说不定就可能撞到土匪的手上,这个后果能负责吗?”尚诚忧心忡忡地道。

    “你们也不要争了。”张冲终于开了口,道:“刚才来的路上,我看这镇上也是有客栈的,不如咱们搬到那边去吧,也好过这般寄人篱下。”

    “不可!”尚诚斩钉截铁地道:“外面不安全,那土匪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来,虽说有水师的人守着,可百密也难免一疏,万一跑进来那么几个小贼,那麻烦可就大了。”

    “那有什么,我石爷难道是白给的吗?莫说是几个,就是几十个,只要有我老石在,就没人能动得了少爷一根寒毛。”狗子拍着胸脯,嚣张地自吹自擂道。

    “石爷当然威武,但小心无大错,千金之躯不坐垂堂,绝对不能让少爷以身试险。”尚诚道。

    “好吧。”张冲叹了口气,道:“现在也只能先这个样子了,尚先生,一会你出去问一下水师的人,这土匪什么时候才能剿,能早走,还是早走吧。”

    隔墙有耳,张冲等人没有白浪费感情,他们的每一句话,都传到了万顺行的耳朵里。“看来他们得在这儿住上些日子了。”万顺行哈哈一笑。

    “应该是这样的,张家的那个少爷好象是害了怕,估计短时间内是不敢出镇子了。”

    豪门旺族都有把家中子弟派出去游历的习惯,被选中的人应该是家族的重点培养对象,万行顺不屑一顾地冷哼了一声,“张海是老糊涂了吗,怎么会选中这样的子弟,一点风浪就吓得尿裤子,张家怕是要败了。”

    “再怎么说那少爷也是张家的人,今天晚上的晚宴,老爷是不是要出面?”万全小心地请示道。

    万顺行摆了摆手,道:“不去,先晾他几天再说吧,今天晚上你陪着就行了。”

    万全点头称是,正要退下去,却见有家丁进来通报,说小姐回来了。万顺行楞了一下,问道:“小姐回来怎么会突然回来了。”

    家丁回道:“小姐接了信,说家里遭了土匪,放心不下,便赶回来了,庄子里的人见着小姐便着了人来回,说话这功夫,差不多到了。”

    翠峰山离清溪镇几百里路,这边闹匪,那边怎么会知道?一定是有人送信。万顺行的脸立即沉了下来,这事八成是厉家那个小崽子做的,他一直对秀云心怀不轨,这摆明了是要邀功啊!想到这里,万顺行的心中突然一动,以前他们家与张家并没有什么来往,张海却兀然地派来了一个子弟,莫非他们也闻到了什么味不成,万顺行想着,脸色越来越黑。

    便饭当然是一种客气的说法,晚宴的规格很高,席设在花园的暖阁里,这个位置离登堂入室只有一步之遥,不是随便什么人都有资格坐在这里的。菜品准备的很丰盛,海参鲍鱼,燕窝鱼翅应有尽有,另外还有镇外山上的野生猴头,玉带河里的金色鲤鱼,满堂堂地一大桌子。

    “这都什么时候了,姓张的怎么还没到,一点教养都没有。”说话的就是万顺行私下里叫做小崽子的万家少爷万玉和。订死了时间,催的人也去了几拨,可张冲还是没有出现,这让万玉和感到很不爽。

    “万少爷稍安勿躁,这不是来了吗?”万全倒不着恼,指了指外面,果然张冲的身影出现在大家的视线了。

    进了暖阁,张冲四下打量了一下,坐在主位上的是那个胖管家万全,主宾的位置上却坐着一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小伙子,长得还算帅,只是油头粉面的,一身粉色牡丹如意暗花的长衫,让人看着有些恶心。张冲行礼的手举了一半,却突然放了下来,冷冷地站在那里,一句话也没说。

    惯会察颜观色的万管家一下子就明白过来,应该是张家少爷对自己没做主宾的位置不满意。张家和厉家,本来就是半斤八两,他可谁也不想得罪,便装出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热情地站起来,拉着张冲的手,道:“就等少爷大驾了。”说着硬把他拉到副宾的位置上,亲自伺候他坐下。

    “什么玩意!”厉玉和的心里冷笑一声,却也不免也有些小得意,“和我争,你也得称称自己够不够斤两。”

    “人齐了。”万全兴高彩烈地有些做作,“我先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河州张家的张冲公子。”万全先把手伸向张冲的方向,又转过身朝着厉玉成,介绍道:“这位是河州厉家的厉玉和厉公子。”说完又拍了一下脑袋,笑道:“瞧瞧我这脑子,二位贵客都来自河州名门,应该早就认识,我的话倒多余了。”

    “张公子是吧,我怎么看着有些面生,以前怎么没见过你呢?”厉玉和仔细地打量着张冲,心里疑惑起来,张家年轻一代的精英他可都熟,眼前这位他还是头一次见。

    “厉玉和?”张冲没有回答厉玉和的话,而是低着头小声念叨了一句,接着摇了摇头,漫不经心地道:“没听说过。”

    厉玉成真的怒了,这小子竟然没听说过我,这是恶心我吧。老子是谁?河州厉家家主的亲儿子,厉二少爷,就算是聋子,也能听到过自己的名头。厉玉和倒不是过度膨胀,他的名声在河州真是叫的很响。

    二少爷就是二少爷,他比自己的哥哥就小了两岁,但这两岁却无异于天堑鸿沟。同样是家主正室的亲生儿子,老大就是天然的家主,而老二却什么都不是,成婚之后,便会被赶出厉家大院,另立门户,然后自生自灭。

    厉家的大公子行事非常低调,但就算是他失踪一百天,仍然还是众人关注焦点,而厉玉和不一样,他要是消失三天,可能人们就会把他永远地忘掉,所以他只能时不时的或者闹点绯闻,或者酗酒打人,再或者搞些我爸是厉文成之类的事情,保持自己在公众面前的热度。

    张冲却丝毫没有理会厉二少的愤怒,悠闲端起茶杯,轻轻地啜了一口,却突然变了脸色,从怀里掏出一块丝帕,小心的遮在嘴边,将茶水吐了来。

    “怎么了?”万全吓了一跳,急忙陪着小心问道。

    张冲两个手指拈着手帕,翘着兰花指,向身边伺候的丫环招了招,丫环轻手轻脚地走过来,张冲将手帕递给他,才慢慢地道:“不好意思,这雨后茶我真喝不习惯,我只喝明前茶。”

    “贱人就是矫情!”厉文和第一次见比自己还得瑟的人,心里忍不住暗暗骂了起来。

    “明前茶,有有有。”万全忙不迭地答应道,转过头去吩咐道:“快给张公子换明前的好茶。”

    不大会功夫,丫环便将泡好的茶送上来,张冲品了一口,皱了皱眉头道:“茶是好茶,只是水不行,白白糟蹋了茶叶,为什么不用雪水泡茶?”

    万全恨不能端起茶杯,直接将茶水泼到这位张公子的脸上,什么玩意啊,装得如此好逼,也不怕遭雷劈。“我忍。”好在万全的在大局意识比较强,压住怒气,笑道:“穷乡僻壤,条件是简陋了些,还请公子见谅。”

    张冲点了点头,很大度地道:“也是,难为万管家了。”

    万管家亲自执壶,先将张冲面前的酒杯倒满了酒,又给厉玉和斟上,笑道:“这是从西域来的葡萄美酒,咱们南汉国一般见不到,请二位公子品尝一下。”

    厉玉和以前喝过几次葡萄酒,急忙端起杯子,一饮而尽,赞道:“好酒!”

    万管家有些得意的笑了笑,又见张冲没有动杯,便劝道:“张公子,你也尝尝,很好喝的。”

    张冲轻轻一笑,指着面前的酒杯道:“喝酒是有讲究的。比如这葡萄酒,诗云:葡萄美酒夜光杯,就是说葡萄酒,一定要用夜光杯来盛,夜光杯应用祁连玉,雕成后杯薄如纸,光亮似镜,用其斟酒,甘味香甜,日久不变,特别是在月光下,杯内明若水,似有奇异光彩,用这般瓷杯,实在是暴殄天物。”

    说着,举起杯子,放在鼻子下来回晃动了几下,叹道:“这酒应用橡木桶装,你家用的是陶土制的酒坛吧,现在这酒已经酸坏,不堪再饮,还是扔了吧。”

第一百八十三章 鉴宝

    自家视若珍宝的东西,被人家贬得一钱不值,万全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实在是挂不住了。但无论是万全还是厉玉和都曾经或多或少地听说过张冲刚才的这些说辞,很显然人家的确是行家,就算是心里再不痛快,也不敢轻易开口反驳,满嘴外行话,更惹人笑话。

    好在张冲是个知趣的人,见好就收,“我酒量不行,平日里不过是喝着玩玩。你们不要管我,随意就好。”

    “公子出身名门,见识广博,小的算是开了眼了。”万全很识相的借坡下驴,先拍了下张部的马屁,接着打哈哈道:“酒不足,饭来凑吧。只是菜蔬简陋的很,还请公子将就用些。”

    张冲倒也没有再说别的,略略叨了几筷子,便推说自己饱了,起身告辞。这位爷,眼高到天上去了,万全真不好意思再开口劝什么,客客气气地任他去了。只是苦了厉玉成,为了这餐晚宴,他可没少花心思,实指着能把这个“情敌”踩在脚下虐个痛快,没想到人家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就把自己变成了一个粗俗不堪的土鳖。眼睁睁地看着张冲离去的背影,厉二少生生憋出内伤来。

    张家随行的下人就没有那么高的待遇了,万家给他们准备的只是些寻常的酒菜,也没另外起席,直接着了两个粗使的下人送到东跨院来。

    张冲回来时,众人还没有吃完饭,狗子忍不住站起身来,怪道:“席散了吗,大哥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吃饱了,自然就回来了。”张冲说着,悄悄做了手势,示意外面有人监听,大家见了,便不再说话,埋头吃完饭,熊大便出门唤人来将碗盘收拾了。

    “小少爷这是甩脸子给咱们看呢。”听完万全的汇报,万顺行哈哈大笑起来。

    “谁甩脸子?是姓厉的吗?”万秀云确实讨厌厉家的这个二少爷,绣花枕头一个,还整天家摆出一张自以为是的臭脸。最让她不能忍受的是,厉玉和竟然到处胡说自己和他已经订了亲,要不是父亲拦着,她才不管什么厉家不厉家,直接一顿老拳打得他满地找牙。

    “不管他,快点吃,山上清苦,回家了就多吃点,看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万顺行和蔼地看着女儿,顺手夹起一块糖醋小排骨放到秀云的碗里。

    “不吃了,胃口倒掉了。”万秀云索性一把推开饭碗,气乎乎地说道,“爹爹,赶紧让那小子滚。”

    “让哪个小子滚呢?外面除了厉家小子,张家也来人了。”万顺行笑道。

    “张家?哪个张家?”万秀云有些意外的问道。

    “咱们南汉国还有哪个张家,自然是河州的张家。”

    “他们来做什么?我们不是一向与他们没有来往吗?”

    “若说一点来往没有也不是,咱们家与张家有些布匹生意,不过规模不大,毕竟这不是张家的主业,所以没有太深的交往。难道张家突然派人来,难道是想扩大布匹生意?”万全突然想到这儿,便忍不住在一边插话道。

    张家的家主派人过来拜访,而且派来的人是张家着力培养的年轻人,那么万全的这种推测倒不是没有。万顺行沉吟了片刻,点点头道:“张海一向老谋深算,这次张家来人,定有深意。”

    “老爷,那我们是不是......”万全小声提醒道。

    万顺行笑着摆了摆手,道:“不要着急,且拖一拖,张海厉害,并不代表他的选的人也厉害,如果这小子不成器,我们也没有必要和他们有太多的交往。”

    张冲此行,只是为了探寻毛豆他们的下落,对什么生意都半点心情。尚诚他们也略略地打探了一番,结果很不理想。万家表面上看着与平常的生意人家没有什么差别,但真的近距离接触起来,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各处都是戒备森然,一时间,竟然找不到可趁之机。

    不管怎么说,万家算是成功的混进来了,张冲倒也不是那么着急,根据他对毛豆的了解,如果他们真的躲进了万家,那么三日之内,他定然能够与自己联系。于是,他告诫大家,一定不要轻举妄动,以免引起万家的怀疑,现在按兵不动,才是对毛豆的最大支持。

    接下来的几天,万顺行还是没有露面,只有万全过来了几次,问了几句住的习惯不习惯,还有没有什么需要之类的话,便匆匆地走了。张冲等人心里已经有了主张,一个个不急不躁,好酒好肉伺候着,过得挺美的,休息了这么长时间,张冲的身体也慢慢恢复了过来,但看上去仍然还是有些虚弱,一副病恹恹的样子。

    “张家那小子这几天在做什么?”万顺行觉得熬得差不多了,笑着问万全道。

    “回老爷的话,张少爷没有做什么,除了吃饭睡觉,最多就是去花园里散了几次步。”

    “他没有提出要见我吗?”万顺行有些奇怪的问道。

    “提是每次都提的,不过并不是那么迫切,我看只是随口说说罢了。”万全在万家多年,算得上是一只火眼金睛的老狐狸,自信对张冲的想法还算是摸得清的。

    “有点意思。能入张海的眼,看来也非是泛泛之辈。”万顺行叹道。

    “我看未必。”万全冷笑道:“小的倒是觉得,张家这位少爷是被外面的土匪吓破了胆,赖在咱们家里不敢出去了。”

    “这样吗?”万顺行笑了笑,道:“那也有可能,他越是不敢出去,咱们便把他往外推,你去通知他,明天上午,让他都书房里见我。”

    万顺行本来已经换好了衣服,正要往书房里去,万全突然急匆匆地跑了进来,用手指指了指上面,小声道:“大老爷的人来了,已安排在后面的静园里。”

    万顺行脸色一变,道:“我这就去。”说着,抬脚往静园里走去,至于张冲,就只能先等一等了。

    万顺行的书房很大,正中间悬挂着一块红底金字的牌匾,上面写着“花梨居”三个大字,张冲扫了一眼,书房里所有家俱都是用南海花梨木制成的,这大概就是名字的由来了。

    匾下挂着“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对联,中堂配的是“富贵牡丹图”,落款的人名张冲没有印象,字画不是古物,想应该是出自当代名家之手。下面安了一张八仙桌,左右各有一把太师椅,下面两排高背椅子,相对而排,椅子中间也放了高脚的小几。

    东面贴墙是一溜书橱,格子里放着几卷竹简,和一匣匣手抄的线装书,从书简很少翻动过,看上去很新。书橱的前面,四下不靠在摆着一张大书案,上面铺了毡子,笔墨纸砚一应俱全。

    西面靠窗的地方放了一个长榻,其他靠墙的地方都竖着博古架。架子上陈列的全是些青铜器物,只有最显眼的地方放着一个瓷瓶。瓷瓶的中间是个金色的寿字,上下左右衬着祥云如意的花边。张冲指着瓷瓶对尚诚道:“宫里的东西。”尚诚笑着应道:“象是官窑的,宫里出的倒是未必。”

    “我出一个铜钱和你赌。”张冲得意地笑起来。

    “这家伙倒是有些眼光。”听说爹爹要见张冲,万秀云就动了心思。以前总听爹爹说张家家主张海如何了得,这次张家究竟来了这什么样的人,她忍不住也想看看。于是便偷偷地换了身男装,躲在窗外,往里观瞧。

    尚诚来到近前,伸着脖子仔细看了看,寿字的下面果然有一行小款,上面写着“金泽御笔”,便回头笑了笑道:“少爷赢了!”

    官窑出来的瓷器固然价值不菲,但比起满架子殷周时期的鼎爵觚来,根本算不上什么,但现在它却被万老财放在了最显眼的位置,只有一种可能就是这个瓷瓶有来历,道理就是这么简单,张冲笑着伸出手道:“给钱吧。”

    “一个铜钱都要,这人得烂到什么程度!”万秀云不屑一顾地斜了张冲一眼。

    “先不着急。咱们再赌一个铜钱的。”尚诚笑道:“这里面哪个器件最值钱?”

    张冲不假思索地指着一个小巧的方鼎道:“就是它了。”

    尚诚笑着摇头道:“少爷这次怕是输了,这个方鼎铸工不算精巧,而且是西周后期的,论年代比不上这个商代的彝,论造型比不上这个西周的壶,论工艺又比不上这个东周的觥。”

    “非也,非也!”张冲摇头晃脑地道:“尚先生说的一点错没有,只是前提错了。这个方鼎,不是西周的,而是殷商末期的。”

    “不会吧,这个鼎的做工粗糙,但整体的造型大气,应该是青铜器巅峰时期的临摹之物,怎么会是殷商时代的产物呢。”尚诚还是不能接受张冲的说法。

    “看来先生对青铜器是颇有研究啊。”张冲哈哈大笑起来,“先生的推断是很有道理的,咱们先不说这些,青铜器价值的高低,有一个很重要的标准,就是上面得有铭文,这个先生应该清楚吧。”

    “是这么回事。”尚诚点头应道:“不过,这里的器物,十之**都是有铭文的,少爷看看这个尊,上面就有十几个铭文,比起你说这个方鼎来,要好上不下百倍。”

第一百八十四章 爱情信物

    古代与现代的收藏并不完全一样,金石书画,竹木牙角,其中金在古代的收藏中是占第一位的。金其实指的就是青铜器。不过到了现代,青铜器在民间的玩家并不是很多,因为高水准的青铜器,一般商周时期的居多,随便拽出一件,就是国宝级的,要是玩不好,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民间玩的少了,大部分的精品就都进了博物馆,公立的博物馆都是免费参观的,拿着身份证,过了安检,什么好玩意,随便看,看不懂的还有工作人员在一边解释。张冲跑销售,全国各地跑,每到一处,只要时间允许,博物馆是必看的,所以对青铜器的见识,是尚诚无法比的。

    “莫非他竟然认识这些铭文?”万秀云吃了一惊。张冲指的那个方鼎,她印象非常深。翠峰山红莲寺的圆通大师下山云游时,曾经路过她家,这位大师可是文武兼修的老神仙,他就说过这个方鼎大有来历,不过上面的五十四个铭文,他只认识十多个,连不成篇章,无从判断方鼎的出处,凭着经验推断,这个鼎肯定是价值连城。看着张冲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万秀云不觉竖起了耳朵。

    考试成绩的高低有时候是不能正确反应学习好坏的,如果考题正好是自己复习过的,就算想考不好都难。张冲曾经在夜市的地摊上花了五块钱淘了一本《甲骨文字典》,这本书他曾经仔细地研读过,可巧这鼎上的文字基本上在字典里都有。

    张冲指着铭文一个字一个字地念给尚诚听,五十四个字他竟然读出了四十七个,读不出来的七个字,张冲也不隐瞒,老老实实地承认自己不认识。

    大部分的字都知道,只有个别字不认识,不影响对通篇的理解,这段铭文近乎白话,从文学的角度讲,可以用粗鄙来形容,不过意思却明白的很。

    “少爷的意思是,这方鼎竟然是纣王亲手铸成的?”尚诚吓了一跳,咬着手指惊道。

    “回答正确,加十分。”张冲打了个响指,笑了起来。

    尚诚叹了口气,道:“堂堂一国之君,竟然不顾尊贵,出入工坊,为一妖妃亲手铸鼎贺寿,商国果然是气数已尽啊!红颜祸水,红颜祸水啊!”

    “先生何出此言?”张冲冷笑道:“为爱的人做一个鼎,祝贺生日,与国运何干?我到现在都不明白,什么叫红颜祸水?亡了国,败了家,就往女人身上推,自己不觉得寒碜吗?怨天怨地,都有情可原,可怨女人,就不爷们了吧?”

    尚诚没有接受过现代教育,对张冲的说法并不赞同,见他情绪激动,倒也不好争辩,只能敷衍道:“少爷说的有道理。”

    万秀云心里暗暗称奇,“张家的这个少爷倒是别有见识。”再看张冲时,只见他身材匀称,面目清秀,心里倒凭空多了几份好感。

    “男主外,女主内。现在的社会就是这个规矩,我们谁也无力去改变,既然规矩如此,那就按着规矩来事好了。”张冲接着道:“决断大事,于家是丈夫说了算,于国则是由皇帝作主,所以就算是女人有了些坏心思,但最终做决定的是谁,不还是男人吗?既然做出了决定,那他就是认可了这种想法,真正铸成大错,也怪不得别人。”

    “说的好。”万秀云听了忍不住叫好道,拍着手走了进来。

    张冲和尚诚吓了一跳,急忙抬头看去,进来的却是一个翩翩少年,一袭褐色的罗袍,带着儒生方巾,修眉俊目,唇红齿白。张冲拱手施礼道:“这位公子,在下有礼了,敢问公子大名?”

    “在下万风,请问这位可是河州来的张公子?”万秀云有个哥哥叫万风,最近去匀州游去了,万秀云便顶了他的名字。

    “原来是万家少爷,果然是人中龙凤。”张冲听说过万风的名字,急忙再次行礼道:“在下正是河州张冲。”

    “家父临时有事,不能前来,特让小弟过来陪张公子说话,还望张公子见谅。”万秀云还了礼,笑道。

    “不敢不敢,万伯父事务烦忙,我等冒然来访,是我们唐突了。”张冲心中有些高兴,比起和老头子聒噪,他更愿意和眼前的这个年轻人交流。

    “刚才在外面听张公子谈论金石之道,见识广博,小弟钦佩至极。”万秀云坐了下来,笑着对张冲道。

    “万公子过奖了,信口开河,还望公子不要笑话。”张冲故作谦虚道。

    “张公子过谦了。”万秀云笑了笑,道:“小弟还有一物,想请公子鉴定,不知公子可愿赏脸。”

    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更何况张冲本来对青铜器就比较感兴趣,要是以此为媒介,与万家公子交好,那么再寻起毛豆来,肯定会事半功倍,当即笑道:“公子所藏,定然是精品,我今天倒是有幸得很啊!”

    万秀云站起身来,唤来一个家人,小声吩咐了几句,没过多会,家人便捧着一个小长匣回来,送到万秀云的手中。

    “张公子可识得此物。”万秀云打开匣子,里面放的是一把青铜宝剑,剑长一尺有余,剑茎是竹节的模样,剑格上有玉制的装饰,玉上雕的是彩凤祥云。剑锋双面开刃,虽然年代久远,仍旧发着湛湛的寒光。

    “好剑!”张冲忍不住赞道,“可否容为兄细观。”

    “请便。”万秀云将盛剑的匣子递过去,放到张冲的眼前。张冲取出宝剑,反复观瞧了良久,扭头问尚诚道:“先生有何见解?”

    尚诚在一边也可了一会,笑道:“西周的东西。”

    万秀云看张冲脸上似有赞同之意,有些失望地问,“不是殷商的物件的吗?”

    “不是。”张冲很坚决地回答道:“青铜剑始于商代,直到春秋晚期以后,制作才达到成熟。殷商时期的剑受工艺限制,一般都比较粗糙,但此剑制作已经比较精美,不可能是殷商的东西,不过,从总体上看,又不够灵动,所以基本上可以断定就是西周的。”

    “哦!”万秀云有些失望的应了一声,这把玉首剑是师父送给她的,她平日里爱惜得很,免不了要与家里收藏的那些表铜器对比,总觉得这剑与刚才张冲评说的纣王鼎有些类似,现在却被定为了西周的古物,心里就有些失落。

    “有点意思!”张冲转头对尚诚笑道:“尚先生有没有觉得,这把剑与刚才的鼎有些相通的地方。”

    尚诚摇了摇头,道:“没有,完全是两个不同的物件,一点可比性都没有,不知少爷为何有如此的感觉?”

    万秀云却是心里一楞,暗道:“没想到他倒与我有同感。”便抬着头,盯着张冲,看他如何说。

    “我刚才拿起此剑,竟然有种看到刚才纣王鼎的感觉,心里也是奇怪的很。”张冲指着剑柄的铭文,“看了这个铭文,才明白过来,原来这两件东西,都是送给心爱的人的,所以才有同样的感觉。”

    尚诚伸过头看了半天,也没有认出铭文是什么字,苦笑着道:“我不认得,这两个字是什么?”

    “姒后。”张冲笑道:“如果我没有猜错,这柄剑是周幽王送给他最爱的王后褒姒的礼物。”

    “有可能。”万秀云惊喜地叫起来,道:“我和公子有同样的感觉,听公子这么一说,道理就解释通了。”

    “不过,这两个王都够二的,一个送方鼎,一个送宝剑,可惜了两个美人,就不能送个铜镜吗?”张冲大笑起来,“怪不得褒姒不笑呢,这宝剑杀气腾腾的,不哭就够胆大了,还笑?真有他的。”

    万秀云听了也跟着笑起来,道:“确实有些不伦不类。”

    万行顺送走了密使,就听下人来报,说小姐去了书房,与张家的公子相谈甚欢,心中暗暗叫苦,急忙带了万全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早有下人进到书房通报,万秀云起身道:“我父亲过来了,你们有什么事就谈吧,我就不打扰了,改日我们再聊。”说着安排人将褒姒剑收了,出门去了。

    “我叫万风,爹爹不要说错了。”万秀云调皮地向万行顺做了个鬼脸,小声叮嘱道。万行顺黑着脸,闷声道:“胡闹!”甩了甩袖子,倒背着手,走进书房。

    张冲在生意上对万行顺毫无所求,应对起来自然超脱自如,万行顺套了半天的话,也没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心中暗道:“老张海果然好眼光,这小子真有的本事。”

    万行顺见交谈没有收获,便推说还有事要处理。张冲听了,很知趣的告辞,带着尚诚扬长而去。见也见了,谈也谈了,张家这个小子却闭口没提走的事,万行顺的心可就揪起来了,真是怕什么来什么,难道这小子和厉家那个小崽子来的目的是一样的,看刚才秀云出来时的表情,这可不是件好事啊!

    万秀云的婚事,万秀云做不得主,他万行顺更做不得主,反正厉玉和不可以,张冲同样不可以。但依着秀云的性格,要是执拗起来,他可是一点办法都没有,这可如何是好。

    “有了。”万行顺看着张冲的背影,突然有了主意,“就这么办。”万行顺说着,脸上露出了老狐狸一样的奸笑。

第一百八十五章 引虎驱狼

    范玉龙的手下几乎每天都要押船经过清溪镇外,按照约定,如果戴敬他们有了毛豆等人的消息,水手就会在船的桅杆上绑一条红布,时间一天天过去,始终没有一艘飘着红布条的船从这儿经过。

    万家大院一如既往的平静,一向稳重的尚诚都有些坐不住了,但张冲好象一点都不在意,每天喝茶,看书,日子过得悠闲自得。现在没有消息,才是最好的消息,既然大院里没有毛豆他们活动的迹象,那么院外的镇子里一定就是他们的藏身之地。范围越来越小,真象即将浮出水面,张冲劝尚诚稍安勿躁,越是这个时候,越得沉得住气。

    “老大,有个奇怪的事,我听水师的人说,他们可能要在镇子上常驻了。”尚诚从玉带河边回来,小声地向张冲报告道。

    张冲听了,不禁一楞,问道:“怎么回事?”

    “好象是朝廷要在清溪设立水师分营,除了现在驻守的这些人以外,可能还要过来一些。”

    “有病啊!”张冲忍不住惊道。玉带河流经清溪不假,但这块水域总共巴掌宽,设个卡子都有些多余,现在却一下子驻进这么多的水兵,还设立分营,这不是扯吗?

    尚诚也觉得奇怪,朝廷正在大举裁军,连骁骑卫这样的精锐都在劫难逃,水师这种垃圾部队却突然一个不减,反而多出个分营来,不能不让人起疑心,不过看水师官兵们弹冠相庆的样子,这个消息不象有假。

    张冲沉吟了半晌,最后才慢慢地道:“万家,对,就是万家,厉害了,我的哥。”

    调动水师,是厉家搞的鬼,各种情报都表明了这一点。厉家和军方的关系亲密,偷偷帮个小忙,一点问题都没有,但是象设立水师分营这种事,别说是水师说了不算,就算是兵部、内阁都不见得能做得了主,恐怕最后还得由官家拍板才能定下来。张海推断的没有错,这万家果然有官家的背景。

    万行顺已经露了面,而且话不投机,要从这种老狐狸的嘴里套出话来,门都没有。不过,万家的大少爷好象比较好说话,接触一下,可能会得到点有用的东西,只可惜从那天见面以后,就再也没有看到过他的影子,这让张冲郁闷得想撞墙。

    厉玉和听了这个消息后,倒是非常兴奋,水师和他们厉家的私兵没有太大区别,清溪设立水师分营后,这里可就彻底成了他的地盘了。

    张家的这个少爷着实讨厌,厉玉和第一时间就找到了水师管带,让他安排人收拾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出乎他的意料,管带竟然委婉地拒绝了他。“张家少爷可是带着家主令牌的,少爷,我劝你还是三思啊。”

    家主令牌意味着什么,厉玉和比谁都清楚,能有家主令牌就说明这个人已经进入或者即将进入家族的核心管理层,这个病恹恹的小子自己以前从来都没有见过,张家什么时候迸出这么个人来?

    厉玉和作了这么多年的死,但一直都没有死,关键是他识时务,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他把握地十分清楚。尽管心里非常的不情愿,但厉玉和还是很果断的放弃了收拾张冲的心思,暗地里安排人返回河州,打听张冲的底细。

    水师分营的建设很快,玉带河上的船只一下子多起来,运兵的、运粮草的、运木料石材的,络绎不绝。大街上的水师官兵也越来越多,来来往往的,清溪镇俨然成了一个军镇。张冲的胆子好象也壮了起来,开始在镇子上抛头露面了。万行顺听万全说了,忍不住又是一阵冷笑,“真是个狗仗人势的东西!”

    “只剩下西北方向了。”尚诚的话音明显有些颤抖。清溪镇四四方方的,东西、南北两条主街,将镇子上的近千户人家分割成四块,镇西北这块区域人口最少,只有百多户人家,能藏身的地方也就更少了,要是再找不到毛豆他们,结果尚诚真的不敢想下去。

    “好啊!明天就可以见到老高了,这帮鸟玩意,老子还真有些想他们呢。”张冲有些夸张地笑着,却也很难掩饰住内心的忐忑,“今天就到这儿吧,回去好好睡一觉。”

    “张公子好悠闲,这是去哪儿了?”张冲带着尚诚一行人,刚进院子,就听万秀云笑着招呼他们。

    “原来是万兄。”张冲行了个礼,笑道:“出去转了一圈。”

    “我们这儿穷山僻壤的,有什么好转的。”万秀云轻轻一笑,走了过来。

    张冲摆了摆手,笑道:“万兄此言差矣,清溪山清水秀,实乃难寻的福地。今天出去大有收获,听镇上的人说城西有一座前朝的财神庙,灵验得很,可惜今日太晚,明日一定得去烧一柱香。”

    万秀云忍不住轻笑一声,道:“张公子让人骗了,那庙我知道的,已经败落好久了,一点香火都没有,哪里谈得上什么灵验?”

    “这样啊?”张冲脸上露出一丝失望的神情,顿了顿才道:“就算不灵验,总是前朝的遗迹,过去瞻仰一番也是好的。”

    “那倒是。”万秀云笑道:“庙里的泥塑已经破败不堪,不过壁画我记得倒是值得一看。这样吧,明天我就做个向导,带张公子过去好不好?”

    “唉哟,真是求之不得啊!”张冲连连行礼道:“有劳万兄了。”

    “什么,小姐要陪张家那个小崽子去财神庙。”万行顺跳了起来,这太不靠谱了,那个破地方有什么逛头,分明是要做些挂羊头卖狗肉的勾当,这无论如何都是不能允许的。

    万秀云什么脾气,自己这个当爹的是最清楚的,只要她认定的事,谁也扭不过来,万顺行发了半天的火,才发现这样一点用处都没有,最后只能颓然地坐了下来。

    “一个厉家就够头疼了,现在又多出个张家来。”万行顺痛苦地捶着头,想了半天,突然脑海里灵光一闪,“厉家,对啊,我怎么把这个小崽子给忘了呢。”

    万行顺抬起头,对万全道:“小姐陪张家小子去财神庙,厉家小子知道吗?”

    “小姐和张少爷是在二门门口定的这事,厉少爷应该是不知道的。”万全想了想答道。

    “厉小子应该知道啊!”万行顺轻轻地拍着椅子的扶手道。

    “明白!”万全心领神会的点着头道:“我知道怎么做了。”

    厉玉和毕竟年轻,他跳的比万行顺可高多了,“怎么样,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吧,我说这孙子赖在万家不走,肯定没憋着好屁,果然是冲着我媳妇来的,气死我了!”

    “弄死他算了,装麻袋里往河里一扔,神不知鬼不觉。”厉玉和的贴身护卫揉着腕子阴阴地道。

    “弄死谁,我看弄死你算了。”厉玉和气极败坏照着护卫的脑袋抽了一巴掌,“你是猪啊,你以为张家的人跟你一样缺心眼吗,真干死了那孙子,人家一查就能查到咱们头上,到时候,你肯定是死定了,就是老子能活不活,也还两说。”

    “少爷深谋远虑,学生佩服。”厉玉和的师爷拉着长腔拍马屁道:“公子所言极是,干死他是不可能的,但是让他去不成,那却是再简单不过的了。”

    厉玉和一下子来了精神,笑道:“还是师爷靠谱,快说说,咱们怎么办?”

    第二天吃完了早饭,万秀云便如约来到了张冲他们住的跨院里。今天是最关键的日子,张冲提前已经布置妥当了,除了熊二留下来看家外,所有的人都跟着张冲一起出门。

    清溪镇的财神庙离万家大院不远,出门往西,走了也就五六分钟的样子,远远地便看见了庙里的飞檐,从一片低矮的房子中间横飞出来。

    “少爷,可怜可怜,赏口吃的吧。”张冲正走着,没留神从路边的胡同里突然冲出个小乞丐,一下扑到面前,抱着他的大腿苦苦哀求道。

    小乞丐来的急,一众人谁都没有反应过来,张冲吓了一跳,有些狼狈地挣扎道:“快快放手,起来说话。”

    光头强最先缓过神来,急忙上前一步,一把将小乞丐薅了起来,扔到一边,高声喝道:“休得无礼。”小乞丐重重地摔倒在地上,抱着腿满地打滚地哀号道:“腿,我的腿断了。”万家的家人这时也跟了过来,一边拉扯着,一边七嘴八舌道:“你这小猴子,也不看看这是谁,再无礼,打死扔到河里。”

    张冲看着小乞丐满脸痛苦的样子,突然想起小六儿来,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心里更加不忍起来。急忙喝止大家道:“快些住手。”说着,来到小乞丐身边,低下身子,检查了一下他的伤势,腿骨应该没断,最多不过是扭伤了,这才放下心来,轻声道:“小兄弟,不要怕,你没有事的,歇一歇就好了。”说着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放到小乞丐的手中,道:“这点银子你拿去买点吃的吧,以后可不敢这么冒失了。”

    小乞丐继续大声**着,“疼死我了。”突然又小声道:“胡同里的废宅,小六儿他们要见您。”接着又喊了起来,“我的腿肯定断了。”

    “碰瓷是吧?”狗子冲了上来,抓住小乞丐的腿道:“我家少爷都说你没事了,你还在这儿装,既然你那么想断腿,爷就成全你。”说完作势要去拧小乞丐的腿。

    小乞丐打了滚,挣脱了狗子,爬起来,一溜烟地跑了。

第一百八十六章 野种

    醉江南是清溪镇上最大的酒家。二层的小楼,一楼大堂里摆了十几张桌子,镇上的普通人家一般都在这里待客,花上几十个小钱,点上几个家常菜,有酒有肉,既实惠又有面子。二楼是雅间,清净排场,不过价格就要高一些,只要富户和外地的客商才会在这里宴客。

    酒家老板姓李,还兼着厨子,他以前在东阳国的王府里掌过勺,手艺高超,不过一般人是品尝不到的。但象厉玉和这样的客人,不用交待,李老板都会亲自下厨打理,芙蓉鸡块,松鼠桂鱼,这两道菜是厉家少爷每次来必点的,其他人做的,少爷吃不惯。

    张冲被小乞丐抓了一身泥,财神庙自然就去不成了,躲在暗处的厉玉和看了,心里爽得不要不要的,满心欢喜的跟在大家的后面,回到了万家大院。

    高兴的事,一件接着一件,回来后屁股没有坐热的,便接到了河州那边的飞鸽传书,张冲的底细查到了。张冲的来历,是张海刻意安排的,故意往外散了些消息。河州四大家之间,暗探犬牙交错,谁家里都有其他家族的几个探子,要是查不出张冲来,倒是怪事了。

    “私生子。”厉玉和拍手笑道,“这孙子看着就象私生子。”这个消息比抹张冲一身泥更让人快活。

    “厉玉和要请我喝酒?”张冲翻来复去地看着厉家师爷亲自送过的请帖,冷笑道:“没安什么好心吧。”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尚诚皱着眉头,心里有些紧张,总算是有毛豆他们的消息了,这个时候最怕的就是节外生枝。

    “没时间管这些鸟事。”张冲将请柬扔到一边,道:“老尚,你抓紧时间去和老高他们把头接上,什么事等见完面才好合计。”

    晚宴的时间定的酉时,直到酉时一刻,张冲才带着光头强出了门。“这小子真的去了?”万行顺满脸坏笑地问道。

    “是的,我亲眼看着他出的门。”万全回道。

    “一群熊孩子,由着他们闹去吧。”万行顺笑道,又嘱咐万全,“派几个机灵点的人跟过去,天知道这帮小崽子能捅出多大的娄子来,咱们还是小心点,要是在这儿出点什么事,咱们对河州那边也不好交待。”

    厉玉和早早地就到了醉江南,茶喝了一壶,还没有见张冲的影子,师爷凑过来,小声道:“要不要派人去催一下。”

    厉玉和摆了摆手,大度地道:“让他多得瑟些时候吧。”说完,和师爷对视一眼,两个人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来晚了,恕罪恕罪。”张冲昂首阔步地走进包间,朝着厉玉和略略拱了拱手,便大马金刀地挨着他坐了下来,这里不是万府,张冲没有必要和他假客气。

    跳的越高,才会摔的越重,素以嚣张见长的厉二少深谙其中三味,对于张冲的傲慢,不但毫不在意,心里反而更加高兴起来,“张兄言重了,能赏脸,小弟已是荣幸至极了。”

    话音末落,却听雅间外面有人说话:“请客也不叫我一声,未免太不够意思了吧。”屋里的人都抬眼看去,进来的是一个翩翩公子,一身紫色的绣罗袍,笑盈盈在沾在门口,不是万秀云又是哪个。

    万秀云一听说厉玉和请客的事时,便知道他肯定没安什么好心,急忙赶过去想要拦下张冲,谁知道竟晚了一步,张冲已经出门了,没有办法,万秀云只好随后跟着去了醉江南。

    万秀云不请自到,大出了厉玉和的意料。这可是太巧了,厉玉和瞬间有了一种捡了个钱包,打开来一看,里面竟然还有钱的感觉,没有什么比当前心爱的人,戳穿情敌的真面目更过瘾的事了。

    “万小......”厉玉和刚一开口,却见万秀云瞪了他一眼,当即反应过来,现在万秀云是顶着万风的名字抛头露面的,急忙改口道:“哥,万小哥能来,我等更是喜出望外啊。”说着转头看着张冲道:“张兄,你说是不是?”

    “这个当然。”张冲笑着站起身来,指着自己的位子道:“既然万兄来了,我坐在这儿就不合适了,请万兄上坐。”

    万秀云急忙摆手,“张冲客气,厉兄请的是你,自然你在坐主位,我是不速之客,只在偏位坐了就好。”说着也不客气,随便拉了张椅子坐了下来。

    厉玉和笑道:“什么主位偏位的,都是做给外人看的罢了,咱们大家都是自己人,不用着那么客气,今天哪个位子都是主位,张兄只管坐下就好。”

    “厉兄总算说了句人话。”万秀云毫不客气地笑道,她心里倒是觉得有些意外,往日里在自己面前,厉玉和总是一副吧儿狗的嘴脸,按说今天一定会硬拉着自己上坐的,没道理这么将就的。事过反常必近妖,万秀云心道,且看他到底要玩什么花样。

    众人坐定,一直站在门口伺候着的厉玉和的师爷便吩咐小二上菜。小二跑进来,先将桌上的果脯蜜饯、瓜子点心撤了,接着送上来四个小菜,老醋蛰头、姜汁皮蛋、清煮牛肉片、油炸花生米盛在精美的小碟,清清爽爽的,让人一看就有胃口。

    李老板早就在灶前等着了,上面一传下话来,伙计便将灶火捅开了,一会功夫锅热了,一勺子麻油倒进去,哧拉拉一阵乱响,准备好的食材洒进锅里,翻炒三五下,香气便出来了,李老板见火候恰到好处,一手抄起炒锅,颠了几下,顺手将菜倒入盘中,亲自将菜送了上去。

    “来,尝一尝。”厉玉和指着热气腾腾的芙蓉鸡片,笑道:“我第一次吃这道菜,还是在东阳王府里,以后再也没品尝到如此的美味,直到来到清溪镇,在这酒店里才再次尝到,一问,才知道,原来这家店的老板以前就是东阳王府里的厨子,绝对是原汁原味,张兄尝一下便知。”

    “原来还有这样的事,那倒要尝一尝。”张冲笑了笑,先喝了一口清水漱了漱口,这才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鸡肉片放到嘴里,细嚼慢咽,“肉片嫩滑,味道入得也不错,不过就是稍甜了些,将鲜味夺去了不少。”

    李老板伸出大拇指笑道:“这位公子果然是行家,今日的糖是放的多了些。”

    张冲摆手笑道:“吃货罢了,谈不上行家。我还有一个小小的建议,以后这水淀粉能否少放一点,这菜的口味讲究重中取淡,勾芡太重,清淡之味就难以出来。”

    “有道理。”李老板拱手道:“多谢公子指点,小的还有个请求,今日这餐,能不能由我请各位公子,权作学费。”

    “你大爷的,不装会死啊。”厉玉和见张冲又抢风头,心里暗骂起来,脸色也变了,不耐烦地道:“本公子缺银子吗,临得到你请客?还忤在这里做什么,下去好好炒你的菜吧。”

    万秀云忍不住好笑,便道:“李老板,厉公子有的事银子,你就别在他面前装阔了,若要谢师,大可日后单独请张公子便是了。”

    李老板让厉玉和弄了个大红脸,幸好万秀云给圆了场,急忙打了个哈哈,退了出去。

    “我们三个人坐在一起,那就是缘分,不如我们一起喝一杯吧。”厉玉和端起杯子,笑道:“我这里可没有葡萄酒,咱们既然到了清溪,就喝这里的当地酒,清溪小烧,味道烈的很。”

    张冲笑道:“我一向不善饮酒,什么入口都是辣的。”

    厉玉和担心张冲又会说出什么长篇大论来,急忙拦住他的话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清溪小烧是高度酒,一杯下去,厉玉和的五官都聚在了一起,“我先干为敬了。”

    白的、啤的、红的,凡是酒,张冲没有不行的,看着厉玉和满脸痛苦的样子,不禁觉得好笑,跟爷玩酒量,那不是关老爷面前耍大刀吗?张冲端起杯子,向着万秀去举了举,笑道:“万兄,请了。”

    万秀云也是巾帼英雄,几杯酒还不在话下,也举了杯子,回礼道:“张兄,请了。”

    三杯酒下肚,厉玉和的脸红了起来,也就收不住话头了,又借着酒劲盖脸,问张冲道:“张兄出身河州张家,我却面生的紧啊,我冒昧地问一句,令尊大人是谁啊?”

    “家父单字讳海。”张冲淡淡地道。

    原来是张家家主的儿子,万秀云大吃一惊,转念又一想,看张冲的言谈举止,倒也象是张家正枝出来的,虽然张家与她们万家并没有太多的来往,但至少张海家的情况她还是知道一些的,怎么从来没有听到过张冲这个名字呢?

    万秀云正疑惑着,却听厉玉和大声地笑了起来,道:“这倒真是新鲜了,张伯父的几个儿子与我都相熟,怎么从来没听说张兄的名字啊?”

    张冲脸色一变,将酒杯一顿,冷冷地道:“我们张家有什么人,须得厉家二少爷批准吗?”

    “这话说得就没道理了。”厉玉和也将杯子往桌子上一丢道:“我的意思不过是,人要有自知之明,见不光的身份,就不要往场面上来。”

    “张家的事还临不到你这个厉家的小辈指手划脚。”张冲哼了一声,拂袖而起,怒道:“告辞!”说着一把掀翻了凳子,就要扬长而去。

    万秀云还没来得及阻拦,就听厉玉和冷声道:“你不过是个野种罢了,到现在张家的门都没进呢,就不要拿张家说事了吧。”

    “你!”张冲停住脚步,恶狠狠在瞪着厉玉和道:“你再说一遍。”

第一百八十七章 同病相怜

    豪门有豪门的规矩,明争暗斗在所难免,但面上总得过得去,大家都是有身份的人,动口不动手,厉玉和也是吃准了这一点,根本不理会张冲目光中的怒火,皮笑肉不笑地道:“我说的不是事实吗,你拿我怎么样,咬我啊?”

    “我咬你大爷!”张冲一个箭步跳过去,劈手就给了厉玉和一个大嘴巴,这一嘴巴给厉玉和抽得,眼前金光乱闪,身子往向一仰,连人带椅子,摔在地上。

    守在门外的厉玉和的护卫听到里面动静不对,急忙冲了进来,一眼就看到自家的主子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心中大惊,但还是没敢乱动。就算张冲是个野种,那也是张家的野种,而且还是张家家主的野种,岂是他这种人可以招惹的?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只能是抢上前去,将厉玉和搀扶起来。

    “干死这个野种,出了事算爷的。”厉玉和一手捂着腮膀子,一手指着张冲,声嘶力竭地吼道。

    这时,光头强也跟着闯了进来,厉玉和的护卫就有主意了。打狗看主人,反过来,不敢打主人,打狗也是一样,于是高喝了一声,一记直拳冲着光头强的面门便打了过来。

    一天不动手手就痒,这么多天没机会练两下,光头强早就憋坏了。见护卫一拳过来,他不仅没闪,反而迎着冲了上去。光头强的胳膊比护卫的要长,那边拳头还没挨着他的边,他的拳头就已经实实地打在了护卫的脸上。光头强的重拳,连沙袋都能打裂,更何况护卫的脸只是皮肉做的,一拳下去,整个人便平飞了出去,扑通一声摔在地上,再也没有一点声息了。

    “好拳法。”万秀云自幼跟随青萍仙长在翠峰山上学艺,自然识得这拳法出自红莲寺,圆通大师的伏虎拳,由眼前的这个光头小伙使出来,既快且重,威力无比,便忍不住叫起好来。

    一招毙敌,圆通这老和尚以前肯定干过杀手,张冲也暗暗咂舌道。厉玉和见自己身边的护卫竟然挡不住人家一拳,心里慌了起来,颤声道:“岂有此理,岂有此理!竟然出手伤人,你给我等着。”边说边往屋外退出去。

    “孙子,竟然让我等着,我还告诉你,我今天还就等不急了。”张冲撸起袖子跟着追了上去。

    万秀云见张冲占了上风,心中大喜,今天张冲做了她一直想做,却没敢做的事情,高兴还来不及,哪里还会阻拦,便抬脚跟着跑出去看热闹。

    “成何体统,成何体统。”张厉两家子弟竟然象泼皮无赖一样,满大街的追打,这让万行顺真的很难接受,但现在他最担心的还是两个少爷的安全问题,无论是谁,要是在清溪的地面上出了差子,他都不好向两家交待,“有没有受伤的?”

    “厉少爷挨了张少爷一嘴巴,应该没有什么大碍。只是张少爷的那个光头跟班把厉少爷的护卫打晕了,不过现在也醒过来了,应该问题不大。”万全小声回答。

    “那就好。”万行顺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只要两个小祖宗没问题就行了,至于其他人死了都无所谓的。

    刚想睡觉,就有人递枕头,这是人品爆发的节奏啊,张冲心里乐开了花。今天晚上,就算是厉玉和不提野种这件事,张冲也会找借口闹起来。

    下午,尚诚已经和毛豆他们接上了头,不仅毛豆、大河和甄信都在,另外还张冲的干儿子小六也藏在那儿。张冲和尚诚合计过,将毛豆他们藏在车子的夹层里,混出清溪应该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酉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了。有夜色的掩护,象毛豆和甄信这种老斥侯要想混进万府后面的马厩是件非常容易的事。果然没费多大事,四个人在尚诚的接应下,就钻进了马车,静静地等着张冲的消息。

    张冲恶狗撵鸡一样把厉玉和追进万府,便万家的下人拉开了。厉玉和逃回自己的房间抱头痛哭,张冲则返回了自己住的跨院。

    “咱们走!”张冲怒气冲冲地站在院子里高声叫道。尚诚和熊家兄弟早就把东西收拾好了,等张冲一声令下,便涌出来,跟着张冲直奔马厩,将他扶上马车,其余人等也纷纷上马,头也不回地出了万家大院。

    “快去,把张家那个小崽子拦下。”万行顺此时真的很头疼,这都是什么人啊?张海怎么会生出这么个玩意来。张冲可以不按套路出牌,可他万行顺不能不按套路出牌。大晚上的,儿子让人骂出来了,别说亲爹,就算干爹都不能答应啊。

    张冲一众人刚到镇口水师的关卡,万全便带着一伙子家丁追了上来,“张公子,留步啊!”

    马车停住了,张冲却没有下马,连车帘都没撩。尚诚跳下马来,迎着万全走过去,行了礼道:“万管家有何见教?”

    “这怎么说的?”万全苦笑着道:“怎么好好的吃着酒就恼了?都是年轻人,火气旺了些,也是难免的,千万给小老儿一个薄面,什么事咱们回去说好不好?”

    “这个?”尚诚满脸为难地道:“这事不管万家什么事,我们少爷不是冲着你们来的。”

    “话是这么说,可毕竟你们都是我们万家的客人,哪有大晚上让客人走的道理?你去劝劝你家少爷,就算要走,等明天早上走也不迟啊。”

    尚诚拉了一把万全,将嘴凑到万全的耳边,小声道:“老管家莫要难为小的,现在我家少爷正在气头上,厉家少爷说的那事,可是少爷的逆鳞啊,不是我不给老管家面子,是我真劝不住啊!”

    “走!”张冲在车里吼了起来。光头强抢过车把式的鞭子,轻轻打了一下马,马儿甩开步子,直接朝着卡子冲了过去。

    刚才大街上闹的那一出,河州两大家庭的少爷大打出手,水师这边早就知道了,看着张冲的马车气势汹汹地冲过来,谁还敢去触那个霉头,几个士兵跑过去,将拒马搬开,任马车出了镇子。

    尚诚见了,心中暗喜,又装出一副无奈的样子,双掌合什,连连给万全施礼道:“对不住,真的对不住了。”

    万全见张冲去意已决,只能长叹了一声,带着人返回万家大院去了。

    事已至此,万行顺也没有办法,只能小崽子长小崽子短的骂了几句。万秀云却是神情黯然,她是第一次听说张冲的身世,原来这个年轻人竟然是张海的私生子,这个结果让她的心也跟着痛了起来。

    虽然万顺行对自己一直很好,象天下所有的父亲一样爱着自己,但她却一直怀疑自己并不是万顺行亲生的。

    万秀云小的时候,无意中听一个下人说起过,她的亲生父亲其实另有其人。万秀云听了以后,非常震惊,便去找万顺行想问个究竟。当时的情景她记得很清楚,万行顺大笑着摸着她的头,道:“真是个傻孩子,人家骗你的话也信,你不是我的女儿,又是谁的女儿?”

    望着万行顺和蔼的样子,万秀云也笑了,是啊,除了亲生父亲,谁还会对自己那么好呢。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不过,后来她却突然发现,说这个话的那个下人好象凭空消失了,反正她再也没有见到过这个人。

    就在前几年,万秀云下山回家,正碰上官府派人在玉带河清淤,挖出了几具尸体,镇上的人都去看,她一时好奇心起,便也跟着过去看了一眼,结果吓了她一跳,其中一具尸体竟然是那个失踪的下人,她认得那人的衣服,这让她一下子明白过来,自己一定是个私生子,被亲生父母送到了万家。

    万行顺骂累了,坐下来把气喘匀了,才发现女儿的神情不对,心里猛得揪了一下,急忙道:“时候不早了,你且去歇息吧。明天有空去看看厉家那小子,走了一个了,这个也不是省油的灯。”

    “省不了油就让他点着,反正厉家也不差这点灯油。”万秀云翻着白眼道。

    “好了,好了。都消停点吧。”万行顺苦笑道:“我这把老骨头,可禁不起你们这帮小家伙折腾。”

    夜已经深了,四周静悄悄的,周围黑漆漆的一片,只有马车前面挂着的气死风灯发出昏黄的亮光。张冲等人一路疾行,出了清溪镇十多里路,尚诚才赶上来,道:“后面没有尾巴,歇一会吧。”

    张冲吩咐停了车,大家一起动手,先将毛豆等人放了出来。尚诚小声道:“路上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进林子吧。”

    等大家都进了路边的林子,张冲这才笑道:“你们几个家伙,怎么躲到清溪了,让我们好找。”

    “别提了,老大,差点见不到你了。”大河笑道。

    尚诚点了个火把,借着火光,张冲仔细地看着大河等人,不禁大惊道:“大河,你怎么了?”

    “没事!”大河笑了笑,“丢了一只眼睛,一个手掌,好在还留了条命。”

    “老高,你没事吧?”看见毛豆全须全尾地站在自己面前,张冲总算松了口气,但还是有些不放心地问了一句。

    “没多大事,不过残了条腿罢了。”毛豆裂着嘴苦笑道。

    “什么?”张冲的脑袋嗡的一声,叫道:“这他娘的叫没事吗?快说说,究竟这是怎么一回事?”

第一百八十八章 赌局

    野鸡凹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雪。陈有出寨门时,天阴了下来,走到半路,天上就飘起了雪花,等进了双河镇,地上的积雪已经有三指厚了。

    陈有的心情不错,刚刚分了五十两的花红,而且都成色上等的雪花纹银,比天上飞舞的雪花还要白。万利商行的顾掌柜已经帮他相看了三十亩上好的水田,等明日将这五十两银子付了,办完交割,他就成了名符其实的小地主了。想到这儿,陈有忍不住哼起了小曲,脚下的步子也轻快了许多,厚底的官靴踩在积雪上,咯吱咯吱地响成一串。

    陈有在双河镇上的宅子离镇口不远,相对镇中心,位置有些儿偏,但院子够大,五间正房两边挂耳,东西各三间厢房,在镇上也算得上是处好宅子。

    宅子原来的主人姓归,是个贪杯嗜赌的双料败家子,因为他浑家秋纹暗地里做些皮肉生意,镇上的人干脆叫他做“龟公”。龟公与陈有是在赌场里相熟的,一来二去,好好的祖宅,半输半卖的就便宜了陈有。

    得了宅子后,陈有并没有把龟公赶走,倒不是他突然之间有了义气,而是因为自己也是秋纹的常客,一来叫用起来方便,二来他平常又不在院子里住,便索性让这夫妻两个住在西厢房里,还能顺便帮自己打理宅子。

    走到巷口,陈有便看到了自家的大门。门刚刚上过漆,新换的兽头铺首,含着黑铁的门环,在雪光的映衬下,油油地发着亮光。

    陈有拍打门环,院子里没有动静,轻轻一推,门竟然开了。陈有进了门,只见院子里静悄悄的,屋子里面全都黑着灯,地上铺着厚厚的一层雪,雪上连一个脚印都没有,陈有的心里就有些不快,这个时候,龟公或者是在赌场里烂赌,或者是倒在屋子里烂醉如泥。但秋纹可是自己一个月二两现银包养下来的,这个时候不在家,那就不对头了。

    上次回来的时候,陈有就隐隐听人说秋纹与镇上布店里大伙计有些不清不楚。那个大伙计他曾经见过,高大挺拔眉清目秀的一个小伙子。想着秋纹拿着自己的银子,去倒贴小白脸,陈有的心里酸得有些恼火,口里死娼妇、烂**的骂着,到了堂屋门前,抬脚便要将门踹开,腿都抬起来了,却始终没有踢出去,房门可是自己的,踢烂了还得自己掏银子修,陈有想清楚后,只好将腿放下来,推开门,小心地跨过高高的门槛进到屋里。

    陈有掏出火折,吹着了火,屋子里亮了起来。“啊。”陈有吓了一跳,忍不住惊叫起来,正面的椅子上竟然坐着一个人,穿着一件狐皮的袍子,头上戴着一顶狗皮的帽子,正瞪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如果只有张冲一个人,陈有一点都不会担心。张冲什么斤两,他心里清楚得很,就算自己捆起一只手来,对付张冲那样的两个,都未必会吃多少亏。不过,张冲身边那个小伙子脑袋锃明瓦亮,膀阔腰圆,二目精光乱闪,一看就是个高手,真打起来,自己绝对不是对手。

    陈有心里一哆嗦,便想赶紧逃走,可没等他转身,就听到后面“咣当”一声,房门关上了,扭头看时,却是毛豆和大河,一左一右将门口堵了个结实。

    好汉不吃眼前亏,陈有是个惯匪,光棍得很,立即堆起了笑脸,朝着张冲抱了抱拳,“原来是张队副啊,稀客稀客,多日不见,一向可好?”

    张冲没有起身,坐在椅子上,略略地拱了拱手,笑道:“托陈队长的福,还算安好。”

    “别站着啊,兄弟们,到了哥哥家了,大家别客气,都坐吧。”陈有向大河、毛豆招呼道。

    “没有客气,我们都实落得很。”张冲笑着指了指旁边的座位,道:“陈队长请坐吧,咱们好好谈一谈。”

    “应该的,应该的。”陈有连声应着坐下来,私下里却四下打量,寻找可以逃出去的机会。

    “雪越来越大了,如此良辰美景,正是吃火锅的好时候。”张冲自言自语说着,拍了拍巴掌,毛豆和大河往两边一闪,门开了,熊大扛着一张桌子走了进来,跟在后面的熊二胳膊上挎着一个大篮子,手里捧着一个大大的铜火锅,最后边的小六儿手里则拎着一个食盒。

    熊大将桌子在屋子中间安下,熊二便把火锅放在桌子中间,从篮子里取出一把陶壶,将壶里的高汤灌到火锅里,又加上木炭,点着了火,拿了把扇子呼呼闪了几下,火苗儿窜了出来。小六儿把食盒打开,先拿出一把酒壶,并两个杯子,接着一样样把装在小碟子里的配菜拿出来,切成薄片的雪花肥牛、新鲜鱼脍,河虾,蹄筋,山菌、木耳、粉丝、鸭血,另外还有几片翠绿的菠菜叶和白玉般的白菜片。

    “请入席吧。”张冲伸了伸手,邀请陈有道。

    “这怎么好意思呢?”陈有笑着摇头道:“到了我家里,哪有让张兄弟破费的道理。”

    张冲笑道:“没有关系的!我从里屋的床底下,刚刚得了一千两银子,这点酒肉还是请得起的。”

    陈有当时就石化了。鸡头上禁令森然,没耳虎又是出了名的会算计,这些年来,陈有拼死拼活,也不过攒了二三百两银子。最近一段时间,杨闻如有神助,连破了山寨附近的五家小绺子,陈有也跟着大发了一笔横财,拢共就有了上千两银子。

    过惯了苦日子,陈有深知钱去时容易来时难,一文钱都会算计着花,平日连饮酒都靠山猫他们孝敬,拿半吊钱就能在双河镇最大的赌场里玩个通宵,就连买宅子花了三十两银子都心疼得半个月没睡好觉。

    陈有很有守财奴的潜质,他喜欢把银子放到坛子里,等凑够一坛子,便将坛子用油纸封好,外面糊上厚厚的黄泥,然后埋在床底下。如果他把银子藏在别的地方,这么短的时间内,张冲他们可能真的找不到,可他好死不死的偏将银子埋在土里。熊大熊二可是真宗的发丘中将的后代,闻地底下的东西,比狗鼻子都灵,一进屋就嗅出来银子的味道,几锹下去,把陈有的底货就全部掏了出来。

    一个资深的土匪头目,竟然只有这么点积蓄,张冲感觉有些既失望又伤感,自己在没耳虎和赵二的双重蹂躏下,还能无怨无悔地在山上过了这么多年,他甚至开始佩服自己起来。

    钱没有了,那留着命还有个鸟用。陈有一撤身,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刀,怪叫一声朝着张冲刺了过去。张冲没有动,身边的光头强一个箭步冲了上来,飞起一腿,踢中了陈有的腕子,陈有觉得手腕一麻,短刀便飞了出去,夺得一声,钉在了房梁上。

    陈有见势不好,往后便退,没退两步,光头强便逼了上来,贴身一记勾拳,打在陈有的小腹上,陈有疼得弯下腰去,就象盘子里的小河虾一样躬着身子倒了下去。

    “人为什么都喜欢敬酒不吃吃罚酒呢。”张冲叹了口气,站起身走到饭桌前坐下,朝着毛豆和大河招了招手,两个人便过来,一左一右挨着张冲也坐了下来。

    光头强已经把陈有象捆棕子一样捆了起来。“清溪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张冲很专注地夹了几片牛肉扔到锅,头也不抬地问道。

    “这不管我什么事,一切都是杨队长定的。或许你怀疑是我搞的鬼,可是你是知道的,杨队不可能听我的话。”陈有尽量让自己显得更真诚一些。

    “老高、大河,你们说陈队副如果坐老虎凳的话,能撑几块砖。”张冲挑了一块蹄筋,夹在筷子上,反来复去看了看,“这块怎么样?”

    毛豆伸过头来看了看笑着说:“这块蹄筋不错,一看就是后蹄筋。我猜是三块砖头。”

    “你什么眼神啊,这蹄筋的头是扁的,明明就是前蹄筋,这块不好,不如我夹的这个。”大河撇着嘴道:“陈队副也是条好汉,怎么着也得五块砖头。”

    “最多三块。”毛豆对自己的看法很自信。

    “我说是五块,敢不敢跟我赌?”大河也不示弱。

    “赌就赌,十两银子,你敢不敢?”毛豆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扔到桌子上,陈有看了,几乎要晕过去,那锭银子缺了一块角,他记得非常清楚,是他亲手藏在坛子里的。

    大河一拍桌子,嚷道:“刚刚才得了那么多的银子,你小子也忒小气了些,十两银子哪够,最少也得五十两。”说着从腰间的兜囊里取出五十两纹银,陈有的眼泪就掉下来了,这帮王八蛋,原来真的把自己的老窝给掏光了。

    “就五十两吧,买定离手。”张冲淡淡一笑,转过头对光头强道:“动手吧。”

    前段时间,光头强一直跟着戴敬他们,对刑讯逼供的手段也掌握了不少,象老虎凳这种入门的玩意,他已经玩的很溜了。

    就算是在鸡头山上,陈有也是老人,不在最前面冲杀已经有些年头了,养尊处优惯了,就更经不起折腾了,光头强只往他脚脖子下面放了一块砖,他就忍不住杀猪一般嚎叫起来。

第一百八十九章 内奸

    火锅的底汤沸腾了,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将汤里的香料和新鲜牛肉的香气逼了出来。张冲夹了片牛肉放进麻汁料碗里蘸了蘸,放进嘴里,慢慢嚼了起来。

    “火候刚刚好,味道真的不错。”张冲点了点头,咂着嘴唇回味着。大河听了,拿起漏勺,将锅里煮好的肉捞了出来分到大家的碗里,提议道:“我们喝一杯吧。”

    张冲摆了摆手,端起盘子,将羊肉片倒入锅里,“我喝不惯那玩意,你们俩喝吧。”

    “我说,我什么都说。”陈有大声地哀号起来。

    毛豆和大河不约而同地停住手,端着杯子朝陈有那边看过去。“我靠,不会吧,二块砖而已吗。”大河瞪着大眼,有些不相信地叹道。

    “承让,承让。”毛豆摇头晃脑地笑道,伸手去揽桌子上的银子。

    “让尼妹啊。”大河将手里的杯子丢到一边,急忙去护自己的银子,“没见过你这样的,土匪啊,见钱就抢。”

    “咱可不是土匪咋的。”毛豆哈哈笑道:“我赢了啊。”

    “什么就你赢了,明明只有两块砖的,你说的可是三块。”大河不服气在道。

    “对啊,我的答案与实际最接近,自然应试是我赢。”

    “快拉倒吧,我们赌的是他能撑几块砖,而不是他想撑几块砖。”

    “这有区别吗?”

    “区别大发了。”大河站起身走到陈有面前,回头对毛豆道:“你可看好了,现在是两块砖,接下来,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

    大河弯下腰从地上捡起一块砖头来,拿在手中掂了掂,光头强挺有眼力劲,见大河的手不方便,主动将陈有的两条腿往上扳起来,在陈有的惨叫声中,大河很轻松地将砖头塞到他的脚脖子下面。

    “差不多了。”毛豆见陈有的脸色发青,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了下来,急忙开口阻拦。

    大河摆了摆手,笑道:“差得远了,还早着呢。”说完又一口气给陈有塞了两块砖,这时陈有已经闭过气去了。大河将手在衣服上擦了擦,笑着对光头强说:“强子,给他点冷水清醒一下。”

    光头强转身出了门,从院子里的水缸里打了一桶水,回到陈有的身边,拎起水桶,连雪夹冰,劈头浇了下去,陈有哼了一声,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怎么样?我就说五块没问题吧。”大河得意洋洋地看着毛豆。

    毛豆苦笑着摇头,“你这也太赖皮了,不带这么玩的。”

    陈有实在是坚持不住了,哀求道:“二位爷,就不要再消遣小的了,你们的银子我出了,别再玩了。”

    “你还有银子?”毛豆和大河异口同声地惊道。

    “有有有,肯定有。”陈有急忙连声应道。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陈有当然不会将银子全藏在床底下,“松开我,我拿给你们。”

    毛豆叹了口气,道:“我说老陈,如果你指的是屋梁上的,那就算了吧,已经让你身边那个光头给拿走了。”

    陈有眼前一黑,再次晕了过去。“太小气了吧,二百两银子而已。”光头强不满地嘟囔着,将桶里剩下的水又浇到了陈有的头上,“也不知道够不够?”

    “够了,我已经醒了。”陈有有气无力地哼道。

    张冲一向都是沾不到便宜就算吃亏的,清溪之战,大河瞎了一只眼,掉了一只手,毛豆瘸了一条腿,就甄信还算囫囵,身上也挨了七八刀,要不是里面穿着护体的皮甲,只怕已经被剁成肉馅了,另外还折了好几个弟兄,这不能不让他火冒三丈。

    “真他娘的邪了门了。”也怨不得毛豆窝火。这仗打的确实怪异了些,他们刚进入预定地点,气还没来得及喘上一口,水师的人就杀了过来。

    尽管一上来就失了先机,大家还是很镇定的,预案做的很详细,各种情况都考虑到了。短暂的接火后,毛豆便带着大伙往河边撤退。刚到河边,就听一声锣响,伏兵四起,霎那间玉带河边火光冲天,亮如白昼,毛豆等人一下子就成了活靶子,一轮齐射,野鸡凹的喽兵就伤亡殆尽,大河也被流矢射中的左眼。

    水师的战法很简单,弓兵射完刀兵冲,面对一群已经基本失去战斗力的土匪,水师刀兵彻底兴奋了,挥着大刀片子就冲了上去,这不能算作一场战斗,更象是一场屠杀。

    等甄信觉得事情不对时已经晚了,他刚赶到江边,用来撤退的船就已经让水师的人给烧毁了,最要命的是他也暴露了,只能和大河他们一起,和水师拼命了。

    张冲从来对自己的智商都是比较自信的,按照他的意图制定的预案一点问题没有,但事实上,水师却处处快他们一步,所以他立即断定他们中间有内奸。

    “没错。”没等张冲发狠,小六儿便开了口,“内奸就是我叔叔。”

    “张行?”张冲大惊失色,这太出乎他的意料了,因为梅善看的很清楚,张行挂掉了,而且死的相当惨,做为一个内奸落得如此下场没有道理的。

    “就是他。”小六儿的口气很坚定。最先发现张行不对头的是张八一,临出发那天,张行把他和小六儿支到山下去,说是让他俩去山下的村子里买头猪回来,等着打完仗后开庆功宴用。

    小六儿很不高兴,他实指望能亲自上战场,杀他一两个人,再搞点战利品回来,也好在干爹面前露露脸的。但张行的口气硬得很,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小六儿知小胳膊拧不过大腿,也只能答应了下来。

    一路走着无聊,张八一便和小六儿闲聊,说着说着就提起他看到这几天张行经常偷偷地去见陈有,神神秘秘的,不知在搞什么名堂。张八一除了会烧菜,对别的事知之甚少,这件事他根本没有往心里去,只是因为没有太多的话题可以聊,随口那么一说罢了。

    小六儿却是个人精,一听就觉得事情有古怪,拔腿便往回跑。等小哥俩回到山上,大队人马已经开拔了。小六儿捅开张行房间的门锁,仔细查找着张行留下的蛛丝马迹,终于在床底下发现了一团碎纸,展开拼起来一看,当时汗就下来了。

    毛豆他们制定方案时,没有背着小六儿,反而多次征求过他的意见,所以他对整个作战计划也算是相当了解。眼前的这些碎纸片上的内容分明就作战计划的详细细节,张行从头到尾都没有参与计划的制定,他是从哪里知道的呢?

    小六儿突然想起来,最近几天,张行经常与自己聊清溪的事情,现在想想,应该是在套自己的话。而且,张行还喜欢有事没事去他们的院子里待着,这在以前也是没有过的。把这些反常的情况串联起来,小六儿断定张行已经反水了。

    想清楚这件事后,小六儿便带着张八一跟在张行的后面一路追了上去,怎奈他还是孩子,体力跟不上,等他们赶到清溪镇时,里面已经是杀声震天了,八一从来没见过这种阵势,当时就吓尿了,小六儿见指望不上他,便打发他先去蛤蟆洞躲起来等消息,自己一个人进了镇子。

    小六儿一进镇子,就碰上了自己的结义兄弟,也就是那个抹了张冲一身泥巴的小乞丐白玉山。白玉山老家就是清溪的,对镇里的情形非常熟悉,避开了水师的耳目,三转两转就到了河边的小码头,不过他们还是来晚了,战斗已经结束了。

    也是大河等人命不该绝,负责领兵打扫战场的校尉与大河是生死之交,小六儿在暗中见那校尉看着大河的尸体掉眼泪,便横下心来赌一把,于是走出来与那校尉交涉,那校尉果然通情达理,在他的掩护下,小六儿和白玉山将大河等人转移了出来。

    白玉山家世代行医,在清溪镇上有家祖传的医馆。到了他祖父时,莫名的起了场大火,将医馆烧成了平地,按照义州的规矩,医馆起火,就表明祖师爷不赏饭吃,从此便不能再做这一行。白玉山的祖父和父亲除了医术又不会做别的营生,只能坐吃山空,家道一天天败落了下来,等他父母去世后,自己就只能沿街乞讨了。

    虽然白家不再开医馆了,但这祖上留下来的手艺却传承了下来,白玉山从小便跟在祖父和父亲的身边,耳濡目染,医术倒比寻常的郎中还要高些。毛豆和大河身上都随身带着些银两,白玉山有钱抓药,把他们医好,也不是件很难的事。

    张行会是内奸,张冲始终都觉得很费解,这里面肯定有故事。鉴于毛豆等人的伤势,张冲只好带着大家折回黑泉的邓家祖宅一边让他们养伤,一边四处打探消息,很快就锁定了重点的嫌疑对象--陈有。

    “这件事不管我的事。”陈有知道有些事打死都不能承认,只要承认了,肯定就会被打死,虽然被上了型,他还是抱着一丝侥幸,硬着口拒不承认。

    “不管你的事,又管谁的事。”张冲慢慢地嚼着羊肉,轻声细语的问道。

    “冲爷,清溪那边打起来时,我们没有过去,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我们被杜春秋的人堵在双河了。你是不知道,杜春秋的人猛得很,咱们山上的兄弟根本就不是对手,一直被他们压着打,要不是撤得快,只怕所有的人都得扔在双河镇了。”

    “你说的没毛病。不过,有一点我却怎么也想不明白,还想请陈队副指教。大队人马过不了双河,而陈队副一个人却能在双河镇横着走,大宅子住着,听说顾管家还帮你买了三十亩水田。”张冲脸色一变,就筷子啪地摔在桌子上,冷声喝道:“究竟他杜春秋是傻子,还是我张冲是傻子!”

第一百九十章 江湖交易

    雪停了,西北风来势汹汹,疯狂地拍打着门窗,发出一阵阵令人毛骨怦然的嘶吼。屋子里昏黄的灯光摇曳欲灭,只有火锅里的底汤还在炭火的挑动下,坚持地翻滚着。

    屋子里死一般的静,张冲默默地看着陈有,忽然叹了口气,转过头对光头强道:“双河是杜春秋的地盘,咱们总要给他些面子,人就不带走了,把陈队副的皮剥了带回去,祭奠兄弟们的亡灵吧。”

    光头强面有难色地道:“老大,我以前没有剥过人皮,不知道怎么下手。”

    毛豆冷笑道:“没关系,凡事都有第一次,剥得多了,就容易了,不比剥兔子难。”说着站起身来,一瘸一拐地来到陈有面前,呲拉将他的衣裳扯开,从腰间撤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将刀尖轻轻地点在他的背上,冰冷的刀锋贴着脊背的皮肤,陈有忍不住浑身筛糠一般哆嗦起来。“先从这儿下刀,把背部的皮肤分成两半,再慢慢用刀将皮和肉分开,试试吧,很简单的。”

    “有下刀的地方,我就知道该怎么做了。”光头强搔了搔锃亮的脑袋,眼睛里发射出兴奋的光芒。“各位瞧好吧。”

    “不要!”陈有的牙齿不由自主地撞击在一起,发出鸡啄碎米般的声响,“我招,我全招。”

    陈有的眼皮跳的厉害,“操,不玩了。”一两银子,三把全出去了,陈有将手里的牌九扔在赌案上,兴趣索然地抽了自己的眼框一巴掌,“真他娘的晦气。”

    “哥哥,恭喜啊!”站在一边的龟公腆着脸,谄笑道:“俗话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哥哥的左眼皮跳个不停,这分明是有横财要发啊。”

    陈有是个有原则的人,不会因为一两句不告谱的好话就会掏银子打水漂。他斜了龟公一眼,很想一脚踩在他那张欠抽的脸上,再碾上一脚,不过想起他那个叫秋纹的浑家,还是将这股冲动按压了下去,掏出几个铜钱扔给他,扭头便出了赌场。

    “陈爷留步。”龟公竟然也离开了赌场,一溜小跑的追上陈有道:“爷有没有空?到咱家去说话。”

    陈有输了银子,正想找个地方泄火,略一迟疑,便点头应下了。等到了龟公家中,秋纹出来奉了茶,便扭扭捏捏的站在门边搔首弄姿,搞得陈有**高涨,但龟公却很不识趣,安坐在椅子上,拉着陈有说三说四。

    陈有等的不耐烦,只好再次掏出几块碎银,扔到龟公面前,道:“看时候不早了,我也有些饿了,你且去打壶酒,再弄些吃食来。”龟公没拿银子,却转头唤过自己的浑家,另外从腰间摸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道:“去双河酒家要一坛好酒,再置办些好菜,我有事要与陈爷商量。”

    龟公掏钱买酒,这可是件稀罕事,陈有和秋纹都吃了一惊。龟公见秋纹楞在那儿没有动,便板着脸瞪了她一眼,喝道:“还不快去。”

    等秋纹出了门,龟公才转头看着陈有,笑道:“陈爷是野鸡凹下来的吧?”

    陈有来双河镇,一直都是用行商的身份,一般人并不知道自己的底细,今日龟公突然说破了自己的来历,陈有不由得一惊,好在说话的人是什么玩意,他心里清楚,马上也就恢复了平静,冷冷一笑道:“归老弟消息倒是灵通的很哪!”

    龟公拱了拱手笑道:“陈爷乃一方豪杰,倒是我平日里简慢了。”

    陈有没有情绪和他闲扯,伸手止住龟公道:“有话讲,有屁放,不用和爷玩那么多的弯弯绕。”

    “陈爷果然痛快。”龟公挑了大拇哥赞道:“现在有桩买卖,不知爷有没有兴趣。”

    龟公有个堂兄叫归有信,住在祥和县城里,是出了名的包打听,因消息灵通,还常常兼做掮客,为江湖人士牵线搭桥,将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拿来当生意做,倒也赚了个盆满钵溢。

    “河州厉家,陈爷可听说过?”龟公朝陈有那边伸过头去,压低了声音问道。

    陈有以前隐隐听说过厉家的名头,好象是很牛掰的样子,不过具体情况他真不知道,龟公问起来,陈有怕说不知道失了面子,只好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权作是回应了。

    “厉家现在需要一支人马,去攻打清溪。价钱出得高,足足两千两呢。”龟公有眼晴里闪着光,仿佛那两千两银子就堆在他的面前,白花花的耀着他的眼。

    陈有现在唯一能调动的兵力,不过是山猫那一个小队,就算回鸡头山再拉上几个人,顶天不过二十个人。带这么几个人去清溪,那就不是攻打,而是实打实地讨打。“没兴趣,打镇子太费力,总算起帐来,还不如掠几个村子呢。”

    “陈爷别急,你听我把话说完。”龟公急忙解释道:“说是攻打,实际上就是去虚张声势地转一圈。人家厉家那边已经联系了官兵,只是需要有人配合他们演场戏罢了。”

    这种事陈有倒不陌生,以前也干过几次,主要是配合官府的需要,官府那边提前会将粮食、旗仗、盔甲、兵器先送过来,到时候只要官兵一冲锋,他们随便抵挡两下后就开始逃跑,官府送过来的那些东西再全部扔下,最后以官兵完胜结束战斗。

    “就这么简单吗?”陈有不傻,这种活市价一般是按人头计费,每一个人给半两银子,他们去转一圈,最多也就值二十两,现在一下子出来个两千两,天下没有免费的晚餐,“另外是不是还得做些什么?”

    “这个自然。”龟公也不隐瞒,“想必陈爷也清楚,这种活值不了多少钱。不过,这次厉家要玩真的,需要的是真人头。”

    “你大爷的。”陈有吓了一跳,骂起来,“这他娘的不是有病吗?你个龟孙敢消遣老子。”说着,扯过龟公,扬起拳头便要打。

    “又急,又急,我话还没说完呢。”龟公吓得脸都变了色,一边挣扎一边急叫道:“厉家说了,人头不白要,十个两千两,二十个三千两。”

    陈有就动了心,最近和张冲他们闹得不可开交,他那一队,再加上张行一队,差不多就够二十了。

    杨闻的情报不比张冲少多少,陈有提起攻打清溪万家时,杨闻第一个感觉就是这娃脑袋被驴踢了,一口便加绝了他。

    陈有的功课做的很足,对于清溪镇的客观形势,他一点都没有刻意地去修饰什么,有一是一,有二是二的分析了一遍。到了最后,他才真正把杀手锏抛出来,纹银五百两,河州厉家与万家有仇,只要对万家骚扰,就有五百两能拿,若是打下万家,厉家分文不要,另外再送纹银五千两。陈有知道反正是不可能打下来的,随便说多少钱都可以。

    野鸡凹举步维艰,赵戎已经不只一次地表露出对自己的不满,杨闻心里是既急且闷。五百两银子,足够山寨维持半年之用,有了半年的修整训练,野鸡凹队伍的战力就能初步形成,到那时进可攻,退可守,自己也不用活得这么窝囊了。

    张冲打着赵二的旗号,整天不待在山上,所有的事都由大河和毛豆主持。他们对陈有都很敌视,处处提防着他,陈有几次找人摸他们的底,都被他们识破了,还好给了他点面子,只是把人赶回来,并没有做出太出格的事,这样他连撕破脸的借口都找不到。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陈有在山上多年,当然明白这个道理。既然从外面接近不了他们,那干脆就从他们内部想办法。正当陈有为不能打入张冲他们内部而苦闷的时候,他突然在双河镇看到了张行的背影子。

    “这货要闹哪样?”陈有满心疑惑地跟在张行的后面,眼看着他进了一户人家的大门。从此,陈有便留了意,只要张行下山,他便随后跟着他下山,每次张行都会直接到这家里去。

    陈有向秋纹问起这户人家的情况时,秋纹笑了,道:“说别人我不知道,你说的那家我可是熟的很。那家的女人叫红玉,我们两个人是一个村子里出来的,又是同一年嫁到双河来的。红玉家男人倒是个好人,勤快能干,而且人还老实本分,一点坏毛病都没有。就是可惜命短了,前年得了病,好好的一分家业折腾光了,也没能把人留住。他一闭眼倒好了,撇下我红玉妹子孤儿寡母的可就难活了,她家的那个恶婆婆只惦记着她那死鬼儿子的宅子,恨不得将我妹子赶出去,哪会管她们母子的死活。后来,实在过不下去了,红玉也只能当了半掩门。前些日子,我去她家串门,倒听说,她拉了一个长客,也是个行商,姓张,对她好的了不得,不算要娶她呢。你们都是在外面跑的,说不定认识也有可能。”

    只要有牵挂,这事就成了。绑肉票,这个无论陈有还是山猫,那都是行家,两个人一合计,便把那个叫红玉的绑了,条件很简单,要毛豆他们的作战计划。

    张行对红玉是动了真感情的,权衡再三,最终还是答应了陈有的条件。大家都是一个寨子里的,无非就是为了抢功,以他的了解,张冲压根就不是在乎功劳的人,到时候,自己再过去陪个不是,这事也就过去了。

    策反了张行,陈有还是不放心,亲自去了万利商行,找到顾掌柜,请他在集合人在双河镇阻击野鸡凹的大队人马。

    “一百两银子。”毕竟只是做戏,陈有开的价还算公道。

    “三百两。”顾掌柜的对这个价格不是很满意,开口要价道。

    “一百五十两。”

    “二百五十两。”

    “二百两。”

    “成交。”

第一百九十一章 斯文人

    暗线就象一把双刃剑,你可以用他们来杀死对手,同样,对手也可以用他们来杀死你。陈有不会天真到张行说啥他就信啥的地步,私下里也没少找人打听,地方就那么一点,转来转去,还是那几个人,陈有找的人里面很多同时是戴敬他们发展的暗线。这些人没有什么立场,谁给钱就把消息卖给谁,公平买卖,童叟无欺。把从不同渠道得到的情报汇总在一起,张冲他们的计划也就大白于天下了。

    前方的战报传回来,杨闻立即就慌了神,毛豆一队加上张行一队,两队人马全军覆没,整个山寨损失过半,这个责任他可真负不起。

    陈有的心里也是非常的忐忑,事情超出了他的预计,根据他对张冲的了解,一旦打起来,不管张冲在什么地方,他都会赶过来和兄弟们在一起,但传回来的消息是没有发现张冲的尸体。若是这货漏了网,那麻烦可就大了去了。

    对于杨闻的慌乱,陈有非常鄙视,他实在搞不懂,看杨闻这处事的头脑,干了这么多年的黑甲军,还能活下来,简直就是个奇迹。“事情本来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可张冲不服从命令,一意孤行,才导致了两队的覆灭,这能怪得了队长吗?”陈有痛心疾首地道。

    杨闻很明白陈有的意思,虽然这种说法太昧良心,但死道友不死贫道,也只能这样向鸡头山交待了。没耳虎暴跳如雷,直骂张三这小子就是一坨狗屎扶不上墙。尽管野鸡凹的报告说张冲可能也殉职了,没耳虎仍然下了江湖追杀令,这买卖亏大发了,面子上总要找回些什么来。

    赵二只是冷冷地笑了笑,一句都没有言语。战报里面的水深着呢,要真信战报,连年都能过错。杨闻也很清楚这一点,好在陈有的五百两银子及时到了位,而且还从山下拉了四五十个人上来,有钱有人,杨闻一连敲掉了五个周边的土匪队伍,野鸡凹也迅速壮大到了一百多少,赵二终于从杨闻的身上看了希望,所以张冲的死活就不是那么重要了。

    陈有成了清溪之战的最大赢家,厉家说话算话,准时将二千五百两银子送了过来,该打点的全打点完,最后足足剩了近两千银子。陈有躲在山上一直都没敢下山,生怕张冲突然跳出来找自己算账。过了一个多月,始终没有见到张冲的影子,陈有的心慢慢放了下来,因为张冲是个急性子,报仇不过夜,这么长时间没有现身,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真的挂掉了,另外一种就是跑路了,无论哪种可能,都说明了一个问题,自己现在安全了。

    龟公从这次交易中也得了天大的好处,五十两白花花的银子,他至少已经有二十年没有见过这多的银子了。但对于他这种败家子来说,手里的钱越多花的就越快,没用了几天,不仅把银子花了个净光,连宅子都押给了陈有。

    “是我不对,我错了。”当人的心理防线崩溃之后,交待起事情来,就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张冲吃东西这会功夫陈有便将所有的事情全部招了。

    “大家都是一个山寨的兄弟,你却拿兄弟的人头换钱,这当然是你的不对。不过,我一点事都没有,我肯定会原谅你的。大河和老高虽然受了点伤,但毕竟还是活了下来了,应该也会原谅你的。”张冲笑着道。

    “多谢张队副,多谢老高和大河兄弟。”陈有一边擦着冷汗,一边连声道。

    “你也不用这么客气,这不过是我们几个兄弟的意思,但张行兄弟已经去了那边,他原谅不原谅你可就不好说了。”张冲叹了口气。

    “我这就去请和尚,道士也请,给张行兄弟做道场。念九九八十一天经,给死去的兄弟超度。”陈有道。

    “这件事和我说没有用的。”张冲摆了摆手,“还得张行说了才算。好在他走的还不远,你可以追上去问一问。”

    “不用了,不用了。”陈有面如土色的晃着身子,惊恐地说。

    毛豆突然冷笑一声,道“强子,送陈队副一程。”

    强子抽出短刀,冲着陈有的心口便扎过去。“慢!”张冲急忙阻拦道:“这边刚吃了肉片,你这么一刀下去,血哧忽拉的,还不得吐出啊,整得干净的。”

    “不......”陈有一句话没有说完,光头强便一手抓着他的头发,另外一手抓着他的下巴,轻轻一转,只听咔嚓一声脆响,陈有的脑袋便转了一个圈。

    “西厢房里那对狗男女怎么办?”大河问张冲道。

    “这种人早死一天,就算是积德行善了,让他们一块陪着张行兄弟作伴吧。”张冲冷冷地道。

    “那这宅子呢?”光头强兴奋地看着张冲,“要不要一把火烧球的。”

    风高放火天,就今天晚上这风势,一旦把宅子点着了,那么双河镇至少半个镇子得被烧成平地。圆通大师说的没错,这货就是个杀神,张冲苦笑着摇头道:“放火就算了吧。强子啊,你记住,咱们都是斯文人,以后这种粗鲁的事情尽量少干一些。”

    刘家寨,义州与匀州交界处的一个小村子,藏在镇海山的一处山坳里,寨子后面有座大山叫阎罗殿,既高且附险,过了这座山头,就是一往无际的苍海。

    前朝中期,海匪猖獗,朝廷非常头疼,便在镇海山中特设了军寨,以对付来犯的海盗。军寨的知寨姓刘,帐下的军士也多是与他同乡的子弟兵,当时人称之为“刘家军”,这个寨子也就被叫做了刘家寨。

    刘知寨是个猛人,刚来了没多久,便团灭了前来挑衅的最大那股海匪,从此刘家寨也就成了一片太平的乐土。队伍在这儿驻得久了,士兵们的家眷便陆续地跟了过来,在山里开荒种地,慢慢军寨就变了小村子。

    可惜刘知寨是个直心眼,不懂得什么叫养寇自重,没几年的功夫,便将辖区内的海匪剿了个一干二净。这时,前朝正好进入了第一个混乱时代,内乱外患此起彼伏,义匀两州的匪患既除,刘知寨便被征调到各处不是平民变就是御外敌,打到天下太平,刘知寨也老得动不了,好在前朝官家倒也仁义,在其解甲归田时,将原来的刘家寨一带的土地林场全部赏赐给了他。

    古代对沿海并不看重,要不是时不时地会有海匪爬上岸来,大家甚至都能忘记这些地方的存在。镇海山区群山连绵,又地处两州交界,实际上就是个三不管的地界。刘知寨躲进山来,不久就被世人遗忘了。于是他和他的后代安安稳稳地在这里安居乐业,政局的动荡,朝代的更替,与这里一毛钱关系都没有,大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怡然自乐。

    直到七十年前,刘知寨的一个后人,突然静极思动,跑到易安县城参加院试,竟然一举中了秀才,这让他信心倍增,干脆就在县城里住下了,每日用功读书,实指望有朝一日能金榜题名。可谁想,他的好运气到了这儿竟然戛然而止,一直考到死,也没有再进一步。

    好在他有个争气的儿子,轻轻松松地中了进士,然后就留在京城,做了御史。不过,御史大人说话总得有些性格,这样皇帝老子就会觉得不痛快,便寻了个理由,夺了他的官,把他打发回了老家。

    这个刘御史正好和张冲家是邻居。虽然在家赋闲,但刘大人的心里还是始终忧着其君的,他接到朝中好友的来信,说现在主政的张铤多次提起过他来,劝他赶紧上下打点,重返朝堂才是正事。疏通关系光靠脸面显然不靠谱,什么面子都没有真金白银来得实在,刘御史为官多年,自然明白个中道理。

    吟诗作画,弹琴下棋,这些玩意刘大人在行,但要是讲起经营生意,打理田庄来,他可就连个棒槌都比不上了。南汉国的御史,是个唯理想论的职位。理想这种高大上的东西,跟旧上海书寓里的先生一样,打发打发时间还可以,真到了俗事上,鸟用都没有。刘大人思来想去,便把眼睛盯在了刘家寨的祖产上了。

    三千亩粮田,一万亩山林,不是三万两,不是两万两,只要七千两,连一万两都不到!张冲看到邓玉娘送过来的信,当时就兴奋了,不禁暗道,还等什么,还犹豫什么,心动不如行动,敢紧**吧。

    张冲带着戴敬和尚诚,专门去了一趟刘家寨,除了位置稍微偏了一点,其他的都还算满意。刘大人急等着用银子,火急火燎地催着张家交银子办交割,这桩买卖太划算了,值得张冲把手上所有的事情放下来。

    前前后后折腾了近一个月,刘大人的山庄终于正式变成了张冲的私产,拿到银子,刘大人的心情很好,爽快地答应了张冲的请求,欣然挥毫写下了“盛唐山庄”四个大字,铁钩银划,力透纸背。

    张冲被这件事拖住了,给陈有造成了错觉,不然要想抓他怕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张冲衡量了好久,清溪的事情该死的人很多,厉玉和、归有信,甚至杨闻都该死,但以他现在的实力,这些人他都惹不起,清溪之役,到此也只能划一个休止符了。

第一百九十二章 刘家寨

    张冲试着给京城张家分号的掌柜的写了一封信,问他能否帮忙往国子监里塞个学生,没想到那个掌柜的很快就回了信,明确表示一点问题都没有,国子监每年从咱们张家拿那么多的赞助银子,这点事根本就不算是事。

    黑泉这个地方是不能待了。各方势力犬牙交错,压根藏不住人,张冲的爪子还没磨锋利,这当口他可不想惹什么麻烦。好在现在有了刘大人卖给他的山庄,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了。

    张冲在黑泉除了和董老板合伙开客栈以外,另外还在镇外买了三百亩粮田和一千亩林场,邓老板是个很合格的生意人,将这些交给他打理完全可以放心,当然张冲也不会让他白干,不仅将邓家祖宅交还于他,另外还出资把邓玉送进了京城的国子监里读书去了。

    戴敬他们当然都要跟着张冲离开,收拾完东西之后,张冲特意给了单友一个月的假,让他去看看弟弟。

    邓玉娘对张冲感到很无语,就算只是个私生子,但毕竟身体里也有贵族的血统,放着好好的县城不住,偏偏就喜欢往山里钻。她真怀疑,张冲的生母会不会也是个啸聚山林的巾帼豪杰。

    住在哪里对张冲来说都无所谓,反正哪里也没有电,更没有无线wifi,嘈杂的闹市对他一点吸引力都没有,住进山庄里倒更自由些。

    所有进驻山庄的人员在易安集结,各色人等差不多五十个人,张冲穿过来以后,头一次有了种当老大的感觉。为了壮大声势,张冲将忠君营的装备进行了改造升级,清一色的仿凯芙拉头盔,外衣是黄绿灰相间的迷彩服,除了护胸的皮甲外,还增加了护肘和护膝,脚下是黑牛皮的半筒靴子。马槊、弓箭、**、短刀、匕首全部配齐,战斗背囊里还增加了急救包,除了没有铁甲,整体装备比南汉国所有的军队都要强。

    旗帜也做了几十面,红火焰宝石蓝边,白月光里面是盛唐商行四个大字,按着狗子的意思,还要做一杆丈八的大帅旗,上面再绣一个斗大的张字。张冲气得踹了他一脚,骂道:“咱们去镇海山是当财主的,你他娘扛着大旗,要造反啊。”

    让张冲没有想到的是,他抓到的那个小毛贼竟然是邓玉娘的同门师弟,也是青萍仙长的记名弟子。邓玉娘身边正好没有体已的人,便自作主张将他留了下来。如今这个世道,亲兄弟都靠不信,更何况是个没有见过几次面的师弟,本来张冲是不同意的,无奈邓玉娘一力坚持,他也没有办法,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她去了。

    易安的生意大有起色,当然邓玉娘折腾的更厉害。有这样的猛人坐阵,张冲的心始终都是悬着的,毛豆现在腿脚不灵便,正好留下来,有他在一边帮衬着,自己也能稍稍的松口气。大河主动要求留在易安,但张冲知道他是怕拖自己的后腿,心里不落忍,便坚持让他跟着自己。

    按照邓玉娘的预测,转过年去,天灾**必将接踵而至,但张冲还是一再告诫邓玉娘在粮食的问题上一定要谨慎,不过,他清楚,依着邓玉娘的性了,他这些提示的效果并不比耳旁风强劲多少。当听邓玉娘说她最近一段时间囤了点粮后,张冲忍不住亲自跑去库房查看,一圈下来,差点没背过气去,这哪里叫囤了点粮,所有的库房里全部堆满了粮食,装满各类粮食的麻袋一直垛到屋梁上,足有十万石之多。好在这些粮食多是以物易物换来的,并没有花多少现银,又加上现在置了农庄,有了囤粮的安全场所,张冲才没有再说些什么。

    启程的日子是邓玉娘亲自挑的,黄道吉日,大利出行。张冲不以为然,对邓玉娘道:“管它什么鸟日子,哪天走哪天好,若你选的日子是个大晴天,便算你算得准了。”邓玉娘很是不屑地白了张冲一眼,冷哼道:“没文化,真可怕。”

    十万石粮食,再加上满满一车金银细软,这可是自己的全部身价了,要是出点什么闪失,张冲死的心都有。家里有庞伟和毛豆在,应该没有太大的问题,张冲只留了五个护院看家,其他的护院全部都带上了。另外他还找吕成借了点兵。吕成很痛快地答应了,当即拔了三十个杂役兵,另外还加了五十个民壮。张家出手大方是出了名的,为得这个肥差,那帮杂役兵差一点没打出人命来。

    为进货出货安全,邓玉娘高价请了义州城里的镖师,这时还有三十多个正好在易安城里,张冲干脆连他们一起带上,一共凑了近二百号人。这么多人押送五十辆大车,可以说是万无一失。

    到了日子,果然是个大晴天。刘家寨离易安城不过百余里,好天的情况下,一天多也就到了,张冲高兴地对邓玉娘道:“你还真有两下子。”邓玉娘轻笑道:“你也不要高兴太早,路上还要打紧些,明天下午就变天,接着就是几天的雪,要是明天过午进不了山,有咱们的罪受。”

    张冲楞了一下,道:“你还是把话说清楚些,什么叫有咱们的罪受,难不成你也要同去?”

    “我当然得去。”邓玉娘义不容辞地答道:“不管怎么说,我都是张家的女主人,这么大的事不露个面,说不过去的。”张冲听了,头就有些疼起来。

    吃过早饭,张府的院子里早就摆好了三牲祭礼,张冲亲手烧了三柱高香,金管家带人化了无数的纸钱,众人依次拜了天地山神,仪式完毕,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出了易安城。

    张冲的队伍声势浩大,寻常的山匪避尤不及,一路上什么麻烦都没遇上,平平安安的到了中途的镇子上。众人歇了一夜,第二天又是一早上路。邓玉娘担心变天,不住的催促,队伍的速度明显加快了许多,日上三竿便进了镇海山,等午饭的时候,阎罗殿已经出现在眼前了。

    邓玉娘松了口气,传令大家停车生火,埋灶做饭,“大家抓紧时间歇一歇,吃了饭,一口气赶到刘家寨,中间就不再休息了。”

    张冲听了,就有些恼火,腹诽不已,“究竟你是老大,还是老子是老大,见过抢戏的,没见过这么抢戏的。”

    望山跑死马,这个道理大家都懂,午饭吃到一半时,天突然就变了,一阵狂风过后,红亮亮的太阳就被乌云遮得严严实实,周围一下子就暗了下来,大家的心里也不由得紧张起来,大雪封山,说起来简单,但真的发生了,就不是玩的了。木轱辘的马车,本来就走不过,跑山路就更慢了,要是下了雪,地滑坡陡,旁边就是十几丈深的悬崖,搞不好是要出人命的。

    不用邓玉娘催促,大家草草地吃了几口饭,便收拾了继续赶路。拼命跑了一个时辰的山路,终于看到了刘家寨高耸的寨门了,这时鹅毛般的大雪也落下来了,“夫人万岁!”众人忍不住七嘴八舌地喊起来。

    大家的欢呼声还没有停下,却突然看到一股浓烟从寨子里冒起来。

    “敌袭,戒备!”戴敬高声示警,策马冲到张冲身边,道:“老大,情况不对。”

    话音未落,张冲便听到一阵马蹄声响,抬眼看去,马上的人正是梅善。梅善拉住缰绳,稳稳地停在张冲面前,抱拳道:“报,前面有土匪进攻刘家寨。”

    “一共多少人?”张冲急忙问道。

    “三百人大多,到四百人的样子。进攻没有章法,不象是一个绺子的,应该是几家山头联合的。”

    镇海山一带的土匪,张冲早就派人打探过,只是时间太短,掌握的情况不是很全面,大致知道这里大的山头一共有五家,小的没搞清楚,只怕有十几家。这些土匪队伍里人马最多的不过百人,少的连三五个人的都有,现在看这架式,可能所有的队伍都来了。

    “这是要闹哪样?”张冲有点想不明白,自己与这些人往日无怨,近日无仇,没有道理上来就给老子一个下马威啊。

    张冲没有想到,这件事归根结底,还是要怪他。时近年关,镇海山里的土匪谁不想过个肥年?若往年这个时候,山中的各个村寨早就应该把孝敬的银两、酒肉、粮食送来,可今年一直等到现在也没有一点动静,土匪们便沉不住气。

    年关孝敬,这的确是个潜规则,但今年情况特殊,刘家寨已经易主,以前负责操办此事的山庄管家刘财就不敢作主了。

    别看刘财是个管家,但身份却是山庄的庄客,连最起码的人身自由都没有。刘大人将山庄卖了,他也只能跟着山庄一并归属于张冲。虽然张冲说过,仍然让自己在这里主事,但这毕竟只是过度时期的权宜之计罢了,早晚人家得换人,这点刘财认识的很清楚。

    刘家寨是镇海山区最大的村寨,所有的村子都盯着它看,他们可不知道刘财的心思,只见他这边不动,所有的人便都跟着不动。

    “乌合之众。”看着周围人慌乱了表情,张冲定了定心思,高声喝道:“既然来了,就让他们有来无回。”

第一百九十三章 完胜

    经历了上百年的风风雨雨,刘家寨依然保留着军寨的格局,坚固的寨墙依山而立,高大的寨门**巍峨。寨门前是一大片平整的开阔地,站在山坡上,寨前的情形一览无余。

    战斗刚刚开始,镇海山的土匪们做了充分的准备,云梯已经挂到了寨墙的墙头,三辆笨重的冲撞车也开始缓缓地向寨门逼近,最夸张的是,他们竟然还临时安装了两架投石机。投石机完全是就在取材,林子里多的是大树,砍倒之后,粗略地削去了旁枝,两竖一横搭起架子,中间用韧性好的树干充当投石臂,总体的造型简陋,但威力却一点都不小。十几个个喽兵喊着号子,猛得将长长的投石臂拉下来,巨大的石块凌空飞出动,从寨墙上方穿过去,由天而降,不少房屋被砸蹋。土匪们还将木屑用油毡包裹起来,点燃后抛进寨子,又有几处房子被点燃了,滚滚浓烟直冲云霄。

    宽敞的寨墙上站了上百个刘家寨的青壮,战士的热血传承到他们这一代,还没有完全的冷却,飞溅的鲜血和冲杀的嘶吼,唤醒了一直在他们心底沉睡的野性。他们有些生疏地扛起祖上留下来的滚木擂石,拼命地向攀着云梯往上冲的山匪身上砸去。

    “那个就是催命判官陆放。”戴敬举着手里的马鞭指给张冲看。这个名字张冲不陌生,决定进驻刘家寨后,他听的最多的就是这个名字。陆放是镇海山众匪里最剽悍的头领,武力值高,心狠手辣,手底下有一百多号能打惯战的喽兵,是这一带影响最大的匪首。

    一身亮银盔甲的陆放端坐在高头大马上,鹤立鸡群般的突兀在众匪之中。这次进攻刘家寨就是他挑的头,前方打的并不顺利,按他的预想,只要把队伍拉过来,刘家寨的人肯定会吓得屁滚尿流,加倍的把孝敬贡献出来,没想到这帮子刁民,竟敢跟自己动手,这让他有些焦躁,“弟兄们加把劲,冲进寨子,不封刀,所有的金银财宝,大姑娘小媳妇,都是你们的。”

    已经萌生退意的土匪们,得了个号令,立即就象打了鸡血一样兴奋起来,踩着自己兄弟的鲜血,嗷嗷叫着又冲了上去。

    刘家寨的青壮们虽然勇猛,但绝大多数没有接受过正规的军事训练,与整天刀头舔血的惯匪交起手来,明显处于劣势,虽然有地形上的优势,但只要时间一长,山寨失守也就成为定局。

    战斗很快进入了白热化状态,戴敬几个骁骑卫退役士兵,比眼前的场面惨烈上百倍的战斗都参加过多次,心情自然轻松的很,但其他人就不一样了。

    镖局里的那些人,虽然没少和土匪打交道,但始终秉乘着要文斗不要武斗的信条,面子解决不了的,就交过路费,总之能不动手就不动手,许多资深镖师走了十几年的镖一次都没有拔过刀,这很正常。

    杂役兵身上的官衣就是护身符,土匪们一般不会招惹他们,他们每天的工作也不过是狐假虎威地站在官员们身边充个门面,或者巡巡街,顺便抢抢占道经营的小贩们的秤,再踢翻他们的摊子。至于那些民壮,不过是官家拉来的免费劳力,最大的技能就是喂马、劈柴,种植粮食和蔬菜。

    张家培养的那些护院,杀个狗熊老虎啥的没有问题,但真正你死我活地面对活生生的人,握刀的手也忍不住瑟瑟发抖。

    “凡是冲下去的,不管杀没杀敌,一人三两银子。杀一个土匪,赏银十两;杀一个头领,三十两;谁第一个冲上去,五十两。如果谁把陆放干死,一百两。打完算钱,现银结算。”张冲一句废话都懒得说,直接开价。

    思想工作关键是要触及灵魂深处,马上就要过年了,一家老小都眼巴巴地等着呢。米面酒肉必不可少吧,新衣裳最好也添一件,这些可都得银子啊。杂役们每个月的月饷不到一吊钱,还经常拖欠,民壮就更惨了,年底能给袋子白面就不错了。镖师属于高收入职业,但主要靠业绩,十两银子的活一年也不知道能不能揽上那么一个。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大家的眼也就红了,再看山下的那帮土匪,这哪里是一群穷凶极恶的杀神,分明是一锭锭白花花的银子嘛。

    “这不公平,他们有马,我们两条腿肯定跑不过他们。”一个五大三粗的黑壮汉指着骑在马背上的护院们不服气地嚷道。

    “有点意思。”张冲心中暗笑,见那黑壮汉一身民夫打扮,腰中却挂着一柄制式的腰刀,便知他是民壮,不觉有些意外,笑道:“好汉子,这样,步兵另算,谁先冲上去也是五十两,你要是能跑在骑兵前面,一百两。”

    “好来。”黑壮汉答应了一声,抽出腰刀,拨腿便往山下冲去。戴敬阻拦不及,只能苦笑一声,举起手里的马槊,高喊道:“弟兄们,跟我冲。”

    狗子将“盛唐商行”的大旗一招,紧跟在戴敬的身后也冲了出去。“银子!银子!银子!”不知道谁带头喊了一句,所有的人都跟着喊了起来,一齐向山下的涌去。冲锋的所有豪迈雄壮顿时被一阵铜臭熏得无影无踪,血与火的厮杀也瞬间演变成了一场闹剧。

    张冲还没来得及往前冲,胳膊就被尚诚和小六儿一左一右死死地拽住了。君子不临险地,对此尚诚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

    “别拉我,快截住大河。”自从清溪之战之后,大河一直都是郁郁寡欢,那一仗打得太窝囊,心里憋出来的内伤到现在都没有好,如今有了冲杀的机会,大河哪还能站得住,单手擎刀便杀了出去。

    光头强应了一声,扛着方天画戟就跟了上去,但很显然冲进战团后,他就忘记了自己过来是做什么的了,风车般的舞动戟杆,砍削劈刺,所到之处,血肉横飞。张冲看傻了眼,这货要是脑袋上沾上毛,那简直就是吕布了,当然模样的确是稍微喀碜了点。

    战场有风险,耍帅当谨慎,如果没有赵子龙的身手,最好不要学他白盔白甲白旗靠,跨下白龙马,掌中亮银枪,如此打扮的陆放杵在破衣烂衫的土匪群里,理所当然的成了活靶子。戴敬抬手一箭,正中陆放的哽嗓咽喉,他连叫都来得及叫一声,便直直地摔下马去。

    见此情景,黑壮汉的心在流血。尽管他是第一个冲出来的,但科学是不讲人情的,人就是跑不过马的,冲到半山腰时,戴敬带着骑兵就超了上来。眼见到手的一百两银子飞了,他心如刀绞,只能寄希望于陆放了,谁想刚到阵前,就看见陆放横死马下,他绝望的狂吼了一声,抬手一刀将面前土匪的脑袋砍飞了。

    张冲总算摆脱了尚诚和小六的纠缠,飞身一个鱼跃将小金扑倒在地上。“你他娘的要做什么?”

    小金挣扎道:“放开我,待我上前杀个痛快。”

    “杀尼妹啊。”张冲从地上爬起来,没好气地道:“就你那小身板,你能杀得了谁?”

    织机研究进入了瓶颈期,小金整个人都魔怔了,张冲思来想去,织机固然重要,但就小金现在的这种疯癫状态,只怕织机还没造出来,人就得耗尽精力而亡。张冲拉着小金来刘家寨的主要目的,是想让他放松一下。一开始,小金死活不跟着来,张冲只好釜底抽薪,把杏花带了出来,小金无奈,只好勉强答应。

    摔了这一跤,小金总算是清醒过来,有些忧怨地看着骑在马上耀武扬威的杏花一箭射过去。“术业有专攻,三弟又何必妄自菲薄。”张冲轻轻地拍了拍小金的肩膀。

    本来已经有十几个土匪攻到了寨墙之上,眼看破寨在望,谁想背后突然杀出一支奇兵,土匪立即乱了阵脚,陆放一死,队伍便瞬间崩溃了。接下来的事情,就是张冲的人漫山遍野地追杀四散奔逃的残匪。

    在一片欢呼声中,张冲进了刘家寨。他骑在高头大马上,向道路两侧兴高采烈的村民频频招手,尽管答理他的人不多,但张冲的心里已经非常知足了。

    刘家寨是有传承的。寨子里的人,不管姓什么,都认为这个寨子的主人就应该姓刘,住在山庄里。张冲买下了庄子,从此山庄就姓张了,这让大家有种亡国灭种的刺痛感。张冲第一次来刘家寨时,就感觉到了村民的这种怀疑,几乎所有的人都用冷眼看他。

    张冲一直都不太敢想,自己正式进驻山庄时,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情形。没想到,这帮土匪好死不死的挑了这个日子攻寨,这可实实地是帮了张冲一个大忙。张冲带着大队人马及时出现,解了寨子围,救了整个村子的人,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心里不由得对他也就有了几分的好感。

    张冲走得不慢,进山庄大门时,背着弓箭,扛着刀枪临时登上院墙,钻进角楼里准备的御敌的庄客还没有完全撤下来,庄子里显得乱轰轰的。到了后院,张冲真吓了一跳,后院的丫头婆子手里的剪刀锥子都还没放下,看样子,大家已经做好了血战到底的准备。原来刘家的人都是如此烈性啊,张冲不禁感叹道。

    张冲终于明白,刘大人为什么会把传了百年祖产变卖掉,来谋求他原来的那个御史的位置。他曾经告诉过自己,他需要那个职位,因为只有在那个职位上,他才有机会给皇帝上书,请求皇帝对北蛮用兵,收复失地,巩固边防。张冲不只一次委婉地提醒他,当今圣上可是一向主和的,刘大人也清楚,但他却不太在意,他的想法很简单,万岁的事不是他应该管的,他要管的就是上书劝谏。张冲叹了口气,无论何朝何代,只要有这些充满热血的人在,国就亡不了。

第一百九十四章 送温暖

    等到了打扫战场的时候,场面就已经完全失控了。无论是杂役兵、民壮还镖行里的镖师、趟子手,大家就象一群疯狗一样,红着眼在野地里抢夺着战利品。不管死的活的,土匪们随带的财物全被搜刮一空,那些耍帅装酷的就更惨了,连衣服都让人给扒了,光着身子,在雪地里抖成一团。抢得少的,便拿着死的出气,也不管还有没有气,上去就是一阵刀砍枪捅,若是人肉可以卖钱,他们真能把那些尸体上的肉也割下来一起带走。

    接上火以后,土匪一触即溃,战场形势完全是一边倒,戴敬几个和护院们自然都是毫发无伤,其他的人中也只有三五个受了点轻伤,白玉山很热心地拉住他们想给他们上药包扎,可惜这帮家伙一门心思的想着去捡洋落,谁都不领他的情,“小家伙,不要捣乱,别挡着爷发财。”

    自己这边的伤亡可以忽略不计,但让白玉山郁闷到抓狂的是,土匪那边竟然也是一个重伤号都没有,一场仗打下来,自己这个神医竟然没有用武之地,这哪儿说理去。

    张冲出的价太高,一个土匪的脑袋值十两银子,一刀下去,就是白花花的银子,傻子才会优待俘虏呢。要不是戴敬提前发现苗头不对,将一百多个土匪俘虏迅速收拢带回了山庄,只怕一个活口都留不住。

    山庄早就接到了通知,二百多人的食宿已经安排妥了。现在突然多出了一百多俘虏,刘财只好赶紧命人将一个用来放杂物的小院子腾出来,专门用来关押战俘。直到山庄一切事宜都就绪了,那帮发完了财的家伙才陆陆续续地跨着大包小包,欢天喜地的回来。

    米面酒肉,山庄里本来就准备了不少,张冲来时又带了一些过来,东西有的是。庄里各个院落的炉灶全部点着了火,不大会功夫,大锅里的水便烧开了,牛羊肉整扇子地抬进来放到案板上,几斧头剁成大块,直接扔进锅里,葱姜蒜及各种调味品都准备好了,一起丢进去,盖上锅盖,上面再压上几块大青石,大段的松木劈柴塞到灶底,风箱呼踏踏拉得山响,锅里的肉被大火炖得稀烂了,整个山庄里到处飘着浓郁的肉香。

    “肉管够,酒敞开喝。”中午没吃好,紧接着又拼了一下午的命,一闻到肉香,大家的肚子也跟着咕噜噜地叫起来,张冲话音刚落,下面便是一片叫好声。

    张冲披着厚厚的虎皮大氅,站在前院大堂的廊下,笑哈哈地对大家说:“喝酒捞肉不急,咱们先办正事。”

    “大老爷赶紧吩咐,小的们赶紧干,这肚子可真饿了。”一个人急匆匆地大声的喊着,引得大家哄笑起来。

    “瞧瞧你这点出息。”狗子完全忘记了自己以前一块糠菜饼子就能乐得蹦高时的样子,大声的笑骂着,“不就是肉吗,至于馋成这个样吗?”

    张冲笑着向大家压了压手,高声说道:“大家先去尚先生那边把杀贼的银子领了,领完了银子,看到我身后的堂屋吗,里面酒肉都准备好了,大家敞开吃喝,绝对管够。”

    “万岁!”人们再一次欢呼起来,有酒有肉有银子,人生如此,复夫何求?

    事情并没有张冲想的那么顺利,看着刘财一脸的无奈,张冲只好摆了摆手,故作大度地道:“算了,随他们去吧。”

    张冲本想趁着同仇敌忾的热乎劲,和刘家寨里的人缓和一下关系,特意让刘财去请村里的三老四少一起过来参加庆功宴的,没想到人家根本不领他的情,很干脆地回绝了。

    邓玉娘的心里早有主张,对张冲笑了笑道:“爷也不必不丧气,这件事就交给我吧。”转头让刘财去找几个青年拉一辆板车过来,上面装满米面酒肉,再寻几个熟悉村子情况的老成庄客作向导,跟她一起去寨子里转一圈。

    刘财做了多年的管家,办这点事情当然不在话下,没一会功夫便将东西全部准备齐了,四个青年庄客负责拉车,还有两们年纪较长的庄客一并跟着。邓玉娘自带了贺锐,并白玉山,连同庄客们一起出门去了。

    离开宴还有段时间,张冲回到后院书房,将狗子和戴敬等人一起唤进来,商议接下来的事情。

    张冲对戴敬当机立断从那帮牲口的刀下抢出一百多个俘虏感到非常满意,现在庄上有上千亩粮田,上万亩林地,最不怕的就是人多。“今天晚上再辛苦一下,抓紧时间甄别,咱们现在最需要的是踏踏实实的劳力,那些血债多的惯匪,一个都能留。”

    “没问题,我这就去办。”戴敬点了点头。

    “对了。”张冲突然想起来,又加了一句,“注意那些小头目,这些人的作用不可忽视啊!”

    戴敬苦笑着摇头道:“这些人里头,小头目基本上是不可能有了。”

    “为什么?”张冲有些吃惊地看着戴敬。

    “头目太值钱了,一个头就三十两,你觉得那些人能给咱们留下来吗?特别是镖行的那帮孙子,一认一个准,专挑头目砍。”

    “也好。”张冲笑了笑,道:“我是怕那些头目私下里要搞事情,这样的话咱们倒也省心了。”

    大家正商议着,小金突然推门走了进来。张冲笑道:“老三,你怎么回事,让你过来商量事情,这么大半天才过来。”

    小金一脸急色,摆了摆手,道:“我懒得管这些子烦事,自己的事都忙不过来呢。”

    “老三,别鼓捣你那个破玩意了。”狗子站起来,指着身边的座位道:“换换脑子,你看看你现在成什么样子了,再这么下去,估计连这个年你都过不去。”

    小金冷笑了一声,道:“没文化,道不同不足与谋。”说完转过头看着张冲道:“大哥,我过来是有急事,咱们抓的那些人里,给我二十个。”

    小金的话把大家都搞楞了,二十个人可不是个小数目,在鸡头山,那可是一个队的编制。张冲知小金是个有数的,突然跑来张口就要人,肯定要他的道理,便道:“老三,别着急,慢慢说,倒底是怎么回事?”

    张冲这次把小金带过来,就是为了让他放松休息的,所以什么任务都没给他安排。进了山庄,小金闲着无聊,便四处转悠,正好遇上了押送俘虏的队伍。

    寨子外面的阵势,把这帮土匪的胆子都吓破了。人在绝路上,感觉特别敏感,其中一个土匪一眼就认出了小金,当然拼了命也得抓住这根救命稻草。他那边一喊:“小金哥救命!”小金也把一下子把他认出来了,这个人是以前是匀州的匠户,曾经和他们家有过合作,因为他的手艺高超,所以小金对他的印象特别深。小金是个识货的,当即嘱咐负责押送俘虏的护院领队,一定要保护好这几个人,转头就跑来找张冲要人了。

    “那个领头的叫孙超,若论手艺,只比我差一点点。”对于小金的本事,张冲当然很清楚,他能这么评价孙超,足见孙超定不会是泛泛之辈。张冲心中暗道,怪不得这帮土匪,又是云梯,又是冲车,连投石机都整出来了,原来队伍里有人才啊!逮着土匪都能挖出宝来,张冲自然喜出望外,连声道:“当然可以,全部拔给你,老戴,不,我去,咱们今天先议到这儿,大家一块过去见识识,咱们巧手金待诏看中的人是什么样子。”

    土匪和匠户完全是两个概念,一个土匪可以是匠户,同样,一个匠户也完全可以是土匪,这两种身份不挨着。小金的战力太差,若是这帮人动了杀机,他可是一点自卫的能力都没有,要是小金有什么闪失,那可就折大发了。因此,张冲这才把大家都带过去,一起长长眼,若是真的靠不住,那就顾不上是不是人才了。

    若要论心机,纯朴闭塞的刘家寨村民捆在一起,也未必能玩得过邓玉娘。邓玉娘看上去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说起话来轻声细语的,让人见了先有三分好感。刘财选的这两个人,既老成持重,口才又好,最关键的是他们是村民认为的自己人,有他们在一边添油加醋的帮衬着,邓玉娘很快就和大家打成了一片,刘家寨村民刻意关闭的心扉也就慢慢地打开了。

    刚才的恶斗,村里的青壮死了一个,重伤五人,轻伤的也有三十几个。邓玉娘让白玉山将伤员接到山庄里统一救治,费用全由庄上出,村民听她如此有情义,心中自然有了阵阵暖意。白玉山一身的本事终于有了展示的舞台,也跟着兴奋了起来,不用多说,便颠颠地忙活了起来。

    邓玉娘陪着死者的家属掉了几滴眼泪,又让贺锐送上了十两的奠仪,才在一片千恩万谢声中离开。对于被投石机砸坏和被火烧毁了房屋的人家,邓玉娘除了送上修缮银子以外,还把那几户人家安排到山庄空着的院子里暂住。其余的人家,邓玉娘则亲手按着人头发了米面和酒肉,这下村民再也绷不住了,纷纷跪地叩头,一个劲地称颂道:“真是救苦救难的观音娘娘啊!”

第一百九十五章 匀州匠户

    张冲以前公司里人数最多的部门是他们销售部,但在公司里最牛的,却是研发部。他们这些销售整天东奔西跑,忙得跟孙子似的,给公司挣来大把的真金白银,可薪水还没有人家研发部的人拿的多。不过,张冲在羡慕嫉妒恨之余,也不得不佩服研发部那帮孙子,特别是哪几个大咖,人家就是有牛比的资本,技术装在人家的脑袋里,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一会伺候地不爽,立即拔腿走人,公司门口有的事接着接盘的。

    小金虽然是个奇才,但只有一个人,孤木难成林,就算他浑身是铁又能打几根钉子?张冲虽然一直不断在招人,但能帮上小金的忙的却一个都没有招揽到。他非常清楚,要想搞大的项目,光有好的领头人不行,最起码还得有一支过得硬的团队。如今凭空冒出这么一群能让小金看得上眼的匠户来,怎么不让他怦然心动呢?

    刘财不愧是世家培养出来的管家,张冲刚到关押俘虏的小院,装着棉垫、棉靠背的坐椅、铜火盆、热茶水跟着就送了过来。这让他突然想起他们那个部门经理提出的“一切围绕董事长、一切为了董事长”口号,是多么英明正确,因为他现在无论从生理上,还是心理上,都觉得非常的舒服。

    当然这个待遇也只有张冲才能享受,其他人就差了许多,只能站在张冲的两侧,好在大家现在对张冲还算服气,并没有感觉受了多少委屈。

    护院将孙超押了上来,张冲看了一眼,面前的这个人,中等身材,有些儿瘦弱,留着短须,眼睛不算大,眼神中满是惊恐,黄黑色的面皮上堆满了皱纹,两鬓有些花白,身上穿着一件破棉袍子,到处是破洞,从那些洞口看进去,隐约能看到一些已经辨不清颜色的棉花。也得亏他这身衣服够破,不然现在就得光着身子。

    张冲对孙超的第一印象还不错,从外表看象是个本分的人,于是便问他如何不在家好好的当个匠户,偏要上山当那万人唾骂的土土匪。

    “大老爷,别提了,都是泪啊。”孙超哭诉起来。凭着自己的手艺,孙超原来的小日子过得还是很不错的。前年,他揽了个私活,完成之后可以大赚一笔,他自己吞不下,便拉了几个投机的一块干。等快干完了,才突然发现原来放活的那人是个大骗子,这下大家都傻眼了。为了完这个活,大家把老本都砸进去了,而且他们还挪用了官差的定金和材料。

    按着南汉的律法,匠户挪用官府的定金,那可是掉脑袋的大事。如果这事是孙超一个人做的,那他很可能就会跑到家里把脖子洗得干干净净,等着挨那一刀了。但这件事牵扯到好几家,大家凑在一起一商量,最后决定趁着官府还没有发现,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带着家人跑路。

    匠户都是在籍的,无论跑到哪儿,一查官府的薄子,马上就会被遣返回来,光这个私自迁移的罪名,他们就扛不动。所以,他们只有一条路,就是往山里跑。

    义州这个地方山多,深山里在官府里没有备案的小村子不在少数。孙超和他们的同伴们便从匀州跑到了义州,随便找了个村子藏了下来。后来,孙超跟着村子里的泥水工去陆放的山寨里修缮房屋时,被陆放看中,便留了下来。山寨的日子比他们山下的家中过得不知要好多少倍,孙超便逐步地将自己的朋友全都拉了上来。

    孙超他们走的技术路线,所以尽管跟着陆放打了无数次仗,但一次都没有真正去阵前厮杀过,每次打起来,他们都会在队伍的最后面,负责提供技术支持。这次,张冲他们正好堵在他们后面,两家一碰面,还没动手的,孙超他们就投降了。

    小金对孙超道:“孙大哥,你今后可有什么打算?依着我,你就不要再到处瞎混了,带着你们的那些弟兄,以后便留在我这儿,咱弟兄们在一起,有的是正事做。”

    孙超为了活命,哪敢不答应,一连声地应道:“全凭金兄作主!”正说着,门外的护院进来报,说尚先生过来了,在外面候着,大老爷见还是不见?张冲听了,怪道:“这老尚,怎么这么生分,赶紧的请他进来。”护院应了一声,转身往外走,张冲又把他叫住,问:“熊家兄弟在哪儿?”

    护院回道:“应该在隔壁的房间里,我刚才进来时还听到熊二哥说话来着。”

    熊家兄弟跟了戴敬他们很长时间,基本上也算出师了,再加上他们又出身土夫子世家,对危险有一种本能的反应,所以一会让他们陪着小金提人是最合适不过的了。张冲于是对护院道:“你顺便把熊家兄弟也给我叫过来。”

    尚诚进了门先给张冲行了一礼,道:“银两已经全部发到个人的手里,这是帐本,请大老爷过目。”说着,将手里的本子递上来。尚诚一向都是和戴敬他们一样叫自己老大的,今天忽然改了口,叫做大老爷,张冲倒真有些不太适应,干咳了一声,摆手道:“罢了,你办的事,我还能不放心吗?你来的正好,刚才你忙着,我就没有叫你。”说着指了指孙超,对尚诚道:“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匀州的孙待诏,与我那三弟的手艺有的一比。刚才他已经决定留在庄子里,大家认识一下,以后也好多多亲近。”

    尚诚刚才在外面也已经打听清楚孙超等人的底细,却故作不知地向孙超拱了拱手道:“原来是孙兄,失敬失敬。小姓尚,没有什么本事,大老爷看我可怜,就赏我口饭吃,以后还请孙兄多多关照才是。”

    孙超见尚诚一副斯文的样子,猜他可能是个师爷之类的角色,哪敢充大,急忙一揖到地,“尚先生这话可折杀小的了,小的不过是一个匠户,下九流的人,还得先生关照小的才是。”

    “什么,你是匠户?”尚诚一副吃惊的样子,叹了口气,转身对张冲道:“大老爷,恕小的斗胆,此事不妥啊!”

    张冲倒是真的有些意外,不禁问道:“有何不妥?”

    “匠户都是在官府里备案在册的,随意窝藏、收留,依律可是要抄家流放的啊。”尚诚一本正经地劝张冲道。

    “理他个鸟!”狗子二气冲天地道:“官府怎么了,咱们哥几个是做什么的,会怕那些什么律?”

    “二弟,没喝酒就醉了吗?咱们张家可是清清白白的人家,你几句玩笑话不要紧,若是传扬出去,还不知要变成什么样子。”张冲面无表情地冷声道。

    狗子虽然心里不服气,不过也明显得感觉到了张冲的神情不对头,只好闭了嘴,站到一边不再言语了。

    “尚先生,真有这么严重吗?”张冲现在还闹不清楚尚诚究竟想要做什么,不过,他敢肯定这里面一定有文章,便很配合地陪着他继续演下去。

    “当然。”尚诚很肯定的点着头回答道。

    “那依着先生应该怎么办才好?”

    “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他们送给官府。正好易安城的官军也在这里,让他们直接领走就是了。孙待诏他们也是被土匪裹胁的,身上又没有命案,官府是不会追究的。等他们回到匀州老家,重新开起工来,大老爷若是想请他们帮忙,再过去找他们也不迟,匠户是允许做民间生意的,这样既不违法,又能继续合作,岂不妙哉?”

    “妙尼妹啊!”孙超恨不得一巴掌把这个穷酸扇到门外去,这是他娘的什么主意,要是能回老家,他早就回去了,还用着等到现在吗?黑了县衙的定钱,挪用了官府的材料,回去能有个好?自己倒无无所谓,可家里人怎么办,那可是要被官卖为奴的。

    孙超双腿一软便跪倒在地上,苦苦哀求道:“大老爷慈悲,小的那点事,刚才全给老爷说了,若是将小的交到官府,那小的一家可就全毁了,求大老爷救命,我们全家都感激大老爷。”

    张冲叹了口气,装出于心不忍的样子,对尚诚道:“尚先生,你对律令这方面懂得多,想想还有什么变通的办法,这孙待诏着实可怜,又是我那三弟的朋友,咱们定要帮帮他才是。”

    尚诚沉吟了半天,张了张口,但马上又闭上嘴,轻轻地摇了摇头,不再出声了。小金沉不住气,急忙问道:“尚先生可想到什么主意,但说无妨。”

    尚诚叹了口气,道:“办法到是有一个,但孙待诏很可能不会同意,还是算了吧。”

    小金听说有主意,急忙道:“尚先生尽管说,究竟合不合适,说出来大家议一议再说吧。”

    “孙待诏不要见怪。”尚诚朝着孙超拱了拱手,道:“我也就是随便一说,要是您觉得不合适,千万别往心里去。”

    孙超摆了摆手道:“岂敢,岂敢,还望尚先生指点。”

    尚诚清了清嗓子,道:“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请大老爷出面与匀州匠局交涉,如果孙待诏自愿入盛唐山庄为庄客,只要付给匠局一定的脱籍费就可以了。”

    张冲这下听明白了,便装出很大度的样子,高兴地拍手笑道:“这个简单,我出面就是,孙待诏也不必当什么庄客,只当是江湖救急,这点银子咱们还出的起。”

    尚诚急忙摆手道:“事情不是大老爷想的那么简单,能从匠局买人,不是什么人家都可以的,张家因为开国时立过大功,太祖爷才批的这个特权,到了太宗爷时,为了限制咱们这几家的匠户买卖,专门又下了一道旨,凡是象咱家这样可以买匠人的家族,买完之后,只能留作家用,再不得进行买卖。”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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职场小白领张冲,饮酒过量,却穿越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时代,化身成为一名山寨中的小喽罗,从此开始了小土匪的幸福生活。我是匪兵甲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是匪兵甲,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是匪兵甲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