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开工
董店东来得很早,张冲还没有起床,大河便让他站在院子里等着。看着眼前来来回回的汉子,一个个凶神恶煞一般,心中不禁有些害怕,又不敢再回去,只能战战惊惊地立着。好在时间久了,也就慢慢适应了。
董店东的客栈冷清,一年也少不了有四五十场生意,这么多年下来,前前后后少不了见过千八百各色人等,面前这些人虽然看着凶,但却没有土匪的恶,也没有官差的横,更没有寻常财主家人的张狂,难道他们的官兵?
董店东倒吸了一口凉气,若是这样,张爷的来头可就不是一般的大了,心里不禁又欢喜起来。能攀上这样的大树,就算把店献给人家,人家能接就是面子。现在人家主动提出来让自己入股,还按月给月钱,这还不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吗?想到这儿,心也急了,来回晃着身子,不时的伸头跷脚地探听堂屋里的动静。
大河进来禀报,“董店东过来了。”张冲便笑了,对大河道:“你去告诉他,我今日不得空,什么时候闲下来,自会派人过去请他,让他在家安心等着。”
董店东听了,心里便懊丧起来,只恨自己昨日自作聪明,若这事黄了,自己不得后悔一辈子?抬头见大河一脸送客的神情,只能对大河行了个礼,退了出来。
“去把尚诚叫进来了。”张冲洗漱完了,朝端着水盆往外走的大河吩咐了一句,便站在镜子前整理衣裳来。收拾停妥,出了卧房的门,尚诚已经站在客厅里候着了,张冲便指了指一边的椅子,示意他座下,尚诚谢了座,见张冲在主位上坐定,这才开口门,“老大招唤,不如有何吩咐?”
张冲笑了笑,道:“我现在有桩差事要交给你。我们在这镇上出来进去的,若没有个正经营生,日子久了,定然让人起疑心,我有意与镇上的董店东合伙,做客栈生意。掌柜的由他做,帐房就由你来做,你意下如何?”
“只听老大吩咐。”尚诚嘴上应着,但脸上却有迟疑之意,停了停才道:“只是我以前从来没有做过帐房,只怕会耽误事。”
张冲摆了摆手,笑道:“无妨,客栈一时半会的不会有太多的生意,这记帐又不是很难的事情,以尚兄弟的聪明才智,不会有什么问题的。我让你过去,帐记得清记不清,倒不是最重要的,这客栈每日迎来送往,其中的妙处,想你也清楚,务有留点意。”
尚诚这时方明白张冲的实意,笑道:“这个在下晓得,请老大放心。”
“尚兄弟果然是个明白人。”张冲笑起来,道:“你陪我用早餐吧,边吃边聊,一些细节的事情,咱们再一起合计合计。”
直到吃完早饭,毛豆才走了进来。尚诚见毛豆似乎是有事要对张冲说,便起身告辞,张冲摆了摆手,让他下去,这才开口笑道:“一大清早的去哪儿了,见不着你的面。”
毛豆笑道:“第一次来,到处都新鲜,便出去走了走。”张冲点了点头,道:“说说你的看法。”
毛豆道:“这地儿总起来说还算不错,清静得很,乡民没有受匪气的侵染,还算是纯朴。这里的姓比较杂,没有大的宗族势力,邓家算是比较大的,也不过七八户,人心比较散。前后我也看了一下,离山比较近,一旦有事,我们可以迅速地撤到山上,安全没有什么问题。”
“果然是老斥侯,出去一早上,就摸了这么多的情况回来。”张冲笑了笑,道:“你有什么打算没有。”
“暂时没有,我怎么感觉山上的气氛不太对啊,特别是陈有和山猫,已经很明显地针对你了,而老杨也有些反常,虽表面上还过得去,但与往常截然不同,有些不阴不阳的,我看我们还是跟着老大上山,毕竟你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张冲摆了摆手,道:“没有关系,这样吧,你去把大家都叫进来,我有话要说。”
刚从军队里出来,大家身上还带着非常浓烈地军人作风,“集合。”毛豆站在门口喊了一嗓子,大家便从各处跑了过来,很自然地门前站成了一排。
“都进来说话。”张冲还是不太习惯站着训话,自己太累,别人看着也别扭。
众人依次进了客厅,还按昨日的顺序坐了。张冲看了看大家,笑着道:“昨夜里睡得还都好吗?今天把大家召集起来,是想问一问大家对于以后,都有些什么想法。”
谁都没有开口,大家都已经习惯了服从,长官让上哪就上哪,哪容得有什么想法?张冲见大家都不说话,便接着说:“刚才老高提出来,要大家跟着我一起上山,我觉得不好。”又笑着看了看毛豆道:“咱们没办法,已经上了山了,可弟兄们不一样,只要不到山上,就算官府追究起来,最多是个通匪的罪名,若再一口咬定自己是受了蒙蔽的话,不过挨几板子,还是良民一个。”张冲正色道:“良民这个身份很重要啊,清清白白的,仰无愧于天,俯无愧于地,上对得起列祖列宗,下对得起妻子儿孙,可一定要珍惜啊!”
众人听了,心中一凛,匪就是匪,虽说是走投无路,只能落草,但做了这么久的官兵,谁又能真的放得下?
张冲接着道:“我们现在最大的事情就是洗白上岸,老二、老三已经差不多爬到岸边了,费了多大的劲,老高你最清楚。新来的这些兄弟,还没有下水,就不要再重蹈咱们的老路了,直接就在岸上站着,是最好的选择。”
毛豆点头道:“老大说得没错,不过现在我们缺少人手,只我们三个的话,只怕什么事都办不成。”
张冲笑道:“只要想办,什么事都会办成的。现在咱们山下的事情更多,首要的是要在这黑泉镇立住脚。昨天晚上我考虑了一下,咱们暂时先这样,大河继续跟我上山,老高,你到处都熟,就多辛苦,负责各处的联络。你们几个都是骁骑卫的伙伴,在一起习惯了,配合起来也默契,就先不要分开,都在这镇上住着。刚才我已经是尚诚打了招呼,他去客栈那边负责。老戴你便在家中坐镇,遇事多与弟兄们商议,特别是要多听尚诚的意见。你这边的任务最重,头一件,以黑泉镇为中心,至少方圆百里之内,何处有山,何处是水,什么地方可以伏击,哪个山洞能够藏人,这些都要搞清楚,除了要详细的地图以外,希望你给我搞个沙盘出来,一目了然。”
戴敬站起身来,抱拳道:“老大尽管放心,说别的,可能弟兄不会,要做这老本行,您就瞧好吧。”张冲点头笑道:“这个我是真放心,不过你们的侦察范围不仅仅是这些,我还要这周围山头的情况,明里暗里有多少队伍,山上的布防如何,山下的暗线有哪些,各个村镇里有多少泼皮无赖,都要一一搞清楚。”
戴敬听了虽有些头大,但仍爽快的点了点头。张冲便继续道:“还有,这个也非常重要,要把富户财主都搞清楚,做何营生,家底如何,家里都有些什么人。”说着笑了起来,道:“我们毕竟还是土匪,青黄不接时,打打秋风还是必要的。”说得大家一齐都笑起来。
“还有一点,我现在也没有理得很清楚,我想我们还是先做起来,边做边看,这就是咱们出去的时候,要留意一些家长里短的事情,张家生儿子,李家嫁女儿,谁踹了孙寡妇家的门,谁家的媳妇把老公公的脸抓花了,别小看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里面说不定就会有些有用的信息,大家都要记住了,每次出去,必须把这方面的信息带回来一些。”
戴敬听了,苦笑起来,这个要求有点不靠谱了,老子们怎么说是也是王牌部队的里的斥侯,怎么搞得跟个四处嚼舌头搅是非的无赖娘们一样。
张冲也没太指望戴敬一下子就能重视起来,便又看了看尚诚,道:“所有的信息最后都要交到你的手里,你负责将它们整理出来,特别是我最后说的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一定要用心思,大的机会,往往都是藏在不起眼的消息里的,我说的你可明白?”
尚诚点了点头,道:“老大高见,我基本上想明白了。不过,能不能达到老大的要求,我有点怀疑自己的能力。”
张冲笑道:“不急,慢慢得来,这就是大海里捞针,捞得着是运气,捞不着是情理。还有一点,你处理这些情报时,必须在这个院子里,片纸不能出屋,一定要严格保密,所有有价值的情报,一律加密后再封存,你记住了吗?”
尚诚点头道:“这个自然应当如此,只是如何加密,还请老大明示。”张冲道:“我还要住几日,等会咱们再细谈,关于保密的规则也要详细具体,咱们所有的人都要熟记。”
张冲交待完了,又道:“老尚,你且留一下。”便对其余的人道:“好了,闲了这些日子大家都憋坏了吧。从现在开始,按我的要求,大家都动起吧。具体怎么干,大家别问我,我可没当过斥侯,都去问老戴,这事全他说了算。”
老戴没想到,张冲不仅没将他们几个兄弟拆散,反而将事情全委给自己,心里有些感动,朝着张冲抱了抱拳,回过头来对大伙喊了一声:“兄弟们,开工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 救命
第一次拟定合伙经营的文书,尚诚真是费了一番脑子,好在张冲交待的还算细致,差不多用了一个时辰,终于将草稿拟好了,又斟酌推敲了几遍,觉得没有什么问题,这才工工整整地誊抄了,送到张冲面前。
张冲细细看了一遍,拿起笔略略改动了几处,抬起头来笑道:“不错,若不是我提前知道你的来历,怎么也不会想到写文书的人竟然是行伍出身。只这几处,交待的有些模糊,你再琢磨一下。”
尚诚拿过文书,按张冲的意思改好了,又重新抄了一遍,再拿过来给张冲看。张冲翻了翻,道:“不错,就这样,一式两份,明天去和董店东签了。”心里却想,几页文书,反来复去誊抄就要费许多的功夫,时间全都花在这些毫无意义机械重复的事情上了,这事得和老三说说,让他把活字印刷搞一搞。
尚诚那边忙得头都没空抬一下,张冲却闲得有些无聊,见毛豆和大河站在廊下,正在为鸡生蛋蛋生鸡之类的问题抬杠,便走过去,叫了一声,“你们俩有磨牙的功夫,去把东耳房收拾出来,以后就让老尚在那边处理消息,东厢房靠耳房的地方加一个哨,要确保耳房的绝对安全。”
东耳房空着,毛豆和大河进去扫了扫地,又找了桌椅往里面搬,张冲便跟了过去,四下打量了一下,道:“还得再加几个橱子,椅子留一把,其余的换成一张条凳吧,以后这里机密的东西太多,议事还是要在别的地方。”
尚诚将文书全部誊写好了,拿着找到耳房,要交给张冲。张冲便摆手道:“这样的事,以后就不要再找我了,你最后把了关,直接办就行了。来,来,你也看看,以后你就在这间房里办事,要添置些什么,或者有什么要求就提。”尚诚笑了笑,道:“我是没什么要求的,只要把脑子带过来,其他的不重要。”
张冲拍了拍尚诚的肩头,回头看着毛豆和大河,道:“看看,都学着点,这才是真干事的。”又道:“你以后还要留意镇子上的事,千万别灯下黑,不出事还好,一出事可就是大的。”
尚诚点头应道:“这个利害我晓得,以后定会留心的。”
张冲突然想起来,道:“对了,你要特别留意邓家。”毛豆在一边听了,便笑了起来,道:“我知道,我知道,邓家有个小姐很漂亮。”
张冲皱了皱眉头,笑骂道:“你这个脑子里面都装了些什么?你还好意思说你知道,你知道什么?”便不再搭理毛豆,回过头来继续对尚诚道:“邓家最近的行为很反常,我怀疑他们会有大动作。”
“大动作,不会吧?”毛豆有些不以为然地道:“这穷山僻壤的,我就不信他们能折腾出什么花样来?”
“这个你就不懂了。”张冲正色道:“邓家这次可早下了血本的,我估计可能是有大生意要做。”
“大生意?”毛豆忍不住笑了起来,不屑得道:“就他们邓家,砸锅卖铁也没一千两的底子,尽着他们做,生意能有多大?”
“跟了我这么久,做生意你还是个外行啊。”张冲叹了一口气,又忍不住笑起来,“你还是当斥侯合适,这么会的功夫,就把邓家查了个底掉。今天正好没事,我就再教你一招。这做生意,并不是本钱越大,挣的越多。这跟打仗是一个道理,两军对垒,不是谁人数多谁就能赢。人多当然是优势,但几百人踹翻上万人盘踞的大营的事不少见吧?关键还是一个巧字在里面,四两拨千金。我们现在假设邓家只有八百两的本钱,但他们的做的生意可以获十倍的利,结果是多少?八千两。若是百倍的利呢?那就是八万两,八万两不少了吧!”
毛豆咂舌道:“老大不是随便说说吧,八百换八万,这也太离谱了吧?什么生意能有这么大的利钱,莫非他们找到了金矿?”
“我要是知道就好了,也不用天天惦记着他们了。不过找到金矿是不可能的,他们现在做的与这个不沾边。如果我的判断没错,应该还是倒卖货物,但又有什么东西能这么值钱呢?”
“反正我是想不出来。”毛豆叹了口气,道:“要真是这样,咱们可得盯死了,那怕撕下一块肉来,也少不了几万两的进帐。”
董店东签得很痛快,连文书都没有细看,便迫不急待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并按上了手印,生怕一耽误,张冲再反了悔,让尚诚把文书收了回去。
张冲则一直都没有出院子,等他和尚诚把加密的事情以及保密的守则确定好,案头的消息就已经成堆了。
骁骑卫斥侯营的精锐,比起黑甲军来并不逊色多少,各类消息分沓而至,这是张冲始料不及的。
“看来人真是不够用的啊!”张冲叹了口气,将手里的一叠写满情报的稿纸扔到书案上,伸了个懒腰道,“我马上要回山上去了,接下来的时间,你就更辛苦了!”张冲看着尚诚微笑道。
尚诚略略一笑,他对现在的工作很享受,越是忙碌越感觉以前的日子简直是在浪费生命。张冲始终不能理解这些工作狂,他觉得还是清闲一些生命才会更精彩。等黑泉镇这边正式运转起来,他便急急地返回了野鸡凹。
张冲的骑术越来越好了,从黑泉到野鸡凹没用了半天的时间。张冲跳下马来,梅善将缰绳接了过去,张冲转头对戴敬道:“以后你就不用再亲自送我了,让梅善过来就好。”又特别嘱咐了一句:“黑泉那边离这儿也不近,若遇紧急情况,你有随机决断之权。”
对于张冲的近于无条件的信任,戴敬心中十分感激,急忙道:“老大请放心,我会确保黑泉的安全的。”
张冲赞许的点了点头,又指了指寨子外面的山头,对梅善道:“那上面联络的地方你知道了吗?”梅善道:“大河兄弟已经领我去过了,没有问题。”
进了山寨的大门,张冲便觉得气氛怪怪的,大家的眼神好象也不太对,又往前走了几步,远远看见校场的柱子上好象绑着一个人,张冲不禁笑道:“这是谁撞了大运,从咱们来这儿,这柱子还没开过张呢。”毛豆在一边问:“要不要过去看看?”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现在这个形势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张冲实在不愿意给自己惹麻烦,反正大河和毛豆都在自己身边好好的,管他什么人呢,便笑道:“我就不过去了,一会你悄悄过去看看就行了。”
大河掏出钥匙把大门打开,张冲正要往里走,突然一道黑影闪出来,直奔他扑了过来。毛豆反应快,立即飞起一脚,朝着黑影踢了过去,只听“唉哟”一声,那黑影便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
张冲定睛一看,躺在地上的是个半大的孩子,毛豆这一脚着实不轻,可能是直接踢中了胸口,那个孩子疼得脸都变了形,牙关紧咬,额头上滚着豆大的汗珠。看着孩子痛苦的表情,张冲心里又有些不忍,便用尽量和气的口气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暗算我?”
那孩子强忍着痛,跪爬到张冲身边,一边猛得磕着响头,一边哭着道:“张队副救命!”
张冲使劲的看着那个孩子,隐约觉得有些眼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来究竟是谁,心中很是奇怪,这山上并没有带家眷过来的,那这孩子又是哪来的?
“好了,你起来吧,有什么事,咱们进去再说。”张冲俯下身子,将那孩子扶起来,拉着他的手走进院子,在院中的石凳上坐了下来,道:“你不要哭,先把事情说清楚。”
孩子止住哭声,急急地说:“张队副,你快快救救我叔叔吧,你不是说你们是兄弟吗?”
张冲楞了一下,问道:“你叔叔是谁?”
“张行!”
“张行?”张冲一下子想起来了,前几天他在院子里大摆流水席的时候,好象看到过一眼这个孩子,当时还楞了一下,所以还算有点印象。原来这个孩子竟然是张行的侄子,张冲就笑起来,道:“你叔叔怎么了,你这么哭天抹泪的,闹得跟出殡似的。”
“你若不救他,我叔只怕离出殡不远了。”
“你这孩子,越说越离谱了,有这么咒自家长辈的吗?张行是谁,老子能不清楚吗,他能有什么大不了的事?”
“我叔叔被抓起来了,现在就绑在校场的柱子上,过一会就要砍头了。”
“我去!”张冲忍不住叫起来,他一直以为那里绑的不过是哪个倒霉的小喽罗呢,这张行可是个小队长,而且还有三当家的背景,绑也就绑了,还要砍头,这可太过了,“为了什么事?”
“前几天,我叔去鸡头山那边拉拨的粮食,回来的路上,让人给劫了。杨队长很生气,本来要打我叔三十鞭子的,可陈有非得说我叔失了粮食是死罪,杨队长也就同意了。昨天就绑了一天了,说今天是黄道吉日,午时一过就要砍头了。”
张冲抬头看了看天,太阳已经开始稍微的偏向西边了,不由叫道:“不好,时辰快到了。大河,老高跟我去救人。”
第一百三十八章 军令状
事发突然,毛豆始终有些担心,边跑边提醒张冲道:“不用先去和杨队长打个招呼吗?”
“打个毛线啊?你看不出来吗,这是陈有存心要杀鸡骇猴呢,就算他张行是只鸡,老子可不当那猴子!”张冲边说,脚下的步子越发快了起来。
“其实我们先去找杨队长也来得及的,让他缓一缓,这点面子他还是能给咱们的。”毛豆始终不舍气地劝张冲道。
“你怎么越学越倒回去了呢?我敢和你打赌,咱不去求情还好的,只要咱前脚进了老杨的门,后脚这张行的头就得掉了。算了,我还是不和你赌了,这头掉了,就算再缝上也活不成了。”
张行被绑在柱子上一天一夜了,无论体力还是精神都已经崩溃了,他闭着眼睛,昏昏沉沉地等死,耳边猛得响起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这是要上路了吗?”张行绝望地想,忍不住睁开眼,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救命啊。”张行用尽了最后一点力气,狂喊起来。
“张队副,请留步。”看押张行的喽兵上前一步拉住张冲道:“杨队长有令,任何人不得接近张行。”
张冲跑得急,一时间没看清拉他那个喽兵的样子,只觉得说话的声音耳熟,停下脚步一看原来是迟翔,理都没理他,迎面便是一拳,口中喝道:“揍他狗日的。”
这么长时间了,大家都闲得手痒了,见张冲先动了手,谁还能忍得住,大河和毛豆挥着拳头就冲了上去。
看守张行的,除了迟翔,还有一个就是侯廷了,侯廷可比迟翔精得多,远远看见张冲一众人气势汹汹地杀过来,早就躲了起来,把个不知死的迟翔丢在了前面。
迟翔哪里是这三个人的对手,只一个照面就被打倒在地上。张冲顾不得痛打落水狗,连忙掏出匕首一下把张行的绑绳割断。
失去了绳子的拉拽,张行一下子便瘫在了地上,接着便张开大嘴,嚎啕大哭起来,“兄弟啊,你要再晚来一步,可就见不到哥哥了!”
张冲笑道:“快拉倒吧,瞧瞧你那鼻涕,都快过河了,喀不?起来吧,有兄弟我在,谁也动不了一根汗毛。”
陈有那边早就得了到消息了,等张冲带着张行进到杨闻院子里时,陈有早就带着山猫坐在杨闻的对面,一脸愤怒地朝着他吼道:“杨队,这件事你到底管不管,冲法场,打护卫,这不是造反是什么?”
“是尼妹!”张冲一步跨进屋子,指着陈有鼻子道:“今天不是黄道吉日吗,这会到吉时了吧,你信不信老子一刀捅死你啊!”
“我信,有种你来啊!”陈有憋了这么长时间的火终于被激发出来,站起身一脚将椅子踢翻,伸手将腰刀扯了出来,擎在手中,喊道:“张三,你他娘少在老子面前装大尾巴狼,老子还告诉你,爷爷捅人的时候,你还在不知道在谁的腿肚子里打转呢!”
“干他!”张冲脸色发青,咬着牙叫了一声,抽出匕首便要往上冲,这可是动刀玩命的事,毛豆和大河也急了眼,各自抽出腰刀,冲在张冲前面护住他。
“够了!”杨闻一把把桌子掀起来,桌子飞了出去,横在张冲和陈有中间,“你们要做什么,老子还没死呢!瞧瞧,你们还是队副呢,下面的弟兄们都看着呢,动不动就拔刀,当老子的野鸡凹是什么地方?”
杨闻歇斯底里的怒吼,总算把张冲和陈有的怒火暂时压制住了。“张冲,今天你过份了。”杨闻冷冷地说道:“不管怎么样,你至少不应该打一声招呼吗?若都和你一样,想怎么样就怎么样,那山寨会成什么样子。”
“打招呼没问题啊。”张冲也用同样冰冷的语气问道:“谁给我解释一下,张行这事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丢了粮食,按律当斩!”杨闻回答得很干脆。
“律,谁家的律,老子在鸡头山不比谁短吧,我怎么就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样的律呢?还他娘的我造反,私自定律,这才是造反!”
“你!”的确山寨没有这样明确的规定,杨闻出身军营,用惯了套话,今日只是说顺了嘴,没想到却让张冲抓住了破绽,一下被噎住了。
“丢了粮食,难道就算了吗?”陈有冷笑道:“此事若不严惩,以后如何服众?”
“出了意外就拿兄弟当替罪羊,这样倒可以服众了,那真是笑话。”张冲寸土不让地争道:“运粮之事,本来就是个大事,以前鸡头山上,每次缴获粮草,运送时不是出动半个山寨?现在可是三十担粮食,就算把咱们野鸡凹的人都拉出去,也不为过。可你们却只派了张行一个小队,五个人啊,就算是一群娘们都能把他给劫了。我真怀疑,这是不是给张行下的一个套?”
“没有证据的话,张队副还是不要随便说,这种帽子太大,没人能顶得起来。”杨闻急忙拦住张冲的话头。
“好,这件事咱们先不说了。事情已经出了,咱们的粮食也丢了,兄弟也让人给打了,可是你们一不想着给兄弟们报仇撑腰,二不想办法把粮夺回来,第一件事却是拿自家兄弟开刀,这究竟是你们的脑袋被门夹了,还是别有用心?”
“若依着张队副的意思,那此事应当如何处置?”提起粮食来,杨闻的心就一下子沉了下去,说一千道一万,没有粮食一切都完了,他现在是野鸡凹的领头人,这儿要出了乱子,他可是第一个跑不了的。
“别整那些没用的,先把粮食拿回来再说。”
杨闻苦笑了一声道:“谈何容易,现在连是谁干的都搞不清楚,上哪去找回粮食来。”
“谁出的主意杀张行?我怀疑就是那个人做的!”
“你也别一阴一阳的,给老子把话说清楚点。”陈有跳了起来,道:“你要是再红口白牙的乱讲,老子就给你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你他娘的是谁的老子,就是你爹都得管我叫老子。孙子,今天爷爷我就替你娘教训教训你。”张冲说着又把匕首掏了出来。
“行了,有完没完啊?刚说了几句人话,怎么又吵起来了。”杨闻有种头有炸开了的感觉,土匪,全他娘的是土匪,上山这么久了,他真是第一次领教土匪究竟是什么样的德行,“先说正事,把粮食拿回来,随你们去死去活。”
“我说还不够清楚吗?”张冲摇着匕首道:“现在连谁干的都没搞清楚,就忙不迭地把当事人砍了,这不是明摆着杀人灭口吗?”
杨闻楞了一下,不由地看了一眼陈有,陈有当时就慌了,急道:“杨队不要听那小兔崽子胡说八道,处置张行,我只是就事论事。”
“先不讨论这个问题了吧。”杨闻叹了口气,没想到这小小的野鸡凹里的水是如此的既混且深,他真的后悔当初接这个差事了,“现在先商量一下,怎么把粮食找回来吧。”
“谁丢得,就让谁找回来呗!”一直躲在一边没有开口的山猫突然插了一句。
“对。”陈有马上附合道:“谁拉了裤子,谁自己擦屁股。”
或许这也是个好办法,杨闻权衡了一下,开口道:“张行你过来,我现在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你可愿意。”
“愿意,我愿意。”张行连连点点头道,有一线活下去的希望,总比在黑暗中等待死去要强,哪怕只是一个幻影,他也想去摸一下。
“那就好,你去把丢的粮食找回来,这件事就算过去了,到时候,我不但不追究你的过失,还会给你记上一功。”张冲看着和颜悦色的杨闻,觉得他象极了正在诱骗小红帽的狼外婆。
“我去找,我这就去找。”张行扑通跪在地上,如捣蒜一般猛得磕着响头,一边连声道:“多谢杨队不杀之恩。”
“好了,起来吧,留着些力气,快去找粮食是正事。”杨闻现在只想赶紧把张冲他们几个赶出去,好清静清净。
“杨队长,此事不妥。”陈有阴阴地道:“去找粮食当然应该,但什么时候找到,是一天两天,一月两月,还是一年两年,总得有个期限吧?”
杨闻点了点头道:“陈队副所言极是。”便问陈有道:“山寨存粮还能支撑几日?”
“省着点,也不过三五日。”
“那就五天吧。”杨闻叹了口气,看了看张冲,才转过头对张行道:“不是我刻意为难你,现在弟兄们的口粮全靠你了,若找不回来,我也不怪你了,你自去和兄弟们交待吧。”
“哪有那么便宜的事?”陈有冷冷笑道:“怎样交待,最好现在便说清楚,立了字据,省得到时再生出种种说辞来。”
“也是!”杨闻想了想,对张行道:“你可敢立军令状?”
“我立,我立。”只要能活命,张行自然是要求什么就答应什么。
杨闻招呼了一声,外面进来几个喽兵,也有收拾桌子的,也有准备笔墨的,一会功夫准备妥当。张行走到桌前,拿起笔来,半天却没有动作。陈有叫道:“快些儿写,只在那里磨蹭什么?”杨闻也催道:“若是愿立,就抓紧一些。”
张行有些不好意思的说:“不是我不想立,这字我是认识不少,也能写几个,但这么长的一篇我确实写不下来。”
杨闻不觉好笑,道:“这样吧,我替你写了,你只签字画押可好?”张行连忙点头称谢,杨闻来到桌前,笔走龙蛇,一会功夫,便将军令状写好了,给张行念了一遍,问道:“你可愿签。”张行点头称是,拿起笔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又画了花押。
第一百三十九章 儿子
“这事是你惹的,军令状也是你要签的,你不去找粮,只跟着我做什么?”张冲回到自己的屋里,坐在桌前冷冷地道。
“我哪有那个本事,若是有,还会有眼前这个灾祸?”张行哭哭啼啼地站在一边,哀求道,“兄弟啊,你要不给我拿个主意,哥哥这条命也就没有了。”
“没有就没有吧,反正你那命也不值钱。”张冲笑了起来,道:“若依着我,不是还有五天的时间吗,你想吃点什么就吃点什么,想喝点什么就喝点什么,吃饱喝足了,走了也没什么遗憾!”
张行听了,扑通跪在张冲面前也不说话,只放声大哭起来。
过了差不多半个时辰,张冲实在是坚持不住了。他万万没有想到,张行的耐力会如此的好,哭声一直没停不说,中间竟然没有一点歇声,只能无可奈何地摆了摆手道:“你赢了!你还是别嚎了,我这头都大了。你把当时的情形说一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到底是谁做的?”
张行听张冲松了口,这才止住了哭声,将事情的经过前前后后详细说了一遍。这事倒不复杂,张行自鸡头山上,与库房那边办好了交割,便带着粮草往回赶,走到大约一半的行程时,突然从路边跳出一伙强人,便将他们拦下,痛打了一顿之后,就把粮草抢走了。
“是哪个山头做的,我真的不知道。”张行讲完了事情经过,最后叹了口气道:“这边的情形本来咱就不熟,他们又都蒙了脸,我真的认不出来。”
张冲苦笑道:“这可难了,连谁做的你都不知道,让我怎么帮你?”
“我知道。”突然一个稚嫩的声音传过来,屋子里的人都吃了一惊,纷纷抬眼看去,原来是张行的那个小侄子。
从他们回来,那个孩子就一直在门框上,张冲也扫过几眼,孩子也许是惊吓过度,脸色一直非常难看,眼巴巴地看着里面,似乎只有紧紧地盯着他们才能找到点安全感。听孩子这么说,张冲笑了起来,招了招手,道:“你过来,到我这边,慢慢跟我说说。”
那孩子怯怯地走了进来,站在张冲的面前。张冲便道:“你告诉我是谁做的?”
“我也不知道是谁。”孩子摇了摇头。
张冲哭笑不得地把孩子拉到自己的身边,虚张声势地照着他的屁股打了一巴掌,笑骂道:“你这熊孩子,怎么跟你叔一样不靠谱。好好的一边玩,大人说话不要插嘴。”
那孩子见张冲和他闹着玩,安心了许多,道:“我虽然不知道他们是谁,但我知道他们是谁?”
“吃葡萄不吐葡萄皮,不吃葡萄倒吐葡萄皮。”张冲笑着对孩子说:“你跟我说绕口令呢,我教你这个,你自个练去,我们还有正事。”
“不是的。”孩子见解释不清楚,有些着急,结结巴巴地道:“我知道他们住在哪儿。”
张冲不由得一惊,急道:“那你说说看。”
“当时,他们拦下我叔时,我趁着乱就躲到路边的草丛里去了,他们没有发现我。我听他们说话中提到过两个地方,关河口和玉带河,我以前跟着我爹常到这儿采药,玉带河在关河口一带全是荒草坡,没有人家住户,若要住人,只有蛤蟆洞一个地方,所以,我猜他们一定会住在那儿。”
“听听,听听。”张冲兴奋地站起来,搓着手转了一圈,情不自禁地踢了张行一脚,骂道:“你瞎活这么大岁数了,还不如个孩子。”
张行也乐起来,道:“我的好侄子,这次多亏了你啊。”
有了这么重要的线索,张冲的心也放松了许多,便开玩笑地对张行道:“你能确定他是你亲侄子吗,这智商完全不在一个层面上啊。”
张行摆手道:“还真不是亲的,他爹是我本家的一个哥哥,从小对我很照顾。这孩子也是命苦,他娘生他的时候难产死了,去年我那个哥哥也染病走了,临终前将他托付给我,我就一直把他带在身边。”
张冲叹了口气道:“这娃的点倒真背,不过,你领着他也算做了件善事,我现在更相信这积德行善,是一定会有好报的。你不知道,你这侄儿为了救你,差点没被一脚踢死,要不是他给我报信,你现在已经在半天空上了。”说着从怀里掏出两吊钱,塞到孩子的手里,道:“拿着买糖吃,好孩子不能白白挨一脚。”
“好了,现在知道他们落脚的地方就好办了。”张冲继续说道:“当时,他们来了多少人?”根据张冲的经验,做这件事绝对不会是大山头做的,小股流匪要想干成这事,一定要倾巢出去,所以只要知道他们出了多少人,就能把他们的总体实力估计个大概。
“大概三四十,四五十个吧。”张行想了半天,吞吞吐吐地说道:“反正不少,黑压压得一大片。”
“他们来了十五个人,总共有十七个。”孩子回答得很肯定。
“你怎么知道的?”张冲恨不得一脚踹死张行,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这才转头看着孩子,笑眯眯地问道。
“我躲在一边数过的,十五个,绝对没错,后来,我听见有两个人说话,一个问另一个要饼子,另外一个说没有,问的那个就恼了,说明明看到另外一个藏了一个的。另外的那个就说,他把饼子藏在洞里了。问得那个就笑,说肯定会被老葫芦搜了去,另外一个就说不可能,还有**子也在,老葫芦肯定不敢乱翻东西。问的那个便说,要是两个人联手呢。另外一个就说,不可能,他们两个不对付。所以我想他们家里留了两个人,所以一共就是十七个人。”
“完美!”张冲将那孩子抱起来转了一圈,慢慢放下来,笑道:“你就是个天才啊。”又问张行,“他叫什么名字?”
张行笑了笑道:“苦哈哈的人家,哪有什么名字,我们就叫他小六儿。”
“我叫张三,你叫张六,听上去倒象是我儿子。”张冲哈哈大笑起来。
“爹爹在上,请受孩儿一拜。”张六很机灵,立即趴在地上给张冲磕了个响头,甜甜地叫了起来。张冲有些不好意思,毕竟人家的叔叔还在一边,不由地看了张行一眼。
张行急忙上前一步,拱了拱手道:“小六儿若能蒙兄弟收为义子,那真是他的福气,我那苦命的哥哥,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了。”
“好吧。”张冲现在是打心眼里喜欢这个孩子,便道:“小六儿,从今往后你就跟着爹爹,再不跟着你那没用的叔叔受罪了。”
现在加上张行,他那边只有五个人,自己这边能动的连自己不过三个人,八对十七,这个比例还是太大了一点,张冲觉得有点儿头疼,“得好好合计一下。”张冲看了着张行问道,“你有什么想法?”
张行摇了摇头,道:“只听兄弟吩咐。”
“你说要你有什么用?”张冲气呼呼地骂道:“跟没说一样。”
“爹爹,我还想到了一点不知道有用没用?”小六儿在一边轻声地说。
“说来听听。”
“他们抢了咱们身上带的干粮以后,那个当家的就把干粮全分给手下的人了,可是那些人只是狼吞虎咽地吃,好象并不是很感激他们的老大。这件事怪怪的,好象他们上下并不太一心。不知道我想的对不对?”
“若真是这样的话,他们肯定不会一条心的,你这个消息很重要,只是我还没有考虑好这个消息的用处。”张冲笑了起来,心想若是把这小子交到尚诚手上,**几年,肯定是个能独挡一面的好手。只是不知道这孩子的品性如何,好在还有时间,留在自己的身边慢慢观察一些日子再说。
张冲将张行打发走了,让他回去把弟兄们集合起来,随时准备出发,又让小六儿把铺盖也搬过来,以后就在东卧房里住下,叔侄二人欢天喜地的去了。
“去传消息,让老戴安排人到玉带河边关河口一带,特别是蛤蟆洞附近摸索。另外,要他们备马,我要尽快下山去找老尚合计一下。”张冲吩咐完大河,转头对毛豆道:“我这次下山,你就留在山上,张行是个大草包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靠不住的。你盯紧一点,万一陈有他们再出什么幺蛾子,别让他们钻了空子。”
张冲赶回黑泉镇时,已是掌灯时分。尚诚已经将收集来的情报整理好了,和戴敬一起来见张冲。
三人坐定,张冲指了指尚诚道:“你先把情况说一下吧。”尚诚欠了欠身,坐下来道:“情况已经基本上查清楚了,劫粮的那伙人为首的叫一阵风,义州本地人,本是一名无赖子,与人殴斗,背了两条人命,为躲避官府缉拿,上山落草,现在的据点就在蛤蟆洞,平日里他们基本上都是在关河口一带活动。根据我们掌握的情况分析,劫粮草的事情,可能是碰巧了,没有提前预谋的明确证据。”
“他们劫走的粮食可还在?”粮食才是关键,就算是把一阵风全灭了,粮食追不回来,陈有他们肯定还是死咬着不放。现在离事发毕竟已经过去几天了,张冲有些担心地问。
“应该还在。”尚诚道:“存粮的地点也已经查清楚了,就在离蛤蟆洞不到半里的一个被盗空的古墓里,那里有三到四个人在看守。从地形上看,在蛤蟆洞里,可以很清楚地观察到古墓附近的一举一动。”
第一百四十章 上策
“还有什么消息?”听说粮食还在,张冲总算放下心来,可一阵风那边对这批粮食严防死守,这实在是让人头疼的事情。
尚诚又道:“一阵风这股土匪总人数不详,应该在二十人上下,这几天他们好象又要有新动作,出来进去,人不齐,所以具体人员不详。”
戴敬补充道:“这个一阵风落草多年,但是没有什么发展,身边的人基本都是刚开始跟着他的,好象没有添什么新人。”
张冲便笑起来,道:“这个问题跳过去吧,他们只有十七个人。”尚诚和戴敬吃了一惊,张冲便把张六儿的分析说了一遍,尚诚惊道:“十多岁的孩子怎会有如此心思,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六儿还对我说了一件事。”张冲笑了笑,便把六儿说过的一阵风分饼子的事说了一遍,问道:“这件事,你们怎么看?”
尚诚笑道:“这孩子真是聪明绝顶,这个事情,我们也已经查清楚了。一阵风为人表面大方,但实际上极为俭吝,象饼子这样的东西,一定会均分,但要是有了银子,定要全部贪占,一分都不会流给弟兄的。时间久了,大家都摸着了他的品性,所以越来越对他不满,只是惧于他的狠辣,不敢反叛而已。”
张冲想了想,道:“情况也说得差不多了,你们两个再说说,怎么才能把这些粮食夺回来。”
尚诚看了看戴敬,戴敬推让道:“还是你说吧,还能清楚些。”尚诚便道:“我和老戴事先也合计过了,最好的办法莫过于擒贼擒王。”
张冲笑道:“具体说来听听。”
“一阵风现在上下离心离德,只要干掉了他,他的那帮手下,一定会不战而降的。所以我们的意见是选择合适时机,发动突袭,全力击杀一阵风,我们也已经推演了几次,还是比较有把握的。”
张冲突然问道:“有没有蛤蟆洞附近的地图?”
尚诚从他手边的资料中抽出一张折叠的大纸,走在张冲面前将纸摊开,却是一张标注详尽的地图。张冲盯着地图半天没有言语,最后摇了摇头问道:“一阵风有没有独自外出的时候,或者有没有远程射杀的机会。”蛤蟆洞的位置很刁,正面突袭的难度很大,所以张冲的心里抱着一丝幻想。
戴敬摇了摇头道:“应该不会有这样的机会。据我们了解,一阵风很小心,平常外出身边基本上不会少于三个人。而且他很少出洞,昨日我们蹲守了一天,竟一次也没见他出来。远程射杀的机会可遇不可求,短时间内恐怕很难找到合适的时机。”
张冲叹了口气,又问:“你们推演的时候,有没有预计一下伤亡?”尚诚笑了笑,道:“打仗难免会有伤亡,这个很正常。突袭的变数太大,不太好预计,若攻击顺利,基本上不可能有伤亡。若是不顺,打成胶着战,可能就会有伤亡,但伤亡也不可能很重。”
张冲突然笑了起来,道:“尚先生的心可真够大,什么叫伤亡不重?我就你们这几个人,折一个都可以说是元气大伤。三十石粮食就要换我兄弟一条命,我们的命没那么贱。算了,这件事还是我来想办法吧,我明日一早便回去。这件事只是件小事,大家该做什么还做什么。老戴,你安排个人,在蛤蟆洞十二个时辰不间断蹲守。老尚,那边的情况,你要首先整理,一天一往野鸡凹报。”
陈有和山猫没有什么新的动作,听了毛豆的报告,张冲的心里稍稍放松了一些,只要背后别乱,胜算总会大上几成。
小六儿见了张冲很兴奋,只要有机会,便在张冲的周围转悠。张冲看着小六儿,笑道:“你跟我去趟蛤蟆洞,你敢不敢?”
“当然敢,只要有爹爹在,哪里孩儿都敢去。”小六儿挺着胸脯,努力地让自己显得更加豪气一些。看着他故作大人的姿态,张冲又忍不住大笑起来,摸着他的脑袋道:“那我就领你去玩一会。”
在蛤蟆洞附近实地连转了两天,张冲的思路也慢慢明晰起来。“咱们回去吧。”张冲从草丛中爬起身来,拍了拍手上的土,愉快地对小六儿道。
“这就走了吗?”小六儿有些不放心地看着张冲道:“咱们怎么去把粮食拿回来?”
“山人自有妙计!”张冲故作高深地仰着头,还没来得及充分展示自己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潇洒神态,忽然口音大变,叫道:“我靠……”
“爹,留神脚下。”小六儿的提醒还是慢了一步,只见张冲脚下一滑,身子歪了歪,双臂挥舞了几下,终究还是没有能控制住身形,一头栽进路边的沟里。连日无雨,沟里已经没有多少水了,不过泥倒是真稠,实实地摔进去,接连挣扎了一下,又打了个滚,这一系列如同蘸糖葫芦一般的动作完成后,张冲实实变成了个泥人。
这突如其来的插曲,极大的影响了张冲的好心情,狼狈不堪地跑回院子,张冲便大呼小叫地喊大河赶紧准备洗澡水,上上下下冲了几遍,还是觉得身上有股子污泥的臭味,正坐在桌前郁闷着,就见张行便急火火地跑了进来,道:“我的好兄弟,这几天老也见不到你的面,到明天可就是最后一天了,粮食的事怎么样了。”
“立军令状的是你,又不是我,我着什么急?”张冲窝了一肚子的邪火,不耐烦地答道。
“是我立的,所以我急啊,明天找不回粮食来,白纸黑字,我的脑袋可就搬家了。你说说,这可怎么办呢?”
“好办,我让六儿多给你烧些纸钱不就行了。”突然觉得有人比自己更倒霉,张冲的心情似乎一下子好了起来,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我的亲兄弟啊,你就别说风凉话了,好歹给我透个底啊。”
“我自己都没底呢,透给你个屁。”张冲横了他一眼,眼珠一转,突然道:“你有没有蒙汗药、**之类的东西?”
张行脸一红,他在山下时,玩的就是**。靠着这些下三滥的玩意,糟蹋了不少的大姑娘小媳妇。人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时间久了,终于失了手,被人识破了,吃了亏的人家便联起手来,放出话来定要骟了他。张行听了,当时就吓尿了,连夜就跑到鸡头山上落了草。
做“花活”的,在黑道里也没人待见,走到哪里都是个笑话,所以对这段历史张行很避讳。秃头怕人说“光”字,张冲一提这事,张行自然心虚,讪讪道:“谁有那玩意?”
张冲见张行神色怪异,突然想起来,以前隐约听人提起过张行的故事,没想到自己无意间竟歪打正着,心中不禁大喜,骂道:“少他娘的在我面前装正经,立即给我去配,药性要烈,吃进去需半个时辰才发作的。今天晚上要是送不来,你就自己选棺材吧,料子选好一点,钱我来出。”
张行见张冲不象是拿自己的糗事开玩笑,连忙应了一声,便急急地跑了回去。张行这么多年在山上混得也不如意,很少能有机会下山,所以他非常珍惜每一次下山的机会,平日里在**技艺上自然要痛下苦功夫。
张冲提出的要求并不高,符合条件的随手就能从箱子里掏出七八种,但这事毕竟牵扯着自己的性命,张行考虑再三,最后选了自己觉得效果最好的一种,揣进怀里,便往张冲的院子里走去。
张冲见张行去而复返,差点气闭了,怒骂道:“你这不知死的东西,还不去准备,又跑回来做什么?”
张行怪里怪气地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递给张冲道:“怎么样,这些够不够?”张冲接过来,掂了掂,问道:“效果怎么样?”
“这药无色无臭,混入汤水之中即可。人吃之后,什么感觉都不会有,半个时辰后,等头开始发晕,便是药性发作之时,眨眼间就会昏睡过去,再不知人事。一般情况下,中了这种**后,昏睡时间在三个时辰以上。除非服了我的解药,中途即使用清水泼面,仅仅能醒,但四肢仍然是无法动弹的。”
“很神奇嘛!那放到酒里如何,影响不影响效果?”
“放到酒里是最好的,但药性可能会提前一点发作,大约能提前一刻钟,但绝对不会提前到两刻钟,只是持续的时间可能要长些,可能会延长半个时辰到一个时辰。”
“这个倒无所谓,你这些是多大的量。”
“三十个人左右吧。这玩意吃不死人的,无非就是多睡会罢了。”
“那就成了,把解药也给我留下。”张冲笑道:“你回去好好的睡一觉,明天叫上你的兄弟,跟着我去拉粮食!”
张行等的就是张冲这句话,忙不迭的谢过张冲,欣欣然地回去睡觉了。
第五天依旧是个好天,一丝云儿都没有,阳光就那么直直地倒下来,将秋天的寒气蒸得无影无踪。
“这鬼天气,便是伏天也这么热了。”一个喽罗骂骂咧咧地来回转悠着。
“别急,快中午了。”另外一个喽罗抬头看了看不远处的蛤蟆洞的洞口:“一会该有人来换咱们了。”
“我可等不急了,你带水没有?老子的嗓子都快冒烟了。”
“在家门口里带什么水,忍着,一会回去喝。”
“你他娘的说的容易,老子可忍不住了,不行,我这就回去,喝一口就回来,你先自己盯一会。”
“你小子。别走,回来,有人过来了。”
正要回洞的那个喽兵,急忙转回来,猫着身子蹲在另一个喽兵旁边,小声问道:“什么情况?”
另外一个喽兵嘘了一声,指了指山坡下面。
山坡下面的路上,远远走来了两个人,一大一小,大的挑着担子,小的跟在后面,一蹦一跳的,走得很欢。
第一百四十一章 打扫战场
“有买卖了,你在这儿守着,我这就回去报告老大。”
“好的,你可快着点,要不然这两只肥羊可就过去了。”
一个喽兵撒腿便往洞里面跑去,不一会的功夫,洞里呼啦啦冲出七八个人来,连窜带跳地来到了大路中间,堵在了那一大一小两个人的面前。
其中一个面相老成的人,似乎是这帮人里的领头的。他踢了自己身边的一个小喽兵一脚,歪了歪头,示意他上前搭话。
小喽兵得了令,摇头晃脑地走了出来,来到两个行人面前,双手抱膀,打摆子似的踮着脚,气势汹汹地高声吟唱道:“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过此路,留下买路财。胆敢说不字,上前揪脑袋。死在荒郊外,管宰不管埋。送上望乡台,永远回不来,回呀么回不来。”
挑着担子的那个人吓得一哆嗦,停下脚步,看傻子一样看着那个念念有词的喽兵,等他唱完,才回过神来,急忙放下担子,朝着喽兵作了个揖道:“好汉,有什么事吗?”
“干什么的?”喽兵边说边走上前来,推了那挑担子人一把,生气地叫道:“合着老子唱了半天,你一点没听明白啊?”
“好听,好汉爷这曲儿唱得楞是好听。”挑担子人弯了腰,一脸傻笑地举起大拇指奉承道。
“滚蛋,少给老子装傻装楞。老子这边打劫呢,你严肃点!”喽兵骂了挑担人一句,再不理会他,绕到担子前,定睛一看,原来这人担的却是两个坛子,外面贴着红方纸,上面黑墨写就的一个大大的酒字。喽兵眼睛一亮,这个字他真是认得的,急忙上前打开坛盖,凑到坛口,抽着鼻子闻了闻,又将另外一个坛子的泥封也拍开,照样闻了闻,这才回过头,兴奋地喊道:“酒,是酒。”
众喽兵一听,立即欢呼起来,不约而同地冲了上来。那个挑担的汉子急了,一把抄起扁担,夸张地舞了一下,将身站在酒坛前,展开双臂将坛子护住,高声叫道:“你们别过来,不然我就不客气了。”挑担汉子的恐吓显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一个喽兵走到他身边,突然跳起来,一脚便踹在了他的心窝上,挑担汉子闷哼了一声音,直直在摔在地上。跟着那个汉子的孩子飞跑过去,见挑担人躺在地上满脸痛苦地皱着眉头,吓得一把抱住他哇哇大哭起来。众喽兵见此情景都大声笑起来,径直去抬那两个酒坛。
“住手!”那个领头的老成喽兵突然喊了一嗓子,众喽兵楞了一下,纷纷抬起头疑惑地看着他。只见他走到酒坛跟前,见那坛子边上还拴着一个舀酒的葫芦瓢,便将瓢拿起来,舀了一瓢酒,走到挑担汉子面前,冷声道:“把它喝了。”
那汉子却不接瓢,坐在地上哀求道:“这酒是人家早就订好的,可千万不敢动啊。”那老成喽兵回过头,朝着众喽罗使了个眼色,两个喽兵便冲过来,一左一右架起那汉子的胳膊,那老成喽兵便用手捏开挑担汉子的嘴,将那一瓢酒直直地灌到了他的嘴里。
酒灌得急,那汉子呛了一口,众喽兵放开了手,他便伏在地上大声地咳嗽起来,又引得众人大笑起来。
那老成喽兵站在挑担汉子面前,死死地盯着他看了好一会,见始终没有什么异常,便喊道:“兄弟们,将酒抬回去,咱们好好乐呵乐呵。”
众人欢呼一声,将酒抬了,扬长而去,任那汉子坐在地上嚎啕叫骂。眼看众喽兵进了洞,那个孩子突然笑了起来,对挑担汉子道:“爹,成了,我过去看看。”
“不急。”挑担汉子也笑了起来,“你叔这药得一个时辰之后才能发作,咱们先离开这儿。”
“爹,你没事吧?”那孩子有些心疼地给汉子揉了揉胸口,又恶狠狠地道:“刚才那孙子出手太重了,等过会,我非把那厮的腿砍下来不可。”
“没事,就他两下子还伤不到我。”挑担汉子从地上站起来,边拍打着身上的尘土,边道:“别急着发狠,这儿不是久留之地,有什么事先离开再说”。
“差不多了吧。”等了许久,孩子又有些忍不住了,站起来往远处张望着。
“我说小六子,你这性子还要再定一些才好。”原来这一对父子就是张冲与小六儿扮的,张冲看了看天上的日头,道:“应该差不多了,咱们过去看看。”
爷俩一路小跑,从刚才喽兵抢酒的地方爬到山坡上,没走几步,就见两个喽兵四仰八叉地躺在草地上,张冲忍不住笑道:“这才是真的成了,走,洞里看看去。”
蛤蟆洞是一个天然形成的洞穴,外窄里宽,呈喇叭状。张冲这两日一直在外面观察,对山洞里的情形好奇得很,进去了才发现,这个山洞不算深,也就十几米的样子。洞里面的石壁上,每隔几步便插着一个火把,走在里面并不觉得暗,张冲带着小六儿走了没一会,便到了洞底,这才发现洞里的结构并不复杂,就一条巷道直通底部,心里不免有些失望。
张冲四下里打量了一下,这个大厅的石壁没有斧凿的痕迹,应该是自然形成的,看上去还算宽敞,大概有平常人家的五间屋那么大,容个三四十人不成问题。大厅两边各有几个小洞,洞口约有一人半高,显然是人工凿成了权做住处的。其中有一个洞口加了一道布帘,想来应该是一阵风的卧室。
张冲里外转了一圈,事情与料想的一样,里面的喽兵全都中了招,横七竖八躺地到处都是。刚走出洞口,小六儿便从后面追了出来,高兴地对张冲道:“一共是十一个人,加上外面两个,还有四个。”
“走。”张冲指指了对面的古墓,“那边应该还有。”
这两日,他和小六儿已经把这个地方摸得烂熟,张冲话音刚落,小六儿便飞奔过去,等他到了墓门口,小六儿已经走了出来,笑道:“全了,四个都倒了。”
张冲进去看了一眼,这古墓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看壁画上的图形与墓砖的材质,应该是汉代的,里面的东西当然早就被盗得一干二净了,连主人的棺椁都无影无踪了,无良的盗墓贼还在墓壁上留下了“到此一游”之类的涂鸦。
一阵风最近好象没有什么进帐,墓室里显得空荡荡的。张行他们被劫走的粮食全堆在墓室的一个角落里,袋子外面都带着鸡头山的印记,四个喽兵歪倒在粮食堆里,流着口水,打着呼噜睡得正香。
张冲走出古墓,回头对小六儿道:“你现在抓紧时间回去给你叔送信,让他带人过来拉粮食,我在这边先盯着。”
小六儿有些不放心的道:“爹爹可要小心些,若是有什么变化就快些跑。”
张冲忍不住笑了,摸了摸小六儿的头道:“你这小鬼头,这个还用你嘱咐?我心里有数,你快些去,别让我等急了。”小六儿这才应了一声,飞快地跑了出去。
张冲回到蛤蟆洞,站在洞口,四下里的情形尽收眼底,见小六儿彻底跑远了,才从怀里掏出一只信箭,拉了引信,箭飞了出去,在半空中发出一声尖厉的声响。
远处的道上飞奔而来一支马队,此起彼伏催马的吆喝声由远及近,马蹄踏过,尘土飞扬。等到了蛤蟆洞附近,马队便离了大路,上坡的小道崎岖不平,马上的骑手的精湛骑术就显现出来,马速没有减慢了多少,转眼便来到了张冲的面前。
冲在最前面的毛豆首先从马上跳下来,朝着张冲抱了抱拳,大声笑道:“老大,你没事吧?”
张冲淡然一笑道:“这话说的,你跟我又不是一天了,对付这几个小毛贼,我再有事的话,也就不用混了。别整没用的,分两路,先把人捆结实了再说。”
张冲一声令下,大河便引着戴敬和梅善进了蛤蟆洞,毛豆则带着甄信、单友去了古墓,等把一阵风一伙全部捆好了,大家重新来到蛤蟆洞里集齐了,张冲便对毛豆道:“你们还有半个时辰的时间,抓紧时间打扫战场。”
一阵风队伍的规模很小,家底也少得可怜,毛豆刚才已经在古墓里搜过一遍了,苦着脸道:“全是些垃圾,这些破烂还要它作甚?”
张冲白了他一眼道:“你是不是傻啊,一阵风是个守财奴,能没有好东西吗,去他住的地方找,一定能找到好东西。”
毛豆一拍脑袋,笑道:“着啊,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呢。”急忙招呼大家一起进了一阵风的卧房。
一阵风住的那间洞穴本来就不大,八个人挤进去,基本上就是人挨着人了,就算只是蛛丝马迹,也难逃大家的眼睛。
“在这儿。”甄信突然叫了起来,大家闻声一齐围了过来,甄信指着一处墙壁道,“这儿明显要光滑些,应该就是这儿了。”说着伸过去手去上下摸索了起来,果然找到了一处缝隙,拿手一抠,便把一块石头拽了出来,里面是一个小洞,放着一个小木头盒子,毛豆看了一眼,叹了口气,道:“他娘的,忙活了这么多天,就这么点东西啊。”
张冲也很失望,道:“算了,有毛不算秃,蚊子再小也是块肉不是?”
说话间,甄信已将盒子拿出来,托在手中,感觉轻飘飘得,便苦笑着看了看张冲。
张冲点了点头道:“打开来看看吧,这个一阵风倒底藏了什么宝贝?”
第一百四十二章 一阵风
甄信把盒子放在一阵风的桌上,打开来只看了一眼,便被惊住了,口张得老大,半天才抬起头来,结结巴巴地道:“老大,银票,是银票。”
“银票?”张冲也惊了一下,急走几步,走到近前,伸手抓起来几张,一一看去,果然都是银票,上面带着南汉国最大的钱庄“汇丰源”的印戳,如假包换。张冲顺手将银票扔回盒子里,不禁叹道:“一阵风这家伙老有才了,还是换成银票方便啊。”
蛤蟆洞这地方,虽说地形还不错,但真要遇到实力强的山头大举进攻,这点地形优势就可有可无了。义州虽然遍地土匪,但要真想找一处能够建山寨的地方也不是很难的事情。不过一阵风的队伍实在太小,要想建起鸡头山那样的山寨根本不可能,就算建成了,也守不住,而且死得更快,只怕不出三天就会被眼红的人给灭了。所以象他们这种实力的队伍就只能是四处流窜。
相对而言,蛤蟆洞的确是个不错的栖身之地,但这儿终究不是长居之地,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得挪地方,到那时黄白之物可就成了累赘了,真不如换成银票,一旦情况有变,一把就能揣到怀里,抬腿跑路就是。
“快数数,有多少。”毛豆立即凑上去,推推了尚诚,甄信这才回过神来,稳定了一下情绪,一张一张地清点起来。
甄信边数边有些佩服起一阵风来了,这货若是个娘们,那可真是持家的好手。这半盒子银票,最大的不过二百两,最小的竟然有五银子的。费了好大的劲,甄信总算把所有的银票清点完了,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直起身子,道:“一共是二千三百五十两。另外还有一小包首饰,品质都还不错,少不了三五百两银子。”
张冲笑道:“这一阵风还真攒了不少!好了,甄信把这些东西都带回去交给老尚,让他将首饰也列好明细清单,一并收到库里去。老戴,回去以后,和老尚合计一下,这就把兄弟们这个月的饷发下去,先按着大家在骁骑卫的标准。大伙离开军营也有些日子了,口袋里都空了吧?拿了饷,都出去乐呵乐呵,吃喝嫖,随你们造,就有一点,谁也别沾赌。这是铁律,若是犯了,不管是谁,自己收拾东西滚蛋!”
戴敬笑道:“老大放心,咱们这几个兄弟,都没那个劣习。”
毛豆和大河自然需要留下来,三个人又把善后的事商量了一遍,张行才气喘吁吁地跑过来。
“不算晚吧?”半个时辰,十几里路,张行已经活活累成了一条狗,躬着身子,双手扶着腰,不住地喘着粗气。
“岂止是不晚,比我预计得要早多了。”张冲哈哈大笑道:“没想到老兄跑起来还是蛮快的嘛!”
张行摆了摆手,苦着脸道:“行了,你就别在一边说风凉话了,这一通跑,半条命快没了。”
张冲往远处看了看,后面的人已经出现在了视野范围之内,不一会儿功夫也赶了过来,小六儿从车上跳下来,笑道:“爹,没什么事吧?”
张冲笑着摇了摇头,见来人拖着两辆车,便转过头来对小六儿道:“你没有告诉他们,这儿有车吗?”
小六儿道:“怎的没说,可我叔就是不放心,非得再找两辆来,还耽误了不少功夫呢。”张冲点头道:“好吧,拉来就拉来吧。”又对大家道:“大伙抓紧时间休息,一会把粮食装车,咱们早点收工。”
三十石粮食,用不了多点时间,张行见装好了车,便走过来找张冲:“粮食装好了,咱出发吧?”
张冲看了看,道:“这不还空着两辆车的吗,既然拉都拉来了,也别浪费了,看看有什么好东西,一齐装了回去。”
张行等的就是这句话,回头吩咐了手下的兄弟,这帮人可没有毛豆那么财大气粗,什么破衣旧被,锅碗桌椅,收拾了个一干二净,又满满当当地装了两大车。张行满脸笑开了花,咧着嘴道:“这回行了,咱们走吧。”
张冲怪道:“那这些人怎么办?”
一阵风一伙人象破麻包一样堆在一起,张行走过去,挨个看了看,走到张冲身边,笑道:“这帮家伙见了不花钱的酒可真没把自己当外人,都喝了不少,我看最起码得明天早上才能醒了,让他们躺这儿吧,没事的。”
张冲摇了摇头,不解地问:“难道就这么放过他们吗?”
“不然还能怎样?”张行笑了笑,在鸡头上山,俘虏都是由巡山营处理的,所以他很明白里面的规矩,道:“又不是火拼,有深仇,这样的事,带回去不过是打一顿,再扔出来。我看咱干脆就别费那个事。”
“就这么便宜他们了?”
“这也算是咱们义州道上的规矩吧。行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不行,我看此事不能就这么轻易地算了。若是放过他们,日后谁还会把咱们野鸡凹放在眼里,今天你抢我的粮,明天他抢我的钱,咱们还要不要混下去?”张冲冷冷地道:“必须得让他们付出代价。”
“你的意思是?”张行看着张冲的脸色,心里的些发毛,一股寒气从背后钻上来,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小声道:“几十石粮食,这可是十几条性命啊,兄弟要不要再考虑考虑。”
“没那么严重。”张冲轻声一笑,“他们的命我是要定了,不过不要死的,要活的。”
“要活的,什么意思?”
“咱们野鸡凹现在多少人?满打满算,不过二十几个,实际上的实力,不比一阵风强多少。这件事一旦传扬出去,不知道会有多少人要打咱们的主意,真攻起山来,咱们能顶到鸡头山那边的援兵来吗?”
“我明白了,队副的意思是收了他们。这事虽然是件好事,但你想想,他们这边十几个人,咱们吞得下吗?万一炸了营,让他们反咬一口,咱们也受不了。”
“当然不能全收,能收的收,不能收的直接解决掉。现在,你去把他们弄醒,我自有主张。”
张行转身叫过一个手下,让他去打一桶水来,又对张冲道:“现在不能给他们解药,要是全醒了,咱们哥几个说不定让他们就给反收拾了,我看不如这样,把解药放到水里,泼醒他们,这样的话,人是醒了,但力气只能恢复到平常的一半左右,就算他们想搞事情,也没有那大的本事。”
张冲笑着拍了拍了张行的肩膀,笑道:“还是老兄想的周全,好极了,就依你说的办。”
一桶水浇完,一阵风和众喽罗陆续睁开了眼睛,大家见自己被捆了个结实,抬头又看到被簇拥着的张冲,正是那个挑酒的汉子,大家为匪多年,马上就明白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阵风是大当家的,到了这个时候,想缩在后面是没有可能的,便挣扎着站起身来,朝着张冲点了点头道:“敢问好汉是哪座山头的?”
张冲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张行便冲上来正反给了一阵风两个大嘴巴,骂道:“你个狗日的,少在那里装傻,老子是野鸡凹的,你抢粮食的时候就知道了。”
一阵风的脸抽了抽,忍着怒气,用尽量平和的语气道:“这件事,是兄弟的错,我有眼无珠冒犯了众位好汉,这事就算过去了,山不转水转,这份情,我一阵风认下了,日后定当加回报。”
“山不转水转,是没有错。”张冲冷冷一笑:“只怕是再也转不到你那边了。敢动老子的东西,我今天要看看你的胆子究竟有多大?”
“你想怎样?”一阵风倒没把张冲放在眼里,冷笑道:“不过几十石粮食,罪不至死吧?我劝你也冷静一些,不要以为咱们义州绿林就没有规矩。”
“规矩总是人定的。”张冲突然大笑起来,道:“那我今天也要定个规矩。”说着,回过头看了看毛豆,道:“去把那货的胆给老子挖出来。”
毛豆大声应了,抬腿将插在靴筒里的匕首拔出来,握在手中,狞笑着朝一阵风走了过来。
一阵风这才慌了,高声叫道:“你不要乱来,宋瓢把子有令,取物不取命,你敢坏他的规矩,他定不饶你。”
张冲大笑道:“休要拿宋瓢把子来压我,他也说过,同道之间,非仇不得相扰。我们野鸡凹一向与你们井水不犯河水,是你先动手,打了我的人,劫了我的粮,若是追究起来,也是先收拾你才对。”
“上天有好生之德。就算我先动手有,也不过是谋财罢了,你现在为了几石粮食,就敢坏人性命,难道不怕报应吗?”
“我们做匪的哪个不怕报应,我们做匪的哪个又怕报应!我劝你还是不要废话了,早死早托生,下辈子选个好人家投胎,不要再做匪了。”
“要死便死!”一阵风见张冲铁了心要置自己于死地,倒把一股豪气激了起来,道:“小贼攮的,尽管放马过来,爷爷若皱一下眉头,便不是好汉。”
“好好好!”张冲大叫三声道:“这还象是条汉子,你记住了,老子叫张冲,到了阴曹地府,去阎王老儿那儿告状,莫要说错了名字。”说完,一个箭步跳到毛豆身边,从他腰间抽出百炼钢刀,反手一刀砍在一阵风的脖子上,一腔血喷了出来,飞溅到半空。
第一百四十三章 受降
张冲拎着刀眼看着一阵风直直地倒了下去,这才上前一步,就着他的衣服将刀上的血迹擦干净了,又重新插回毛豆的腰间。
“还有谁?”张冲冷冷地道:“再有汉子,尽管站出来,老子一个一个送你们上路。”
说动手就动手,这厮不按套路出牌啊!众匪心惊胆站的想,一个个使劲缩着身子,就怕自己成为下一个倒霉蛋。
“刚才是谁打的我?”张冲话音刚落,小六儿便跳出来,一把拽住刚才动手的喽兵,叫道:“爹,这王八蛋在这儿呢。”
那个喽兵吓得浑身发抖,死命地往后缩,口中叫道:“爷爷饶命,爷爷饶命。”
“刚才那本事哪儿去了?”小六子见拽不动他,气得放开手,狠狠地踢打起来。那喽兵满地打滚,口里大声地讨饶。
“行,你也是个有胆的。”张冲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来,几步来到那个喽兵的身边,在他的腹部划了一圈,转头对小六儿道:“胆就在这个位置,你把他的胆取出来,我要看看他的胆子有多大。”
“好来。”小六儿轻快地应了一声,跑到毛豆身边,笑道:“借你的刀一用。”毛豆笑了笑,拔出刀来,反手一转,将刀把递给小六儿,道:“留神,别划了手。”
“你就放心吧,我用刀可溜着呢。”小六儿拍了拍胸脯,接过刀来,跑到那个喽兵身边,刚要动手,却停了下来,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脑袋,对张冲笑道:“爹,我忘了你刚才划了哪儿了。”
张冲摆了摆手,道:“小小年纪,记性这么差,自己好好想想,急什么,反正肚子就这么大,总会找到的。”
“那只能这样了。”小六儿苦笑一声,回过头来,看着那个喽兵道:“你要乖,若是乱动,我就更找不到了。”
那个喽兵哀号道:“好汉爷啊,我哪有什么胆啊。”说着,竟然大口的呕吐起来,吐了一会,大哭起来:“完了,我的胆吓破了,口里怎么这么苦。”
张冲听了,忍不住笑道:“算了,今天且饶你一条狗命。”然后看了一圈一阵风的手下,笑道:“非是我心狠手辣,只是这一阵风无端挑衅在先,我家兄弟差点因此被砍了头,所以必定是留他不得的。但各位不同,你们只是胁从,并无大恶,而且我也敬重各位好汉,有心结交,这样,我给你们两条路选,一条是你们跟我上山去,从此咱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大碗喝酒,大秤分金银,一起逍遥快活。另外一条路,若你们另有出路,我也绝对不拦着,从此咱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日后遇上了,抱抱拳是朋友,低低头是路人。大家想一想,若要跟我们走的,便请站到这一边来,若是想走的,现在就可以走了。”
众喽兵面面相觑,谁都摸不清张冲要搞什么事情,一时间都没了主意,张冲也不着急,只站在一边,微笑地看着大家。
“这位老大。”张冲听到有人说话,转头看去,却是刚才劫道时的那个老成一些的喽兵。
张冲笑了笑道:“这位兄弟,你什么话尽管说。”
那人见张冲满脸和善的样子,鼓了鼓劲,道:“我家里还有老母,老大能不能高抬贵手,饶我一条贱命,让我回家奉养老娘。”
“这个必须能!”张冲点了点头,道:“孝子啊,我这一辈子最敬重的就是孝子,老高,把这位兄弟的绳子解开,让他下山去吧。”
毛豆得令,上前将那个老成喽兵的绳子解开,那喽兵给张冲深施一礼,转身便往坡下走去。这时,张冲身后的大河,从背上掣出**,瞄准那喽兵的后心勾动了扳机。现在他们的**是经小金多次改造过的,其威力与刚开始用的玩具弩箭不可同日而语,比南汉军队里用的制式长弓还要厉害一些,三箭连珠,势不可挡,直接将那喽兵钉在了地上。
“我要跟当家的上山。”刚才吓吐了那个喽兵突然跳起来,连滚带爬地来到张冲身边,跪在地上,边磕头边喊道:“小的愿追随当家的,誓死效忠当家的。”
没有人会对张冲出尔反尔感到震惊或者愤怒,指望着土匪说话算数,比指望着太阳从西边出来还难,言必行,行必果,那还叫土匪吗?众喽兵也反应过来,一块涌了过来,生怕行动的慢了,再被那弩箭钉在地上。
张冲微微一笑道:“既然大家都是自愿上山的,那以后咱们就是兄弟了,快快松绑。”张行对自己的**还是相当自信的,转头吩咐手下将众喽兵身上的绳子解开。
张冲暗暗留意着这帮山匪的神情,见没有什么异常,心里稍稍轻松了一点,正要招呼大家回山,转头却突然发现小六儿正拿了几个饼子,一边啃,一边递给大河一个,这时,才感觉肚子有些饿了,过来的时候,已近午饭时间,折腾了这么久,太阳已经有些偏西了,真该吃点东西垫垫了。
大河接过饼子,咬了一口,呸地吐道地上,叫道:“这么牙碜的东西,如何入得口?”说着从背包里摸出两个白面饼扔给小六儿,道:“凑合着吃这个吧。”
张冲见了,心中暗暗发笑,自己的这帮穷哥们现在也都膨胀了,想当初一个野菜饼子都能当作过年,现在白面饼却只能凑合,短短几月,人的心就变了许多。正想着,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便远远得和小六儿招了招手。
小六儿见张冲叫他,急忙跑了过来,问道:“爹,有什么事?”
张冲指了指他手里的野菜饼子,道:“你这玩意从哪儿拿的?”小六儿笑道:“刚才他们从洞里翻出来的。”小六儿只道张冲饿了,便将大河给他的白面饼递过来,道:“爹还是吃这个吧。”
张冲摇了摇头,却把野菜饼子拿过来,抬头看了看,见刚才又哭又叫的那个小喽罗正在附近,便叫了一声,招手道:“那个谁,你过来。”
小喽罗见张冲唤他,忙不迭地跑了过来,点头哈腰地笑道:“当家叫小的有何吩咐?”
张冲笑了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小喽罗急忙回道:“小的叫刘川。”
“刘川?”张冲笑道:“名字不错,你跟着一阵风多久了。”
“差不多五六年了。”
“那你也是这里的老人了。”张冲举了举手里的饼子,问道:“刘川,这是你们的午饭?”
张川看了一眼,应道:“是的。”
“你们不是刚劫了我们的粮食吗,精粮白面都有,怎么还吃这种东西?”张冲不解地问道。
“回当家的话,一阵风有交待,这些粮食一粒都不敢动,要卖了换银子的。”
“一阵风真是个买卖人啊!”张冲彻底服了,今年义州大丰收,一石粮食最多不过五六钱银子,这三十石粮食也就是十几不到二十两的样子,要不然鸡头山那边也不至于这么大方,一次就拔了这么多粮食过来。张冲苦笑着摇了摇头,随口问道:“现在粮食可不好卖啊,到底卖出去了没有?”
刘川摇了摇头道:“这种事不是我们这种小喽兵能知道的,一阵风平日里都是自己办,最多也就是找黑五商议。”
张冲道:“你去把那个黑五叫过来。”
刘川苦笑一声,道:“这个怕是不能了。”偷偷指了指大河道:“黑五已经被这位爷给钉到地上了。”
张冲只好摆了摆手,让刘川暂时下去。刘川走了两步,突然又回过头来道:“今天早上我从一阵风房间门口走过,听他和黑五两个人在嘀咕,只听了个什么‘邓老板’,不知道是不是买家,我也听的不真,若是不对,当家的可不要怪我。”
张冲心里突然动了一下,“邓老板,莫非是黑泉镇的邓家?”张冲暗道,心里便有了主意,叫过张行,道:“时候不早了,你带着粮食和这些人先回野鸡凹,人一定要交到杨队长手里,至于怎么处置,全听他安排。我还有些事要办,就不和你们一道了。”
张行应了,带着人自回山不题。张冲便叫过毛豆、大河,把心里的疑惑说了一番了,大家又一齐商定了个办法,便回蛤蟆洞等买粮的邓老板上门。
果然,天还没擦黑,毛豆便进来回报,道:“邓老板来了。根据我掌握的情况,这个邓老板应该就是黑泉镇上做粮食生意的那个邓老板。”
张冲心里却有些失落,“真的是他吗?”张冲有些不相信的问了一句,他一直都觉得邓家拼命筹钱,应该是有大生意要做的,可现在二十几两的小买卖,邓老板都要亲自出面,从哪方面看都不象是什么大生意,那邓家究竟在搞什么鬼?
毛豆点了点头,用确定的口气回答道:“应该没错。”
“他们来了几个人?”
“加邓老板五个。另外还有四个人拉了两辆车,那几个人不象是他店里的伙计,可能是他从车行里找的苦力。”
“这个邓老板倒是很小心啊。”张冲轻轻地一笑,看来邓老板对于这些交易还是很小心的,至少他并不想让自己身边的人知道,自己是在各山匪交易。“让他一个人进来吧。”
第一百四十四章 毒誓
邓老板从商多年,当然不是第一次与土匪打交道,但和土匪交易却真是头一回,心里难免有些忐忑不安。他小心翼翼地进了蛤蟆洞,见一个年轻人端坐在洞里大厅中突出的一块石头上,石头上面铺着毯子,那个年轻人直直地看着自己,脸上没有一点表情。
“当家的好。”邓老板快走几步,拱手作揖道:“我叫邓坎,是五爷介绍过的。”
张冲点了点头,脸上仍然没有什么表情变化,这让邓坎的心里感到很没有底,见张冲也不说话,只能接着道:“价钱按着和五爷说好的,我带了银票过来了。”
张冲冷冷地向毛豆摆了一下头,毛豆上前一步,来到邓老板面前伸出手来,邓老板掏出银票,递到一半,又收了回来,怀疑地道:“按规矩是不是得先看看货?”
毛豆一把抓住邓老板的手腕,邓老板不过就是一个普通的商人,又上了年纪,那里经得起毛豆这么一攥,当时汗珠子就从额头上滚落下来,手一松,银票便到了毛豆手中。毛豆看了一眼,回到张冲身边,将银票递过去道:“没问题,是汇丰源的。”
“当家的,银票你们也收了,现在可以交货了吧?”邓老板揉着手腕,苦着脸道。
“货?什么货?”张冲装出一副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我不明白邓老板说的是什么意思?”
“当家的不要开玩笑,五爷都说好了的,一手钱一手货。”
“五爷,哪个五爷,我怎么不知道有这么个人呢?”张冲看了看毛豆,道:“你听说这个人吗?”
毛豆摇了摇头,道:“我没有听说过。”
邓老板急了,道:“二位爷可不要开玩笑,五爷可是和我说好了的,价格、时间、地点交待的明明白白,现在你们又说根本没有这么个人,是何道理?”
张冲笑了笑道:“邓老板先不要着急,这里面可能有误会。”说着,转过头,看着毛豆道:“你下去查一下,究竟有没有个叫五爷的。”
毛豆应声,转身出了洞,没多会功夫,便折了回来,道:“属下查清楚了,确实有个叫五爷的。”
“哦?”张冲故作惊讶地道:“快传他进来。”
毛豆便朝着外面喊了一声:“把人带进来。”话音刚落,大河便拖着一个人走了进来。邓老板急忙转头看过去,只见大河拉了那人的一条大腿,凶巴巴地拖着朝自己走过来。到了近前,大河用力一甩,那人便凭空飞了起来,面朝天的摔在了他的面前。
黑五死得突然,始终没有瞑目,落在邓老板的前面,圆睁的双眼正好与邓坎来了个对眼,邓坎哪见过这种场面,当时便“呃”地一声,背过气去了。
毛豆紧走几步,来到邓坎身边,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抬头笑道:“没事,晕过去了。”
张冲摇了摇头,叹道:“就这点胆子,也敢学人家富贵险中求,真是可笑。”
“咱们接下来怎么办?”毛豆站起身来,看着张冲问道。
“遇上这么一位,只怕是要费些功夫了。这样吧,咱们逗一逗他。老高,你先写一封信,让跟他来的人带回去,让他们家交钱赎人。”
“这个好办。”毛豆笑了起来,道:“老大是真想要银子,还是只吓唬他们一下?”
“你这话什么意思?”
“若是真心要赎金,咱就得按着他们的家的财力出价,若只是逗一逗他的话,价钱就随便出了。”
“他们家现在能拿出多少钱来?”
“根据老尚的分析,现在邓家二三百两银子还是有的,但最多不会超过五百两,连铺子带地一总折算下来,也就是七百两顶天了。所以,要是要银子的话,最好是三百两,他们应该不会犹豫。”
张冲想了想,道:“那就八百两吧,怎么着也得难为他们一下。这些钱说多不算多,但足够让他们难受了。”毛豆笑了笑,从怀里掏出纸笔,草草写了封信,递给张冲。张冲看了看,道:“就这样,你去办吧。”
邓坎晕了大约一顿饭的功夫,才悠悠的醒了过来,轻轻嗯了一声,睁开眼睛又看到躺在他一边的黑五,吓得急忙爬起来,跑到一边,喘了半天的气,才道:“当家的,那银票我也不要了,这就是一个误会,在下便告辞了。”说完,忙不迭地往外跑去。
毛豆抱着膀,拦住邓坎道:“想来便来,想走便走,你以为这是你家坑头吗?我已经给你们家捎信了,让他们明天午时前,带八百两银子来赎你,现在你还是老老实实地待在这里,大家都好过。”
“八百两。”邓坎浑身哆嗦了起来,“你们不如去抢好了。”
“我们就是在抢啊!”毛豆放声大笑起来。
邓坎这才想过来,自己不就是在土匪窝里吗,土匪不靠抢,还能做什么?两腿发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低声哀号起来。
“邓老板,我看你也是个明白人。”毛豆俯下身子,语重心长地对邓坎道:“钱财乃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你怎么看不开呢。人生最大的悲剧是什么,知道吗?那就是钱没花完,人没了。”
邓坎长叹一声道:“这算什么悲剧,最大的悲剧是人还在呢,可钱没了。”
“你这么大的一个老板,区区八百两银子算什么?”毛豆继续劝他道:“你安心在这儿等着,你们家一送来银子,我们便立即放你们走,你放心,我们和黑五不一样,我们可是说到做到的。”
“我们家哪有八百两银子,你们还是快些杀了我吧。”邓坎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原来是这样啊!”张冲叹了口气,道:“八百两拿不来,那我们只好撕票了。邓老板,你可不要怪我们啊,刚才我的兄弟也说了,我们向来是说到做的,你也不早点说明一下,我们也好降降价钱,现在信也送出去了,你让我们怎么办?总不能出尔反尔吧,若要传出去,那么我们也就没法在这义州混了。”
“你这狗贼,我一定不会放过你们的。”邓坎心知必死,索性豁出去,大声地骂了起来。
张冲惊道:“听听,听听,邓老板说的什么,他说不会放过我们,你们怕不怕?”
毛豆也故意装出害怕的样子,道:“当然害怕了。”
“那我们该怎么办啊?”张冲一脸无可奈何地样子道。
“只有这样了。”毛豆咬了咬牙道:“当家的,我们还是斩草除根,永绝后患吧。”
“着啊!”张冲拍了拍手,赞道:“还是你的这个主意好!这邓老板有什么草啊,根啊的,你可都知道。”
“当然,属下早就打听清楚了,这邓老板的家就在离这儿不远的黑泉镇上,家里还有一位夫人,另外有一个儿子叫邓玉郎,还是一个闺女叫邓玉娘,只要把这三个人干掉了,就什么麻烦也不会有了。”
“那还楞着做什么,眼看这天都黑了,你们赶紧去黑泉镇,趁着夜色,把这件事办了。”
“不好吧。大当家的,我们可是说好的了,明天正午之前交人赎人的,早早下手,不合规矩啊!”
“这么干也不算违规的。”张冲笑道:“刚才邓老板说的很清楚,他们家没有八百两银子啊,就算等下去,不也是白白浪费时间吗?”
“大当家的说的有理,属下这就带人去办。”毛豆向张冲抱了抱拳,转身便往外走。
“且慢!”邓老板急忙喝道:“大当家的不要着急,我还有话要说。”
“你还想说什么,难道你们家有八百两?你看看,你这样多不好,不说实话。”张冲叹着气说:“做人要厚道!”
邓老板心中骂道:“你们这帮土匪,也配说厚道。”面上却不敢露出异样的神色,道:“我虽然没有八百两,但是我有一个消息,绝对值八百两。”
张冲心中大喜,暗道:“老小子,等的就是这个。”便道:“什么消息能值八百两,我却不信。”
“大当家的尽管放心,这个消息绝对值这个价,若是不值,任凭当家的发落。”
“那好,我暂且相信你一次,你说来听听。”
邓坎张了张口,却又停了下一来,想了想道:“空说无凭,我若说了,你们要是反悔,我岂不是白说了。”
张冲笑道:“你果然是个老鸡贼,这样吧,我写个凭证与你如何?”
凭证对土匪来说算什么?邓坎也明白这个道理,但事到如今,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便道:“凭证倒不用写,我只让你起个誓便可。”
古代的人本来就相信宿命,义州土匪整日过着刀头舔血的生活,对此更是深信不疑。所以起誓这种毫无约束力的保证,往往比签字画押更有效果。“你这样可就有点过了,难道你还信不过我们吗?”张冲面有难色地回道。
“不是信不过,是压根不会相信。”邓老板狠狠地道:“我的消息比我的身家性命更重要,若不是为了保我家人平安,我岂会告诉你。”
“好吧,那你要我怎么起誓?”
“你发誓,若是我的消息值八百两银子,你就要放过我和我的家人,如果反悔,定断子绝孙,天打雷劈,永世不得超生。”
“好吧,就这样。”
“什么就这样,我要你亲口说一遍。”邓坎咬着牙,神态坚定地盯着张冲。
“我靠,你这个毒誓也太狠了些吧,不如改一改。”
“没的商量,若要想得这个消息,那你就一定要发这个誓。”
第一百四十五章 内幕
张冲其实一点都不在乎发什么誓,在他看来,这样做不仅幼稚,而且荒诞。和邓老板讨价还价了一番,便按着邓坎所说的,又重复了一遍,这才道:“誓我也发过了,现在你该说了吧。”
“好吧!”邓坎见张冲发了誓,便横下心来道:“当家的,现在有一个商机,获利不会少于百倍。”
“别卖关子,有话说话,整那么多废话做什么?又不是你说书,只捡重要的讲。”
“囤粮!”
张冲差点一口血喷出来,骂道:“你这老狗,死到临头还敢消遣本当家的。来人,这就下山,去把他们全家抓来,一块剁成肉馅子,包成包子喂狗。”
邓坎冷笑道:“果然是一帮土匪,一点见识都没有。”
“你大爷,你还别跟我谈见识。”张冲伸出手指点着邓坎骂道:“老子做过的生意,比你卖过的米粒都多,还轮不到你说我有没有见识。囤粮当然能获利百倍,但前提必须是遇上大荒之年,今年风调雨顺,南汉各地大丰收,现在粮价到了什么地步,你应该很清楚吧,三十石粮食,你只用二十五两就拿下了。就算是明年是荒年,光官仓里的存粮就足够。”
“大当家的倒真象是个生意人。”邓坎听了张冲的分析,有些吃惊地看着他,道:“大当家的分析确实有理,但那只是在正常的年景下,如果明年河州大水,定、匀、相、兴四州大旱,颗粒无收,而北方云州战事又起,那么粮价会如何呢?”
“老高,过来,给我抽这老东西。”张冲气得牙都疼了,忍不住跳起来,高声叫道:“你以为你谁啊,玉皇大帝兼南汉皇帝啊,什么玩意啊!大水、大旱,还他娘的起刀兵,天上地下,还真没你管不着的。”
毛豆其实早就忍不住了,这段时间以来,他一直都以为他们哥几个才是真正吹牛的高手,但和眼前这位邓老板比起来,那可真就不够看了,这还了得,这可是打脸啊。“忽悠,接着忽悠。”毛豆狞笑着朝邓坎走了过来。
“你要做什么?”邓老板吓得倒退了几步,颤声道:“别乱来啊,我可是有凭据的。”
“凭据?”张冲叫了起来:“听到没有,还有凭据,你有没有玉玺啊?”
“当家的不相信,这也正常。”邓坎见毛豆没有继续上前,这才放下心来,急忙解释道:“这不是我说的,是我家的女儿说的。我家女儿会看天相。”
“看天相?”张冲楞了楞,道:“你说的是紫微斗数吧?”
“对对对。”邓老板连声答道:“当家的真是的见识,就叫紫微斗数。”
张冲皱了皱眉头,回想起邓玉娘以前的种种,他实在无法将紫微斗数这种玄妙的东西,和那个有点不可理喻的小姑娘联系起来。他前段时间和康神仙曾经探讨过玄学的问题,象紫微斗数这种学问可不是一般人可以学的,南汉国对这类事情相当敏感,民间若有人敢习此术,那可是抄家灭门的大罪。所以除了内院以外,也就是几个隐居山中的高人才会。
“到底是不是真的?”张冲怀疑地打量着邓坎暗暗想道,邓坎一脸的得意,看样子真不象是在吹牛,当然并不能说明什么,做为一个吹牛界的翘楚,不动神色意味着什么,他比谁都清楚。不过,是不是吹牛并不重要,他也不关心,有一点他可以确定了,囤粮应该就是邓家最近一直在忙的事情。而他现在最应该做的,是和邓玉娘接触一下,而不是在这里与这个邓老板浪费时间。
张冲站起身来,对毛豆招了招手,小声吩咐了几句,便转身出了蛤蟆洞。大河早在洞口候着了,见张冲出来,急忙跟了上来,小声道:“梅善备着马,就在前面等着,咱们现在回野鸡凹吗?”
“不!”张冲摆了摆手,道:“立即回黑泉镇。”
回到黑泉镇,已近午夜。虽然这么久没吃东西,但张冲却没有什么胃口,草草吃了两口,便推开饭碗,刚刚泡好了茶,戴敬和尚诚便一起走了进来。
“这么晚了,你们还没休息啊。”张冲对二人笑了笑,道:“来,我刚泡好了茶,一起喝一杯吧。”
戴敬和尚诚对视了一眼,一齐上前一步,躬身施礼道:“老大,我们要话要说。”
见二人一脸严肃的样子,张冲吓了一跳,急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有什么话尽管说。”
尚诚正色道:“这次一阵风的事情,老大应该事先与我们商量一下。老大如此轻易的以身犯险,绝非兄弟们之福啊。”
听尚诚这样说,张冲放下心来,笑着摆了摆手,道:“两位兄弟快坐,我道是什么事呢,都放松点,你们这么板着脸,可真是吓了我一跳。”
“老大,老尚说的没错。”戴敬见张冲一脸的满不在乎,面色沉重的道:“老大,你是我们众兄弟的主心骨,直接冲锋陷阵,你觉得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吗?”张冲楞了一下,道:“大家都是行家,如果突袭,不可控因素太多,你们不是也做过评估吗?为了这么点粮食,咱没有必要冒那个险。”
“可是老大这样做难道就不是冒险了吗?”尚诚不由地提高了声音,情绪有些激动地说:“老戴他们回来以后,说起这件事来,我当时就惊出一身冷汗来。按照咱们提前制定的战斗评估标准,这一次至少有五处致命的风险,我想老大不会没预计到吧?”
“这个吗?”张冲搔了搔头,不好意思地笑道:“现在不是都没有事了吗?这件事是个特例,我们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人手不足,就说这事吧,我不去谁去?除了我之外,大家都不是义州本地人,一阵风这帮人可都是惯匪,只要你们一开口,他们就能闻出味不对来,那往下的计划根本就没有继续下去的可能。”
“难道这就是老大亲身涉险的理由吗?”戴敬叫起来,道:“你的主帅,你应该待在指挥的位置上,而不是冲在最前面的火线上。虽然您没有在军营里待过,但据我看来,你的军事常识并不比我们这里的任何一个人少,我说的这个道理,您不会说不知道吧?”
张冲觉得头都大了,继续这么聊下去,那可就真开成了自己的批斗会了,便急忙应了下来,道:“二位 兄弟说的极是,是我的错,我在这里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发生这种情况了。”
戴敬和尚诚没想到张冲会这么痛快地认错,准备了一肚子的词突然就没有了用场,有一种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的感觉。张冲趁着他们发楞的空档,急忙道:“你们两个先坐下来,有什么话坐下来咱们慢慢说,对了,老尚你拿的什么?”
尚敬从手里的袋子中抽出几张纸来,递给张冲道:“这是咱们兄弟们这个月发饷的明细表,老大你看一下,要是没有什么问题,明天我便按这个发了。”
张冲看了一眼,不由得一怔,上下仔细地看了几遍,不觉皱起眉头,将明细表轻轻放到桌子上,用手指敲着桌面,冷冷地道:“老尚,你定饷的标准是什么?老戴月饷二两银子,搞什么搞?”
尚诚面色一变,懦懦地道:“老大,我这是照搬了骁骑卫的军饷标准定的。怪我,这件事没动脑子,老大催的又急,所以......”尚诚停了一下,坚持道:“老戴以前的校尉,这饷自然会高一些。”
戴敬听了,急忙止住尚诚道:“老大,这事我事前不知道,不能全怪老尚,我有责任,军饷的事情好说,我自然不会搞特殊的。”
“二位误会了。”张冲站起身来,拍了拍戴敬的肩膀,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们先坐下,咱们慢慢说。”
等戴敬和尚诚坐好了,张冲接着问道:“我以前和赵二聊过,听他说,朝廷一年的军费开支是几百万两银子,老戴怎么说也是个校尉,一个月才二两银子,这也太不靠谱了吧?”
“不少了吧?”戴敬有些意外的说:“上百万两银子,听上去是不少,但咱们南汉国有几十万兵将,这样算一个人能分几两银子?还有,训练、出战,哪样不是用银子陪出来的?二两银子真的不少了。”
张冲苦笑着摇了摇头,道:“这样算还真是不多,可这也不够养家糊口的啊。这军中的大官我还真没见过,但校尉级的却见过几个,我看他们过得挺滋润的啊。”
“呵呵。”尚诚笑了笑道:“这个不用说那么白吧,你懂得。”
“我懂得?”张冲想了想,笑了起来,点了点头道:“是啊,我还真应该懂得。好了,这些烂事,我就是想管也管不了,还是先把咱们自己的事情做好吧。这样,老戴的月饷要提一下,一个月先定十两,老尚你的意思呢?”
“这太高了。”戴敬跳了起来,摆着手道:“绝对不可以。”
“好了,老戴你也不要的什么顾虑,咱们这儿不是骁骑卫。”张冲坚决地说:“跟我在一起,咱们就是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这是我的底线。”
第一百四十六章 抵押
人在在世,无非是名利二字。骁骑卫能给戴敬他们的荣誉,张冲给不了,好在他现在有的是银子,重赏之下,勇夫自然也会为之效命。“其他兄弟就按这个比例把饷银提上去,老尚你的也暂定十两。”张冲想了想道:“这件事是我考虑欠周,以前跟着我的兄弟少,大家又都在山上,没有用钱的地方。以后,咱们的人会越来越多,没有合理的薪饷标准可不成。老戴,你和老尚抓紧时间商量一下,尽快把标准制定出来。”
戴敬和尚诚当了十多年的穷丘八,第一次拿这么高的薪饷,心中难免有些不是很淡定,张冲看了看,心中暗笑,只好咳嗽了一声,二人才回过味来,躬身道:“谢谢老大,我们会立即去办的。”张冲摆了摆手,道:“好了,天已经很晚了,你们先下去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一觉醒来,已是日上三竿,张冲吃过早饭,站在院子里发了会呆。天气睛好,阳光明媚,张冲的心情也慢慢地好了起来。抬头见甄信正从外面进来,便吩咐他将茶具搬出来。又自去黑泉接了水,坐在泥火炉边烧水准备泡茶。
大河从大门口进来,道:“邓家小姐来了。”张冲不由一笑,昨夜戴敬和尚诚走了以后,他躺在床上,又将白天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捋了一遍。邓家是要做粮食生意应该是确定无疑的了,这让结果张冲非常失望。
粮食生意在南汉国利钱真实不大。南汉国内有大片的平原,即使在多山的义州,适宜种植庄稼的土地也不少,从总体上看,南汉国并不缺粮食。那些住在府州县城里的人家,不要说豪门富户,即便是稍微富足一点的人家,在城外都有土地。所以,真正需要进店买粮的人只是那些城市贫民。这部分人在总人口中所占的比重不大,而且购买能力又低,粮食贩运不过是一个鸡肋而已。
但不管怎么说,民以食为天,无论在什么朝代,什么地方都是不变的真理。若真如邓玉娘计算的,明年将有五个州会遭受天灾,这几个地方占去了南汉国总面积的三分之二强,那么饥荒必成定局。再加上北方战事,南汉国就算把官仓里的粮食一粒不剩得拿出来,只怕也救不了急。等到那时粮价肯定会飞涨,贩粮之利莫说百倍,千倍万倍都是有可能的,人若是饿急了,比起吃的来,其他的任何东西只如粪土。
当然,这只是一种理论上的说法。真到了那个时候,很可能谁手里粮食多,谁死得最快。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饿急了眼,就算是新爹老子也认不得,一个馒头引发血案,人真能无耻到这种地步。真到了那天,莫说是邓家,就算是河州的张家,也不敢打粮食贩运的主意,不用流民土匪动手,官家就会先要了他的命。
想清楚这一点,张冲兴趣索然,连去找邓玉娘核实的心情都没有了,便摆了摆手,道:“不见,你去打发她走了吧,就说我不在家。”
“我知道你一定在家的。”张冲话音未落,邓玉娘已经走了进来,高声说道:“张公子何必拒人千里之外呢?”
戴敬跟在邓玉娘的身后,见张冲脸色不对,急忙小声辩解道:“我拦了,可是邓小姐硬闯。”
张冲叹了口气,对戴敬和大河道:“来就来了吧,你们都忙你们的去吧。”转头对邓玉娘道:“我们进屋说话。”
进了屋,张冲请邓玉娘做下,问道:“不知邓小姐这么急着找我,有什么指教?”
“指教不敢当,只是想找张公子借点银子使使。”邓玉娘说的很急,张冲也没有料到,她会如此直接开门见山地说明来意,不由笑了起来,道:“邓小姐什么时候改行做匪了,你这态度不象是借钱,倒象是抢钱来的。”
“我没有心情与你说笑。”邓玉娘摆了摆手,从袖袋里莫出一张纸来,道:“借我三百两银子,一年期限,利钱五倍,这是借据,请张公子收好。”
“什么我就收好,你搞什么搞?”张冲横了邓玉娘一眼道:“我说过借给你了吗?”
“五倍的利钱,如果我是你,我就答应。”
“很可惜,我不是你,所以我不会答应的。”
“为什么不答应?”
“为什么要答应?”
“五倍的利钱,你不动心吗?”
“不动心。”张冲摇了摇头,道:“我不缺钱,别说五倍,就是十倍,一百倍,我也不会动心的。我这么说够明白了吧。”
邓玉娘当时就楞住了,木然地举着那张借据,好久才回过神来,叹了口气,慢慢地开口道:“张公子,我知道你不缺钱,也知道不在乎我这点利钱。但现在我有急用,还请张公子帮帮我。”
“为什么要帮你,我和你很熟吗?”张冲冷冷笑了笑,马上又换上一副奸商的嘴脸,道:“不过你可能也了解我,我就是一副菩萨心肠,你既然有急用,三百两也不多,帮你一下,倒也无妨,但你总得拿出一点点诚意来。”
“你想要什么样的诚意?”邓玉娘明白,张冲这是在开条件了,今方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不下血本,只怕还难让这个无赖松口。
“这正是我要问你的,你总得给我一点有吸引力的物件吧。”
“你想要什么,只要我能给的,我一定答应,你拿银子吧。”邓玉娘横下心来,坚决地回答道。
“这么干脆?”张冲笑了笑道:“话不要说满了,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不用了,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那如果我要你呢?”
“成交!”邓玉娘一口应道,伸手道:“交钱吧。”
张冲吓得浑身一抖,道:“不会吧,这样也成。”
“别废话了,给我银子,我赶时间。”邓玉娘一脸地郑重,不象是在儿戏。这时,张冲感觉自己的智商余额明显不足了,这是什么情况?三百两连自己都卖,实在是没看出来,这小娘子真是个狠角色。
“大家在商言商,张公子既然已经出口,那就请你依约行事。若中反悔,或增加条件,请你支付违约金,我也不多要三百两。”邓玉娘见张冲犹犹豫豫地不说话,冷冷地警告道。
“三百两,三百两,你是不是就识三百两的数?”张冲有些哭笑不得地道:“好了,你赢了,我拿银子。但这件事也不是个小事,怎么着也得立个文书吧?”
“好吧,但你要快一点,我没那么闲功夫。”邓玉娘催促道。
张冲唤过尚诚,把事情简单一说。自从拟写与董掌柜的合作文书后,尚诚下了功夫,对各类文书的写法已经烂熟在心,当时便提笔,转瞬间就将典人的文书写好了。张冲看了看,朝着尚诚赞许地点了点头,转头将文书递给邓玉娘。邓玉娘粗粗看了一遍,便拿起笔来,签上了自己的名字,按好了手印,抬起头来,道:“银子呢?”
张冲摆了摆手,尚诚转身出去,不一会儿便取来了三百两的银票。张冲笑道:“全是汇丰源的银票,你点点吧。”
邓玉娘接过银票,仔细地收好了,道:“如此,我就先告辞了,等我办完家中的事,自然会回来。如果你不放心,可以派人跟着我。”
张冲摇头道:“我相信邓小姐,既然现在你已经是我的人了,那么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若是有什么麻烦,你可以告诉我,我来帮你解决。”
“不用了,我能处理得了。”邓玉娘果然很懂规矩,福了一礼,才转身离开。
“老大,这事是不是有点草率了?”看着邓玉娘离去的背影,尚诚小心地提醒张冲道。
“没什么草率不草率的。”张冲笑了笑道:“反正咱做的是无本的买卖,再折还能折到哪里去?你赶紧地去忙吧,饷银都发下去了吗?”
“已经发了。关于弟兄们的饷标准,我和老戴也商议了个初稿,这就拿来请老大过目。”尚诚说完,便回身去东耳房将连夜制定出来的详细薪饷标准拿了过来,递给张冲。
张冲心里越来越喜欢尚诚了,比起他来,自己这种加一个小时班,就骂老板六十分钟的员工不立即扔到垃圾堆里,都没有天理。
尚诚订有标准很细,将薪饷分成了十二个等级,戴敬和他自己都是一级。张冲仔细将标准看完,摇了摇头,道:“这个不好,你和老戴的先定在六级,现在咱们的盛唐集团还是草创阶段,咱们的条件有限,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等以后发展起来,你们的薪饷自然还要涨的,定在一级,眼光太短了些。”
尚诚没敢回话,十两的月薪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想。但现在张冲又给他画了一张大大的饼,这张饼飘着香气,在他的口鼻边晃来晃去,他不禁有些心猿意马了。
“老尚啊,你有能力是有的,但思想却太保守了些。以后你的心还要放远一些,凡事要往大里考虑,不要老是局限在黑泉镇、祥和县、乃至义州城里,这些地方都不是我们的终点,我们盛唐集团首先要放眼南汉国,而且还要放眼北蛮国、东阳国,甚至是整个天下。我们的未来如何?我不知道,为什么不知道呢?因为我们的未来很光明,比我们想象的光明还要光明。”
第一百四十七章 诱惑
张冲觉得很痛快,他把自己都说蒙了,他甚至在想,自己是不是以后就不要再当土匪了,直接去做传销好了。
相比而言尚诚要理智许多,虽然不住地点头称是,但明显有些敷衍的意思,这让张冲感到十分地不爽,便摆摆手,让尚诚下去,自己则跑到院子里,继续烧水泡茶。
一泡没喝完,毛豆和梅善便从外面走了进来。张冲抬头笑道:“怎么样了?”
毛豆上前抱了抱拳,笑道:“一切顺利。”
“邓老板没事吧?”
“昨天给他灌了一碗药,别说张行那**还真有劲,直到今天早上才醒过来。我们俩一路跟着他回来的,估计这会他已经到家了。”
张冲笑了笑道:“你们辛苦了,快回屋休息吧。”
“张冲,你这个骗子。”毛豆前脚刚回屋,邓玉娘便疯了一般冲了进来,口里喊着上前扯住张行的衣袖,连抓带打起来。
院里的众人听到吵闹声,全部冲了出来,却见邓玉娘与张冲纠缠在一起,一时间全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进不得,又退不得,只好尴尬地站着。张冲急忙向大家挥了挥了手,道:“这里没你们的事,都回屋去。”一边躲闪着道:“嘛呢,注意素质。”
“素质,你这种人渣也配说素质。”邓玉娘牢牢地抓住张冲的袖子,叫道:“把文书还给我。”
“这不可能的。”张冲冷冷地道:“白纸黑字,愿赌服输。”
“谁与你赌了?”邓玉娘恶狠狠地瞪着张冲道,“我真没想到,你竟然是个土匪。”
“太极星曜,乃群宿众星之主,天门运限,即扶身助命之源。”张冲轻轻在念了一句,趁着邓玉娘出神的功夫,甩开她的手,径直回屋里去了。
邓玉娘楞楞地站在院子里,刚才她回到家里,正准备带着银子去赎人,没想到自己的老爹竟然毫发无损的回来了。等邓老板将事情的经过详细说完,邓玉娘便觉得好象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便又将那匪首的模样细细问了,顿时就明白过来,这个罪魁祸首就是张冲。
“这是一个阴谋!”邓玉娘真实不能忍。人在盛怒之下是没有理智可言的,她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去找张冲玩命,至于结果如何就不属于她应该考虑的范畴了。
张冲念的一句口诀,就象是一桶冰水,劈头浇下来,终于让邓玉娘冷静下来。这肯定是一个阴谋,邓玉娘感到浑身发冷,因为张冲的确有玩个阴谋的实力。
“你先坐下来吧。”张冲指了指邓玉娘身边的椅子,淡淡地说:“我怕你没有力气站着了。”
邓玉娘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进到屋里的,听到张冲说话,才突然有了一种脱力的感觉,脚下一软,打了个趔趄,急忙扶住椅子的扶手,慢慢坐了下去。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就这么僵持着,屋子里沉闷地让邓玉娘有一种窒息的感觉,“你......”邓玉娘的心里有太多的疑问,不过,她张开口,却突然发现,自己竟然不知道从哪儿说起。
“你不用说了。”张冲摆了摆手,很坚决地打断了她的话,“事实已经证明了,你输了。”
“没道理的。”邓玉娘痛苦地摇着头,她一脸地凝重,直到现在她也不能相信,明明自己已经计算的非常清楚了,但现实却拐了弯,将自己带到了一个万劫不复的深渊里。
“你一思考,上帝就发笑。”看着邓玉娘陷入沉思的样子,张冲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人算不如天算。”邓玉娘长长叹了一口气,凄然地低下头去。
“人算当然不如天算。”张冲淡淡一笑,道:“人算只是一个过程,天算却是最终的结果。人算到极致,结果自然就和天算一致了。可惜的是,人往往算不到极致,却只会在那儿怨天尤人。你可以回想一下,从我们第一次接触到现在,哪次你没有算过,可最终的结果,哪次又是你想要的?”
邓玉娘心中一凛,这话倒真不假。第一次,她算定这祖房的交易一定能够成功,但是张冲却是扬长而去。第二次,她去路上堵张冲,以她的计算,房契一定能签下来。结果虽然签了下来,但价钱却不尽人意。这一次,她来找张冲借钱,结果应该是张冲肯定会借给她,可事实上虽然她拿到了钱,但却把自己折了进去。即使是她把自己押进去时,也是草草起了一课,按预示结果是不错的,但实际上她却跳进了人家早就挖好的一个坑。
“怪我学艺不精。”邓玉娘咬牙狠狠地道,抬起头来,瞪着张冲道:“我的演算究竟错在哪里,万望指点一二。”
张冲笑道:“我说我并不会什么诸如紫微斗数之类的玄术奇法,你相信吗?”尽管他知道这样说,是不会让邓玉娘相信的,因为毕竟生长在不同的年代,她不可能想象到,象记载紫微斗数之类玄学奥秘的书籍会烂大街,十块钱一本,或者是十五元三斤,明码标价,童叟无欺。
“我知道,这种学问,你哪肯轻易授人,算我没问好了。”邓玉娘黯然地低下了头。
“我没有骗你,尽管我说了无数的谎话,但这次我保证说的绝对是事实。”张冲正色道:“我真的不会什么紫微斗数,所以我不知道你是如何计算的。我只是就事论事,只要知道你想要什么,我就能握住你的思路,然后我再搞清楚自己的底线,成即成,不成我就会放弃,这是很简单的道理,若是你也按着这个思路来处理这些事,至少不会象现在这样委屈。”
邓玉娘楞住了,的确如此,只要明白对方想要什么,自己最多会给予对方什么,公平买卖,愿打愿挨,还有什么不能授受的呢?简单直接才是王道,人却往往把简单的事情考虑的太过于复杂了。“好吧。我承认你说的是实情。但你处心积虑,又是为了什么呢,难道就是为了赚我吗?三百两银子,换一个人,我自信我没有那么优秀,我的姿色不过平平,你这笔买卖只怕是折了。”
“这么久了,我总算听了一句谦虚的话了。”张冲笑道:“你说的没错,以你这种姿色,就算是到了义州府那边,也不过三十两顶天了。但你还是算得过于狭隘了,难道我买你过来,就是为了房中欢悦,或者是生儿育女吗?”
“难道我还有其他的用处吗?”
“有进步,看你跟着我,这一会儿就有了长进,现在你已经开始从表面往更深的层次考虑了。”张冲坦然的说道:“你绝对值三百两,不过不是你的皮囊,而是你的头脑。”
“头脑?”邓玉娘苦笑一声道:“我算是有头脑的吗?但凡我有一点点的头脑,也不会象傻子一样,被你耍得团团转。”
张冲摇了摇头,道:“你又何必妄自菲薄呢?其实你足够的聪明,至少你能算出明年南汉国将有大的天灾,还有兵祸,这一点不知道要比我强出多少。”
“算出来又能怎么样呢?现在还不是人财两空。”邓玉娘叹息道。
“这正是我看重你的原因。”张冲淡淡一笑,道:“我虽然不懂你会的那些什么紫微斗数之类的本事,也不知道你算的究竟对还不对,但我的直觉告诉我,你是对的。这其实也是在赌,敢赌就要敢输,这个后果我觉得我还输得起,所以我想把你留下。”
“我真有你说那么重要吗?”张冲的话让邓玉娘恢复了一点自信,忍不住笑道:“我以前一直以为我已经得了师父的真传,可以窥探天机了,现在看来,不过是纸上谈兵,自取其辱罢了。”
“纸上谈兵,总比没有的谈要强,至少你是会理论的。”张冲笑道:“你缺少的不过是实践而已,经历得多了,考虑的问题周全了,还有谁能强得过你。”
“这倒也是,就说是做生意吧,我自幼跟在父亲身边,便以为自己已经对生意经烂熟于心了,但真正亲自做起生意来,却有种手忙脚乱的感觉。这次我主张做粮食生意,其实是我一意孤行,父亲自始至终是疑虑重重的,我却笑他胆子太小,现在看来,我才是真正可笑之人。”
“所以说,你少的不是能力,而是一个机会。”张冲道:“我现在可能给你一个机会,你若肯接受,我相信你会还我一个奇迹的。”
“我没有看出来,你会给我什么机会?”邓玉娘一脸茫然地看着张冲。
张冲笑道:“我可以将我的生意交到你的手上。”
“你的生意?”邓玉娘哂然一笑道:“我对客栈不感兴趣,再说黑泉镇上的客栈生意,便是傻子也做的,反正没有什么客人来。”
“黑泉镇的确太小了,你的一条真龙,这小小的黑泉不是你该待的地方,你需要的是大海,需要的是天空,只有在海阔天空之中,才能显现出你逆天的手段来。”
“你能给我多大一片天空呢?”
“现在还不算大,而且不在这儿。”张冲慢慢地道:“我在易安有点小生意,现在我想借你的力量把这生意做大,做到义州,做到河州,做到整个南汉国去。”
“听上去还不错。”邓玉娘笑了起来,“我真的有些动心了。”
“动心就好。”张冲从怀里掏出邓玉娘签字的那张典身契来,道:“我给你三天时间,你考虑清楚,如果同意,三天后来我这边,你就是我的人了。如果不同意,我也不强人所难,典身契我就放在这张桌子上,三天后,你也不必过来了,只派人将这典身契收回去吧。”
第一百四十八章 扩编
张冲回到野鸡凹时,一阵风的人马已经被杨闻安置完了。原先他们四个小队中,每个队里分了两名,剩下的七个人,单独编了一队,由亲卫罗平担任小队长。张冲闻听大喜,他一直担心杨闻行事过于谨慎,会把这些人押到鸡头上,那样的话,这次行动除了找回粮草,他们可就毛也捞不到一根了。
张冲让大河去把分给他们队的那两个人领回来。没多会功夫,大河便气呼呼地回来了,进门便道:“杨头这是给我们小鞋穿呢。”张冲看着大河气极败坏的样子,笑道:“怎么了,这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倒底是什么样的小鞋,说出来让我看看吧。”
“杨头分给咱们的人,一个是那个叫刘川的,另外还有一个叫王大壮。”
“王大壮?”张冲笑了起来,“听名字可是够猛的,怎么了,是个刺头吗?”
“屁!”大河呸了一口,道:“要真是刺头倒好了,痨病鬼一样的家伙,娘的,真当我们这儿垃圾堆了。”
毛豆在一边听了,也道:“这个刘川不能要,这家伙是个软骨头,莫让他进来带坏了咱家的兄弟。我看不如退回去,不管怎么说,这些人是咱们收回来的,换个人这点面子,杨头还得给咱们的。”
张冲却笑了笑道:“不用了,杨头这么分肯定有他的道理,就算是没有道理,这也是他第一次作主办这么大的事,咱们要一闹,可能他真的就找不到北了。再说,我倒觉得刘川这小子挺机灵的,而且身手还不错,先这么着,让他们先进来吧。”
刘川和王大壮一直被关在山寨的柴房里,眼瞅着身边的弟兄一个个被带走,心里真是没有底。直到大河出现在他们面前,二人才转忧为喜起来。他们都见过大河的,看这意思,应该是那个端了他们老窝的头领挑中了他们。
刘川一向机灵,一进房门,便忙不迭地给张冲叩头,口中不住地大表忠心。张冲不吃这一套,冷冷在摆了摆手,示意他们站起身来。刘川给张冲的印象比较深,所以张冲只看了他一眼,便转头朝王大壮看去,只一眼,张冲便不由地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大壮的身板,也太挑战自己的心理极限了。
这王大壮长得很妙地避开了自己的名字,张冲估摸着,这厮如果跳起来,要是用全力的话,能打中大河的膝盖。刘川并不是一个很强壮的人,但与王大壮站在一起,也显得有些滑稽,把刘川劈开来,差不多能做成两个王大壮。
张冲平息了一下情绪,慢慢问道:“大壮是吧,我来问你,你是怎么上山的?”
“回当家的话。”王大壮一开口,再一次给了张冲一个惊吓,在张冲的印象中,这种粗犷的嗓音,至少也得配黑旋风李逵那样的大汉才相称。“小的以前是个兽医,手艺不是很好,但在四乡八疃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小小的名气的。”
“哦?”张冲倒有些意外,所谓一招鲜,吃遍天。无论何时何地,有手艺的人的日子都不会差到哪里去。“既然有这本事,怎么不好好过日子,倒跑去落草呢?”
“呵呵。”王大壮莫可名状地笑了笑道:“小的另外也兼做些牲口经纪的营生。”
“这个有点意思,你倒说说,你是怎么当这个经纪的?”
“说来也简单的很,只要是见到有上眼的牲畜,我便提前去下药,这下药可是有讲究的,既要让牲口表面上可上去马上就要死去,还不能伤了它的根本。主家见了,自然心急,我便趁机压价,做的好时,只用不到一成的价格,就能买下来。拉回去调养几天,转手就可以卖个高价。”
张冲笑着点了点大壮,道:“你这生意倒是好做。”
王大壮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强中自有强中手,可巧一次就遇上了行家,一眼便识破了我的手段,那主家又是个狠角色,定要剁了小的双手,若不是老天有眼,让我脱了身,只怕现在早就死于非命了。那主家见我逃了,一味地不依不饶,四处寻我,我被逼得走投无路之时,正好遇上了一阵风,当时,他手上有几匹马正好得了病,我帮他医好了,他便收留了我。”
张冲笑了笑,道:“原来如此,刘川、大壮,你们给我听好了,我不管你们以前如何,但从现在起,你们便是我的人了,跟着我好好的干,酒肉随便吃,金银大秤分,有的是快活的日子过。不过,我丑话也说在前面,如果你们谁要是干的不好,或者私底下跟我出幺蛾子,那么我这里也干脆的很,没有什么三堂会审,直接拖出去剁碎了喂狗,你们可听明白了?”
虽然张冲一脸地微笑,但刘川和大壮看着却感到有种毛骨悚然地感觉,急忙抱拳道:“誓死追随当家的。”
等二人下去,张冲便摆了摆手,将又要开口的毛豆和大河止住。自从戴敬和尚诚深夜劝自己不能以身涉险之后,张冲考虑了很久,他现在真正缺少的不是人才,而是人手。身边有大河、毛豆,外面有狗子、小金和骁骑卫的众兄弟,这些人才已经足够了,他现在更需要一些匪兵甲、匪兵乙之类丢出去不心疼的货色。软骨头刘川和痨病鬼王大壮就是比较合适的人选。
“你们都别说了。”张冲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们的意思,但我们现在的确缺人手。你们想一想,以前咱们逢打必胜,靠的是什么?不就是以多打少吗。现在走了狗子和小金,只我们三个,要想成什么事都太难了,所以顾不得许多了,要质就保不了量,有量却保不了质,质量有时候是矛盾的,二害相权只能取其轻了。”
毛豆闻言,想了想道:“老大说的的确有理,但要收人,也得挑一挑,你去找杨头打个招呼,给咱们换两个人,我估计应该问题不大。”
张冲摇头反问道:“去和谁换。人已经挑完了,陈有和山猫那边绝对不会给咱们换的,周元是个老滑头,也不会答应的,要想换只能从张行或者罗平的队伍里挑,这样的话,不过是左口袋倒到右口袋,没必要费那个事。”
毛豆听了,叹了口气,也就不再言语了。张冲笑了笑道:“一样的人,要看是谁用。便是条虫,只要是经了咱兄弟的**,也能当龙使,你们说是不是?”
毛豆和大河笑了起来,齐声道:“那倒是。”
“我看这样吧。”张冲顿了顿,道:“狗子和小金是不可能再让他们回来了,现在咱们还少两个人,我去鸡头山想想办法,从那边带两个差不多的人回来。”
“这个怕难。”毛豆面有忧色的道:“鸡头山那边的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的,从谁碗里捞肉,谁都不乐意。”
张冲笑了笑,道:“你的眼神咋总是盯着战队不放呢?你忘了咱是从哪儿出来的?以前秋演的时候,咱们不是也看好了几个人吗,只是苦于名额限制,才没动他们,现在正是个机会,我想他们应该会同意的。”
毛豆点头道:“我倒真把五队给忘了,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那边倒真还有几个人可选。如果老大去挑,我建议两个,一个叫叶承强,这个人耐力不错,还有一个叫马立松,学过几天功夫,身手还过得去。以前,我留意过这两个人,叶承强是因为家里过不下去上的山,马立松是打抱不平,伤了乡里财主家的儿子,逃上山的,他们两个本性都还可以,没听说有什么劣迹。”
“这下好了,省了许多的事。”张冲笑道:“要是他们俩个还在五队,就他们了。”
“不过,沈老狗那边怕是有麻烦?”
张冲冷哼了一声道:“就他,扔给他五两银子,别说两个,就算是把五队卖了,他都能做出来。好了,先这样吧,事不宜迟,我这就动身。大河和我一起去,老高,你留下来主持这边,顺便**一下那两个小子。”
张冲和大河先去了双河镇,买了些酒肉,又特意挑了老韩头喜欢吃的点心,将东西准备妥了,才去车马行租了辆车子,一路直奔鸡头山而去。
马车在鸡头山寨的正门停了下来,张冲与那车把戏约好了,明日正午依旧在这里等他们,便带着大河大摇大摆地进了寨门。
张冲单枪匹马灭了一阵风的事情已经在鸡头山传遍了,在这个当口,他要想回鸡头山,最好的选择便是光明正大的走进来,不然的话,无论是没耳虎和赵二,都不会放心的,肯定会私下里派人盯着,那时候要想玩些小动作,只怕就难了。
守寨门的喽兵们见了张冲,比见了亲爹都亲,只要他来,肯定不会空手的,有酒有肉,谁不高兴。“一个人挑了一阵风,冲爷真是威武啊!”守门的小队长跑上前来,请完了安,朝着张冲竖起大拇指赞道。
“这话我爱听。”张冲大笑起来,顺手从怀里掏出一把铜钱,塞到小队长的手里道:“辛苦了,弟兄们拿出买杯酒润润喉咙。”
见了铜钱,小队长满脸媚笑,点头哈腰地谢过张冲,一直将他送到了寨里。
第一百四十九章 奸情
老韩头的腿伤已经大好了,虽然走起路来仍有些跛,但拐杖已经用不着了。赵二派来监视他的亲卫一无所获,已经撤了回去,也算是对张冲有所交待了。
张冲来到伙房前,见老韩头正坐在伙房外面的柴堆边劈柴,急忙走过去,夺下他手里柴刀,道:“怎么这种粗活也要你来做?”又扭头朝伙房里喊道:“小杜,你出来。”
杜平听有人叫他,从伙房里探出头来,见是张冲,高兴地问道:“师哥,你什么时候来的?”
“先别说这些个没用的,你倒先说说,劈柴这样活,怎么还要我义父来做,你这个徒弟是怎么当的?”张冲板着脸质问杜平道。
老韩头见杜平一脸地尴尬,急忙开口道:“你莫怪他,是我闲着没事,自己过来干的,怎么着,难道我已经老的动不了吗?”
“话不是这么说的。”张冲轻声道:“你不是有伤在身吗?还是注意一点的好。”
“我已经没事了,老躺着不动,才会出事呢!我也就是活动一下筋骨,真指着我干的这点活哪里够用?好了,我也活动的差不多了,去屋子里坐会吧。”老韩头说着站起身来。张冲急忙上前,搀着他的胳膊,一边陪着老韩头往回走,一边招呼大河道:“把东西交给小杜,你也帮把手,整点好菜,咱们晚上好乐活乐活。”
张冲将老韩头扶到炕上,四下里打量了一番,笑道:“怎么没见那些苍蝇?”
“早就回去了,闻不着腥味,他们怎么会在这儿转悠呢?”老韩头笑着回答。
“也是。”张冲轻笑一声道:“就赵二和他那帮虾兵蟹将这点道行,哪里玩得过你们这些老狐狸?”
“你个臭小子,有这样和爹说话的吗?”老韩头笑骂道:“听说你又出了个大风头。”
张冲摆了摆手,道:“哪里哪里,小事一桩,在您老眼里可真不够看。”
老韩头叹了口气,道:“你现在也是有身家的人,要钱有钱,要人有人,再不能由着性子胡闹了。你想想,还有许多的人靠着你生活,你若是出了事,自己算是了了,可你替他们想过没有?”
不畏死是一种责任,不敢死更是一种责任。张冲也慢慢感觉到了,自己现在是不敢死的,自己真要有个三长两短的,手下这帮子弟兄又该未何去何从呢?便应声道:“我记下了,以后不会再这样了。”
老韩头见张冲答应的真诚,这才放下心来,道:“你也慢慢的成熟了,这很好,以后各种事情都会遇到,只能靠你自己了。切记万事不要太莽撞,来日方长,凡事退一步不是懦夫。”
爷俩个又聊了几句体已的话,老韩头便问:“你这次上山来,又有什么事情?”
“一来是看看你好的怎么样了,还有件事,便是要从这里挑几个人回去。我现在手下没有人了,光杆司令什么事都得自己挽胳膊上,终究不是个长远之计。”
老韩头点头道:“你这话说的对,不过,这鸡头山上可用的人不多啊,只怕要费些周章。”
张冲笑道:“这个我已有主张,就不劳老爹费心了。我现在的心思,只要是个人,能喘气就行,这样总好找吧。”
“要是这样倒没问题,咱这鸡头山上啥都缺,就是不缺这吃闲饭的。”老韩头笑了笑,道:“不过,这样的话,人再多只怕也没有什么用处。”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好在最近应该没有什么大事,先随便找两个人来,慢慢琢磨吧。”张冲叹了口气道,“这件事,我也觉得头疼。算了,不说了,我还是出去转转吧,先把人挑齐了,回来好安心和你喝两杯。”
听张冲有正事要办,老韩头也不多说,任他出门去了。离开老韩头房间,张冲特意四处转了一圈,山寨里没有太多的变化,新人添得应该也不多,满眼都是老面孔。如今的张冲与往日的张三完全不能同日而语,众喽兵见了,都是堆着笑打招呼请安,张冲也时不时地停下脚步,和大家聊上几句,转了差不多一圈,张冲确信背后没有尾巴跟着,便转身直奔五队而去。
过了饭时已经有些时候了,大家都在各忙各的,五队的宿营处一片寂静。张冲来到沈寄的门前,见房门虚掩着,想他应该在房中,便快步上前,轻轻地敲了敲门,屋子里静悄悄的,一点回应没也没有。张冲有些意外地退了几步,打量了一下,没错,这就是沈寄的住处啊,怎么会没有动静呢?
“沈头?”张冲慢慢推开房门,轻轻地叫了一声,听仍然没有回声,便轻手轻脚地走进屋去,里面果然没有沈寄的身影。
“这倒怪了,这只老狐狸上哪儿去了?开着门,人却不在,这不是老狗的风格啊?”张冲心里怪道,“不对,这老家伙肯定就在附近。”
张冲退出沈寄的房间,站在门口四下张望,也是怪了,周围竟然一个人影也没有,连找个人问问都不能。正在郁闷着,突然听到沈寄隔壁房间里有轻微的响动传出来。
张冲心中一楞,这旁边的房间可是五队的库房,就算是没有什么值钱的物件,但终归也是有几件东西的,难道是招了贼了吗?鸡头山的律令可是相当严格的,凡是偷窃库房里东西的人,抓住一律剁去双手,张冲的好奇心一下子提了起来,他倒真想看看是谁这么大胆,竟然会要钱不要命。
张冲蹑手蹑脚地来到库房门口,趴在门边,将耳朵贴在门上,仔细听了听,声音的确是从里面传出来的。又顺着门缝往里看了看,屋子里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到。张冲便轻轻推了推门,这才发现门从里面闩上了。
“这贼倒也有趣。”张冲忍不住笑起来。五队这个地方他熟得很,这库房没有后门后窗,只有这一个大门。一般贼入室偷窃,总是要先把大门开了,为自己把后路先留好了,如此看来,这个贼应该是个雏。
“且看我戏弄他一下。”张冲心中笑道,退后几步,飞起一脚,便将库房的门踹开了,接着一个箭步跳进去,高声喝道:“好个大胆的狗贼,我看你往哪里跑?”
话音一落,屋子里动静一下子消失了,房间里静得有些人。张冲往里走了一步,定睛一看,忍不住叫道:“我靠。”
眼前的场景太辣眼睛了。只见沈寄正光着身子站在库屋角落里的一张大桌子前,桌子上平躺着一个半裸的妇人。
张冲突然闯入,把沈寄吓傻了,瞪着两个大眼,呆呆地看着张冲。两个人对视前半天,还是那个妇人先反应过来,“啊!”地惊叫了一声,翻身跳下桌子,一手拉着衣衫,一手捂着脸没命地跑了出去。
张冲一下子也有些蒙了,不由自主地跟着那妇人往外走去,直到了门口,才觉得似乎有些不妥,便停下脚步,眼睁睁地看着那妇人跑远了,这才回过神来,回头再看那沈寄,已经穿好了衣服,但这一吓,惊得着实不轻,只见他面如土色,浑身仍然在抖个不停。
“行啊,沈头啊,真做的好事!”张冲怪笑道:“没看出来,你还有这个本事。”
“小三哥莫要取笑了。”沈寄的脸已经变过色来,紫得象个熟透了的茄子,带着哭腔道:“还望小三哥周全则个。”
张冲只自顾站在那里坏笑,沈寄突然上前一步,飞快地将张冲拉出来,带到自己的房间里,这才放开张冲,快步来到柜子前,打开柜子,从里面拿出一个小包袱,一把塞到张冲的怀里,苦苦哀求道:“小三哥,万万要救我一命,不要把这件事情说出去。”
那个女人是谁呢?张冲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也变得八卦起来。按理说,这前寨里都是清一色的雄性动物,那这个妇人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呢?尽管只匆匆看了一眼,但张冲可以判定那个妇人虽然打扮得妖艳,却绝对不是青楼里的风尘女子。就算是,按着鸡头山的规矩,别说是这种女人,便是自己在山下明媒正娶的浑家,也是绝对不允许带上来的。
如此看来,那妇人只能是后寨里的人,后寨住的那可都是头领以上的人物,想到这儿,张冲突然有了点印象,这个妇人好象是三当家的姨太太。这时,张冲可以肯定了,就是她,以前他曾经见过面的。这沈寄的胆可够肥的啊,都说兔子不吃窝边草,可沈老狗不仅敢吃,而且吃了很肥美的那丛。
张冲把包袱掂了一掂,沉甸甸的,摸上去感觉应该是些黄白之物,这一包袱少说也有二三十两,看来这沈寄是真的害怕了。不过,这件事的确不是小事,如果传扬出去,沈寄一定会被扔到后山里喂狼的,不然他也不会下如此大血本的。
张冲把脸色一变,道:“沈头,你这是什么意思?”
“小三哥若是嫌少,宽我两天,我还有孝敬。”沈寄见张冲的神情捉摸不定,心里更加慌张。
张冲叹了口气道:“沈头这么做就没意思了吧,我好歹也跟着你干过一些时日,也算是你的人,这件事莫说我不会说出去,便是外人知道了,我也少不得要站在你一边打遮掩,你就这么不把我当自己人吗?”
沈寄听了,激动地哭起来,道:“小三哥,你就是我的亲兄弟啊!”
第一百五十章 欲盖弥彰
张冲本来预计挑人的事要费些周折,破点财无所谓,怕的是沈寄会趁机往里塞自己的人。队伍里长着别人的眼睛和耳朵,想想都觉得得慌。没想到天助我也,不经意间,却抓住了沈老狗的大把柄,就不怕他不就范了。
沈寄从橱子里拿出五队的花名册放到张冲面前,道:“我的人全在这儿,随便挑。”张冲边翻边笑着说:“我那边条件苦,比不得咱这鸡头山,只怕兄弟们不愿去啊!”
“小三哥说哪里话。”沈寄陪着笑道:“如今兄弟这个名字那可是金字招牌,别说那些狗才,便是老朽我也盼着去你那边吃碗饱饭呢!”
张冲急忙摆了摆,道:“你说免了吧。好不容易我才混了个小队长当当,你要过去,那队长还有我当的,你就叫兄弟过几天官瘾吧。”说着,两个人都大笑了起来。
张冲的心里早就有一选,粗粗看了一遍,见叶承强和马立松的名字都在上面,不禁心中大喜,轻轻用手点了点两个人的名字,道:“就是这两个吧,以前就熟,用起来顺手些。”沈寄哪有不应的道理,急忙站起来,便有去找人唤二人前来,张冲止住他道:“我还有别的事去办,就劳烦沈头通知他们一声,明天正午前去伙房那边找我吧。”说完便起身告辞,径直去了。
回到老韩头的住处,已是晚饭时分,事情办得顺利,张冲心情大好,扯着小杜和大河开怀畅饮起来。老韩头却没有多少话,只笑呵呵看着几个孩子在桌上笑闹,端着酒不时小小的啜上一口。
张冲无意间扫了老韩头一眼,突然想起他参加工作后,第一次与朋友们在家里喝酒时,自己的父亲脸上的表情与此时老韩头的神情竟然是一模一样的,顿时心里生出异样的感觉,不觉站起身来,来到老韩头面前,举杯道:“只顾着玩闹了,还没有敬义父一杯呢。来,我敬爹爹,祝您老仙福永享,寿与天齐。”
老韩头听了喜不自胜,笑道:“这贺词真有些过了。”举起杯,一饮而尽,又道:“你们几个娃儿尽管玩笑,不用管我。”
人逢神爽千杯少,酒吃到半夜,张冲竟也没有多少醉意,见天色已晚,想老韩头上了年纪,熬不得夜,便举起杯道:“得意不可忘形,酒只要尽兴便好,今天咱们吃了个杯中酒,便当大团圆了。”小杜和大河也都齐声称是,众人喝了酒,一起将桌上的碗盘收拾干净了,小杜带着大河回去休息,张冲也在老韩头的炕上歇了不题。
第二天一早,张冲便带了礼物,先去拜见胡师爷。张冲一进寨门,胡师爷便得了消息,一直在自己的院子里等着。张冲见了胡师爷行了礼,先不轻不重的说了杨闻几句坏话,又诉了几句哭,这才将自己想从五队带走两个人的要求提出来。胡师爷见张冲懂得规矩,又会办事,当即便点头应了,又夸赞他道:“你独闯蛤蟆洞,单挑一阵风的事情,大当家的对你可是满意的很啊,人你随便挑,还有什么要求,只管来找我。”张冲再次谢过胡师爷,便起身告辞。
出了胡师爷的院子,张冲便觉得有些不对劲,走了几步,闪到路边蹲下身来,装着靴子进沙的样子,偷偷向后观瞧,果然见后面有个身影迅速躲进墙角去了。
张冲心中暗笑,继续往前走了一段,便顺右手边一拐,进了一个胡同,胡同两端接着两条不大不小的路,胡同里的几个院子,都是很久就废弃的空院,张冲随便进了一个院子,找了个石凳刚刚坐下,一个赵二的亲卫便闪了进来。张冲也不废话,直接开门见山地道:“赵将军可有什么指示?”
亲卫给张冲行了个礼道:“指示倒没有,将军只是着属下来请示张队副,可有什么需要办的。”
张冲正色道:“我这次上山只是来挑两个人回去,如今已经办妥了,不需要惊动将军。你回去告诉将军,让他给杨闻队长下令,让杨队长无论对我,还是对野鸡凹的其他人,还要再过一点,我好行事。”
那亲卫点头道:“我记下了,张队副还有什么指示?”
张冲想了想道:“其他就没什么了,对了,请你转告赵将军,他安排我的事,我已经有办法了,现在一切都在掌握中,让他尽管放心好了。”
等亲卫出去,张冲又等了一会,也出了门,从胡同的另外一头走出去,直接回了伙房。这时,叶承强和马立松早就已经到了,正站在老韩头的屋外与大河说话,见张冲过来,二人急忙上前行礼,道:“我们得了沈队长的令,前来找张队副报道。”
张冲笑了笑道:“你二人来得到及时,我以为你们过会才能来吧。既然过来了,就别闲着,先把行李放下,你们去寨门口候着,我定了马车,要是车来了,你们就回来告诉我一声,咱们好上路。”
沈寄办事倒也利索,昨天张冲刚刚离开,他便将叶承强和马立松找了来,告诉他们张冲挑中了他们两个,让他们随着一起去野鸡凹,二人听了,心中大喜,放眼鸡头山,还有比跟着张冲更有奔头吗?两个人兴奋地一夜没睡,好不容易熬到第二天天亮,到了日上三竿之时,再也等不及了,便约了一齐奔这边来了。现在又听张冲竟然还租了马车,心中更觉得激动,急忙点头应命,小跑着往山寨大门去了。
张冲将二人打发走了,让大河在门口守着,自己转身进了屋。老韩头见张冲进来,笑道:“事情都办完了?”张冲点了点头,道:“办完了,一会车来了,我们便下山。”
老韩头往外看了看,张冲知他有话要说,便轻声道:“大河在外面守着呢,爹爹有何吩咐尽管说。”
老韩头点了点头道:“河州的事办的怎么样了?”
“妥了。”张冲怪怪一笑,反问老韩头道:“你猜我现在是什么身份?”
“旁枝庶出罢了。”老韩头不屑看了张冲一眼,道:“这有什么好得意的?”
“不对!”张冲轻佻的颠着腿道:“再猜。”
“旁枝正出?”老韩头吃了一惊,叹道:“这康老狗面子倒真不小啊!”
“还是不对,再猜。”张冲得意的笑起来。
老韩头疑惑地看着张冲,想了好久,摇了摇头道:“猜不出来,难道是其他的说法,过继子?”
“吓你一跳。”张冲大笑起来,“张海的亲儿子,不过是私生子。”
老韩头正好喝了一口茶,听张冲这么说,当时便喷了出来,大声地咳嗽起来,吓得张冲急忙跑上前去,又是抹胸又是捶背,好半天老头才缓过劲来,悠悠地道:“这张海是疯了吗?没道理的,就我所知,老康在张海那边还没有那么大的脸。”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张冲根本没见过张海,没下山之前甚至都不知道河州张家的存在,哪里会知道这里面究竟有什么玄机呢?张冲看着老韩头满脸怪异的神情,突然心中一动,道:“康神仙知道我和你的关系,莫不是因为你的关系?”
“别胡说。”老韩头脸色大变,急忙拦住张冲的话头,厉声道:“与我有什么关系?”
老韩头突然提高了声音,把张冲吓了一跳,楞了一下,道:“怎么急了,我不就随口说一句吗,用不着这么夸张吧?”说完,又觉得不对劲,便低声自言自语地道:“好象有点欲盖弥彰的意思啊。”
老韩头瞬间已经恢复正常,正色道:“你小子不要胡猜,看我不打你的屁股。”
张冲更加坚信这里一定有问题了,但他很清楚,只要是老韩头不想说,谁都别想从他嘴里得到一点消息,便转过身一边往外走,一边怪声怪气地唱起来:“我头上有犄角,我身后有尾巴,谁也不知道,我有多少秘密,我就不告诉你,就不告诉你,就不告诉你。”
马车来得很及时,没到正午,便到了门口。叶承强和马立松问清楚了,便急忙跑回来报告,几个人草草吃了几口,便收拾东西,和老韩头告辞。老韩头经过刚才的事,表情一直怪怪的,也没有多说,只嘱咐了几句要自己小心之类的话,便任他们下山去了。
车把式的手艺不错,一路狂甩马鞭,日头还老高,便已经到了野鸡凹的山下。四人下了车,直奔他们的院子而去。到了院门口,张冲不觉一楞,原来王大壮正笔直在站在大门口,虽然表情肃穆,但怎么看都不象是个哨兵,更象是一截匕首戳在地上。
张冲忍不住要笑起来,可没等他把表情换过来,王大壮却突然立正,举起手来,向他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互行军礼是准备秋演时,张冲亲自要求。过去了这么长时间,队伍也散了,再见到军礼真有些生疏了。好在当时练得认真,张冲和大河只楞了一下,也都反应过来,齐齐地停住脚步,立正站好,举起手来,正儿八百还了礼。
叶承强和马立松以前倒是见过张冲他们行过这种古怪的礼节,只是觉得好玩,并没往心里去,现在身临其境,自然手忙脚乱,只能胡乱地举了举手,脸不由地涨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