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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枝叶采采     我是匪兵甲txt下载     我是匪兵甲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一十一章 元宵聚会

    元宵节一大早,盛唐商行的高层便聚齐了,此前大家或多或少地得了些消息,商行这次是要有大动作了。

    山庄的大门站满了护卫,一进山庄大门,大家便觉出气氛有些不对,所有的随从都被留在了前院。到处是身着统一制衣的商行护卫,看样子是从别业那边调过来的。林场也派出了五十多个人,在山庄的外围警戒。整个山庄如同铁桶一般,昨天下午,庞伟接到小金的密令,急急赶了过来,这次保卫的安排,就是出自他手笔。

    不是张冲小题大做,实在是关系重大,盛唐商行所有的骨干全来了,这时候让人一窝端了的话,商行可就万劫不复了。

    会场设在山庄的三进院里,院门口十个护院左右站成两排,庞伟站在门口的正中间,不停地向来人解释道:“请各位爷得罪了,请把随身武器交给小的们保管。”

    正房的门口也站着两排护院,神情肃穆,威风凛凛。屋里正中间东西向摆了一个长条桌,东墙上挂着盛唐商行的大旗。尚诚在门口迎候,来人进屋后,有专人引着坐到各自的座位。

    此时,张冲和小金正坐在狗子的房间里,房间里安静的很,狗子黑着脸坐在床边,一言不发,桌子上放着两本帐册,是皮货铺和生药铺的,帐册旁边是一张五千两的银票。今天就要盛唐商行大会了,一大早,他还没出门,张冲和小金便专程来找自己说话,意思很明确,今天的会他不用参加了。就算狗子再迟顿,也能感觉出形势的不对来,这分明就是不带自己玩了的节奏。

    “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我们是兄弟,千万不要客气。”张冲觉得喉咙有些干涩,艰难地笑了笑。

    “好吧。”狗子终于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站起身来,朝着张冲拱了拱手道:“大哥,我懂事,你放心,我对天发誓,这辈子,我狗子绝对不做对不起大哥,对不起盛唐的事情来。”

    张冲的心里一阵酸涩,急忙也站起身来,拉着狗子的手,道:“二弟,这话说得重了。你和我们不一样,我们都是光棍一条,自己吃饱了全家不饿,你还有一家老小要养活,自己手里有营生也好做事,省得两头受气。不过,也请你记住,铺子虽说是分出去了,但咱们永远都是兄弟。”

    会场的布置是张冲的意思,本来尚诚他们在迎门的北墙搭了一个一尺高的小台,张冲的椅子便安放在小台之上,其他人在台下分列左右。

    张冲看了,摇头道:“这样不好,帅堂不象帅堂,山寨不象山寨的。咱们盛唐要改个样子,关键是要大家明白,这盛唐是大家的盛唐,大家拼了命去维护的,是自己的权益,而不是我张冲一个人的私产。位子放在一个平面上,咱们都是平起平坐的,我只是个领头人。”

    张冲走进会场时,人已经到齐了。张冲在长桌东面的位子上坐下,两边是邓玉娘和尚诚,再往下是小金、戴敬、毛头、大河、甄信、单友、梅善、张六儿、刘财、老方、洪利、周全、白玉山及熊家兄弟。

    尚诚站起身来,道:“诸位,今天是我们盛唐商行第一次集中议事。主要有两件事情要一宣布,第一件便是宣布重新调整后商行各铺的负责人,第二件事是议一下盛唐商行的章程。接下来,先请张六儿宣布负责人名单。”

    张六儿拿起名单,高声念道:“商行任命,兹任命邓玉娘为商行大掌柜,尚诚为商行总管,金权为盛唐工坊掌柜,戴敬为盛唐车马行掌柜,高富帅为易安张宅总管,张大河为盛唐船行掌柜,甄信为盛唐别业总管,单友为盛唐酒坊掌柜,刘财为盛唐山庄总管,方格为易安商铺掌柜,洪利为匀州盛唐商铺掌柜,周全为盛唐林场总管,白玉山为盛唐药铺总管。以上任命自公布之日起生效。南汉平治九年正月十五日。”

    念完后,又拿起一张名单,继续念:“商行任命,兹任命梅善为盛唐车马行管事,张六儿为盛唐酒坊管事,熊大、熊二为盛唐林场管事。以上任命自公布之日起生效。南汉平治九年正月十五日。”

    等张六儿宣读完后,尚诚又站起来,道:“下面我们大家议一下盛唐商行章程,谁有意见可以提出来。”

    章程大家提前都已经看过,该提的早就提了,到了现在谁也没有不同意见。尚诚等了一会,道:“那我们举手表决吧。同意的请举手。”尚诚话音一落,大家纷纷把手举起来,尚诚看了一圈,道:“好,全票通过。下面请我们盛唐商行的老板张冲讲话。”

    张冲微笑着站起身来,伸出双手压了压了,将大家的鼓掌声止住,道:“今天是个好日子,正月十五,元宵节,红红火火闹元宵,在这么个日子里,把大家召集在一起,共同商讨盛唐发展的大计,也预示着咱们盛唐也能红红火火,越来越兴盛。从咱们盛唐商行建立以来,各位倾尽全力,商行能有今天,全是在坐诸君共同努力的结果,我在这里代表盛唐商行,感谢大家!”说完,张冲给大家深深的鞠了一个躬,接着道:“现在的盛唐,蓄势待发,今年我们的任务就是把盛唐发展的成果巩固下来,让它在镇海山区扎下根,到明年,我们会重点向匀州发展,接着是去京城,河州,五年之内,要让我们的盛唐商行成为南汉第一大商行,大家有没有信心。”

    “有!有!有!”大家激动地狂喊起来。

    盛唐商行还是文武两条腿走路,会议一散,邓玉娘和戴敬便各自召集了自己管辖的下属,分别去东西厢房接着商议具体的事宜。张冲便带着小金出了门,“再去看看老二吧,我这心里老是觉得不得劲。”小金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低着头,跟在张冲的后面快步往狗子的住处走去。

    刚出了三进院的大门,刘富就跑过来,给张冲行了个礼,道:“回大老爷,石爷走了。”

    “走了?”张冲楞了一下,急忙问道:“他去哪儿了?”

    “说是回易安了,小的劝也没劝住。”

    “我知道了。”张冲叹了口气,摆了摆手,对刘富道:“你去忙吧。”

    “走了也好。”等刘富走远了,小金才悠悠地道。

    “我就是担心,咱们搞得这个突然袭击,也不知老二能不能受得了?”

    “长痛不如短痛,再这么下去,二哥迟早会出大事,与其到时候兄弟反目,还不如现在把线划清楚,还能留着兄弟的情谊在心里。”

    “理虽如此,但我这心里总是有些过不去。”

    “没事的,大哥送了他两间铺子,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就算二哥不痛快,他后面的那些人还不知道要乐成什么样子了。”

    狗子一口气跑回了易安城。他们全家已经从张宅中搬出来,迁到东城的三进院里了。狗子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去了段彩云的家里。

    段彩云的父亲段平义原来是皮货行的帐房,段彩云原是许了人家的,还没过门,订亲的那个人便得病死了,亲成不了了,白得了个望门寡的名声。虽说段彩云长得还算过得去,但还没有到倾国倾城的程度,再想找好个人家,可就难了。

    潘华打听到狗子还未婚配,便撺掇着段平义把女儿献出来。狗子对段彩云还算满意,但他父母见狗子现在是有身每人,坚决不同意他找个寡妇,狗子又是个孝子,不敢违逆,只能暗中与段彩云来往。

    因为狗子不能给段彩云一个名份,心中总觉得亏欠了她许多,先是将她父亲推到掌柜的位子上,又花了二百八十两银子,在南城为她为了一个二进小院子。

    “爷回来了。”段彩云正坐在梳妆台前对镜描眉,见狗子进屋,急忙将手里的眉笔扔到一边,站起身迎上去,施了个万福,娇笑道:“爷这几日可是忙得很,早晚也见不上一面,以为爷把奴家忘了呢。”

    “哪能呢?”看着段彩云的样子,狗子的心里好受多了,笑道:“我大哥叫我去山庄看灯,我又不好推辞,便在那边住下了。”

    “又是你大哥。”段彩云冷哼了一声,道:“不是我说你,你也是个昂藏汉子,整日里低眉顺眼的跟在人后面当吧儿狗,便是我一个妇道人家,也没那么没志气。若是依着我,你就堂堂正正地自己出来干一番事,不比与人讨那么点残汤剩水强?”

    狗子心里正窝着火,让段彩云一激,怨气也就迸发出来,暗道:我倒不如一个妇人有志气,不与我做兄弟又如何,我也不稀罕,如今有了这两间铺子,哪间不是日进斗金,白花花的银子撑着腰,我怕他个鸟。于是大笑道:“娘子说得极是,我正有此意。从明日起,我便将皮货铺子收回来,咱们自己干就是了。”

    “你说的是真的?”段彩云半信半疑地看着狗子,道:“你大哥那边怎么办?”

    “凉拌!”狗子高声道:“这份家业,也是我豁出命来挣下的,如今我要个铺子,也不为过。”

    段彩云见狗子说的正经,不象是开玩笑的样子,又惊又喜道:“我就知道爷是真汉子,如此,我们当好好庆贺一番才好。”说着,喊了丫头进来,吩咐赶紧备酒,快去请老爷并舅老爷过来。

    前几日,山庄派人来查帐,把段平义吓了个半死。潘华又是和张冲正面起了冲突,日子比自己的姐夫更加难过,正惶惶不可终日之时,段彩云突然派人来请,等问明了缘由,二人不禁仰天大笑起来,“真是天无绝人之路。”

第二百一十二章 奇怪的草图

    元宵节是新年喜庆的最后一个**,议完了事,张冲留大家吃了元宵,看完了灯,第二天一早,众人才各自散去。

    “有点奇怪啊。”张冲看着邓玉娘笑道:“你一向行事都是风风火火的,我还以为你今天便会去匀州城呢,怎么却安安静静地坐在这里,莫不是过了个年,换了心性,要当楼上小姐了。”

    “你还真说对了,我就是要当楼上小姐。”邓玉娘从梳妆台上拿起一支金钗插在发间,左右晃着头打量了许久,才扭过脸来,问张冲道:“我带这支钗可好看?”

    “好看,你就是插个草棍都好看。”张冲斜了一眼,怪笑道。

    邓玉娘啐了张冲一口,笑骂道:“去你的,你才要插标卖首呢。”

    “不是,卖不卖首不重要。”张冲摇着头道:“我只想知道你为什么突然沉得住气了,这不科学啊!”

    “你难道忘了我的预测了吗?”邓玉娘微笑道:“今年匀州会有大灾。现在旱情已经初显,粮价已经开始涨了。”

    张冲打了榧子,笑道:“我还真把这茬给忘了,只要出现粮荒,除了粮食其他什么都会便宜的,到那时,店面只怕捡都能捡得来。”

    张冲正兴奋着,却听外面刘富来报,说大门外来了一个叫吕成的,自称是静海卫的完备,问见还是不见。张冲听了一楞,道:“当然要见,你去前面好生招呼,就说我更了衣便来。”

    “吕大人大驾光临,真是蓬壁生辉啊。”张冲急匆匆地迎上去,笑着给吕成行了个礼,道:“小民见过吕大人。”

    “张老爷惯会拿下官开心。”吕成被张冲捧得很受用,急忙与张冲还了礼,道:“不请自来,还望张大老爷不要见怪。”

    “岂敢,岂敢。”张冲边请吕成进屋,边道:“大人屈尊下驾,光临寒舍,那是草民的荣幸,欢喜还来不及呢,哪敢见怪。”

    二人进了屋,分宾主落了座,丫环上前奉了茶,张冲才开口道:“大人可去上任了?我正准备去拜见呢,没有想到大人来得这么快。”

    吕成笑道:“还没有去上任。只因那镇海县的贺知县是我一个同袍好友的嫡亲兄长,我到这里来,日后少不得要与地方上打交道,便先去那边拜望,顺路过来看看张兄。”

    “这可太好了。”张冲笑道:“若与知县大人有交情,那吕大人日后定是顺风顺水,飞黄腾达指日可待,到那时,可不要忘了这穷山僻壤之中,还有个不成器的小兄弟,好歹拉我一把。”

    吕成摆手道:“先不说这个,我这次来,还有一件事。”

    张冲道:“大人有什么事,但讲无妨,只要我能办到的,一定倾力去办。”

    “其实也没什么。”吕成笑了笑,道:“只是一件巧事,我昨日去贺知县府上,正好遇到静海的捕头拿了一个脱籍的匠户,那匠户口口声声说是贵府的庄客,我觉得奇怪,便向贺知县讨了个人情,将人要了下来,今天便一起带了过来,只是不知这人是不是张爷的人?”

    “哦?”张冲吃了一惊,道:“竟有这等事,只是我庄上庄客太多,我又刚刚接手,一时也说不准。这样,我让人过去看看。”急忙将吩咐将尚诚叫过来。

    尚诚进屋先与张冲行了礼,又见吕成坐在一边,急忙上前施礼请安。吕成请张冲吃酒时,尚诚也在场,对他有些印象,知是张冲的贴已人,也不敢怠慢,起身还礼道:“先生客气。”

    “事情是这样的,静海县抓了一个匠户,说是咱们庄上的人,先生去认一认,到底是不是。”张冲说着,顿了顿,道:“对了,既是匠户,三爷可能清楚,你去请他一起,快去看了回我。”

    没过多会,尚诚便和小金一起回来了。小金和吕成也是老相识,少不得要寒暄几句,两下见完礼,小金叹了口气,道:“大哥,这事怕是麻烦了,还真是咱们庄上的人。”

    “不会吧。”张冲故作惊慌地道:“窝藏匠户可是重罪。究竟是怎么回事,有没有搞错啊?”

    “这事怪我。”小金满脸愁容地道:“年前,山庄不是大修吗,咱们请了不少人,这个匠户便是其中一个。我见他手艺不错,便起了爱才之心,想把他留下,当时那匠户满口答应,便签了投身的文书,谁知道他是在匠籍的。”

    “这如何是好?”张冲叹了口气,道:“罢了,事到如今,你赶紧去把那厮的投身文书收回来,再将他押送到静海县衙里,结果如何,只能看老父母开恩了。”

    吕成在一边听了,急忙摆手道:“张爷过虑了,不过是一个匠户而已,反正人我已经要下来了,大不了咱们去县里将买籍的文书办了,不就妥了。”

    “如此太感谢吕大人了。”张冲大喜道:“吕大人真是小民的贵人啊,一入易安城,便蒙大人看顾,如今又亏得大人照应,才让小民免了这场无妄之灾,真不知道如何感激才好。”

    吕成笑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不过举手之劳罢了。”

    此时,易安城**然响起一阵鞭炮声,“盛唐皮货行”的招牌被扔在了地上,两个伙计踩着梯子,将一块崭新的“祥云皮货”的牌匾挂了上去。

    “恭喜石爷,贺喜石爷。”

    “石爷生意兴隆,财源广进。”段平义和潘华一左一右凑在狗子身边,不停地恭维道。

    喧嚣热闹压不住狗子心头的落陌,狗子抬眼看着陌生的牌匾,叹了口气,道:“以后就拜托各位了。”说完,低下头,径直走了。

    吕成酒足饭饱,起身告辞,张冲亲自将他送出了刘家寨的大门,临别又命人将一个装了二百两雪花纹银的包裹奉上,吕成也不推辞,笑着去静海卫上任不题。

    “你叫孙超是吧?”张冲冷冷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孙超,道:“你知道你惹了多大的祸吗?”

    “小的知罪。”孙超连连磕头道:“多谢大老爷救命之恩。”

    上次尚诚提议让孙超附身山庄,可是把他吓了一跳。虽然匠户世代相传,永不能脱籍,但那毕竟是给朝廷当奴才,自由空间还是很大的。若是成了人家的家奴,那性质可就完全变了,合家人的生死全掌控在家主手里,这是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的。

    小金对尚诚的提议颇有微辞,张冲都看在眼里,当时小金还没有表明立场,他也不想把事情搞僵,闹得兄弟翻脸,便没有再继续过问此事。孙超在山庄里好吃好喝地住了几天,便带着二十多个朋友伙计下了山。

    如果孙超从此躲起来,也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几代下去,可能就没人知道他们家匠籍的事了。但过日子没有那么简单,一家老小要吃要喝,没有银子可万万不成,孙超除了手艺,又不会其他的营生,躲在山里,只能饿死。过了年,恰好静海城里与他相熟的一户人家修房,请他过去帮忙,一是彼此知根知底,二是家里实在是揭不开锅了,他也只能冒险出来干活。

    一连干了四五日,完了工,支了工钱,若是趁着天亮赶紧出城回家,那也就没有什么事了。那户人家也是好意,见孙超做活辛苦,心里过意不去,便请他吃酒。

    几杯黄汤下了肚,孙超的胆子也就壮了,看天色已晚,街上又热闹,便想正好碰上过节,若不看看灯,真是白来了一趟,于是偷偷出了门。

    刚出来不久,孙超便被几个捕快盯上了。一个捕快喊了一嗓子,孙超心中有鬼,立即就慌了,撒腿便跑,但路上人挤人,哪里跑得动,没几步,便被按到了地上。

    孙超前面犯过事,这次要是被抓住,流放八百里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这时,他才后悔起来,早知道这样,还不如投身盛唐山庄了,至少免了牢狱之灾。情急之下,他突然想起来,张冲是河州张家的人,干脆扯虎皮当大旗,直接喊自己是张家的庄客。也是他命不该绝,正好遇到吕成在场,开口将他保了下来。

    “算了。”张冲摆了摆手,面无表情地道:“你也不必谢我,我只是看我家三弟的面子。你的匠籍过天我会派人去县里给你买下来,等事情办妥之后,你就回家好好过日子吧。”

    孙超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么大的事情,难道这样就算了吗?一时间楞在当场,不知如何应对才好。

    “我大哥都说了,你快起来吧。”盛唐商行经过了这次整改,小金的心里也有了一些说不出的变化,刚才,他出门认人的时候,孙超可是口口声声要真投身山庄的,如今却只字不提,这让他的些莫名的恼火。

    孙超却不理会小金,装痴卖傻地站起身来,在一边立着。张冲皱了皱眉头,道:“你还有事吗,若是无事,你下去吧。”

    “有一点小事。”孙超神神秘秘地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来,递给张冲道:“我这里有个奇怪的东西,不知道大老爷有没有兴趣?”

    张冲冷哼了一声,只道孙超又要玩什么花样,漫不经心地接过来扫了一眼,当时就楞住了,只见纸上赫然画着一架火炮的草图,急忙问道:“你从哪里得到的这幅图?”

    “就是那个骗子给我的,我做出来了,那人却不见了。”孙超回道。

    “你知道他叫什么?”张冲颤声问道。

    “记得。”孙超点了点头,狠狠地道:“这孙子把我坑苦了,这辈子我都记得他,他的名字叫张文宾。”

第二百一十三章 纺织工场

    暮春三月,本应是杂花生树,群莺乱飞的季节,可义、匀二州的旱情却越来越严重,放眼眼去,镇海山区到处是枯草衰叶,一派萧条破败的景象。

    海外贸易不是有条船就可以做起来的,光缺少人才这一件事,张冲就只能干瞪眼。汪横是行家不假,但毕竟只是个合伙人,又不摸底细,不能将希望全部寄托在他的身上。

    邓玉娘当然不会安安心心地当楼上小姐,对她而言,海外贸易固然只是一个传说,但她心里却坚信,这些故事绝对不是虚妄之谈。虽说张冲已将此事交与大河处置,她还是忍不住插了进来,处处上了心。一日,她无意中得知梅善的哥哥梅良以前做是做这一行的,心中大喜,急忙去找张冲。张冲一听,也是喜出望外,立即将梅善叫了过来,细细一问,竟确有此事。

    梅良本来是在一家商行做帐房的,结了门亲事,岳家是跟着人跑船的。成亲后,岳父见他是个灵头的孩子,便极力向自己的东家推荐。东家见了人,对梅良还算满意,便带着他上了船做些理货记帐的事情,一干就是四五年。

    不巧,前年东家的船队接连在海上出事,不是遇上海盗,货物被劫,就是碰上风浪,直接连船都沉了,一年下来,不仅没有一分进帐,反把家底赔了个精光,东家无奈,只能关了船行,躲回老家,老老实实地当起了地主。

    梅良失了业,没有办法只好带着家眷也回了老家。梅善年前回家接父母回盛唐山庄,梅良听了,觉得是个机会,便央求兄弟,一起跟了过来。

    梅善将梅良领过来,张冲、邓玉娘一起与他详细地谈了谈,听梅良对海贸之事说得头头是道,二人对视一眼,都暗暗点头,张冲便委了他一个船行管事的差事,让他负责召集人手。

    梅良去找大河报了道,大河松了口气,索性将船上的杂事全部交给他,自己只忙着去训练水手。汪横船上原是有水手的,但厉玉和逼得太急,汪横急于脱身,离开时只是匆匆通知了他们一声。这些水手多数都是河州当地的,家里有牵挂,心中又念着故土,竟有一大半没有跟过来。幸好这次航行,只是贴着海岸线走,用不了多少人,勉勉强强安全抵达了匀州。但若要出海远行,这些人就不够用了。

    静海山区临着海,海边的水手不少,盛唐商行现在又名声在外,人并不难招。不过,真正的好手基本上都被以前做海贸的商家拉走了,剩下的那些,虽然也使得船,但平日里不过是摇着小船在近海捕些鱼虾,真要出远海就差点意思了。好在张冲也是初次做这生意,光备货就得些时日,倒有充足的时间对新招来的人进行训练。

    筹备什么货物,张冲倒是没费多少心思。梅良和汪横都有多年的海外贸易经验,据他们看来,南汉国在海外最好销售的商品,不外乎茶叶、瓷器、布匹三大类。

    谷雨已过,镇海山区的茶叶已经进入采摘的旺季,但今年天太旱,产量比往年少了一半还多,再加上这边做茶叶生意的人不少,虽然张冲出了高价,也不过收了七八千斤。

    布匹倒是准备了不少。小金的新织机已经投产了,元宵节前,小金就把样机做了出来,新织机用水力做动力,织布速度大幅提升,张冲提出的一天一机一匹布的目标完美实现。但天公却不作美,随着旱情的加重,工坊处的水量严重不足,还要保障耕地灌溉及人畜用水,基本上已经无水可用,小金无奈,只好启用畜力,这样成本高了不少,好在勉强可以保证效率。

    元宵节后,孙超又拉了二十多个工匠进了山庄,盛唐工坊实力大增,底气十足的小金一下便造了三百台新织机出来,准备大干一场。

    织机是有了,但人手却成了问题,现在山庄到处需要人,年轻力壮的汉子全被戴敬抢走了。周全更是阎王不嫌鬼瘦,体弱力衰的也不放过。小金守着满屋子的织机,急得直跳脚,三天两头跑到张冲面前要人。

    “要不这样,我跟着你去好了。”张冲也没有办法,只能耍起浑来。“我看行,我也跟着去,多一个人多一份力,要不咱现在就去。”邓玉娘跟在一边起哄。

    “能不能不要哪儿都有你。”张冲无可奈何地看着邓玉娘,道:“这边火都上房了,再起哄,咱真得一块过去。”

    邓玉娘笑道:“我可没有起哄,这人有的是,你们偏偏看不到?”

    “哪还有人?”小金苦着脸叹了口气,“玉娘小姐若是能给我请了人来,我立即给你磕三个响头。”

    邓玉娘笑着站起身来,左右地找了起来。张冲怪道:“你找什么?”

    “我找蒲团啊。”邓玉娘笑道:“看三爷穿着崭新的袍子,一会磕头时莫沾上土。”

    张冲皱着眉头道:“严肃点,这边商议正事呢,你却只顾着说笑。”

    “我哪说笑?”邓玉娘敛了笑容,正色道:“年前年后,一大批家眷上了山,这些人整日家闲着,日子久了,难保不出什么乱子。现在新织机造出来了,也不用人有多大的气力就能干得了,为什么不把这些人用起来?一来他们有了事做,就不会四处闲转,搬弄是非,二来还能挣些银子贴补家用,何乐而不为?”

    “妙啊!”小金乐得拍手赞道:“还是玉娘小姐有主意。”现在他已经知道了邓玉娘的真实身份,心里少了份敌意,二人的关系比以前融洽了许多。

    “也不是很妙。”张冲冷着脸道:“这件事没有那么容易,让家眷们出来做工自然是件好事,但妇道人家抛头露面,总有诸多的不便,就算她们想出来,家里的男人能这么简单地答应?”

    “事在人为。”邓玉娘冷笑道:“凡事只要想干,就没有干不成的。这件事你就不要管了,交给我办吧。”

    邓玉娘并没有着急将招人的消息散布出去,而是先去找了尚诚,要了商行的花名册。家眷上山后,尚诚命令无论老少妇孺,都要登记在册。邓玉娘与小金一道,将名册从头到尾捋了一遍,符合条件的就有近千人,一下子心里就有了底,二人合计了对策,暗暗布置起来。

    过了几日,许多庄客突然接到通知去工坊集合。大家心里可能犯了嘀咕,纷纷议论:“这是几个意思,莫不是想让我们去工坊?”“我可不去,织布是娘们的活络,爷丢不起那个人。”“这可不行,当织工能挣几个钱,怎么也比不上护院啊,我们家可都指着我这点工钱过日子呢。”也有头脑活络的去领队的、管事的那里打听,但他们好象也不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

    到了工坊大门口,大家不由地吓了一跳,只见工坊四周戒备森然,一圈站满了刀出鞘,弓挂弦的护卫,“我说大哥,你们这是做啥啊,里面有什么东西,值得你们这样如临大敌的?”有和护卫相熟的人小声打听着。

    “我们也不知道。”护卫也是一头雾水,小声回道:“别瞎打听,听说过两天,你们也得过来值守。”

    众人惴惴不安地跟着刘财进了工坊,前院里安了些木马之类的小孩子玩意,大家怪道:“这地方怪的很,倒象是看孩子的地方”。

    再往里,便到了二门,门口站着几个年纪较大的老妇人,其中一个小伙子跑上前去,对领头的那个老妇人道:“娘,你怎么在这里?”

    那老妇人板着脸道:“你退下去,我现在这里的管事,小子,我对你说,到了这里要守规矩。”又提高的嗓门,对众人道:“今天大家把这里好好瞧瞧,过了今日,这个地方就不是你等能随便进来的了。”小伙子见娘亲一本正经的样子,只能悻悻地回到人群里。众人忍不住笑道:“吴大娘好大的威风。”

    众人更是不解,满心疑惑地进了二门。对于这里,许多人并不陌生,建的时候,不少人就来干过活,知道这是织布的工场,四面的房子俱是通着的,里面整整齐齐地摆着崭新的织机。

    邓玉娘带着小金从屋里走出来,站在门前,道:“各位静一静,这里就是盛唐纺织工坊,吴大娘便是工坊的管事。”说着,向着刚才说话的那个老妇人招了招手,道:“吴大娘,你过来,将工场的事情对大家讲一讲。”

    吴大娘听了,快步走上前来,与邓玉娘行了礼,方转身对众人道:“今天把大家叫过来,就是让大家知道工坊里怎样的情形。后日便是工坊正式开工的日子,蒙老爷夫人开恩,凡是山庄中庄客的家眷都可以来工坊做工,每月一吊钱的工钱,谁做的多,另外还有钱拿。若是家里孩子小的,可以带过来,外面有专人的人帮着照看。今天还要着重说的一点就是,咱这工坊是女眷集中的地方,男人少来这边转悠,要是找人,须先在外面护卫那里登记,自然有人进来帮着寻。如果谁敢乱闯,轻则乱棒打出,重则当场格杀,你们可记下了?”

第二百一十四章 出海

    纺织工坊如期开了工,开工那天,鞭炮从清晨起,足足响了半天,碎屑在门口积了厚厚的一层。第一批工人只招到了三百多个,毕竟男主外,女主内的思想还是主流,许多人的心里一时还很难迈过这个坎。虽然没有达到邓玉娘和小金的心理预期,但这些人也勉强可以让所有的机器转起来。

    工场实行的计件工资,为了提高诱惑力,邓玉娘每十日便结一次工钱,白花花的银子拿到手,工人们的干劲就更足了,那些持观望态度的人便慢慢坐不住了,到了月底,又有一百多个人报了名要求进场做工。

    随着人员的增加,工坊里的织机开始满负荷的运转,第一个月,竟然产出了五千多匹布。天天加班加点,不少直男癌庄客便受不了,回到家里,清锅冷灶的,一个个便甩起了脸子,“这还了得,不伺候老公,整天在外面胡混,还有没有规矩了?”妇人干了一天的活,累得火也上来了,黑着脸直接将钱袋扔到男人的脸上,骂道:“不知羞的浑货,老娘在外面挣的不比你少,若觉得委屈,只却把外面的活辞了,日后自有老娘养你。”

    看着沉甸甸地钱袋,男人们只能收了声,心里还是憋着火,不少人甚至直接找到张冲抱委屈,张冲便笑着道:“既然这样,我去对吴大娘说了,将你浑家放回来便是。”那些人听了,哪里敢答应,谁会跟银子过不去,只能垂头丧气地回家,从此酒也不敢喝了,钱也不敢耍了,散了工,老老实实地在家收拾家务。

    布匹凑了近二万匹,应该也够了,不过瓷器就没有办法了。镇海山区的几家瓷窑,不是那些跑海外的开的,就是被他们包下来了。要想要货,只能去别处订,加上运费和路上的折损消耗,运出去也得不了多少利钱,张冲权衡再三,还是决定放弃这项生意。

    “大哥何必发愁,不能进货,咱们完全可以自己开瓷窑啊。”小金跷着二郎腿,一副站着说话不害腰疼的样子笑道。

    “开你个大头鬼,这可是技术活。”张冲忍不住瞪了小金一眼,没好气地道。

    “咱们玩的就是技术啊!”

    “几个意思。”张冲眼睛一亮,道:“你不会告诉我你还会烧瓷器吧?”

    “你以为我是神仙啊,什么都会。”小金撇了撇嘴道:“我不会,可是有会的啊。”

    “谁?”

    “孙超。”

    对于孙超,张冲有一种鸡肋的感觉。这货可是个标准的心机婊,临投身之际,甩出了个火炮的草图来,啥事没干,白得了个管事的差事。张冲满心希望地问他:“那个火炮可造出来了?”

    为了火炮,孙超可是搭上了所有的身家,可没想到东西做出来了,买主却失踪了,这让他一下子陷进了万劫不复的深渊。尽管如此,孙超还是抱了幻想,张文宾出的可是天价,要是有朝一日他能重新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将尾款结了,那翻身也就是件很容易的事了。所以,临跑路时,无论多么气极败坏,他还是没舍得毁掉火炮,而是将它藏了起来。

    张冲迫不及待地派人跟着孙超将火炮运了回来,一眼看过去,制作的倒是非常的精良,但将炮弹放进去,结果却令他失望到家了。射程不远不说,威力还不如小金做的***大,实打实地一个银样蜡枪头。

    唯一让张冲感到欣慰的是,他可以确定张文宾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厉害,最多和他差不多,半瓶醋的本事,从这个火炮就可以看出来,他对***也不是很在行,估计知识的来源差不多也是那些劣制的战争片。

    现在张冲已经基本上放下心来,山庄的实力一天强似一天,张文宾即使想搞他,也不是件很容易的事。最关键的是,自己的身边还有小金这样的天才,光这一点就足够碾压他了。不过,这也让他重新认识了孙超。孙超的手艺他不好评判,但不过是个手艺人罢了,只能照着图纸将东西做出来,在改进和创造方面,和小金没有任何可比性。他甚至怀疑,自己花了那么大的心思,把这个人挖过来,到底值不值?

    “烧窑可是孙超的家传手艺。”小金对孙超比较了解,慢慢地说给张冲听,“前些年,朝廷对北蛮用兵,大批征调工匠制造兵器,我父亲和孙超的父亲都被征调到了云州,我们两家的交情就是那时候结下的。后来,战争结束了,各人都回了原籍,孙超家原来窑场却被一个富户给占了,孙超的父亲告了官,怎奈人家手眼通天,最后只能是不了了之,孙超家只能在城里落了脚,靠做点零活勉强度日。”

    “孙超可会烧瓷器?”张冲还是不太放心。

    “绝对没问题。”小金笑道:“我亲眼见过他烧窑。我父亲的一个好友开了个窑场,请他过去帮了几天的忙。那人本想留下他的,可是脱籍的事没有办成,最后只能算了。”

    “运气不要太好。”张冲狂笑道:“这边一打瞌睡,那边就递过枕头来,搞得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孙超连身子都没摇就成了盛唐窑场的掌柜,拿着大红纸印就,签了张冲名字的委任状,孙超有些飘飘然的感觉。

    第一炉瓷器出窑时,孙超紧张地全身发抖,张冲就在一边站着,他太渴望能在老板面前露一手了。不过,结果却令他颜面扫地,瓷器烧制的并不成功,大部分都是次品。孙超黑了脸,对着自己的徒弟,大声喝道:“砸了,全部砸了!”

    小徒弟举起锤子,正要砸下去,张冲急忙跳出来拦住他道:“不要动手。”说着,拿起一个茶杯,反复看了,不解地问:“这不是挺好的吗,为什么要毁了呢?”

    孙超拿过张冲手里的瓷器,叹了口气,道:“这些瓷器乍看还可以,但是懂行的人一眼便能看出来,瓷器的釉色不均匀,光亮度也不行,算不得精品。老爷若不信,便对着光看,就能看出些端倪来。”

    张冲接过来,对着日头看了半天,笑道:“真是这样的,你不说,我可看不出来。不过,咱们等不得了,这批瓷器就这样吧,只作普通瓷器卖。”

    孙超满脸的不乐意,张冲只能劝他,“这些瓷器,咱们不加盛唐的标志,也不算坠你孙大师的名头。我看不如这样,以后窑里的东西分成两类,只有你中意的,才加咱们的标识,这些瓷器咱们不在南汉卖,只卖给海外那些王室和贵族。那些不中意的,不加咱的标识,就卖给普通人家,你说可好?”

    张冲东拼西凑,总算是把汪横的船装了个差不多,又请邓玉娘选好了吉日,万事皆备,张冲才把大河并梅良叫到面前,一再叮嘱道:“这是咱们第一次出海,万事定要小心,记住,你们两个只要把所有的人都给我安全的带回来,咱们这次就算是赚了。”

    船出港的前夜,一过子时,张冲便命人在岸边摆了三牲,大家一起祭了海神,热热闹闹到了天明,大船才在号炮声中扬帆出海。

    直到再也看不到船的影子,张冲才带着大家回山庄。走在路上,邓玉娘道:“如今这船也走了,我的心事也了了,应该去匀州城了。”

    张冲听了一楞,劝她道:“现在离粮价的高点还早着呢,有必要现在就去匀州吗?”

    邓玉娘笑道:“是时候了,现在虽说粮价持续上扬,但还没有高到让人丧心病狂的地步,若是再晚,带着这么多粮食上路,只怕走不到匀州城。”

    张冲点了点头,道:“你说的也是,不过此事,还得好好合计合计才妥。”便叫住尚诚和戴敬,一块商量去匀州城的事情。

    盛唐别业车马行现在已经发展到了五百多人,可以说是兵强马壮,戴敬底气十足,提出由亲自己亲自出马,再带三百个好手,绝对保证万无一失。

    邓玉娘微微一笑,摇头道:“如此招摇过市,只怕没事也搞出事来。”

    尚诚也点头道:“如此灾荒之年,粮食多了,只怕不仅不是救命的仙丹,而是要命的毒药啊!”

    “没错。”邓玉娘笑道:“此事须谨慎才好,老话说得好,财帛不可外露,越是隐蔽才越安全。”

    戴敬有些不服气地道:“玉娘小姐过虑了,如今咱们不比从前了,外有河州张家的招牌,内有精壮护卫,就算是招摇,那些山匪能奈我们何?”

    “山匪咱们不怕。怕的是那些官员富户。”邓玉娘叹了口气,道:“如今,粮食比金银都贵,那些富商,哪个不是唯利是图,咱们手里有那么粮食,他们不眼红才怪,这些人行起事来,比土匪还是狠毒百倍。这还不是最要命的,若是被官府的人盯上了,随便给咱们加个什么罪名,就能把粮食全部收掉,到时候,能给咱们留条命就算是格外施恩了。”

    张冲也点头道:“匀州不比别处,那可是前朝的都城,鱼龙混杂,河州张家的名头在那里可不好使,若要加强护卫,得多少人手,就算是上千人,也抵不过官府的一张文书。”

第二百一十五章 伯爵府

    匀州是一座大城,每天进出城门的人车如过江之鲫,盛唐商行的上万石粮食分成十批,悄无声息的运进了城,没有引起任何反应。

    张冲随着最后一批运粮的车队赶到了匀州城,邓玉娘亲自出城到十里亭相迎。两下见了礼,张冲便弃了马,上了邓玉娘的车,往城里而去。

    又往前走了四五里路,匀州城高大的城楼已经清晰可见。张冲撩开车窗门帘,凝望良久,不觉叹道:“人道‘狮子虎虽死,余威尚在’,此言果然不假。你看这匀州城,虽少了帝王之威,但其**肃穆之气,还是动人心魄啊!”

    邓玉娘冷笑道:“‘子曰,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这般不懂装懂,真让人笑掉大牙。”

    “伤自尊了啊!”张冲呵呵笑道:“那你说说,我哪里可笑了?”

    “今儿我心情好,就教你一教。”邓玉娘抿嘴笑道:“这不叫肃穆威严之气,而是一股怨气。”

    匀州是前朝的都城,当年太祖亲自领兵前来攻打,有三位王爷战死城下,折损上将十几员,士卒死伤数以万计。太祖大怒,破城后连杀三日,直杀得大街上血流成河,城内青壮死亡殆尽,尸体摞的比屋檐还高,腥臭之气经月不散。这段往事,张冲是听说过的,邓玉娘如此一说,张冲心内骇然,急道:“既然如此,你为何不早说,大凶之地,怎可安身?”

    邓玉娘见张冲一脸焦急的样子,忍不住笑道:“真是怪了,还有爷怕的事情。不过,爷是过虑了,就算匀州城的怨气再重,又与我们何干?人又不是我们杀的。况且爷又不是什么顺民,三天不做点作奸犯科的事情,只怕能憋出病来。似爷这等惯要对抗朝廷的,那怨气不仅不会做祟,反过头来帮你也未来可知。”

    张冲听了,展颜笑道:“此言甚是有理,若不帮我,那就不是怨气,而是傻气了。”

    二人说说笑笑进了城,一直到住处前停了车。早有一大群丫头小厮候在门前,见马车过来,几个仆人慌忙跑上前去,伺候二人下了车。

    张冲站在门前,定睛一看,好大一个宅院。五间正门,上面盖着绿琉璃瓦,朱红大门紧闭,猛兽吞口衔着指头粗细的铜环,嵌在门上的九纵七横六十三枚铜钉闪闪发光,门前端放着二个大石狮子,八字门墙,两边是丈高的粉墙黛瓦,连绵起伏。张冲驻足看罢,倒吸了一口凉气道:“靠,不用这么高调吧,怎么把王府给租下来了?”

    “那倒不是。”邓玉娘笑道:“不过这宅子倒是真有来头,是前朝宰相马护的宅子。”

    当年,太祖围城,三月不下,一筹莫展之时,宰相马护偷偷打开城门,将南汉的虎狼之师放了进来。太祖念其献城有功,封其为恭顺伯。张冲不禁有些疑惑,怪道:“想马护不过是个伯爵,又是个降臣,起的宅子比王府还要大,这不是明着作死吗?”

    邓玉娘摇头道:“这里的故事你就不知道了,这座府邸虽是为恭顺伯所修,但马护却一天都没有住过。当年,马相献城的条件是不杀一民,不烧一屋。太祖当时也是应了的,不过,进城之后,帐下诸将心中怒气难平,大开杀戒,马相阻拦无效,悲恨交加,便在自己的院子门口**了。等事态平息以后,太祖皇帝又想起马相来,便传旨召见,这才知道马相已死,伤心不已,亲自到马家吊唁。此时马家已经烧成了一片白地,太祖爷降旨,比照着亲王的规制,在原来这地重建伯爵府,所以才有偌大的规模,这也彰显了我太祖爷的天恩浩荡。”

    “荡尼妹。”张冲冷笑道:“管他什么宰相、伯爵还是皇帝老子,咱们还是进去看看吧。”旁边的小厮听了,急忙跑上前去,说着,抬脚便往里走。

    家人见了,急忙从仪门进去,喊人将大门开了,张冲大摇大摆地从中门走去,转过头来,对玉娘道:“这一路,又是骑马,又是坐车的,身子难受得很,不如我们先逛逛院子。”玉娘点头道:“也好,来了这么久,我也只是草草走了一遍,今天便跟你沾沾光,也游一游这个园子。”

    进了二门,迎面是七间正殿,东西各有配殿,屋顶盖得俱是绿琉璃瓦,东西各有配殿。一个自幼在这个宅子里长大的老苍头引着二人,边走边讲解,一路走来,到处是亭台轩榭,看得张冲眼花缭乱。二人走马观花地转了一圈,差不多也用了半天的时间。回到正院屋里,张冲坐在椅子上喘着粗气道:“这么大一处宅院,就算是千人进来,也住得开。”

    邓玉娘笑道:“亏你是河州张家的少爷,做出这副乡巴佬的样子,也不怕人笑话。”

    张冲摆手道:“你还不要取笑,这么大的院子,我真的头一次见。以前觉得山庄就够大了,没想到比起这儿来,真是小巫见大巫了。这么个院子,建起来,少不得十多万两银子吧?”

    “十万两?”邓玉娘冷笑道:“至少也得五十万两。”

    张冲咂舌道:“这么多。租下来,一个月多少银子?”

    “便宜得很,不过三百两而已。”

    “三百两,还而已。”张冲忍不住跳起来,道:“你倒是大方,三百两,在这匀州城里,怕是能买一个四合院了吧。”

    “二进的院子是绰绰有余了。”邓玉娘轻轻一笑,道:“也不是我故意装阔,咱初来乍到,顶的又是张家牌子,没有大谱气,是吃不开的。还有,咱们那么多的粮食,不这么大的宅子,也盛不下。小宅子倒是偏宜,要想屯粮,就只能另租库房,那样就难掩人耳目了。”

    张冲只觉得肉疼,咬牙道:“这终不是个长久之计,索性去买个宅子吧,另外再买上一片库房,反正早晚能有用场。”

    “你也不要着急,过上几个月,咱们就把这个院子盘下来,你看可好?”

    “当然好,非常之好。”张冲苦笑道:“你有那么多的银子吗?山庄修缮用了不少,工坊又投了那么多的钱,现在连老本都没剩下多少了。我看过上几个月,咱们只怕连吃饭的钱都没有了。”

    “你根本不用担心。”邓玉娘笑道:“饥荒之年,除了粮食,什么都是假的。如不出我所料,多则三个月,少则两个月,粮价便能飞涨,到那时,三千石粮食,绝对能拿下这个院子。若是不信,我们打个赌好了。”

    “打赌就算了。”张冲摆手道:“但愿如你所说,不过我还是劝你不要太乐观了,粮食再涨,也有个限度,三千石粮食想换人家的五十多万两的宅子,人家也不是傻子。”

    邓玉娘笑了笑,没有回应。其实她心里非常清楚,若是换别人家的宅子只怕是不能,但马家的房子,却一定可以。当年太祖屠城,匀州人把所有的帐都记到了马护的头上,一代代传承下去,对马家的恨持续发酵,马家在匀州城里,可以说是举步维艰。

    马护死后,太祖怕寒了降臣的心,追封其为恭顺公,加太师太保衔,又封其子为秉义伯,世袭罔替。这么多年来,马家就是靠着这点奉禄支撑下来。到了灵帝时,马家家主又遭人构陷,卷进了一场人命官司,灵帝大怒,夺了马家世袭的爵位,现在的马家已经是内囊尽空,要不然,也不会把祖宅都拿出来出租。

    盛唐商行在匀州除了在朱雀大街有一个上下三间的小铺面外,别无产业,张冲每日除了在院子里闲逛,别无他事。歇了二日,邓玉娘对张冲道:“这边的事情,你也知道个大概了,便守在这里,我要去京城一趟。”

    张冲不解地问道:“你去京城做什么?”

    邓玉娘道:“如此年景,想做粮食生意,无异于火中取栗,若上面没有根基,只怕最后的结局是被人吃得连骨头渣都剩不下。”

    “难道你在京城还有路子。”张冲怪道。

    “你忘了御史刘大人吗?”

    “亏你想得出。”张冲当时就喷了,笑道:“你说是他,刘大人现在虽然已经官复原职了,但不过是个正四品的佥都御史,虚差一个,中个毛用?”

    “此言差矣。”邓玉娘正色道:“你不要小瞧刘大人,如今北蛮国蠢蠢欲动,一旦边境有事,朝局必然有变,主战派定当执政。你可知道主战派的首领是谁?”

    “听说是兵部尚书朱桂。”

    “没错,朱尚书还是东宫的老人,现在皇上隐居后宫,全由太子执政,若是起了战事,朱桂定能拜相。而刘大人的座师就是朱尚书,到那时,他还愁不能飞黄腾达吗?这几日,我夜观天相,见相星闪耀,朱桂入阁为相,即在眼前。”

    张冲鼓掌笑道:“我倒把你会紫微斗数这事给忘了,我说你巴巴上赶着认刘大人做义父,原来是早就看好了他。”

    “我还没有你那么市侩。”邓玉娘冷哼一声,道:“我是看刘大人满腔忠义,心中佩服,诚心诚意地认他做义父的。”

    张冲见邓玉娘变了脸色,急忙拱手赔礼道:“好了,算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若要去便去,这边有我盯着,量出不了大事。”

第二百一十六章 归去来兮

    邓玉娘临走,留给张冲一本名册,上面记着匀州城的达官贵人名字,府邸所在,品性嗜好。张冲做销售出身,拉关系本就是强项,如今又有这么详细的资料,处理起来,自然驾轻就熟。每日里按着册子,逐一拜访,投其所好,或宴饮或游乐,或鉴赏古物,或品弹丝竹,没用多久,匀州城里没有不知道的,来了一个出手大方,为人豪爽的张家子弟。

    不觉一月有余,张冲算了算日子,估摸着邓玉娘也快回来了,便派了人出去打探消息,不几日,派出人回来报,说是三日后,邓玉娘即到匀州。

    到了第三天上,张冲早早地吩咐备了马车,出了城,一路迎上去,走了约四五十里的样子,便遇到了邓玉娘带的车队。玉娘怪道:“出了什么事吗,怎么迎出这么远来?”

    张冲笑了笑,道:“这么多日子一直窝在城里,憋也憋疯了,正好出来散散心。”又见玉娘满脸憔悴地样子,便道:“这次去京城,你辛苦了。”

    邓玉娘轻轻一笑,“累倒是不累,只是消息不利,心绪不高而已。”

    二人寒暄了几句,一起上了张冲带过来的马车,坐定只好,马车平稳地向匀州城驶去,张冲才道:“怎么,事情不顺吗?”

    邓玉娘叹息道:“没有什么不顺的,只是咱们预计的那些所有不好的情况都准了,你说郁闷不郁闷?”

    张冲苦笑一声道:“那就没有什么可郁闷的了,咱不是都算到了吗?”

    一切如所料的,北蛮**队最近在边境频繁调动,南汉高层对此已经警觉,年少气盛的太子殿下更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在战与和的问题上,首相张铤是个骑墙派,太子问计,除了嗯嗯啊啊,太子圣明的敷衍,就是今儿天气不错的顾左右而言他,这让太子很不满意。

    再加上张铤上任后力主裁撤冗员,精减军队,引起朝廷许多势力的不满,如今见太子对其不满,立即落井下石,纷纷上表弹劾,太子顺水推舟将老头子边缘化了,又一连提拔了十几个年轻的主战派官员,更做出了一日这内,连续三次召见兵部尚书朱桂的举动。官家的态度已经明朗,与北蛮之战已近在眼前。

    刘御史已经转任户部侍郎,虽说仍是四品的衔,但手里掌握着南汉的土地、人民、钱谷、贡赋,与之前虚头巴脑的佥都御史绝对不是一个概念。

    刘府的守门人是刘御史转任后才雇来的,并不认得邓玉娘。邓玉娘见府门前车水马龙,送礼拜见的人络绎不绝,暗想,人地位高了,心念也就变了,自己这个义女人家现在认不认还两说,便不敢充大,只按着规矩递了帖子,便退回客栈静心等待。一连三日没有动静,邓玉娘耗不起了,便封了二十两银子,偷偷塞给门房,又过了两日,才得了信,说第二天申时,大人有一点时间。

    到了第二日,午时刚过,邓玉娘便赶到了刘府。没想到,刘大人又被朱大人请去议事。邓玉娘想,今日无论如何不能再错过去了,好话说了一箩筐,守门人又得了她的好处,犹豫了许久才答应让她在门房里候着。

    直到戌时,刘大人方才回府。轿了落了来,刘大人从轿里下来,刚一站定,门房便上前回复,说是义州易安县有个姓邓的来拜访。

    刘大人想了想,不记得易安有什么姓邓的故交,以为是无非是过来充熟人,傍粗腿的,便挥袖道:“我今日乏了,让他日后再来吧。”说着,便往内院里走去。

    邓玉娘见此情形,也顾不得体面了,趁刘家的家人们不注意,一个箭步冲了出去,直接拦在刘大人面前,跪倒在地,轻声叫道:“爹爹万福,孩儿玉娘给爹爹请安了。”

    刘大人吓了一跳,往后便闪,家人们也都吃了一惊,急忙冲上前去,七手八脚地将邓玉娘拉到了一边。一阵慌乱过后,刘大人回过神来,觉得刚才的人说话有些耳熟,转身要过身边家人手里的灯笼,亲手挑了近前一看,不禁大惊失色,道:“莫不是玉娘孩儿?”

    邓玉娘满脸凄楚道:“正是孩儿。”

    年前,刘大人进京谋职,临行之时,邓玉娘又送给了他三千两银子。若没有这三千两,只怕复职之事也没有那么顺利,心中一直感念此事,急忙扔了灯笼,上前拉住邓玉娘道:“你何时来的?”

    “也有七八日了,只是爹爹太忙,一直不得过来请安。”

    刘大人心中大怒,回头看着家人,道:“你们这些该死的奴才,小姐回府,为何不报?”

    门房当时就吓傻了,心道:“这姑娘什么人啊?既是小姐,就该早点说明了,每天过来走一遭,谁知道你要做什么?”但又不敢争辩,只跪在地上,如捣蒜般在把头乱磕,口中不住地连声道:“小的该死,小的该死。”

    邓玉娘见刘大人认下了这个亲,心中便有了底,急忙上前道:“爹爹息怒,只是孩儿见爹爹每日忙于公事,所以不让他们惊扰爹爹的。”

    刘大人颔首轻笑道:“你这孩子就是心善。”又转头对跪在地上的下人道:“好了,今天看在小姐的面上,就饶过你们,都起来吧,还不谢过小姐。”

    家人又给邓玉娘磕头谢恩,方起身众星拱月般将邓玉娘接进府去,刘大人少不了安排酒宴为她接风洗尘不题。

    “如此甚好。”张冲拍手笑道:“如今你那义父掌了户部的大权,咱们就等着闷头发财了。”

    邓玉娘沉着脸,摇头道:“没这么简单,我与义父谈过几次,听他之言,朱大人对粮食的事情很上心,如今国库存粮不多,既要赈灾,又要备战,哪件事都等不得。听义父的意思,他们下一步,所可能会对国内的粮商下手。”

    张冲听了,沉吟了一会,道:“无妨,反正咱们这些粮食收得时候便宜,拢共没花多少银子。现在粮价已经很高了,我们抛出去一些,先将本钱拿回来。剩下的那些,留下来给你义父应急,如果能用这些粮食把你义父顶到户部尚书的位子上,咱们就赚大发了。”

    邓玉娘点头笑道:“我也是这么想的,路上还担心你不会同意呢。”

    “我还没有那么小气。”张冲笑道:“我一向都是芝麻也捡,西瓜不丢的。”

    “这个我倒是信。”邓玉娘见张冲和自己的意见一致,松了口气,整个人也精神了许多,笑道:“这几日匀州城里没有什么事吧?”

    “有我在,能有什么事?”张冲笑了笑,道:“你去京城叙亲情,享天伦,自然心舒情怡。我可是苦了,对着你那本破名册,每天喝酒听曲,整个头都要炸掉了。好在你回来了,我过几日就回山庄了。”

    “狼行千里吃肉,狗走万里吃屎。”邓玉娘叹了口气,道:“这就是所谓的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这辈子是改不了土匪的性了,就爱往那山沟沟里钻。”

    “你懂什么,隐居山林是一种境界。”张冲故作深沉地作歌道:“归去来兮,田园将芜胡不归?既自以心为形役,奚惆怅而独悲?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实迷途其未远,觉今是而昨非。”

    邓玉娘听完,低头不语,良久方抬起头来,笑道:“险些又着了你的道,这歌儿唱的是人家过够了都市繁华的生活,才想到回归田园的,这当是返璞归真之义。而你呢?从来都是在山野里打滚,世面没见一点,还口口声声说要隐居,实实地是东施效颦。”

    张冲也忍不住笑道:“随你怎么说吧,这匀州城我是一天都不想待了,整天家挂着张假笑的脸,满肚子却是尔虞我诈,真不是人过得日子。”

    “那可不行。”邓玉娘急忙拦住他道:“现在情势紧张,必须尽快把手里的粮食解决掉,这当口离不开你。”

    “别把我说得那么重要。”张冲摆手道:“你手下的洪利老成稳重,贺锐刁钻奸滑,两个人行起事来,可以说是珠联璧合。什么事,有他们就足够了。”

    回城之后,张冲同邓玉娘等人一连商议了几天,将诸事都定了下来,便迫不急待地离开了匀州城。一路上晓行夜宿,渴饮饥餐,四五日便进了镇海山区。

    张冲看了看天色,道:“照这般赶路,天黑之前咱们一定能赶回山庄,大家先歇一歇吧。”

    众人听令,将马牵进路边的树林,各自找地方或坐或躺休息起来,大家喝了水,又吃了点东西,歇得差不多了,便纷纷起身,准备上路。

    正在这时,突然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张冲心中一惊,正待起身看个究竟,前面的哨探已经到了眼前,跳下马来报道:“前面来了一支马队,大约二十人上下,打头的是易安的石爷,不知要到哪里去?”

    张冲笑道:“这厮又要搞事情。”回头对光头强道:“你过去看看,把他拦下来见我。”

    光头强早已经马匹准备好了,领命飞身上马,不一会儿,便把狗子引了过来。张冲抬眼一看,跟在狗子身后的,除了以前的几个护院,其他的竟然是小金并二十几个工坊里匠作,不觉惊道:“老三,你怎么也在?”

    没等小金回话,狗子先跳下马,将缰绳一扔,近前给张冲行了个礼,道:“大哥,好巧。”

    “你带了这么多人,又要搞什么事情。”张冲笑着对狗子说。

    “别提了,咱家生药铺的货让帮土匪劫了,我带人过去灭了他。”

    “混帐东西。”张冲怒气冲冲地指了指小金道:“你过去灭他,也带几个得力的人啊,领着老三,你是去灭人啊,还是去让人灭啊。”

第二百一十七章 火枪

    也由不得张冲不恼,小金现在可是山庄里的宝贝,莫说是丢了几车药材,便是整个盛唐山庄都丢了,他也不可能让小金去以身涉险。

    狗子见张冲真动了怒,顿时有些手足无措,张口结舌半天才委屈地解释道:“大哥,你先别生气,我这不也是没办法吗,但凡能调动几个人,我也不至于带老三出来。”

    没有张冲的印信,盛唐山庄不能调动一兵一卒,这是铁律。就算是狗子,张冲也不可能允许这条底线被随意触碰,不过心里还是有几分不忍,叹了口气,放缓了语气,“老二,你也不要怪我发火,你把老三喊出来,他什么斤两你不知道啊?”

    “唉,我说大哥,你说这话我可就不爱听了。”小金见张冲的面色缓和了许多,这才走上前去,笑道:“我有多少斤两?也不是我吹,现在就算是老戴,也未必能在我手下走一招。”

    “滚一边去。”张冲瞪了小金一眼,没好气地道:“几天不见长能耐了是不?还老戴走不了一招,你咋不上天呢?”

    “不信咋的。”小金回头一招手,对手下的匠作道:“哥几个,给我大哥露一手。”

    小金话音一落,只见那些匠作一掀短衣的衣襟,从腰间扯出一个黑乎乎的家伙擎在手中。光头强看着好奇,走上前去,伸着头看了看,笑道:“就这玩意啊,这尺把长的铁管子,连吓唬人都不够看。”

    “你懂个屁,滚一边去。”小金大怒道:“一会伤着你,别怪我没提醒你。”

    光头强见小金动了真火,吐了吐舌头,高举起双手,退到了一边。

    “预备!”小金举起右手,一声令下,等匠作们从挂在腰间的皮囊里取出药弹塞进管筒里,小金猛得一挥手,喝了声:“放!”

    一阵乱响过后,几段拳头粗细树枝被弹丸击中,訇然落地。光头强抢上前一步,看着地下树枝的开裂处,咂舌道:“端得好厉害,这要打在人身上,就是一个大血窟窿。”

    “可以啊!”虽然匠作们手中拿的武器有些粗陋,但张冲还是很容易地看出来,这就是简易版的手铳,而且比传统的鸟铳威力还要强些,忍不住鼓掌笑道:“我说老三怎么突然牛气起来了,原来手里有了硬家伙了。你什么时候整的这玩意,怎么我一点都不知道。”

    小金得意的笑道:“厉害吧。其实也没什么,前些时候,看到老孙拉回来的那个火炮,心里决定这应该是个好玩意,就是图纸太简单了些,如果加以改造,肯定会是个大杀器。我本来是想改造那个火炮的,可现在咱们手里没有那么多铁可以糟蹋,我就想能不能先做个小的,拿在手里就能用,岂不更便宜。因为我也没有什么把握,也就没有跟你提这事。没想到,前几天,真的做出来了,试了试效果还算不错,便赶制了一批,二哥又正好碰上了事,我就想拉出来试验一下也好,就跟着过来了。怎么样,这玩意还不错吧?正好碰上大哥了,要不咱一起去试试新。”

    “我试你个头啊。”张冲笑骂道:“这是去打仗,又不是去打铁,你们这帮子人跟着瞎掺和什么?你以人家那帮子土匪是傻子吗,站在那里由你瞄准了打?你这玩意又不能连发,打一枪,人家就冲到跟着了,那时你们手里的家伙比擀面杖强不了多少,还尝新呢,等着挨砍吧。”

    “这个你不用担心。”小金不服气地道:“我和二哥都合计好了,他们的箭法好,先射上几轮,差不多能搞掉他们三停,等他们冲得近了,我们再打。这二十几个人,分成三批,一轮打完,一轮再打,前面的打完了,后面的就能把弹丸再装上,这样几轮下来,就能干掉他们一大半,就算剩下几个,咱们一涌而上,直接砍也就是了。”

    “你这是纸上谈兵。”张冲摇头道:“真打仗哪有这么简单的事,若事情不按你们预计的那样发展怎么办,人家提前设了伏兵又怎么办?所有的不利的结果你们都推演过了吗?我拜托二位爷,以后做事走点心,你们要是出点什么事,不是拿刀子扎我的心吗?”

    狗子和小金自从跟了张冲以后,每次动手都是无往而不胜,也就大意了,现在让张冲这么一说,也觉得行事有些仓促了,便都低了头,不再言语了,张冲接着道:“老二,不是我说你,不就是几车货吗,至于这么玩命吗?以后再有这种事,别这么冒失,好歹跟我说一声,折了多少,我给你补上也就是了。”

    狗子听了,一拍脑袋,叫道:“刚才是叫你给骂楞了,我是在乎这点东西的人吗?不是我急,你知道是谁劫了咱的货?”

    张冲听了一楞,道:“是谁?”

    “你还记得当年咱在宝山镇万林客栈时,有帮子人要强闯吗?”

    “你是说,劫货的人是那帮子人。”张冲的立即警觉起来。

    “没错。”狗子沉脸,慢慢道:“咱们押车的伙计里,有个会画图的。我看了他画的人像,有几个就是那帮人里的,我记得一点没错。我想咱和李大头可是死仇,现在终于找到他们了,不能再让他们跑了。这事又不能和老戴他们细说,一着急就拉着老三出来了。”

    张冲沉吟良久,叹道:“此事草率不得。老二你先不要着急,咱们以前是找不到他,现在他露了头,再想藏起来就难了,这样,先回山庄,咱们好好合计合计。”

    转过年来,小六儿的个子足足窜高了半头,嘴唇上也钻出了些黑绒绒的胡须,神色形止也多了几分成熟稳重。小六儿走进屋来,先与张冲行了礼,起身站到一边,笑道:“爹爹唤孩儿前来,可是为了二叔货物被劫一事?”

    从清溪回来,小六儿便一直跟随在尚诚身边,学着处理情报事务。他本来就聪明,脑筋灵活,再加上尚诚的悉心指导,很快便成了尚诚了帮手,如今,尚诚更是将绝大部分的事情都交到他的手上。张冲见小六儿办事如此利索,赞许地点了点头,道:“说说吧,到底是什么情况?”

    “已经查明了,是李大头的人做的。”小六儿干脆地回答道:“李大头在上次官兵围剿时,身负重伤,直到两个月前才好利索。其部也遭受重创,现在手下只有三十多号人,人数虽少,但全是能打惯战的精锐,其战力不容小觑。现在,他们全部藏在万林峪的恶鬼谷里。”说着将手里拿的案卷交给张冲道:“这是详细地情况,请爹爹过目。”

    李大头被官兵打残以后,就躲进了万林峪的深山里。原本归附在其帐下的队伍,也就树倒猢狲散了,流窜到山中各处,各自为政了。

    张冲势力达不到万林峪,再加上经了官军围剿,各个山头都已经是惊弓之鸟,到处戒备森然,他的人始终没能渗透进去。所以,尽管张冲一再过问,还没有得到任何有关李大头的消息。

    李大头跳出来将狗子的货劫了,可就藏不住了,立即就被暗线们发现了,一路跟过去,终于找到了他的老巢。

    张冲认真地将所有的资料看完,抬头对小六儿道:“你去叫老戴和老尚进来吧。”

    小六儿领了命,出去将候在门外的戴敬和尚诚请了进来。大家相互见了礼,张冲道:“老二的事情你们应试有数了,说说吧,你们什么想法?”

    戴敬和尚诚相互看了看,尚诚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道:“这事戴掌柜的在行,还是你说吧。”

    戴敬笑道:“那我就先说了。小六儿已经跟我们通了气,这次我是这样安排的。”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册子,递给张冲道:“这是我们一块做的计划,请老爷过目。”

    张冲将册子翻了一遍,随手放到一边,笑道:“用一百人主攻,三十人侧应,二十人做预备队,这有点小题大做了吧?”

    “不大。”戴敬正色道:“咱们商行里真正上过阵的那些人,都被调到船上出海去了,要是他们在,五十人足够了。现在打主攻用的这一百人,基本上都没见过血,动起手来,究竟会出现什么结果,现在还真不好预计。所以,我另外安排了三十个当侧应。最后的那二十人的预备队,是咱们压箱底的精锐,如果前面真的全部溃散了,就指着他们翻本了。”

    张冲半天没有说话,摇了摇头,道:“不好,这样虽是稳妥,但阵仗太大,前后左右少不了二三百人,又是长途奔袭,要想做到神不知,鬼不觉是不可能的。在万林峪,我们是客场,如果不能做到秘密行动,上来就输了一半,甚至不等咱们到达恶鬼谷,半路就能让人零碎着吃光。当然这还不是最重要的,如今,咱们盛唐名声在外,盯着咱们的人可是不少。要知道咱们不是官兵,如此兴师动手的大动干戈,要是有别有用心的人给咱戴上个谋反的帽子,咱们谁能顶得起来?”

    “老爷说的极是。”尚诚点头叹道:“我的意见是咱们先等一下,反正现在已经找到他们了,不怕他们再跑了,等大河回来了,让那些弟兄们出手吧。”

    张冲摆了摆手,道:“不行,咱们现在已经上岸了,不能再溅上污泥。这件事还是交给单朋他们去做吧,资料给他们,另外告诉单朋,要钱给钱,要装备给装备。”

第二百一十八章 铁石

    清除隐患固然重要,但为了除旧疾,而添新病,就没有多大意思了。尚诚对张冲的决定有些意外,以他对张冲的了解,对待此事,一定是针尖对麦芒,你打我一拳,我必还你一脚的。之前,他想的最多的是,如何说服张冲不要赤膊上阵。现在要将此事交给单朋交办,他当然第一个支持。

    单朋一向是单友负责联络的,戴敬立即安排人去通知单友过来,心里却有点失落,白白失去了一次绝佳的练兵机会,总觉得有些遗憾。

    张冲又道:“现在黑泉那条线谁在跑?”

    小六儿回道:“是熊家兄弟。”张冲便挥了挥手道:“你去把他们叫过来,我有事对他们说。”

    “这可不巧。”尚诚插言道:“他们哥俩半月前已经去了黑泉,现在还没回来呢。”

    “哦?”张冲顿了顿,转头看着尚诚,问道:“那边出了什么事了吗?”

    “那倒没有。”尚诚笑道:“例行巡查罢了,算着日子,也该回来了。”说着又转过头,对小六儿道:“你出去传个话,让门口值守的见了熊家兄弟便让他们来见老爷,另外再跟别业那边也说一声。”

    小六儿点头应了,转身出去传话。看着他的背景,张冲笑了笑,低声问尚诚道:“这小子最近干的怎么样?”

    “非常不错。”尚诚道:“小六儿现在已经基本上可以独挡一面了,我看是时候给他加点担子了,情报的事,不如就交给他好了。”

    张冲摆了摆手,道:“不急,这孩子聪明是不假,但阅历太少了,这活他拿不起来的,再锻炼一些时日再说吧。”

    第二天晌午,到了午饭的时候,张冲还没拿起筷子,下人便进来报,说是熊家兄弟到了,正在门外侯着。张冲听了急忙吩咐:“赶紧让他们进来。”

    哥俩进了屋,先与张冲行了礼,张冲笑道:“什么时候回来的,还没有吃饭的吧?你们哥俩就陪我一起吧。”转头又吩咐旁边伺候的,道:“去加两副碗筷过来。”

    “回老爷的话,刚刚到,门口值守的说老爷有急事要见我们,便直接过来了。”熊大说着,伸过头,看了看桌上的菜,抬起头笑道:“就一碟子红烧肉,还请我们吃饭,老爷也太抠了吧?”

    张冲笑道:“这就不错了,不然你们还要吃什么?”

    熊二接嘴道:“也不用太好了,什么燕窝鱼翅,海参熊掌什么的都行,我们不挑。”

    “我靠,你们还真不挑。”张冲笑骂道:“熊掌咱没有,你哥俩想吃就舔舔自己的手吧。你们真把我当大头了,今年这年景,地主家也没有余粮,能有口吃的就不错了。”

    “您不用太小气了,现在您可是发了大财了。”熊大笑着将背上的包袱解下来,从里面拿出一块黑乎乎的石头,递给张冲地道:“老爷,您上眼。”

    张冲虽然不知道这石头究竟是什么玩意,但直觉告诉他,这绝对不是一块普普通通的石头,应该是某种矿石,于是笑道:“你家伙少卖关子,赶紧地说。”

    “这是铁石。”

    “铁石?”张冲兴奋地叫了起来,“你们是在哪儿发现的?”

    “在黑泉。咱们自己的山上就有。”

    “是吗?那可太好了!”对于山庄来说,现在最缺的就是铁了。朝廷对铁的控制虽然不是非常严格,但是要想大规模的收购铁器,一定会引起官府的注意。现在要是自己有了矿山,生产多少可就自己说了算了。别的不说,至少比较先进的火炮完全可以制造出来。“规模如何?”

    “这条矿脉有上百里,咱家山头正在矿脉的尾巴上,无论储量还是品相,与前面那几个山头都没法比。”熊二道。

    “为什么不买下来?”张冲急道:“这件事还有谁知道?”

    “除了我们哥俩,就只有邓老爷子知道了。我们是想买的,可是手头上没有现银,最重要的是那几个山头的主家可不是差钱的主。”

    张冲皱了皱眉头,不差钱可就不好办了,便问:“你们和他接触了,他的话里可有商量的余地?”

    “谈过两次。”熊大道:“那边不是不能商量,也有出手的意思。”

    “他出价多少?”

    “人家不要银子,他自己咱家有粮,要咱们用粮食结帐。”

    “他要多少粮食?”

    “三千石。”

    “三千石?”张冲想了想,道:“也不算太多,咱们在黑泉还有多少粮食?”

    “大概还有三万多不到四万石的样子。”熊二道。

    “我靠,多少?”张冲惊道,看来有其女定有其父,原来邓老爷子也是个狠人,一个小小的镇粮店老板,竟然搞到了这么多的粮食。张冲的心里忍不住又有些生气,手里攥着这么多粮食,有这么大的肥肉在自己眼前晃荡,还不抓在手里,这不是有病吗?便道:“为什么不拿粮换?”

    “我们哥俩是想换的,但邓老爷子不同意,我们也没有办法。”熊大无奈地道:“我们只是巡查,又权决定店铺的经营。”

    “邓老爷子吃了什么坏东西,晕了头了吧?”张冲恨恨地道。

    “老爷子的头才不晕呢,他明白着呢。”熊二笑道:“老爷子跟我说过,今年的大荒年,义州的春夏粮绝收已成定局,再过一个月,一千石就能拿下来了,要是再等一个月,三百石足够了。”

    张冲听了,笑了起来,道:“老爷子算得到真清楚,不过今年的形势不同以往,朝廷不会给咱太多的时间,这样,你们哥俩再辛苦一下,休息一下,明天再回趟黑泉,让老爷子不要再屯粮了。先把这些山头都拿下来,然后组织人抓紧时间开矿。咱手里有的是粮食,现在粮食比金子都好用,也算是老天帮咱们的忙。”

    熊大满脸忧色地道:“这么折腾粮食,只怕老爷子不答应。”

    张冲笑道:“这个你不用担心,我给他写一封信,你带过去,另外,我估计玉娘很可能已经写信过去了,老爷子是个明白人,应试知道怎么办。对了,黑泉那边现在形势怎么样?”

    “差不多还是老样子吧,暂时没有绺子过来侵扰。”熊大道:“最近一段时间,野鸡凹发展很快,我估计用不了太久,就会向黑泉伸手的。”

    “野鸡凹?”张冲顿了顿,问道:“现在还是杨闻当头吗?”

    “对,还是他。”熊二道:“今年到处是流民,各个山头发展的都很快,现在野鸡凹最少也有上千人了。”

    张冲点了点头,道:“上千人啊,不小的队伍啊,这杨闻倒是挺能折腾。”

    熊大道:“大致是这样吧,但具体的情况我们就不知道了,六爷那边应该很清楚。”

    张冲摆了摆手,道:“先不用管他,咱们还是先吃饭。”接着吩咐人去重新安排酒席,又想这铁石的事,小金应该有些想法,便打发人过去请他过来。

    小金进了屋,一眼就看到了熊家兄弟带回来的铁石,走到近前,拿在手手中,端详了半天,笑道:“成色不错,哪儿得的?”

    “咱们的山上的。”张冲笑道。

    “快拉倒吧。”小金冷笑道:“就这几个山头,我都快跑得不长草了,真有这么高品质的铁石能瞒得过我的眼,那真成笑话了。”

    “难道咱们就在这镇海山有山林吗?我说是黑泉那边。”张冲道:“怎么样,有什么想法?”

    小金摇头道:“你若是炼出铁来与我,我什么想法都有,但要是开矿炼铁,我就没什么想法了。”

    张冲急道:“你不是认得铁石吗?”

    “大哥,认得铁石就会开矿啊,认得铁石就会炼铁啊?”小金哭笑不得地道:“我还认得四大天王来,难不成我就得当玉帝?”

    张冲摇头道:“我见你一眼便认出铁石,还以为你是行家呢。”

    “我不是行家没有关系,有行家不就行了。”小金笑道:“孙超的那帮伙计里,应该就有会炼铁的,我好象听他说起过,我去问问他。”说着,站起身来便要往外走,张冲急忙将他拦下,道:“你也太心急了些,这事八字还没有一撇呢,用不着这么着急,要去也得陪着我先把饭吃完了再去吧。”

    小金笑了笑,坐了下来,道:“这开矿的学问大着呢,不光得找炼铁的师傅,矿山如何建,怎样采挖都是问题,这样的人孙超那边应该就没有了,我看还得另外想办法。”

    张冲点了点头,道:“你说得很对,我想咱们还是先从咱自己现有的人里找,实在找不到也没有关系,出去聘也就是了。”

    吃罢了午饭,熊家兄弟自去找尚诚交差,小金也去了瓷窑找孙超,张冲便派人将小六儿喊了过来,问他关于野鸡凹的事情。

    小六儿笑道:“现在的野鸡凹不比从前了。截止上个月,山寨有战斗力的喽兵共一千四百六十五人。实行的五五制,五人为伍,五伍为伙,五伙为队,五队为方。现有满员方两个,其余人员为山寨卫队。”

    “这可真正是兵强马壮啊。”张冲叹道。

    “还有,昨天最新情报,现在野鸡凹不叫野鸡凹了,正式改名叫做火塘寨了。”

第二百一十九章 火塘寨

    清溪之战后,杨闻如有神助,攻山拔寨,无往而不胜,没用多长时间,便将野鸡凹周边清理了个干净。转过年来,旱情越来越重,流民遍地,杨闻的名声已打出去了,不少吃不上饭的饥民纷纷来投,山寨的规模迅速膨胀起来。

    没耳虎一开始并没有把野鸡凹太当回事,陈有是自己的心腹,有他在那边盯着,量也出不了大乱子。清溪战败后,杨闻等人将所有的过错都推给到了张冲的头上,没耳虎心里的小算盘打的也是震天响。张冲表面上虽然对自己恭恭敬敬的,但暗地里却和赵二眉来眼去,这些小动作可是瞒不过他,而且他也看出来,赵二有意让张冲取代杨闻。因此,他便下了个套,借着张冲战败之事大作文章,如果赵二保他,那么就趁机免了张冲的职,将其调回山寨。没想到,当他提出要下英雄帖,追杀张冲之时,赵二却突然病了,人事不省了差不多半个月,直到帖子发出去以后,才睁开眼。

    陈有突然在双河镇暴毙,一下子打乱了没耳虎的阵脚,他实在是想不通,一向老实巴交的张三,如今怎么会变得如此的心狠手辣。陈有一死,野鸡凹那边再也没有够份量的人物制衡杨闻了,这让没耳虎感到十分的不安,事急从权,他只好匆匆地下令,让山猫接替陈有担任队副。让他没想到的事,赵二在这件事上却没有那么爽快了,旗帜鲜明地表示反对。

    双方讨价还价,最后山猫尽管当上的了队副,不过,小队长的职务就不再担任了,手底下没有兵的队副,实际影响力只怕连个小队长都不如,没耳虎郁闷到吐血,这一回合,很显然他又吃了一上哑巴亏。

    在野鸡凹大发展的时候,鸡头山的队伍也有所壮大,从原来的二百多人,增加到了五百多人。不过,鸡头山添的这些人,就和野鸡凹没法比了。

    今年的年景,人有的是,野鸡凹挑人的时候,那可是优中选优,只有人尖子才收的。鸡头山就不一样了,新人基本上都是原来山上那些得势人的亲朋好友,他们上山不过是来混口吃喝,只求度过去这个荒年罢了,其战斗力可想而知。

    赵二也没想到杨闻竟然能咸鱼翻身,将野鸡凹发展壮大到如此的地步。赵二是个老兵油子,只看了一眼杨闻送来的清溪战报,便觉得里面有鬼,张冲是什么人?他心里清楚,这小子是个赚不着便宜就当吃亏的货,主动跑到清溪去送死的事,他是绝对不会干的。如果没耳虎不玩打草惊蛇的把戏,他或许真的会为张冲说句公道话,但形势所迫,他也只能放弃张冲了。相对于张冲和杨闻,他心里当然更看重杨闻,杨闻是自己的兄弟,而张冲不过是一块棋子罢了。后来,杨闻把队伍不断壮大起来,赵二也越来越觉得自己的当时所作出的取舍是正确的。

    杨闻一直在等机会,队伍是发展起来了,下一步的重点就是要保持队伍的纯洁性,这个任务的难度一点不比拉人头小。老营里不断地往这边派人,明睁大眼地往自己手底下掺沙子,这滋味可是真的不好受。

    端午节过后,山寨里出了一桩人命案。死的人叫侯廷,是老营的五队的队长沈寄的外甥,这可是件大事,杨闻也扛不住,下了死命令,一查到底,最后,找出了凶手,原来是山猫。

    事情是一件很简单的事,山寨要进行整编,沈寄就想趁机给自己的外甥谋个一官半职,于是揣了三十两银子找到老乡山猫,山猫见了银子一口就答应了。

    山寨整编,其实就是杨闻想借机去老营化,山猫根本没有话语权。一宣布任命名单,侯廷见没有自己的名字,便找山猫讨要说法,双方话不投机,就动了手,结果山猫一失手,就把侯廷给打死了。

    山猫是个惯匪,惹完了祸,自己把屁股擦得一干二净,大家明明都知道就是这家伙做的,但偏偏又找不到强有力的证据。没有证据就不能订罪,杨闻不关心山猫能不能订罪,他只要把这根钉子拔掉,于是便将山猫送回了老营,让大当家的去处理。

    山猫的事一闹,大家的眼光全被吸引过去了,杨闻急忙趁机完成了新队伍的整编,将整支队伍牢牢地掌握在了自己的手里。

    已经折了陈有,没耳虎当然不可能对山猫下手了,好在山猫也没有什么硬把柄被人拿住,他也就葫芦僧判断葫芦案了,稀里糊涂地打了山猫二十军棍,就算把这件事给混过去了。

    当山猫再次回野鸡凹时,却发现自己已经连寨门都进不去了。守门的喽兵告诉他,“杨爷说了,咱野鸡凹只收讲义气的兄弟,不留残害手足的畜牲。”

    山猫大怒,扯住喽兵的脖领,骂道:“老子还是队副,你们这些杀不死的贼骨头,想造反不成?”挥拳便打。

    那喽兵见山猫势猛,一下子竟被唬住了,也不敢还手,只任那山猫劈脸打了三拳,当时两眼乌青,口鼻窜血。

    领队的喽兵以前跟着罗护卫,是杨闻的嫡系,这次新提了伙长,正愁没地方表现呢,如今见山猫打了自己的手下,一声招呼,守门的喽兵们便齐齐的冲上去,一顿拳打脚踢,将山猫打了个半死,扔到山下去了。从此,野鸡凹基本上从鸡头山独立出来,两家就剩下点表面上的关系了。

    “野鸡凹改成了火塘寨,这真有点意思。”张冲笑了笑,道:“那他有没有把自己住的宅子改成天波府啊?”

    “这个倒没听说。”小六儿道:“我这就安排人去查。”

    张冲摆了摆手,笑道:“我就是随口一说,玩笑而已,不必去查这些没用的。我今天叫你过来,就是要告诉你,黑泉那边发现了铁矿,咱们两地之间,要想省路,必然要过杨闻的地盘,看来,我们和他还是有缘份啊。本来以为从那儿离开了,就再也不用和他们打交道了,不过现在看来,不打交道还真的不行。”

    小六儿点头道:“的确如此,不知爹爹要派谁去和杨闻交涉?”

    “还能的谁?”张冲叹了口气,“咱们所有人中,也就是我和杨闻最熟了,没有比我更合适的了。”

    “那可不行。”小六儿急忙劝道:“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清溪一战,大家都撕破脸了,要是再见面的话,只怕也是刀兵相见,爹爹万不可以身涉险。”

    张冲笑道:“此事得从长计议。不过,开矿的事可不能再等了。老尚一直催我给你加担子,我也想了不少,觉得你缺少独挡一面的锻炼机会。我看黑泉那边就由你全权负责,你觉得如何?”

    “应该没有问题。”小六儿说完又摇了摇头,道:“我还是希望能留在爹爹身边。”

    “你也不能老是在我身边啊。”张冲笑了笑,道:“这次我肯定也过去,不过主意还是要靠你拿的。你现在就回去准备吧。”

    “那我什么时候动身?”

    “不用很急,熊家兄弟已经过去了,主要是把几个山头买下来。这边还得等把建矿和炼制的师傅找齐了,到时你们一起去。”

    二人正说着,有下人上来报,“三爷引了人过来见老爷。”

    张冲吩咐快请,又朝着小六儿笑了笑,道:“你也在一边看看,你三叔给你淘澄了什么人来。”

    小金果然引了一个人进来,那人大约有四十岁上下的年纪,黑脸庞,满脸的皱纹,身材不是很魁梧,但很精干,小金指着那人给张冲介绍道:“这位是赵安,赵师傅可是个炼铁的高手。”

    张冲欠了欠身,朝着赵安拱了拱手,笑道:“原来是赵师傅,有礼了。”

    唬得赵安急忙跪了下来,给张冲磕头道:“赵安见过大老爷,给大老爷请安了。”

    “快些起来吧。”张冲伸了伸手,示意赵安起身,又道:“铁石的样本你看了吗,怎么样?”

    “品质很好。”赵安道:“其实就算是一般人来炼产量也不会低的。”

    “赵师傅太谦虚了,我们盛唐要开铁矿,就委你做炼制部的管事,你可愿意?”

    “愿意,愿意。”赵安心中大喜,再次跪倒给张冲道谢。

    “除了赵安,我建议把孙超也带上。”小金让赵安回去准备,接着对张冲道:“他在建造屋舍方面很有一套,咱们的矿场可是块大肥肉,烟囱一冒烟,那可就是黄金万两啊,所以矿场的建设要比山庄更坚固牢靠才行。”

    “你说的太对了。”张冲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山林中木材不缺,石料也不缺,现在遍地都是逃荒的,劳力也不缺,最缺的设计师,要是孙超有这手段,那就什么都不用愁了。”

    “一点问题都没有。”小金笑道:“我了解孙超,他在这方面也算得上是天才了。只是他一走,这窑上的活怕就耽误了。”

    “那个没什么的。”张冲笑道,一个茶杯,一个饭碗能值多少钱?好钢就是得用在刀刃上,“反正他那些小徒弟烧的,足可应付市场了,你去和孙超说一声,让他把手上的活全部放下,专心搞矿场的设计。”

第二百二十章 巨利

    尚诚这边却是一无所获,查遍了花名册,山庄上上下下近千人,楞是一个开过矿的矿头都没有,挖过矿的倒是找到了四五个。

    张冲没办法,道:“天底下开矿的有的是,慢慢地找也就是了。”倒是小六儿看得更开,笑道:“这也没什么,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啊。咱们手里现在有炼铁的,也有挖矿的,还有他娘的倒斗的,把那帮货一凑,也能干个七七八八的。咱现在急等着用铁,我看咱也别等了,就先干起来,边干边摸索,估计也差不多。”

    张冲听了笑起来,道:“行啊,小子,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就要被拍死在沙滩上了,就依着你说的办吧。”说完,又想了想,叮嘱道:“铁固然重要,但人更重要。怎么开矿我可以不管,不过我可警告你,别他娘的要铁不要命,弟兄们跟着咱,不能拿着他们的命当儿戏,万事安全第一。”

    小六儿神色一凛,正色道:“孩儿记下了,爹爹你尽管放心。”

    送走了小六儿等人,张冲在山庄等了几天,单朋那边便传来了消息,李大头的残部已经被他们给灭了,但美中不足的是,让李大头和他的军师笑屠夫屠苏给溜了。

    张冲的心一下就沉了下来,他真不在乎李大头手底下的那些虾兵蟹将,这样的货色就算灭他一千一万又有什么用?李大头就象是棵野草,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只凭他的名声,再加上身边有笑屠夫帮他出谋划策,忽如一夜春风来,又能郁郁葱葱地生长起来。好在张冲的心里倒是有些思想准备,如果李大头就那么轻易地被单朋几个小弟给干掉了,他倒真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了。

    戴敬叹了口气,道:“单朋这帮子饭桶,当时要装备的时候,这帮小子可是狮子大开口,光硬弓就要的十把,雕翎箭一千支,这他娘的在骁骑卫里也能装备一个队的了。”

    “他们也知道这次活做的不够漂亮,所以将抄来的银子送过来三千两。”尚诚笑道:“我看这件事就这样吧,日后合作的事还多着呢,犯不着为这点事闹得不愉快。”

    张冲点头道:“老尚说得有理,就这样吧,银子咱们得收下,不收就显得咱们在意这事了。另外,告诉他,马上还有大活,让他抓紧时间挑人,过一个月我要用。”

    “又有什么事?”戴敬眼一亮,急急地问:“我看还是咱们自己动手吧,他们的手艺太潮,一个死李大头,竟然让他们给打活了,你说这叫什么事。咱们的兄弟练了这么久了,也该让这帮小子试试身手了。”

    “不急。”张冲挥手止住戴敬道:“老戴不是我说你,你现在怎么越活越回去了,这么沉不住气了?”

    戴敬苦笑道摇了摇头,道:“不是我沉不气,只是大家都有事做,我这边拿的可是咱们盛唐的主力,老是这么闲着,也不是个事啊。”

    “好钢得用在刀刃上。”张冲笑了笑,道:“现在有件大事要交给你,你抓紧给我挑五十个人,身手要好,最重要的是一定要可靠。你把别业的事先交给甄信,由你亲自带队,领着这些人到阎王殿,找个小山凹躲起来,什么时候练成了,再出来。记住,一定要保密。”

    “练什么兵,要这么神神秘秘的?”尚诚有些好奇地问道。

    “火枪队!”张冲道:“老三研究出来一样新玩意,威力无比,我们暂切叫它手枪。这玩意不大,容易隐藏,如果真的练成这么一支队伍,一定会所向无敌的。一会,我们就去老三那边看看吧。”

    匀州城里已经炸了锅,邓玉娘象变戏法一样,一车车地从府里往外运粮食,不仅盘下了伯爵府,朱雀大街的店面都被她盘下了半条街。匀州城的达官巨贾摇头叹息的也有,心中窃喜的也有。

    前段时间,张冲在匀州城流水般的大洒银子结交显贵,众人便知道他是个纨绔子弟。不过,张冲为人

    谦和,又会逢迎,大家对他的印象还不算坏。如今张家突然做出这个举动,不少人都为其感到惋惜。这么多的粮食,如果再在手里囤上两个月,那么买下半个匀州城都未必然,看来张海之后,张家再无能人了。

    正当大家拭目以待,看张家还有什么行动时,邓玉娘却一下子偃旗息鼓,将买来的铺子全部封上门板,宅子也是大门紧闭。消息灵通的人士得到实信时,她已经带着贴身的家人悄然离开匀州城,返回盛唐山庄了。

    “怎么样?山庄里还有多少存粮。”邓玉娘泡好了茶,倒了一杯递给张冲。

    “除了口粮外,剩下的足够你那干爹得瑟一下了。”张冲啜了一口茶,含在嘴里回味了一刻,叹道:“味道还是不及黑泉水泡出的。”

    “那样就好。”邓玉娘也端起一杯茶来,举到张冲面前,道:“老爷也算是为南汉的黎民百姓做了件好事,来,我敬你一杯。”

    张冲伸过手,和邓玉娘碰了一下杯子,笑道:“你也不用给我带高帽。咱们这点粮食,只解得了一时之急,但要想救整个南汉国的灾民,只怕就是杯水车薪了。”

    邓玉娘面有忧色地叹了口气,道:“我们尽力了,心也能安一点。”

    正说着,下人忽然跑进来报,“出海的船回来了,张掌柜的派人过来,请老爷安排人过去拉货。”

    张冲一听,心中大喜,笑道:“我知道了,你去林场那边告诉周掌柜,只说是我说的,让他把所有能抽出来的人全部派出来,跟我一起去码头接货。”说着,起身回到里屋,取出印信,在调派文书上盖了戳记,拿出来交给家人。家人接了命,自去林场传令去了。

    邓玉娘笑道:“若是方便,我倒想跟着一起去瞧瞧新鲜。”张冲道:“那有什么不方便,同去同去。”

    码头上戒备森然,静海卫的官兵将里里外外围了个水泄不通。船上的生意,张冲许给吕成一成的干股,自己的生意的,吕成当然不会大意。

    带队的都头是戴敬的弟弟戴拱,是张冲安插在静海卫的眼线。吕成是个明白人,知道戴拱的底细后,不仅没有防他,反而将他提升为都头。他清楚自己单枪匹马来到静海卫,相比起那些久在静海卫的老油条,戴拱倒更值得信任一些。

    戴拱上前与张冲行了礼,张冲笑了笑,道:“怎么样小戴,最近还好吧?”戴拱笑道:“回老爷的话,一切都还好,里面张爷已经下了船,老爷里面请。”

    船已经靠岸,大河正站在岸边指挥船上的人往下搬东西。张冲走过去,拍了拍大河的肩膀,大河一回头,张冲倒吓了一跳,叫道:“我靠,大河,你也太夸张了,怎么脸黑成这样?”

    大河急忙给张冲行礼道:“天天在毒日头底下站着,海风吹着,能不黑吗?怎么样老大,你最近还好吧?”

    张冲笑道:“我整天都是混吃等死,能不好吗,你辛苦了。”

    大河摆手道:“辛苦倒没什么,这他娘的不叫辛苦,直接就是玩命啊,以前在江面上做营生,自以为见过些风浪,谁想到跟海上一比起来,江上那点浪根本不算什么。”

    汪横站在船上,看到张冲带了人过来,急忙也下了船,一样给张冲行了礼,张冲急忙还礼道:“汪老板辛苦了。”

    汪横摆手笑道:“不辛苦。老爷真是有福之人,这一趟来回风平浪静,中途也没遇到海匪,我走船这么多年,象这般顺利的生意,还没做过几趟呢。大河兄弟一直都说,只要跟着老爷,就等着发大财了,我现在是真信了。”

    大河撇了撇嘴,道:“汪老哥说的好轻松,有四五次,桅杆都要被风刮断了,这也叫风平浪静啊?”

    “这算是好的了。”汪横笑道:“我不说了,说了你也不信,反正日后咱们有的是时间,到时候你就知道什么叫大风大浪了。”

    大河双手合什,念了声“阿弥陀佛!”道:“算了,我还是不见识的好。”说得大家都笑了起来。

    张冲自在山庄设宴为汪横和大河接风,闹了半日方散。邓玉娘和尚诚在后面将货物登了记,入完库,便一起来见张冲。

    一进门,邓玉娘就笑道:“恭喜老爷了,这次生意可是大赚了一笔。从海外带来的那些香料、珍珠、玳瑁及各色金器,折成银子,少说也有十万两。”

    “这么多?”张冲楞了一下,这么大的利润,真有些超出了他的预计。

    “不多了。”尚诚笑道:“这是从里面框算的,今年年景不好,这些货出起来,价格只怕是得比往年低一些,不然得利还能多些。”

    “知足常乐。”张冲哈哈大笑道:“咱们刚刚开始干,能有钱赚就不错了,别要求太高了。”说完,突然转头看着大河,正色道:“光顾着高兴了,这次咱们出去,可有伤亡?”

    大河淡然道:“基本上没有。”

    “什么叫基本上没有?”张冲沉下脸,道:“说具体点。”

    “有一个水手得了疫病,船上没有对症的药,汪老板怕传染给其他的人,找了个小岛把他放下了,不过给他留了粮食和淡水,能不能活下去,就看他的造化了。还有一个失踪的,可能是遇上风浪时,自己掉到海里了。”

    张冲沉吟了半天,抬起头道:“好好安抚他们的家人。那个得病的,你们下次再从那个岛经过时,一定要下去看看。”

第二百二十一章 英雄所见略同

    盛唐矿业终于开张了,开业仪式张冲没有到场,山庄这边真脱不开身。戴敬已经带着五十号兄弟到了阎王殿山里一处叫判官砚台的小山里,火枪队算是正式成立了。

    甄信第一次独自支撑别业的车马行,紧张的要命,别业里的大部分人都已经被派到黑泉护矿去了,家里中用的人没剩下多少。周全的人倒还算齐整,但毕竟是杂牌队伍,出点力,干点活没问题,但要真动起手来,可就差点意思了。大河虽说是把人带回来了,但把宝全部押在这几十人身上,显然不是个好主意。别说甄信,就是张冲的心也是悬着的。

    盛唐山庄表面上看起来一如既往的平静,但暗中却是高度戒备。尚诚不停地往外派出探马,各种信息源源不断地传过来,可惜关于李大头和张文宾的却一点都没有。

    “李大头倒没什么,单朋这一下子,直接打断了他的骨头,要想恢复元气,短时间内怕是没什么戏了。”张冲有气无力地半躺在太师椅上,慢慢地道:“这个张文宾可就邪了门了,草图你也看过了,这孙子不可能消停,可咱们就是抓不住这货的脚后跟,这不科学啊。”

    “要想人为知,除非已莫为。”尚诚欠了欠身,拿起茶壶向张冲的杯子里续了水,坐下身来,笑道:“只要他动,咱们就不可能找不到他。现在,我们没有他的消息,有两种可能,一种就是他已经死了,你听说过的那些,可能只是故事。草图的事,从时间上看,应该是发生在他被李大头灭掉之前。火炮造出来以后,张文宾一直都没有出现,显然他是遇上了**烦,而且完全有可能就是死了。一个死了的人,咱们得不到他的后续消息就对了。另外一种可能就是他改名换姓,以另外的面目出现了。要是这样的话,那可就麻烦了。你没有见过张文宾,而且对于他的其他的信息又知之甚少,他随便用个什么身份,甚至就算是在咱们面前招摇过市,咱们都不可能发现他。”

    张冲倒是真希望张文宾挂掉,这样就一了百了了。世界这么大,就算两个人一块穿越过来,完全可以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但阴差阳错,两个人中间突然多出了黄蝶儿,这就让谁都绕不过去了。至少张冲从内心觉得,自己不可能选择与张文宾合作,因为他过不了黄蝶儿这道坎。而且,他的直觉告诉自己,就算自己放弃,张文宾也未必会放过自己。

    “人无伤虎意,怎知虎无害人心呢?”张冲叹了口气,“一天找不到张文宾,我这心就一天悬着。我觉得他死的可能性不大,最有可能的是换了身份,朝这个方向继续跟进,把重点放在与翠峰山有关系的人身上。他在那边有势力强大的后援,不可能放弃不用。”

    “我明白了。”尚诚点了点头,笑道:“我这就安排人下去。”说完,朝着张冲拱了拱手,往外便走。刚到门口,却与人撞了个满怀,双方都没留意,两个人一下子都摔倒了地下。

    “谁啊,冒冒失失的,走路不带眼睛,找死啊。”小金从地上爬起来,连和谁撞在一起都没看清楚,就泼口大骂起来。

    “老三,怎么这么大的火气。”张冲笑着站起来,走过去将尚诚搀了起来。小金这才发现倒地的人是尚诚,急忙施礼赔不是道:“我道谁呢,原来是尚先生,对不住了啊。”

    尚诚被撞得不轻,单手扶腰道:“怎么了,这么着急,是出什么事了吗?”

    “别提了。”小金上前扶着尚诚坐到椅子上,满脸恼火地道:“尚先生正好也在这里,你也听听,可是气死我了。你们知道不,邓玉娘疯了!”

    “原来是她啊!”张冲和尚诚异口同声地道,两人对视一眼,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们还别笑。”小金和邓玉娘谈不来,大家都清楚,小金也明白这一点,急忙解释道:“老大,你知道她今天找我做什么?”

    “做什么?”

    “让我再造五百台新织机出来。”小金忍不住跳起来,“这不是他娘的作死吗?再投五百台织机不难,可咱们现在能用的人全都用上了,要是再增加机器,只能从外面雇人,那还保个鸟密啊。”

    “你过虑了吧。”张冲笑了笑,道:“你那新织机,采用的是集中提供动力的方法,没有详细图纸,一般人是做不出来的。”

    小金摇头叹道:“没文化真可怕。这种东西就是一层窗户纸,只要有人把大体的情况一说,能够做出同样织机的人大把的是。”

    “所以,我们必须在秘密泄露出去以前,加大生产规模,把一些零散的织户彻底挤死,只有这样,咱们才能立于不败之地。”邓玉娘不知什么时候到了,一边迈步往屋里走,一边声色俱厉地说道。

    邓玉娘的泼辣是人所周知的,屋里的人见了,都低了头,不说话了。邓玉娘也习惯了大家的对她的态度,大马金刀地往张冲旁边的太师椅一坐,看着尚诚道:“尚先生正巧在这儿,咱们盛唐你也算是个明白人,你说说我说的是不是这个理。”

    “这个嘛?在下出身行伍,若是说些安营扎寨,排兵布阵的事情,我倒真的能腆颜说上那么几句,可这做生意的事,那我可就是擀面杖吹火--一窍不通了。老爷刚刚吩咐了事,急着要办,我就不耽误各位议事了,告辞告辞。”说着,忙不迭地站起身来,冲着大家草草做了个罗圈揖,急匆匆地溜之乎也。

    邓玉娘站起身来,堵在张冲面前,瞪着眼道:“你不会也有什么急事吧?”

    “没有,没有。”张冲连连摆手,苦笑道:“我能有什么事?”

    “那你就说说吧,这件事怎么办?”邓玉娘冷语道。

    “怎么办,凉拌。”张冲站起身来,拖着邓玉娘的胳膊,将她按回到座位上,笑道:“不要急吗,你看看,这天也热,你再一着急一上火,脸上要是起了痘,那可就不美了。”

    “我能不急吗?”邓玉娘下意识的摸了把脸道:“到现在咱们的存货还不到五万匹,也就够再出一次海的。匀州那边铺子是盘下来了,要是没有货,可开不了张。”

    张冲笑了笑,问道:“你的意思是匀州那边也做布匹生意?”

    邓玉娘冷笑道:“除了布匹,咱们还有可做的生意吗?”

    “那也未必。”张冲摇头道:“天下生意那么多,无论做什么生意,做的好,都能挣钱。如果做不好,多好的生意都能赔死人。只要用心找,总能找到合适的生意的。”

    邓玉娘道:“你说的没错。不过,我就不明白了,布匹生意明明是咱们的优势,你为什么不去做?”

    “优势吗?”张冲冷笑道:“我倒没有觉得。不知道你听没听说一句话,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咱们把布匹做到匀州,不知有多少织户就得破产,连带着多少布店关门,这些人会把帐全部记在我们头上,只要有机会,你猜他们会不会弄死我们?”

    邓玉娘倒没有害怕,冷冷地道:“没了来钱的路,他们便成了乞丐一样的人,有什么可怕的?再说了,就凭河州张家的名声地位,谁要想动咱们,也得想想自己的牙口好不好?”

    张冲哈哈大笑起来,道:“你倒真看得起张家。张家是牛不假,那也得分在哪儿,吓唬吓唬一般人还可以,但真要碰上硬茬子,狗屁都不是。不用说别家,光是厉家,就不会拿正眼看张家。如果咱真的要是把散户都挤死了,那布匹生意就是暴利,再碰这一行的,你觉得会是普通人家吗?如果有官府的背景,你能应付的了吗?不要跟我再提咱家那个老相爷,他现在什么处境,你可比我清楚的多。”

    “就是吧,我说不能再加大规模了吧。”小金听张冲说得在理,有些得意地瞟着邓玉娘道。

    “滚,有你什么事?”邓玉娘恼羞成怒,恶狠狠地瞪着小金。小金鼓了鼓勇气,到底没敢回嘴,转过头去,自说自话地道:“好男不跟女斗。”

    张冲笑着对小金道:“好了,你先回去吧,该忙什么忙什么,我还有事要和玉娘商议。”

    等小金出了门,邓玉娘拿白眼翻了一眼张冲,问道:“你又有什么事?”

    张冲笑了笑道:“匀州的事办完了,这边也没有什么事了,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听你这意思,是要赶我走啊?”邓玉娘冷哼道。

    “不要说这么难听嘛。”张冲笑道:“不过意思是这个意思。”

    “你想要我去哪?”邓玉娘微微一笑道。

    张冲不置可否地道:“你想要到哪儿去?”

    邓玉娘笑了笑,道:“不如这样,咱们找纸笔来,各自己写下,最后看看结果可是一样,你觉得如何?”

    张冲鼓掌笑道:“妙极,就按你说的做。”

    邓玉娘自去了里屋,先在里面写好了,又将笔墨纸砚端出来,张冲提起笔来,笑道:“你把眼蒙上,等我写完再看。”邓玉娘笑道:“反正我都写了,就看着你写吧。”张冲摆手道:“那可不行,不公平。”邓玉娘听了,笑了笑,依言真的把眼睛闭了起来。

    “好了,开眼吧。”张冲写完,将纸反扣在桌子上,“我数一、二、三,咱俩一块翻开。一、二、三。”

    张冲和邓玉娘同时将纸翻开,两张纸上都赫然写着:“京城。”

第二百二十二章 投亲

    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邓玉娘去京城不久,河州那边就有亲戚找上门来了。来人叫张涌,论辈份和张海一辈。

    张家在河州是个大族,族众上万,并不是每个张家人都和张海一样,是富贵熏天的牛人。摆小摊的,做佃户的,甚至当乞丐的,都有张家的人。这很正常,张家就是再有钱,也顾不过这么人来。

    张涌和张海虽说是兄弟,但已经出了五服,严格说起来,应该没什么关系了。张涌混的还算不错,家里养着两条半大的船,专做江面上的生意,日子还过得去。不过,这点小生意,还入不了张海的眼。张涌也就是每年祭祖的时候,能在队伍后面远远地跟着最前面的张海给祖先叩头行礼,除此之外,别无交集。

    前段时间,河州连降大雨,大水淹了河州城。张海到处是产业,不愁没地方安身,但张涌就惨了,所有的家当全在城里,水灾一起,连个安身的地方的没有了。他自己倒好说,大不了上船上待着,可家里上有老,下有小,天天住在船上可受不了。现在谁都狼狈,指着家族照应显然不靠谱。

    正当张涌一筹莫展之时,一艘挂着“盛唐”旗帜的海船悄悄靠上了码头。张涌和汪横以前私交不错,一眼就认出了汪横的船来,心中怪道:“这明明是老汪的船,怎么换上了盛唐的旗帜呢?”厉家要谋汪横船的事他是知道的,但厉家的船行不叫盛唐,而且他也从来没有听说盛唐的名号,心中忍不住好奇,便偷偷挨了过去。

    可巧有几个水手正好下船,张涌认得是老汪的伙计,轻轻叫了声,朝着他们招了招手。其中一个水手认出他来,笑着走过来,给他请了安,道:“张老板一向可好。”张涌急急地问:“闲话少说,老汪呢,你们的船怎么挂着盛唐的旗子?”

    水手回头看了一眼迎风飘扬的盛唐大旗,转头笑道:“张老板还不知道吧,我们现在已经投了盛唐商行了。我家老板在义州好好的,听说咱河州遭了水灾,他老人家特别开恩,让我们来接家人,一块去义州逃难呢。”

    “哦,原来是这样啊。”张涌点了点头,又问:“这盛唐商行是什么来头,以前怎么没有听说过?”

    水手笑了笑道:“这就怪了,您老还不知道盛唐商行吗?这可是你们张家的买卖,盛唐的东主就是张家主的亲生儿子。”

    “混帐话,张家什么买卖我还不清楚吗,从来就没听说过张家还有个盛唐商行。”虽然张海刻意往外散了些消息,但扩散面也仅限于高层,象张涌这种身份的自然不可能接触到这样的信息。所以当时就变了脸色,道:“你们这是让人骗了。”

    “不会错的。”水手很肯定地回答道:“盛唐的东主有张家家主令牌,我们老板亲眼所见的,这还能有假?”

    “家主令牌?”张涌一下子有些蒙了,张家家主令牌虽比不得玉玺圣旨,但也不是什么人都敢伪造的,就算是作假,也只能是偷偷摸摸的,敢拿出来招摇的,八成是真的。心里更加疑惑,接着问道:“那你们东主叫什么?”

    “我们东主的名讳,单字一个冲。这个张老板应该知道啊。”

    张涌更是摸不着头脑了,张海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叫张凌,现在在平州做转运使,小儿子叫张冰,一直在河州打理家族的生意,怎么突然又迸出个张冲来?但看那水手言之凿凿的样子,又不象有假,只好摆了摆手,含糊地道:“先不要说这个了,老汪现在怎么样?”

    “我们老板现在过得可滋润着呢,张老爷待人大方,别说老爷,就是我们这些苦力,工钱都涨了好几成。对了,现在盛唐商行正缺人手,我劝老爷也去那边吧,你们是一家子,还能亏了你。”

    张涌没有回答,只点了点头,道:“我还有事,你们也去忙吧。”便匆匆辞了那帮水手,直奔张府去了。

    张府的前厅里已经聚满了过来求救的张氏族人,张涌好半天才见到一个以前相熟的管事,急忙上前,将管事拉到一边,小声问道:“我问你个事,你知道张冲吗?”

    管事立即变了脸色,紧张地四下打量了一下,见无人注意,这才压低了声音,正色道:“我说四哥,别怪兄弟没提醒你,当心祸从口出。”说完意味深长地朝着张涌点了点头。

    张涌知道大宅门里的水深得很,虽然管事没有直说,但神色已经非常明白了,急忙连连点头应道:“是是是,我知道利害。”

    出了张府的门,张涌便赶到刚才那个水手的家里,也顾不得体面了,站在过膝水中,扯住那人细细地问了张冲那边的情形。出来走了一头,心里还是有些不踏实,又找了几个同那水手一起的人问了,所有的人都对张冲赞不绝口,心里便隐隐有了主意。赶回船上,看着窝在船上的一家老小,一夜没睡,思来想去,第二天清晨才下定了决定,跟着汪横的船一路北上,到了静海。

    河州的大水,让一直对灾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朝廷再也坐不住了。国库里根本没有足够的赈灾粮,这让太子大为光火,直接在朝堂之上将户部尚书骂了个狗血淋头。尚书大人为官多年,算上太子这代,也是三朝元老了,从来没受过这么大的屈辱,一口老血喷出去,当场就晕倒在了金銮殿。

    尚书倒了,但赈灾的事一刻也耽误不得,刘大人在兵部尚书朱桂的力挺下,临危受命出任河州赈灾使,太子毫不吝啬地在刘大人的鼻子前面挂了一个大大的胡萝卜--只要这个差事办好了,户部尚书的位子就是他的了。

    邓玉娘的消息一传回来,张冲便紧急下令,将盛唐商行的各处囤的粮食凑了差不多十万石,供刘大人调派。刘大人得知,心内大喜,急忙告知朱桂。朱桂自然也是喜出望外,当即令兵部行文,着沿途安排重兵护送。

    不到半月,粮食安全送抵河州。张冲特别准备了二千石粮食并纹银五千两,由尚诚亲自带着,专门送到张海府上。即使大灾之年,张家也不差这点粮食和银子,但张冲表示的心意,还是让张海觉得心里暖暖地,不由对老管家点头叹道:“冲儿是个好孩子,这点真随他娘。”老管家笑道:“那是自然的,听说义匀两州的旱灾不轻,拿出这么东西来,也够难为这孩子的了。”

    刘大人的尚书一职应该是没有悬念了,但当多灾多难的时日,尚书可不是那么好当的,十万石粮食对于一个国家来说,连杯水车薪的规模都算不上。

    面对已经见底的粮仓,张冲也没招了。粮食是地里长出来的,老天不给面子,谁都没有办法。大河给他出了主意,说南海诸国,气候炎热,降水丰沛,粮食一年三收,四收,甚至五收的都有,所以粮价极低,完全可以从那边运粮过来。

    这当然是个好办法,但船怎么办?张冲只有一艘船,全部装满粮食,也不过一万石左右。虽然只收粮食,海程较短,一月可以往返两次,但也不到三万石,只靠他一家的力量支持赈灾和战争,很显然是个笑话。目前,最可行的是联合更多的船行,合起伙来,才能成事。

    商家趋利,现在粮价虽高,但大家也看明白了,朝廷现在可没憋着好屁,要是谁不开眼,真的把粮运过来,只怕这边船一靠岸,那边就有官兵等着卸货了。到时候丢了粮食还是小事,再被戴上个囤积居奇的罪名,那可是要蹲大狱的。所以,无论是张冲安排人,还是亲自出面,没有一家船行愿意去触这个霉头。

    “不管了,先把咱的船派出去,能运多少运多少。”火要烧到眉毛了,张冲只能是走一步算一步了。

    尚诚刚刚从河州赶回来,气都没来得及喘一口,便被张冲拉了过来。听完张冲的话,尚诚也没什么好主意,点头叹了口气道:“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刚要站起身来,传令去请汪横,下人却突然跑进来,道:“汪老板求见。”

    “说曹操,曹操到。”张冲笑了笑,挥手道:“快快有请。”

    汪横进了屋,先与张冲、尚诚见了礼,便开口笑道:“昨日,我一个好友从河州那边过来,我的这个好友也是老爷一族的,论起来和老太爷是一辈上的,名字叫张涌,只因家里遭了灾,无处落脚,所以想来投奔老爷,我念着他与老爷是一家,不敢做主,特地来讨句话,老爷要不要见一见他?”

    张冲听了一楞,便细细地问起来,听说张涌带了两条船过来,心中大喜,连声道:“既然是本家伯父到了,哪有不见的道理。你且等我一下,待我换了衣服,与你一道过去拜望。”

    张涌的船就泊在静海卫的码头上,张冲带了几个随从,与汪横骑着快马,不一会功夫便到了静海卫。两下一见面,张涌暗中细细打量着张冲,觉得眼前这个年轻人眉目之间,与张海倒很有几分相似,心中更加确定这小伙子就是张海的儿子。

第二百二十三章 八郞杨顺

    张涌毕竟是在河州张家的巨荫下长大的,见识自然要比静海跑船的普通商人要高许多,张冲只是稍稍把刘侍郎的关系一露,张涌便立即心领神会,笑道:“贤侄休要担心。静海船商不愿干没什么,咱们河州的船商肯定会抢着做的。你这伯父虽不成器,但做这船行的生意也有几十年了,凭咱张家在河州的名声,招呼一声,多了不敢说,几十艘船还是能调得动的。”张涌说的很牛气,不知道的人,看那气势,还以为他是张家家主呢。

    张冲并不太看好河州的船行,据他了解河州虽然船多,但大部分都是跑内河的,船小经不住海里的风浪,而且运量又小,恐怕难以成事,叹气道:“伯父说的极是,只是朝廷这次调粮,时限急,量又大,怕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张涌听出了张冲的言外之意,不由笑道:“这个贤侄就多虑了。你说的那几个地方我都知道,这些地方离内陆不算远,贴着海边跑,河州稍大一点的船的都能行。不说别家,就是咱家的船,这些年也没少跑。贤侄有没有想过,如果你真用大海船,要从哪里上岸?回静海卫码头吗?这里离京城快马尚需半月之久,更何况是运粮的车队呢?别的且不说,单这一路上的嚼用,算起帐来,只怕比海运的费用还要高出几成吧?”

    听张涌这么一说,张冲也悟过来了,摇头道:“水陆自然比陆路要节省的多。”

    “对啊。”张涌笑了笑,接着道:“河州跑内河的船比起那些大海船来,自然是小了点,不过小也有小的优势。若海船从河州入境,要想进京,就必须得换船。直接用那些河船,便少了这一步麻烦,一装一卸的损耗人力也都免了,沿着玉带河直接就可运到京城。而且,那些河船这一路都熟,安全更有保障。”

    “那就有劳伯父了。”张冲闻言大喜,拱手称谢道:“伯父德高望重,有您老出马,肯定没有办不成的事。”

    张涌被架到台上,可没得意多会,就想起一件最重要的事来,吞吞吐吐地道:“不过,船行的生意难作,这船帆升降,可全靠银子撑着呢。”

    张冲听了,微微一笑,道:“这个放心,咱虽是替官家办事,但行里的规矩不能坏,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我听汪老板说,咱们河州的惯例是先付总费用的三成,但我想咱们盛唐是第一次跟那些船老板打交道,我觉得还是应该拿出点诚意来,先付总费用的一半,伯父觉得如何?”

    张涌听着都觉得肉疼,先付一半,少说也得一万两银子,看着张冲轻描淡写的样子,张涌暗暗叹气,看来张海真舍得给这儿子花钱啊!

    张冲哪有那么多的钱,库里是有几万两银子,但各处的开销都和流水一样,根本不敢一下子抽出这么多银子来。这次出海购粮,连本钱带运费没有七八万两根本转不起来,现在就算是把张冲拆了卖肉,也凑不出这么多钱来。

    七八万两对张冲来说确实是多了,但对于一个南汉国来说,这点钱还不算钱,随便哪里挤一挤就能拿出来。刘侍郎大笔一挥,当即便有十万两银子拨进了盛唐商行。

    “这可是十万两白银,大人三思啊。”新任的户部巡官林越是刘侍郎的门生,见恩师如此轻易地便拨出了巨款,面带忧色的劝道。

    刘侍郎不傻,跑了和尚跑不了庙,只要有张家在,还怕那银子丢了不成。“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刘侍郎满脸正气地说完,嘴角流露出一丝老狐狸一般的笑容。

    太子给户部下的命令是三个月内凑齐一百万石粮食。刘侍郎出的是平常年份的价格,一石一两银子,扣除成本和各种费用,张冲最后到手的不会超过十万两,操心费力的,真不如安安份份的跑一次海外。不过,很多事情不是用银子能衡量的,能将刘方易从侍郎推到尚书的位子上坐稳,这笔买卖还是很划得来的。

    有了银子,腰板自然也就挺直了。张涌带着自己的船队趾高气扬地回了河州,白花花的银子一亮,河州船行的老板们的眼都直了。河州遇上的几十年不遇的洪水,无论哪行的买卖没有三年五年的都缓不过劲来,这些人正愁着如何渡过难关呢,谁想突然冒出了一个救苦救难的盛唐商行来,这可真是老天爷不饿死瞎家巧啊。

    河州船行组成的运粮船队浩浩荡荡地将第一批三十万石粮食运抵京城郊外的金波桥码头,朝廷终于长长地松了口气,太子爷龙颜大悦,刘易方也顺理成章地由侍郎升为尚书了。

    看完邓玉娘报喜的书信,张冲忍不住仰天大笑起来。“走,喝酒去。”张冲兴致大发,转头对光头强下令道。

    虽然在静海山区,张冲完全可以横着走,但尚诚还是不放心,先后派出了七八批的哨探,走马灯一般查看着山庄到鹰嘴崖下的兴隆酒店这一路的情形,又从各处调集了五十个好手贴身保护张冲。

    王越早早地赶到了酒店十里之外迎候,远远见张冲一行人过来,急忙上前先与张冲行了礼,道:“我们大当家的不方便露面,只能在酒店里恭候老爷大驾,还望老爷恕罪。”

    张冲笑道:“都是自家兄弟,恕的哪门子罪?我说你们这些人官军当久了,就好小题大做,这静海山都是单爷的地盘,用得着这么小题大作吗?”

    王越笑道:“哪里是单爷的地盘,我们不过是为老爷看门的走狗罢了。老爷,酒店那边都准备好了,咱现在过去吗?”

    “走吧。”张冲挥了挥马鞭,笑道:“这么久没有见我单兄弟,真是想他了,头前带路吧。”

    众人围着张冲前呼后涌地到了兴隆酒店,单朋急忙出门迎接,两下行了礼,拉着手进了酒店,自有人上前,将二人引到楼上的雅间坐定。

    “我叫你准备的人怎么样了?”寒暄几句,张冲便开门见山的问道。

    “大哥安排的事,小弟怎敢怠慢。”单朋拍着胸脯,高声道:“全都妥了,只要大哥一声令下,随时可以行动。”

    张冲怪怪地笑道:“人怎么样?这次我们不是去喝花酒,可是有大事要办,若是选了些不顶用的,到时候,你老单的脸上可不好看。”

    “这个大哥尽管放心,这次我亲自带队,绝对万无一失。”单朋信心满满地道。

    “你先别吹牛。”单友冷着脸道:“你也不看看上次你办的那事,一件小事,让你办得乱七八糟,还有脸在老大面前说大话。”上次攻打李大头的老巢,最后却让李大头和笑屠夫露了网,单友觉得很没面子,心里一直都窝着火,说起话来,自然夹枪带棒,一点没给自己的弟弟留面子。

    “哥,你不要哪壶不开提哪壶。”单朋脸一红,讪讪地朝着张冲一笑,道:“这次我保证没有问题,大哥你可能还不知道,前些时候又有几十个以前骁骑卫的兄弟过来寻我,他们个顶个都是好手,不然我也不会这么有底气。”

    “哦,原来是这样。”张冲笑着点了点头,道:“怪不得这么有底气,那我问你,现在要是你们跟黑甲军干一架,结果会怎样?”

    “黑甲军,屁,不过是名声在外罢了,要是真碰上了,谁干死谁还很难说呢。”骁骑卫排名在黑甲军之后,对骁骑精英来说,这可是莫大的耻辱。单友现在虽然已经离开了骁骑卫,但对自己曾经效命的骁骑卫的名誉还是看得很重。单友恨恨地说完,突然想到了什么,当时便变了脸色,惴惴不安地盯着张冲道:“老大,你不会是要去踹黑甲军的大营吧?”

    “我有病啊。”张冲忍不住笑了起来,“你怎么想的,人家又没有招惹咱,我缺心眼儿咋的,上赶着去送死。”说得大家一齐笑了起来。

    “虽说不是去踹黑甲军的大营,但是难度也不小。”张冲正色道:“我说的那人,以前在黑甲军里干过,也是数得着的人物,名字叫杨闻,你听说过吗?”

    单朋楞了一下,问道:“大哥说的是野鸡凹的杨闻吗?”

    张冲点了点头。单朋道:“我知道,绿林里都叫他金刀杨无敌,是个狠角色。”

    “金刀,还杨无敌。”张冲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他记得杨闻以前是用马槊的,什么时候开始改用金刀了?看来这老令公快成形了。于是忍着笑接着问道:“你以前见过他?”

    “那倒没有。”单朋笑着摇了摇头,道:“但是也算是干过架,对了,就是临来鹰嘴崖以前。”

    “不可能吧?”张冲疑惑地看着单朋道:“你以前的山寨离野鸡凹可远得很,凭他的实力打不到你那边去啊。”

    “当然不是跟他直接干的。”单朋道:“离我们山寨不远,还有一支队伍,当家的叫王顺,是个小白脸,长得倒是挺俊,跟堂子里的相公似的。”

    张冲看着单朋一脸猥琐的样子,胃里一阵翻腾,差点吐出来,急忙道:“别扯远了,说正事。”

    “好好。”单朋收回思绪,笑了笑道:“这孙子没什么本事,不知怎么的抱上杨闻的大腿了,听说还认了他当干爹,连姓都改了,叫杨顺。”

    “杨顺,还是杨延顺?”张冲忍不住问道。

    单朋想了想,摇头道:“杨顺吧,我也不清楚,反正他自称杨八。”

第二百二十四章 夺寨

    轻敌和大意让单朋吃了大亏。在杨顺山寨的方向,单朋不仅没有在沿途设置明暗哨探,连守营门的也只安排了一个小队的人马,权当意思意思。

    杨顺有了杨闻这个靠山,立即趾高气扬起来,想起自己以前受的屈辱,哪里还能按捺得住那颗迅速膨胀的心。报仇,必须的!

    天天追在自己屁股后面打的单朋,理所当然的成了杨顺的第一个目标。杨顺本来的功夫其实不错,头脑也算好使,致命的短板是手底下一帮子虾兵蟹将,一个顶事的人没有。如今有了杨闻这个义父,一切问题就都迎刃而解了。杨无敌不仅帮他练了兵,还精心从野鸡凹里挑了二十几个好手直接拔给了他。

    杨顺并没有疯狂到想一口吃掉单友的地步,他只是想给这个一直欺负的家伙一个教训。为了能一击成功,杨顺亲自跑到了单朋的寨外,只见四五个喽兵吊儿当的在寨门口晃荡,如此疏露的防守让他大惑不解,这难道是个陷井?杨顺一连观察了半个多月,始终没有发现周围有暗岗的痕迹,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这一切不是阴谋,而是作死。

    “这他娘的是在打老子的脸啊!”看到自己在单朋心中的地位,杨顺不由得火冒三丈,“想死是吧,小爷便送你一程。”于是,他精心制订了一个斩首的计划--采用突袭的办法,直捣单朋的老巢,就算杀不掉他,至少也能吓他个半死。要是万一得了手,那可就赚大发了。

    计划的实施非常顺利,杨顺带着手下摸进单朋的聚义厅时,单朋正端着酒碗,醉眼惺忪地和弟兄们吹牛。吹到得意之处,无意中一抬头,却见门口一个人笑吟吟在站在当中,单朋怎么看都觉得这个人眼熟,一时却想不起是谁来。只道在寨子里的,定是自己的手下,便朝着那人招了招手,大大咧咧地道:“那个谁,进来陪爷喝一杯。”

    听单朋说话,大家不约而同的转头看过去。其中有还清醒的,一下就认出了来人,惊慌地嚷起来:“王顺!”

    单友这才反应过来,当时就倒吸了一口凉气,自己的对头就站在自已的眼前,这意味着什么,已经不用说了,急忙将手中的酒碗朝着杨顺丢了过去,大声喝道:“弟兄们,抄家伙上。”

    山寨的主要力量全部在外围,聚义厅这边没有多少兵力。杨顺摸进来时,已经将大厅四围的岗哨全消灭了。现在能打的,也就剩下屋里的这几个人了。

    单朋带着众人冲了上去,几个回合下来,楞是将杨顺等人赶出了大厅。趁着战斗的间隙,大家急忙将大厅门口封住,死守在里面等待援兵。

    杨顺冲了几次都没有结果,又见各处的喽兵开始往内寨集结,不敢恋战,一声唿哨,领着众手下风一般的消失在夜幕之中。

    也亏得是这些身经百战的骁骑精英,若是换了其他寻常喽兵,只怕今夜已经让杨顺给包了饺子。单朋被打恼了,当即纠集人马,随后掩杀过去。只可惜现在的杨顺已经不是以前的王顺了,防守起来有板有眼,单朋这边除了又折了好些兄弟外,一无进展,只能灰溜溜地撤了回来。后来,单朋又试探性地进攻了几次,但每次都以失败告终,最后,他不得不承认现实,杨顺这只乖巧的小白兔,已经长成了一只可以吃人的大老虎了。不过,杨顺闹了这么一出,张冲倒成了最大的赢家,要不单朋也不会这么痛快地答应投靠他。

    这件事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单朋下了封口令,所以其中的细节,张冲并不是十分的清楚。尽管单朋说得遮遮掩掩,但张冲还是基本上听明白了。他原来的想法是借助单朋暗中捅杨闻一刀,但现在有杨顺,事情就不用那么麻烦了,于是笑道:“怎么着,这事就这么算了吗?”

    “算了?那我单朋就不用在道上混了。”单朋瞪着眼,恶狠狠地道:“大哥,等我忙完你安排的事,回头就去灭了这个小兔子。”

    张冲笑道:“那巧了,我找你就是为了这件事。你可愿替我去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的小家伙?”

    单朋让杨顺窝囊地憋出内伤来,哪有个不答应。张冲接着道:“马匹,装备随你挑,粮食也由我们盛唐提供,给你半个月的准备时间,有问题吗?”

    “大哥客气了。”单朋急忙摆手道:“这事说起来也是我的事,怎敢让大哥破费,这次我不要大哥一刀一枪,定取那厮的首级献给大哥。”

    “装备一定要精良,粮草也要充足。行军打战,这是必须的,你就别客气了。”张冲笑道:“不过,我可不要杨顺的头,你等也不可伤他的性命。”

    “哦,原来大哥好这一口。”单朋怪笑一声道:“我懂的,大哥放心,我一定把那小子全须全尾地送给大哥。”

    “你懂个鸟啊?”张冲看着单朋诡异的笑脸,心头一阵恶寒,笑骂道:“你听着,杨顺的人最好是全灭,不过要留下他的命,让他回去给杨闻送信,而且一定得让他知道,是我在后面搞的他。你能不能行,不行的话,我再派点人手支援你。”

    “大哥不要寒碜我了。兄弟现在兵强马壮,又来了这么多以前的兄弟,要是办不了他,那就白在骁骑卫混了。”

    对杨顺之战,是以后事情发展顺利与否的关键,张冲半点都不敢马虎。虽然单朋是打了保票,但他私下里还是挑了人马,作为预备队,提前埋伏到杨顺营寨的附近,以防不测。

    粮食源源不断地运进京城,太子的心情也越来越好,听完刘尚书的奏报,当即着吏部行文,封张冲为户部员外郎。员外郎虽是个闲职,并不能参与户部的政事,但好歹是个七品的官衔,论起来跟县令大人一边大。连部门经理都没当过的张冲,拿着吏部的任命文书,兴奋得一夜都没睡着。

    庆贺张大老爷高升为员外的鞭炮声还没停,单朋派来报捷的探马已经到了山庄。单朋等人在半夜子时发动了突袭,困顿委屈已久的骁骑卫精锐如同脱笼的猛虎,终于找到了发泄的机会。一众人等人全部穿着黑色的夜行衣,内衬护身牛皮软甲,掌中的快刀抹了锅底灰,乌乌地隐于黑暗之中。

    单朋的功课做得很足,杨顺在山寨外围的部署已经完全在掌握之中,行动一开始,这些钉子便全部被拔掉了。但山寨内部,杨顺的防守滴水不露,单朋连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也没能渗透进去。

    前锋杀进寨子,刚刚将大门打开一条缝,便被寨子里的暗哨发现了,立即锣声四起,各队人马迅速就位,接着火把便跟着亮了起来,把整个山寨照得如同白昼一般。单朋的人马完全暴露在了亮光之中,突袭战瞬间变成了遭遇战。

    母鸡就算整了容,遇上真凤凰也得现形。用校场上的汗水泡出来的绿林好汉,和用战场上的鲜血醅出来的铁血战士还是有相当大的差距的。单朋挥舞着快刀一马当先冲进敌群,身后的骁骑精锐也狂喊着跟了上去,扑面而来的杀气,一下子让杨顺的队伍阵脚大乱。

    两队人马厮杀在一起,短时间内难分高下,但时间一长,杨顺的人就有些撑不住了,关键时刻,杨顺又做出了一个作死的决定,大喝一声,“撤。”

    如果杨顺铁了心顽抗到底,再借助地形优势,边打边撤,说不定还能全身而退。但是他当众喊了这么一嗓子,顿时让手下喽兵心中硬撑出来的那股气势一下子泄了,撤退变成了溃逃,单朋等人便占据了战场的绝对控制权,跟在后面疯狂地屠杀起来。

    身边的兄弟一个个倒下去,杨顺也渐渐失去了斗志,挡开对方砍过来的马刀,往后跳出战团,环顾四周,自己已经成了光标司令,长叹一声,将手中的长枪扔到地上,瘫坐在地上,举手投降了。

    活捉了杨顺,单朋才长喘了一口气,这趟活总算没有办砸,急忙命人将杨顺捆了,送到尚诚面前。

    “干得漂亮。”张冲朝尚诚竖起了大拇指,笑道:“先生出马,果然所向无敌。”

    尚诚摆手笑道:“区区毛贼,何足挂齿,员外大人过奖了。”

    “员外大人?”张冲对这个新称呼一时还有些不适应,楞了一下,才想起来,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原地转了一个圈,拿手从里面握住宽大的衣袖,摆了个pose道:“怎么样,还有点官威吗?”

    “哪里是有点,实实在在的官威。”尚诚半开玩笑,半正经的笑道。

    “杨八现在怎么样了?”张冲问道。

    “跑了。”尚诚微微一笑,道:“手下人一不留神,让他挣脱了绳索逃走了,请员外恕罪。单朋现在还在八的山寨里,是让他们继续守在那里,还是撤回来。”

    张冲笑道:“当然是守在那里,告诉单朋,最少还要在那里守半个月,如果杨顺杀回来,能灭就灭,灭不了就快跑。”

第二百二十五章 员外出行

    单朋的日子可不好过。打了孩子引出父母,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单朋虽说没有和杨闻正面交过手,但人家训练出来的兵都差一点要了自己的命,那么其本人有多大能耐就可想而知了?杨闻的火塘寨现在有精兵上千,实力并不在自己之下,若是兴兵来为杨顺出气,那也不是好玩的。

    张冲下了死命令,至少要坚持十五天,单朋也只能叮嘱弟兄们小心再小心,虽然张冲说打不过就跑,但是真叫杨闻咬上了,能不能跑得了,可就两说了。

    半个月的时间,一转眼就过去了,单朋传回来的消息,杨闻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你确定杨八郎知道是我在背后搞的他吗?”张冲有些沉不住气地问尚诚道。

    “绝对肯定。”尚诚道:“我们故意透了消息给他,为了万无一失,我特意在关他的房间里放了一张咱们商行调运物资的清单。这张清单在杨八郎逃走时就不见了,应该是他拿走了。那上面可有你的亲笔签名,你和杨闻共事了那么长时间,他对你的字迹应该是有印象的吧。”

    又过了两日,单朋那边仍然是风平浪静,张冲笑道:“杨闻的意思应该够明显的了,让单朋回来吧,该我们上场了,是时候去黑泉了。”

    尚诚的头开始疼了,他专门和庞伟商议过此事,要确保张冲这次出行的安全,最少也得有二百人,可眼下盛唐商行实在是没人可调了。

    虽说现在跟着商行吃饭的少说也有五千多人,但这些人绝大部分都是良民,人家投过来只是过来做工的。最能打的,已经全部交给大河带到船上护航了,剩下的人里能用的,又让铁矿拉走一部分。山庄、别业、林场,还有易安县、匀州城各处的护卫基本上都是一个顶两个用,哪里还能抽出人来?

    张冲自己有一个三十人的亲卫队,是庞伟亲手训练的。不过,庞伟对这些人并不十分满意,别说和宫中的禁卫比,就是和他以前带的那帮子护院比,都差了一大截。提前以前那些护院,庞伟就感到心疼,他们从前都是林子里最优秀的猎人,箭法超群,警觉性高,是做护卫的好料子。但盛唐商行整顿时,护院的去留全凭自愿,这些人基本上都是狗子的同乡、伙伴,所以大部分人都跟着狗子走了。留下的只有自己和一个跟在身边的叫小强的护院,另外就是光头强、熊大、熊二和周全了。

    看着尚诚和庞伟愁眉苦脸的样子,张冲忍不住笑道:“老庞是个实心眼倒情有可原,可你老尚谁不知道长着一颗七窍玲珑心,怎么也这么一根筋?放着那么多现成的人不用,光盯着那忙得头上是脚的人皱眉头。”

    尚诚抬起头疑惑的看着张冲道:“员外,莫非还有奇兵不成?”

    张冲笑道:“你看你一口一个员外叫着,难不成吏部的行文就是一张废纸,我这员外只是个绰号?虽说这是一个虚衔,但若外出,总不能坠了官家的威严吧。从静海卫和易安县借兵,老伙计,官衣有时候比刀枪要好用的多。”

    年前张冲就曾经从易安县借过兵,大家还跟着发了笔小财。张冲的官函一发过去,消息灵通的人便开始跑门子,哭着喊着要揽这个差事。晁知县将此事安排给了县尉李安,五十人的定额,让他实实地发了一笔小财。

    静海卫更不用说,吕大人心里明镜似的,张冲可是自己的财神,盛唐船行里有自己一成的干股,什么力都不出,已经得了一万两的现银,比知府黑的都多,所以,就算是皇帝老子出事,张员外都不能出事。吕成急忙把戴拱唤过来,一起挑了五十名精干的士兵,由戴拱亲自带队,浩浩荡荡去了山庄。

    庞伟本想亲自出马,张冲却拦下他道:“老庞你就别掺和了,山庄这边一大摊子,安全问题就全落在你肩上了。你若也走了,山庄让人端了窝,那可不是玩的。”两个人合计了半天,才决定把梅善抽上来,带领亲卫队,一起陪张冲前往黑泉镇。

    张大员外第一次出行,得瑟一下是必须的。这一次,张冲没有骑马,而是坐了一架四人的蓝呢轿子,“梆梆梆”,七棒锣响之后,这才颤颤悠悠的上了路。

    轿子前面一排军健权作壮班,高举“回避”、“肃静”和“吏部员外郎”的官衔牌,轿后的则打着蓝伞、青扇。亲卫队随护左右,静海卫的官兵紧跟其后,更有前后哨探流星赶月般的来回传递着消息。

    沿途歇脚,张员外自然也要到官办的驿馆里。各处的驿丞一年要接待无数的过往官吏,但象张冲出手这么大方的,却很少遇上,好不容易捉住个大头,各位驿丞自然是满口奉承,殷勤伺候,更加捧得张冲飘飘然,悠悠然,不如所以然了。

    一连走了三日,俱是平平安安的,到了第四天的上午,队伍刚刚走到一个三岔路口,突然前方探马来报,说左侧道路上有土匪劫道,两方正在厮杀。

    尚诚闻听,心中大惊,虽说山匪并不在自己通行的这条路上,但毕竟隔得太近,中间只有一个小山头,不得不防,于是急忙喝令队伍加快前行。

    探马又道:“被劫的车辆是咱盛唐车马行的。”

    “什么?”尚诚心头一沉,问道:“能够确定吗?”

    “应该没错,挂的是咱们盛唐的旗号。”探马点头道:“我看得清清楚楚。”

    “有多少人?”

    “一百出点头吧,多也多不了多少。”

    尚诚摆了摆手,道:“我知道了,你去吧,再探再报。”说完,打马来到梅善的身边,将刚才的消息说了一遍,又指着左侧道路的方向,问:“你们车马行可有那边的生意?”

    “是有的,前段时间,咱们有桩生意是跑颖州的,回来时,有一户人家租了咱五辆车去祥和县,如果真的是咱们的人,那肯定就是他们了。”梅善想了想回道:“先生护送员外先走,我带点人过去看看,先生意下如何?”

    张冲在轿里听了,急忙跺了跺脚,示意轿子停下来。光头强跳下马来,将轿帘撩起来,扶着张冲走出来。“谁都别走。”张冲现在膨胀地很,笑了笑,道:“我今儿倒要看看,究竟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连咱们盛唐的车都敢动。”

    张冲为了确保队伍的纯洁性,走的是子弟兵的路子,盛唐山庄里的关系,不是父子兄弟,就是哥们朋友,彼此之间打断骨头连着筋。前面兄弟有难,后面的张冲若是闷着头跑了,回去以后能造成多少负面影响,谁都说不准。

    尚诚心里当然也清楚这一点,知道此事也不好阻拦,好在自己这边人数远超土匪,便传令让亲卫牵过张冲的坐骑,并帮他把护身甲披挂起来。众人也都稍做了些准备,才一齐悄悄地上了山坡。

    张冲坐在马上,放眼望去,只见前面不远的官道之上,两队人马正纠缠在一起。土匪这边领头的是个大高个,膀阔腰圆,光着膀子套了件牛皮马甲,骑着一匹杂花大马,手中端着一条三尖两刃枪正与一个妇人战在一起。

    那妇人有四十多岁的年纪,身穿小叶镔铁轻盔,跨下桃花马,手中的走线流星锤神出鬼没,看上去功夫应在那土匪之上。

    “认得这帮人吗,是哪个山头上的?”张冲偏了偏头问尚诚道。

    尚诚回道:“看样子是西山一窝蜂,这帮家伙的本事并不怎么样,但是个个心狠手黑,做起事来没有底线,只要为了三分利,丢了命都去做。员外,你看使三尖两刃枪的那个,这人姓马,是西山一窝蜂的大当家,江湖人称‘马蜂’。”

    “和他们的交手的是什么人,你认识吗?”张冲接着问道。

    尚诚摇了摇头道:“不认识,若梅善记得没错的话,这些人应该是从颖州过来的。”

    张冲看了看车马,的确是他们盛唐车马行的。他们车马行里的车与普通的马车并不是完全一样,盛唐的马车是经小金改造过的,表面上看上去与普通马车没有什么区别,但如果路上遇上劫匪等突发事件,盛唐的马车可以拆装,组成一个临时的堡垒。现在,五辆车已经围成了一个小小的安全岛。

    “咱们的人呢?”张冲看了半天,也没有看到自己人在哪儿,盛唐的人都是穿着制服的,在人堆里比较扎眼,如果也在战团中,没道理找不到的。

    梅善看了看眼前的局面,一百多号土匪围着二十几个人打,竟然始终没有占据上风,就这水平,要想全灭了他的人绝对是不可能的,于是道:“应该在车围里面。”

    “他们买没买咱们的护卫服务?”张冲突然问道。

    “没有。”梅善笑道:“人家只是用咱们的车,其他的什么服务都没要。我刚听说时,还觉得这家人是为了省钱呢,可现在看来,人家是真用不到啊。”

    张冲点了点头,道:“你说的没错,这家子有点意思。你看那个中年女子,用如此诡异的兵器,没有两把刷子,可玩不转这东西。”

    梅善道:“员外说的极是,这走线流星锤不是光有蛮力就能使得了,还得会用巧劲才行。除了她以外,那几个年轻人也很不错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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职场小白领张冲,饮酒过量,却穿越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时代,化身成为一名山寨中的小喽罗,从此开始了小土匪的幸福生活。我是匪兵甲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是匪兵甲,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是匪兵甲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