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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寂之旅全文阅读

作者:漠然旅者     沉寂之旅txt下载     沉寂之旅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沉寂之旅全文阅读

2月11日更新词条:小资料

    什么是pov写法?就是视角人物写作手法。也就是说拥有多个主角(当然,每个主角的戏份重要程度不一样。)

    埃博恩:即为所有诸神所创造的类人种族。这一名词的适用范围也包括后天进化成的人形生物。

    达托斯:指失去了灵魂或人性的埃博恩。

    世界树:由从树冠到根部的高低顺序,共有三十七个主世界。最上面靠近树冠的是世界树第一世界,最下面靠近根部的则是世界树第三十七世界。树冠、根部、诸神之地、死者之国、虚妄界、时空裂隙等特殊区域不算在内。

    世界树xx世界:每个世界的时空都拥有独立的屏障。你通常无法用任何手段在不同的世界间快速往返、亦或是用法术通信。自然,也别想从下界飞到上界——在飞到大气层无比稀薄的高度后,就会被天空中的透明结界弹开。

    连通上下界的通道:举个例子吧。通常你要从十五世界到十六世界,必须走两界之间时空不被分割与错乱的关口。这些关口几乎都有专门的组织和神灵把守,不会放任何“规则”之外、可能对其他世界造成威胁的生物通过。(比如血兽和腐化者、不允许前往其他世界的魔神。)

    天翼教:以信奉守护天使为主的天使信仰教会。

    世界的终结:一般指的是单个世界。如果是全部世界的话,人们通常会说“世界树的终焉之日”。

    十五世界在阿努斯恩逃离后怎么样了?:在二十年间,新的轮回被开启。一部分未被末日击倒的原住民逐步夺回了被血兽侵占的领土,慢慢使土地恢复了生机。(当然,血之诅咒永远的降临在了土地之上,诅咒着每一个诞生的生命。)

    艾亚的疼痛感等各种身体触感:大约为人类女子的五倍。

    蒸汽枪械:以蒸汽管作为动力的枪。只有很笨重的款式才有些威力,由于杀伤力过低,所以一般没人愿意使用。

    魔能枪械:以魔能块作为动力的枪。杀伤力根据魔能块的魔力和枪械内部的法力驱动有关。讽刺的是,这种枪械本是无法使用魔法的人创造出来的,却只能被法师完美使用。

    欧亚货币:100法尔=10罗吉=1卡特。30卡特=3欧亚银币(欧银)=1欧亚金币(欧金)。它们在世界树主世界的大部分地区中通用。当年欧亚王朝覆灭后,曾有一些国度尝试开创属于自己政权的新货币,却几乎都告失败。屹立万年的欧亚王朝留下的烙印太深,各国与各世界之间的贸易依旧需要通用货币——当然,欧亚货币就是首选。

    洛斯:永冻之地的货币。2洛斯等于1法尔。

    艾亚的繁衍:艾亚族有大约四百五十分之一的概率生下男性,其余都是女孩。艾亚母亲在生下孩子后身体会继续生长一段,大约能长到人类女性十六岁左右的相貌。并且会在产子的第十五年陷入永久沉睡,在梦中延续永生。

    信鸦:与外地不同,永冻之地没有信鸽。只有巨大、或黑或白的信鸦。训练它们极其困难,可是一旦能成功训练出送信能力,那么它们的传信价值就会无比巨大。

    关于饮食习惯:露莎姐妹的家乡位于世界树十七世界的艾洛亚,由于埃博恩的种族类型繁多,那里的饮食上至面包土豆下至米饭面条都被广泛接受。而永冻之地的主食,通常就是面包和面条。但是与被欧亚大帝征服过的区域不同,你在那儿肯定找不到一粒米饭——除了在北海望。

    冻土上刀叉之外的餐具:永冻之地的人由于食用面条,几乎都接受了筷子。由于面条深入人心,你较难找到盘子——除非是招待外人时。

A节序章:血月的圣堂(神殿骑士)

    世界树第十五世界。

    天翼教大圣堂前。

    挥剑砍翻另一只挥爪前来的血兽,阿努斯恩努力调整着紊乱的呼吸,急促而沉稳的汲取着腥味十足的空气。身边的同伴越来越少,到最后只剩下了四位幸存者。

    这个世界没救了,注定要开始新的轮回……从十六年前起,原住民们就很清楚这一点。尽管不愿接受失败的人们顽强拖延着毁灭纪的到来,但它还是毫不留情的降临。

    血月……十五世界的毁灭象征。

    拥有乌黑短发的阿努斯恩·雷亚诺抖动白袍与圣剑上的血,神情疲惫无比。望了望筋疲力尽的同伴和不断从四面八方涌入的血兽,他不禁抬头看向血红色的天空——血月正照耀着大地,不断散布着诅咒。

    每个世界都有其终结的方式,而人们再怎么努力,却也只是将其尽可能地延后……脑海中浮现出圣女的话语,年轻瘦削的骑士微微挺直身体,盯向瘫倒的院落大门——战斗意志燃烧着大脑,却丝毫无法减缓肌肉的酸痛。

    血兽们大量的聚集,黑压压的一片血兽开始癫狂的躁动,神殿骑士们握紧了手中的剑。

    “保持防御阵型,各位!”队长泽罗拖大声吼叫着:“坚持住,不能再让它们攻击教堂的结界!”

    血兽们集结到了相当恐怖的数目后,开始以严密的包围圈从四面八方冲上台阶。

    “快点进去陪圣女,外面交给我们三个。”一位骑士喘着粗气,冲阿努斯恩低语道。

    “可是……”阿努斯恩愣了一下,犹豫万分:‘我不能把你们——”

    “快滚,小子!我们活得下来的话就赶往飞龙巢,用不着你操心。”泽罗拖凑近阿努斯恩耳边,轻声说道;“要是圣女挺不过异变,就用神谕法术把她净蚀,从天堂之眼逃到下界……明白吗?我们中只有你做得到。”

    没有时间交流,阿努斯恩飞快的点了点头,冲上宽阔的台阶。

    教堂的结界若是同遭这么多血兽攻击,一定会更快崩溃的。接下来交给你了阿努斯恩……泽罗拖横起剑,背靠另外两人。三人成防御架势,纷纷横起武器。

    “能拖多久就拖多久,给那小子争取时间!”泽罗拖大吼道。

    大教堂内,琉璃彩玻璃透着血红色的光辉。圣女正跪在艾亚像前祈祷。

    大厅的沉重木门被缓缓推开,神殿骑士走入其中。

    “圣女大人,我们快离开这里吧。外面已经——”未等说完这单词,男人的话便被圣女凄惨的哀嚎中断。

    “圣女……大人?”感觉到不妙,阿努斯恩快步上前。

    圣女的身体开始剧烈的变化,她开始由人形转化为血兽。

    惊愕的张张嘴,骑士踉跄着后退,难以置信的望着圣女:果然,即使是圣女也无法抵抗血之诅咒。

    “欧尔佳!你……”咬紧牙关,骑士难以置信的横过武器,紧张的与身形不断扩大膨胀的血兽拉开距离。

    狂野的吼声,昭示着那是一头失去理智的血兽。漆黑色的毛发,暗红色的邪烟,血红的双眼……这头足有四米的血兽,身形比寻常的血兽庞大得多。

    未等骑士反应,血兽便从十数米外疯狂的扑向他。吃了一惊,男人勉强侧身躲过了攻击。没有给骑士任何反应时间,敌人立即回身,以巨爪高速的拍向地面。心脏狂跳,他接连两个右翻滚,才得以在攻击间隔中起身。

    琉璃石地板被利爪拍得支离破碎,骑士略有呆滞的退后,依旧没有接受眼前发生的这一切。

    血兽的左爪被地砖卡住,它嘶吼着,试图拔出利爪。阿努斯恩拔出圣剑,接连不断的后退来观察血兽的动作。

    果然没挺过异变……咬着牙的骑士双手持剑,摆好姿态:我必须找机会释放神谕法术,将她净蚀才行。

    面对着那疯狂的巨兽,骑士有些发抖的握紧双剑:不能紧张……在这种时候退缩,就什么都完了。然而趁现在杀掉它是不可能的,血兽十分警觉,不会让人有机可乘。

    终于,血兽拔出了利爪。伴随着嘶吼与地面的震颤,以恐怖的爆发力冲来的血兽连续挥出了三爪。勉强躲开第二爪后,借着第三下的力,阿努斯恩用剑锋砍下了怪物的左爪。丝毫没有感觉到疼痛一般,怪物猛然砸下右爪。

    来不及闪避,阿努斯恩横起剑来招架住这次攻击。透过金属传递来的冲击力,他能感觉到这一爪的力量——自己绝对不能被击中,否则绝无生存可能。

    立马调整被震麻的双臂,在一个侧滑步之后,骑士再次用剑锋划向挥来的一爪。

    一阵剧烈的冲击力传来,手中的剑被震飞开来落在十几米外的地上。刚刚的一击,他的剑锋砍在了硬度如同钢铁的指甲上。

    不到一秒的时间,利爪再次以弧形挥来,接连发出一串横扫。没有频率的攻击,使他根本无法预判下一次的攻击轨迹,只得集中全部注意力来进行当下的闪避。就在接连进行了数次躲闪后,利用怪物的一次较大幅度挥击的时机,男人侧身避开攻击,顺势翻滚出一米急速冲向掉落的武器。

    捡起了剑,骑士慌忙横起武器,硬生生的抗住了一次爪击。身体因冲击而失去平衡,骑士摔倒于地,连续两个翻滚来闪避猛砸。在快速起身后,眼前的怪物赫然已再度拥有两只手——短短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它已重生了肢体。

    可怕的再生力……咬紧牙关,侧身躲开左爪的挥击后,用剑挡开了右爪。

    怪物的两爪同时挥来,骑士勉强用剑挡住,将其推了回去。伴随着反冲力的,是怪物立即发动的冲撞。阿努斯恩被这巨大的冲击力震飞,重重的摔倒在地上。

    甚至未等晕眩感产生,拥有惊人速度的怪物就已扑至骑士身上。身体受本能驱使一般,骑士横剑于头前挡住了双爪的攻击。

    伴随着金属撞击声,手中的长剑被猛然砸开。无法闪避抓取,骑士被血兽拎至半空,正对着那狂怒的丑陋面容。直视着癫狂般的猩红双眼,骑士浑身发抖着,伸出左手飞快抓向脖子上的护符。

    一道反射壁徒然而生,挥舞而来的巨爪被纯净的圣光所反噬,化为了一阵黑烟。疯狂的怒吼着,血兽甩动手臂,将骑士抛出了数米之外。

    重重的摔倒在地,骑士咳着鲜血,下意识的紧握护符祈祷。一阵柔和的光芒绽放开来,治愈的光辉即刻驱散了痛楚。凝聚着神圣能量,护符迅速散发出了飞快扩散的冲击波。

    直径一米左右的冲击范围内,白色耀眼的圣光致盲了血兽。伴随着冲击波的巨响,敌人的身体也被冲击波震退。骑士趁机起身,将剑深深刺入了血兽的左腿。

    伴随着剑的拔取,鲜血喷涌而出,血兽怒吼着,狂乱挥舞着双爪。趁着致盲的效果仍未消失,骑士转而刺入了血兽的右腿。

    猛然拔出武器后退,怒吼着的血兽失去支撑,跪伏在地。飞快绕开两只利爪,骑士扬起长剑,猛然挥向那没有保护的腹部。

    就在此时,一阵黑烟从血兽体内冒出,迅速弥漫开来,被这烟气呛到,骑士短暂的失去了意识。

    片刻后,因撞击而产生的剧痛迅猛传来,扩散到整个身躯。喷出一大口鲜血,阿努斯恩猛然惊醒。未等他做出任何反应,便已被身体恢复完好的血兽抓起,摔在了艾亚神像后的琉璃彩玻璃上。

    被碎玻璃刺伤,阿努斯恩从三米高的地方摔落在地,随即强忍着疼痛,勉强爬起。盯着浑身散发黑红色光芒的血兽,骑士恼怒的握紧护符——它蕴藏的天使之力已不多,若要引导净蚀法术,就不能再用来治伤。

    可恶……一阵眩晕感传来,骑士咬紧牙关,将那插在腹部的大块碎玻璃拔出,狠狠扔在了地上。

    血兽去哪了?踉跄的直起腰身,骑士握紧武器,望着空荡荡的大厅。

    它几秒前才在自己的视线内……阿努斯恩警觉地竖起长剑,压低身子。集中注意力,男人紧张的捕捉起每一丝异常声响。

    感觉到上方传来莫名的黑暗气息,骑士急速跳向后方。

    从半空中落下到骑士眼前的,正是血兽。落地的地点,已被那巨大的利爪砸出裂坑。

    冲击力使得骑士险些失去了平衡。微晃身子,他惊险的躲过了那大范围的横扫。

    抓住血兽攻击的僵直猛然挥剑,然而就在将刺中的一刻,血兽凭空消失。

    凭借觉察危险的能力,骑士立即回身砍向后方,然而血兽并不在身后。

    是正面!立刻做出反应,骑士迅速躲在了神像身后。伴随着呼啸声,神像被拦腰切断、上身部分倒塌在地。血兽的身体立时暴露在视线之内——它赫然在三米开外挥舞出了刚刚的一击。

    被玻璃刺伤的疼痛放缓了骑士的动作,他勉强低头躲过了一次双爪的交叉攻击——血兽那散发着血红光芒的利爪在挥舞时,距离爪尖半米左右的位置都会划过猩红色的血光——攻击范围被足足扩大了半米。

    依靠绕神像,在骑士接连躲过了四次攻击后,血兽猛然击碎了神像的下身。趁这空档,男人从血兽下身迅速钻过,回身就是一剑。

    然而这次对腿部的攻击完全没有奏效,敌人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立即愈合。伴随着恼怒的震吼,血兽旋转身体飞速抓向骑士。勉强格挡住这一击,男人被巨大的冲击力再次击飞,狠狠地摔倒于地。

    由于战斗的狂热,骑士已顾不上伤口的疼痛,立即翻滚起身。后跳躲过了瞬移至眼前突击的血兽,男人再一次依靠体型差距进行了绕后。

    有了上次失败的经验,这次骑士迅速面对着血兽后退来保证安全距离。调整着呼吸,阿努斯恩端平长剑:若是它径直跳到面前,自己就可以借力突刺、一击贯穿心脏。

    血兽的瞬移是有距离限制的,而且由于体力与血能损耗太大而无法连续使用多次……咬紧牙关,强忍疼痛的骑士根据经验判断着这一点——说是经验,但会瞬移的血兽他只曾见过三次:分别在泽路峡谷、血沼和艾米尔镇魂厅

    果不其然,血兽微微压低身体,在一刹那便飞扑向了骑士。迅速以后跳躲开,没抓住机会反击的骑士踉跄后退:敌人的动作太快,根本反应不过来……

    糟了……必须尽快结束战斗。感到胸口有些发闷,稍微有些慌张的骑士接连进行闪避:在战斗开始前,自己的体力就已经消耗了太多。如果再继续这种高强度闪避,带伤的自己恐怕撑不了多久。

    不得不全神贯注盯向血兽的动作,骑士只觉得自己的闪躲动作越发迟缓。刚刚的撞击与碎玻璃产生的重伤无时无刻不在传递一种信号:自己马上要到极限了。

    就在那疼痛发酵的一刹那,血兽猛然低下身子,以单爪紧压地面。捂着胸口,骑士快步后跳,下意识的横过长剑:直觉告诉自己,敌人的状态不对劲。

    压紧地面的利爪被大团暗红色的光芒包围,猩红色的柱状血能迅速从利爪前冒出,急速而有规律的从地底冒出突进向骑士。已经冒出的血柱不断地向两侧再次崩裂出新的血柱,封锁了前方的空间。

    居然会这招……吐出一口血,骑士慌忙后退开来,脑中一片轰鸣:完了,如果是这种程度的异变,神谕法术也救不了圣女。

    被击中的结局我再清楚不过……抛却杂念,骑士紧张的观察着血柱的攻击间隔:血沼一战中,未能成功躲避这招的骑士们都顷刻化为了血水。

    这种自动追踪的血柱攻击,就骑士的经验而言是不会折返回原来的位置的,也就是说只能向前行进至目标处。然而,它在向前行进的时候却可以向两侧分裂出新的血柱来扩大杀伤范围。

    既然不会折返……压抑着过于剧烈的心跳,骑士压低身体:那就是说还有一次机会来躲过。

    对付这招最好的方式是原地不动,胡乱移动,只会再次加大血柱的追踪范围……回忆着血沼一战的经验,骑士放下长剑,压低身子作出后跳准备。

    冒着冷汗,骑士紧盯前方的血柱,在其喷射于两米之外时便立即后跳。刚刚跳离原来的身位,血柱便惊险无比的于刚刚站立的位置喷涌而出:若是再慢一秒,自己现在就已经化成了血水。

    喘了一口气,骑士不断后退,直到将背部顶在了神坛前——被血柱封锁空间后,留给自己的活动范围已经不多了。

    就在一阵绝望袭入脑海时,那厚重的猩红血雾突然使骑士眼前一亮:或许……可以利用血兽身上沾的大量血雾,来加强净蚀之光的反噬力?如果成功的话,说不定还能净化圣女。

    立刻下定决心,骑士握紧护符,将它残存的所有天使之力都灌注于剑中。不断祈祷着神谕的恩赐,长剑因净蚀之力而通体洁白,散发着光辉。

    这样就差不多了……握紧剑柄,骑士紧张无比的瞄着缓步凑近的庞然大物:等它扑过来时,就正面迎战。

    未等骑士喘出一口长气,血兽便猛地压低身躯,飞速扑向男人。慌忙扬起武器刺出一剑,纯白色的冲击波由剑尖突出,击倒了扑近的血兽。

    真的有效!内心一阵激动,骑士兴奋的握紧剑柄,快步突进。用尽全力挥动武器,男人挺起剑身,猛戳向血兽的胸口。

    剑身散发出灼眼的光芒,剧烈的纯白圣光凝聚于剑尖,形成了爆裂般的波动。

    长剑猛然刺入血兽的身躯,剧烈的净蚀能量迅速扩散,吞噬了周边的血雾。敌人痛苦的哀嚎着,身体不断被圣光所吞噬,逐渐化作黑烟消散于空中。见自己的攻击真的起效,一阵窃喜的骑士咬紧牙关,将剑插入得更深。

    在光芒终于消散之时,血兽重重的瘫倒于地。它最后残存的一丝身形也慢慢消退,最终化为了圣女。

    净蚀之力真的起作用了……骑士欣喜的丢下武器,扶起虚弱的银发女孩:“圣女?你——”

    “阿努?”圣女勉强睁开眼睛,摸了摸骑士的脸颊。

    “欧尔佳……”激动的骑士不知说什么好,只能搂紧许久未见的圣女:有可能的话,还真不想以这种形式见面。

    “听我说,圣女。”差点忘记不是怀旧的时候,骑士焦急的说道:“教堂的结界微弱,挡不住血兽了。我们——”

    “我知道。”圣女摇了摇头,随即表情变得痛苦不堪。剧烈的咳嗽着,她缓缓伸出手来,握住了骑士的护符。片刻之后,护符便闪烁起前所未有的光芒。

    “我把天使之力都输送进了你的护符……大概过段时间就能重新开始使用。”圣女吃力的转过头来,十指交叉呈祷告状:“是时候说永别了……动手吧。”

    “圣女?”心中咯噔一下,骑士抑制着悲哀,假装不解的问到。

    “剖出我肚里的孩子。”圣女吐出一口血:“神谕法术救不了我……别装傻了,阿努。”

    “可,可我不能……”骑士颤抖的抱紧圣女。

    “算姐姐的请求,不行吗?带孩子去下界吧,你肯定能办到。”她握住了骑士的右手:“去十六世界的托梅卡城……预言池中,浮现过它的场景。”

    “托梅卡城?”阿努斯恩茫然的摇摇头,以充满希望的语气说道:“我们一起去,欧尔佳……孩子不能没妈妈。”

    “找个喜欢的女人,孩子就有妈妈了。”呼吸越发急促,圣女咳出一口血来。银色的头发开始逐渐变暗:“就拜托你了,阿努。当孩子的爸爸,保护她直到七位缚命者重新聚集在一起……”

    “我、我明白。”胸口发紧,骑士的大脑中不断泛起轰鸣:预言中,其中一位缚命者已经被选中。那是名叫露莎、刚刚出生的艾亚女孩。

    “此外,希望你隐瞒我的身份。不要跟她提起神殿中发生过的事。”欧尔佳的表情痛苦欲绝:“虽然还想再多说些,但是恐怕我又要变回血兽了。”

    “欧尔佳?你……”阿努斯恩恐惧的看着圣女的双眼:猩红色的眼瞳,仿佛要炸裂开来一般。

    “对了,还没给女儿起名字。”眼球开始混浊,欧尔佳吃力的笑了笑:“孩子的名字,就叫艾尔莉娅吧。艾尔莉娅·雷亚诺。”

    “雷亚诺?”阿努斯恩感到头脑晕眩不堪:虽然自己只是圣女家收养的孩子,所以也姓雷亚诺。但这让他恍惚间,觉得那孩子是自己与欧尔佳亲生的一般。

    “天使语中……艾尔莉娅就是承载希望与自由之翼的意思。”欧尔佳的神情越发恍惚。

    绝望的握紧护符想要治疗圣女,骑士却感觉不到其中的能量——它刚刚恢复能量,现在无法使用。更何况,想要治疗已经被血之诅咒转化的圣女本就不可能。

    “动手吧,阿努。”嘴角淌出鲜血,圣女松开握紧骑士的手。她的银发已经逐渐转为猩红,手掌开始向利爪转化:“剖出我肚里的孩子,带她离开。”

    伴随着脑中的轰鸣,他只能恍惚的听到自己拔剑出鞘时钢铁摩擦的声音。随后,双手不听使唤的将其举起,冲着欧尔佳的腹部缓缓刺下。

    十几分钟后。

    怀抱着艾尔莉娅,阿努斯恩捂着抓伤的伤口前行。

    分别圣女之后不久,教堂的结界便全面崩溃,血兽蜂拥而至。在回廊遭遇了劫击之后,骑士奄奄一息的侥幸逃离。

    前面就是通往下界的天堂之眼了……觉察到了血兽的追击声,骑士猛然关闭身后的回廊门。血兽撞到门上的声音在下一瞬间传来,门板剧烈晃动,摇摇欲坠。

    妈的,穷追不舍!血腥味在嘴中扩散,骑士感到自己的气管在猛烈灼烧。

    大量失血与复数伤口的剧痛使得骑士的视线模糊,眩晕感挥之不去。

    怎么能倒在这?圣女都拜托了我……

    已经支撑不住,阿努斯恩晕倒在地。艾尔莉娅的小手不断摸着他的脸。

    这触感再度让骑士的意识清晰,骑士勉强起身抱起艾尔莉娅,继续艰难地走向天堂之眼。

    要快……没差几步了。

    视线落在女孩身上,骑士越发感到无力。

    血兽砸破了门,蜂拥而入。骑士绝望的回头:以血兽的速度,追上自己只是时间问题。

    剧烈的光芒与冲击袭来,刺得骑士紧闭起双眼。随着飞龙离去的呼啸声,光芒渐渐消退。

    “泽罗拖?”阿努斯恩难以置信的望着刚刚骑在飞龙上的骑士。

    “老子的名字,你就这么印象深刻?!”带着不屑的语气,泽罗拖再次挥舞手中的长剑,剧烈的冲击波再次击退了逼近的血兽。

    “那把剑……是?”目光落在了那把长剑上,骑士不禁发愣。

    “别跟大爷装不认识,就是圣剑艾伦斯特。”泽罗拖挥着长剑,瞥了一眼艾尔莉娅说道:“行了,小子。你还想聊天聊多久?!赶紧他妈的快走!”

    “那你……”搂紧女儿,骑士再次咳出一口鲜血。

    “我?我要是走了谁保护天使之眼啊!这玩意在传送时要是被毁了,你们可就迷失在时空废墟里了……还不快滚?!圣剑的能量也是有限的,可拖不了太久!”

    话音未落,泽罗拖便大吼着接连两次挥舞圣剑,血兽在纯白圣光前成群的倒下,可无穷无尽的援兵紧随其后,立刻填补了位置。

    只是感激的最后看了泽罗拖一眼,阿努斯恩抱紧女儿,竭尽全力的奔向天使之眼。

    天使之眼的位置,是在大圣堂顶部进入西南副塔后,在悬空露天的一段走廊尽头。如今,它已成为这个世界安全下界的唯一手段。

    天使之眼呈圆形,散发着洁白而又透明缥缈的光芒,骑士抱起艾尔莉娅,凝视着天使之眼。最后一次回头望向这个世界后,俯身跳入了下界。

    天使之眼的光芒迸发,泽罗拖回身望向因传送而散发出的光芒,一步步退至其旁。

    必须挺到光芒回归常态……泽罗拖用尽圣剑能量,再次挥出巨大的圣能。大批血兽被震落桥底,跌入万丈深渊。

    蜂拥而至的血兽无穷无尽,在片刻迟疑后便再度扑向了神殿骑士。发觉自己已经退到最末端,泽罗拖咬紧牙关,拽下了脖颈的护符。低声祈祷着属于自己的天堂武器,他最后一次释放出了神谕法术。

    纯净的天使之力瞬时迸发,耗尽能量的护符随之碎裂。血红色的天空突然冒出了冲天的白色光柱,片刻之后,一把天堂武器坠落凡界,插在泽罗拖身前的地面。血兽群惊恐万分的停下突击,发出狂怒的吼叫。

    这是最后一战了……抱着必死的信念捡起天堂之戟,神殿骑士深呼一口气,冲向了血兽群。

    抱着艾尔莉娅的骑士在连接上下界的光柱照耀下缓缓坠落,呈现在他眼前的是世界树十六世界。俯瞰着地面,骑士情绪复杂地搂紧了艾尔莉娅。

    飞龙咆哮着,盘旋在圣殿之上。一名戴着兜帽的男性俯瞰地面,在片刻后奴龙离开。

    世界裂隙的黑塔中,七道阿姆雷亚之锁封印着命运之门。

    一位坐在轮椅上的银发少女静静注视着它。万年来都是如此。

    木然的瞳孔中映照出不同的景象,女孩如同达到宿命一般,艰难的起身。

    命运之门,散发出了黑紫色的光辉。

    七樽大小不一的雕像中,已有一座娇小的女性雕像绽放出光芒。

    扭头看向窗外。虚空之中,显现出一座屹立于黑暗冰川中的冰冻城市。

    城市中央的高塔处,燃烧起黑紫色的强烈光芒。一个暗蓝色的虚影浮现于其中,散布着恐惧与猜忌。

    冰封心灵的凛冬之息,即将来临……

    命运之门的一道锁链,已经被黑冰所凝结。

    预言中象征寒霜与冰焰的第一道枷锁……将由前四名缚命者斩断。

    亦或是……未能斩断一道锁链便与十三世界一同葬送,开启新的轮回。

    世界的终结,还有三十七年一百三十二天。

    (漠旅ps:由于是序章,所以字数比较多。希望各位谅解)

A节一章:诡异的警告(旅者/签证员)

    二十年后。

    世界树第十三世界。

    一片白色海洋之中,冰蓝色的宽阔大道格外醒目。道路中央飞驰着一匹冰蓝色的鬼灵战马,战马的鞍部后方由皮带固定着两只皮包,而鞍部侧方则挂着几个小袋子和一只水壶。

    如同天马的高度一般,骑手身姿十分娇小,穿着一件较大的黑灰色兜帽斗篷。

    雪已经慢慢变小,微弱而又格外温暖的一丝阳光照耀在骑手身上。在这个终年冰雪纷飞的国度,阳光是十分难以见到的。

    渐渐的,道路两旁繁茂的雪绒树和银松逐渐变得稀疏,一道岔路口出现在了骑手的视野里。身下的坐骑逐渐停下脚步,轻轻扇动翅膀:“露莎,看看地图。我记得这是到永冬城前的最后一处岔路了吧?”

    马背上,那被叫做露莎的少女从怀中抽出一张羊皮纸地图,用纤细的手指不断比划着:这地图上画的岔路有点多,一时很难找到。

    “露西娜……”根本没找到那岔路,少女似乎十分为难:地图上的永冬城南边,根本没有眼前的岔路口。

    抬头看了看眼前,那仅存着折断的路标残骸——它想必是被某场风雪折断。

    这里应该很接近永冬城了吧?看着不断将雪花转化为热气、铺遍整个路面的蓝色化雪石,露莎回忆着曾听到的传言:只有永冻之地的国度才会将路面铺上这种石头。

    “被卖地图的人骗了吧?我早说那个人绝对有问题的,露莎你就是不相信我。”露西娜扇了扇翅膀。

    斗篷下传来欢快的叫声,女孩将手伸入斗篷,轻轻抚摸着斜挎包里的团子。

    “往右走吧?”露西娜甩掉头上的积雪,在脑海内与露莎对话。

    “嗯,反正都一样。”露莎折起地图,稍一犹豫后将其扔在了道旁。将错误的地图丢弃在道旁,是艾亚旅者的习俗,这种举动据说可以为歧路的旅者引上正确的道路。

    再次握紧缰绳,露西娜载着露莎飞驰向右边的冰蓝大路。

    永冬城城门外,入境检查处屋外。

    一位少女从马上翻身而下,抖掉了斗篷上的积雪后,敲响了屋子的大门。

    轻轻敲门,露莎再次压了压兜帽。

    “稍等!”大声喊出这句话,签证员走近屋门,解开了门锁。坐回自己的位置,他慌忙准备工作:太久没陌生人来了,自己的业务已经无比疏忽。

    “是旅者吧?最近大雪把西山通路封锁了,我都两个月没见陌生人了……来,填一下这个,停留时间以周为单位。”花了几秒考虑开场白,签证员飞快翻动成叠的表格,撕下其中一张递给了少女。手忙脚乱的收起文件,他又将一支钢笔递给了她。

    这么小的孩子自己出门啊……签证员看了看窗外的冰蓝色天马:她似乎真的没有同行者。

    “给。”旅者很快便填好了表格,将其递还给了签证员。

    “喔,我看看……露莎,停留时间两周,性别女。种族……艾亚?”

    签证员惊愕的望了望少女,但是没再问什么。

    “额……这个通行证给你,两周期限内可以合法停留于城内。丢弃或到期后要记得补办,否则会算作非法入境停留。”签证员在一张卡片上飞快的写了一些什么,盖上了戳。

    “冒昧问一句……露莎小姐。”签证员盖上钢笔,决定编个借口使她摘下兜帽:“您大概也知道的,我国不会加害艾亚。而且那个……我一直对艾亚抱有着很高的兴趣——不,我想说的是我好久没见到艾亚了。所,所以……”签证员有些语无伦次。

    沉默的少女只是点了点头,轻轻摘下兜帽。

    洁白的长发,跟娜梅迪亚一样。十几年没看到为缚命者巡礼的艾亚了……签证员有些激动地喘不上气来,直到他发现自己盯着露莎很没礼貌的看了太久。

    “啊,抱歉。”装作不好意思的垂下头来,他偷偷得再次瞥了女孩一眼,瞳孔内的视线在一刹那扭曲。在那扭曲的视界中,露莎头帘下掩盖的诅咒印记暗暗发出黑紫色的光芒。

    “没关系,再见。”简短的回复,露莎揣起签证,转身走向门口。

    “啊,那个……我还有件事情想问。”签证员忙叫住露莎。

    露莎停住脚步,转过头来。

    “你是从十七世界的艾洛亚来的吧?”盘算着如何引起女孩的好奇心,男人故作无意的问到:“十几年前,一个叫娜梅迪亚的艾亚女孩就从艾洛亚来过这。”

    “是……”露莎不解的发问:“怎么了吗?”

    “没什么。”签证员沉默片刻,抬高声调:“只是……希望您在永冻之地停留时能倍加小心些。”

    “为什么?”露莎看起来一头雾水:“你刚刚说了,永冬城很安全。”

    “是这样没错。”装作有些为难的拍了拍脑门,签证员继续说道:“小姐,您听说过缚命者吗?”

    “没听过。”露莎有些迟疑的说道。

    “这样啊。”意识到自己刚刚的发言很有效,男人再度补充说道:“那……阿姆雷亚之锁呢?也就是被人们叫做孤独诅咒的东西。您是否为了关于它的传闻而来?”

    “哎?”女孩有些慌乱:“你知道这类传闻?再多跟我说说……”

    “额……不是这样,抱歉。”见自己的言语确实起了作用,签证员决定尽快结束话题:“小姐,不管您听到了什么传言,我都奉劝您尽早离开这里。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见女孩还想再说些什么,他便以无比恐慌的表情将其请出房间,紧紧的关上了房门。

    又一个棋子……他冷漠的哼了一声,重新坐回凳子,望向窗外:许多缚命者都失败了,她也不会例外。

    这东西,终究会被黑冰所吞噬。

    “我都看见了喔,透过窗子。”露西娜在走向城门的时候说道。

    不知何时起,雪已慢慢地停了。

    “哦。”露莎微微挺直身躯。

    “是个对你挺兴趣的人吧,聊得还好吗?”

    “还好。”露莎简短的回复:“一开始跟他聊天的时候,感觉有些轻松……但是后来,他就变得很奇怪。仿佛在害怕我。”

    “那还真是个怪人,害怕露莎干吗?”露西娜的语气无奈至极:“好久没见你跟人聊这么久了啊——你对他印象怎么样?”

    “嗯……没有恶意。”

    “就、就这样啊……”脑海中,姐姐的语调有些尴尬。

    将表情都隐藏在了兜帽下的露莎沉默片刻,发问道:“姐姐,你认识一个叫娜梅迪亚的艾亚吗?”

    “哎?不认得啊。”露西娜的语气十分意外:“怎么了……”

    “那缚命者呢?”

    “这个,我知道一点很模糊的传说。”露西娜想了想,扇动起翅膀:“上古时期曾有七名被命运之门选中的缚命者,他们斩断了象征宿命的七道枷锁,最终抵达了黑塔……再多的我就不知道了。”

    “这样。”露莎苦恼至极:“刚刚那人,叫我要在这小心……他似乎知道什么,却不想告诉我。”

    “大概是解除孤独诅咒的一些消息。”露西娜安慰着露莎:“别担心这个啦……如果那兜帽人告诉我们的消息属实,你很快就可以消除阿姆雷亚之锁了。”

    “嗯。”露莎怀抱希望的挺起身子:“我们或许很快就能回家了。”

    “嘛……不说这些了,我们去找家当地独有的温泉旅店吧?快要饿死我了啊——在雪地跑了大半天可真够呛。”

    在脑海中轻声回应,露莎稍稍拉开兜帽,注视着四周。

    进入了城门,迎面而来的是数栋黑蓝色调有着尖状屋顶的房屋,屋顶厚厚的覆盖着积雪。常青树与冬木以苍绿点缀着白色的世界。放眼望去,是那宽阔的广场,闲适的行人,广场中央喷射的热喷泉,以及笼罩在雾气中的热温泉旁没有积雪的长凳。

    “哇啊……好美的城市。”露西娜感叹着。

    “这应该能买到雪鹰手套。”露莎小声嘀咕着。

    “嗯?你刚刚说什么了吗?”姐姐似乎没听清。

    “不,没什么。”懊恼的叹了口气,露莎摸了摸腰间的钱袋:自己的钱快花完了。再不去赚些,就会连旅馆都住不起。

    “这家店看起来不错喔!我们进去看看吧?”露西娜兴奋地望着一家旅店。

    “姐姐?”在脑海中呼唤着姐姐,露莎感到十分不安:“来这里,真的能解除诅咒吗?”

    “应该是可以的……大概。”片刻后,姐姐忧虑的语调便转化为兴奋:“总之,别担心这事了——在冰天雪地里都走了两个月了,今天说什么也得好好放松一下!”

    一座链接着世界裂痕的黑塔内,一名少女缓缓前行在幽暗的走廊内,两侧的火炬依次熄灭,留在身后的只有沉寂的黑暗。

    走廊似乎无穷无尽,越是深入,越被更加深邃的暗影吞噬。

    少女微微止步,因身后传来的声响而僵硬的转过身躯。

    午夜的钟声响起,足足敲了三十五下。

    无法窥探的黑暗之中,猛然冲出一只身型扭曲的暗影巨兽。女孩被一把抓起,扯断了身躯。

    带着剧痛,少女猛然苏醒,拎起了身旁的油灯重新起身。身后的火炬,再次开始依次熄灭。

    一个坐在轮椅上的模糊身影站起身来,睁开猩红色的眼瞳。

    瞳孔之中,映照着七樽缚命者的石像。其中低矮娇小的两座女性石像已然浮现出身形与容貌。

    沉默的走近其中一只雕像,女孩哀伤的轻抚着雕像的额头。

    一个扭曲嘶哑的声音回响在脑海。

    “能够斩断阿姆雷亚之锁的被诅咒者,已经正式踏上了旅程……”

    “……那名为沉寂之旅,只属于缚命者的痛苦之路。”

    “这次一定要……”

    “结束黑塔中的轮回。”

    世界的终结,还有十七年二百四十天。

A节二章:旅馆(露莎)

    “姐姐……露西娜……”露莎推着姐姐,轻轻地呼唤着她的名字。然而再怎么推,露西娜都依旧纹丝不动,就如同被法术定住了一般。

    酣睡的露西娜已然由鬼灵战马化为艾亚。并且就在昨晚,她足足灌下了四升起泡苹果酒,愣是喝躺下了热情款待她们的店主。这么嗜酒的艾亚,露莎印象中只有露西娜一只。

    团子米妮亚从床头柜上跳上床,在露西娜头上弹来弹去。已经坐起身来的露莎又轻轻推了推露西娜,可后者依旧没有反应。

    叹了口气,露莎无奈的心想:姐姐早上总是睡不醒。

    半小时后。

    “呼……”露西娜睁开朦胧的双眼,看见露莎正在换衣服:她已穿上那件特制的白色丝质短衫,正在套上配套的短裤。在这之后,露莎从床头柜上抓来两只黑色的腿环,套在了腿上。两只腿环上分别别着一只手枪与短匕首。

    “说起来,似乎我们昨晚喝了好多。”脸色稍微有些胆怯的露西娜将身子探向前去,摸索着露莎腰间的钱袋,“哎?不会吧!怎么少了这么多?!钱包跟昨天相比瘦了许多啊!”露西娜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挪开露西娜的手,露莎重新将团子装入斜挎包中,又披上深灰色的斗篷,将自己的脸隐藏在兜帽下面。

    “呜啊……怎么办怎么办?只有这点钱的话……还要买弹药,干粮,地图,酒——”姐姐看起来慌乱无比。

    “姐姐,我们昨天就只有这么点钱。旅店老板说在永冬城,艾亚族是尊贵的客人,因此住店费和酒钱就免了。”

    “这、这样啊!哈哈哈……”露西娜面色有些发红,尴尬的笑了笑。

    叹了口气,露莎轻轻起身,扣紧了短裤上自带的蓝色皮带。皮带的左手方向挂着一只枪套,右手方向系着钱袋与装着通行证等物品的小皮包。

    打开钱袋,抓起里面的所有货币——那里面的钱已经少到连艾亚的小手都能一把抓起了。

    少女一枚枚的数着,在全部数完后又很不甘心一般的再次数了一遍:没有错,只有一枚卡特,三枚罗吉和五枚法尔。(卡特,罗吉和法尔直至现在仍在世界树诸多世界中广泛流通,其由当年统治世界树三十七个世界的神王欧亚作为统一货币发行。货币的材质都是铜,一卡特可兑换十罗吉,一罗吉价值十法尔。)

    以及……一枚艾洛亚金币,它的纯度与流通价值大约值十五枚欧亚金币(一欧亚金币可兑换三枚欧亚银币,一欧亚银币可兑换十枚卡特。世界至今仍笼罩在过于兴盛的欧亚王朝阴影下,它们同样被广泛使用至今。)

    “露莎,不是还有艾洛亚金币吗?为什么不——”忙着往身上背行李的露西娜撩了撩头发,说道。

    刚刚提出的建议便被迅速的否决掉:“绝对不行。”

    “好吧……知道了。”露西娜叹了口气,走下楼去:“我先去吃饭了,你也快点吧?”

    目送姐姐离开,露莎静静地站在原地,对着镜子端详自己的面容——她的脸已完全被遮住了。

    轻轻撩起自己的头帘,女孩凝视着镜中的倒影。在艾亚标志性的白发下,一枚小小的暗紫色印记暴露无遗。

    印记虽小,却无比清晰。那是被七道锁链紧缩的大门。

    背负诅咒者,必定背井离乡……或自己出逃,亦或是被放逐。

    那是诅咒的印记;被诅咒者将注定踏上孤独与沉寂之旅……静静的望着它,露莎早已没有了从前盯着印记时的痛苦。

    拉起兜帽,艾亚头也不回的走出房门。

    艾亚缓步走下楼梯,在连下两层楼梯后抵达了旅店大厅。清晨的大厅内仍十分宁静,可这份宁静恐怕并不会在不久后终结——昨晚并未下雪,今天正是永冬城数月难得一遇的无雪晴天。这样的天气里,人们会更愿意走出家门,去尽情拥抱温暖的阳光。怎么想都不会是待在这酒馆里举杯痛饮。

    打量了大厅一圈,露莎的想法得到了印证:果然没有酒客前来。大厅内仅有的两人,便是坐在柜台前的露西娜与站在柜台后擦盘子的旅店老板。掉漆的柜台前立着一个牌子,上面刻着几个粗犷的单词:翻倒的麦芽。

    看起来,它像是被寒风扯断的一样……在心底叹了口气,露莎继续迈开脚步,走向二人。

    据昨天吃晚餐时旅店老板的说法,那招牌他也懒得再挂上去。拉紧兜帽,露莎回忆着老板和姐姐的对话。

    当时老板好像是这么说的:“哦?你们说那破招牌啊?!那玩意儿压根没用处的!我开了这家店三十年了,谁不知道我家开着旅馆?”

    “可是,我们这样的旅者不会知道的啊?”似乎,姐姐就这样接过话茬。

    “喔,没什么没什么!你要知道,永冬城这地方外人很少见的,十天半拉月也不见得会来一个人!况且,冰之子的国度与那些信什么光明圣教的国家关系很紧张。从这一点上来说,又少了一部分来访者。”

    “这里的信仰是……?”

    “寒冰龙神与古树之魂。”

    之后的对话就记不太清了……稍稍想得有些头疼,露莎摇了摇头,甩开这些思绪。

    感觉到包中的团子探出头来,露莎便将团子抱在胸前,走近了柜台。老板与露西娜的谈话声越发清晰。

    “啊?才只住了一晚便要走了啊?”店家似乎十分遗憾;“可惜啊,这位露西娜小姐可是个很不错的酒友……连我这个地道冰之子都败下阵来,喝的我到现在头还晕晕的。”

    “怎么样?见识到厉害了吧!”得意的拍着胸脯,露西娜晃悠着双腿:“跟艾亚拼酒,你肯定没胜算啊!”

    “还真是……不过艾亚还真好,就算喝了再多酒也不会宿醉。”大叔感慨道:“我的醒酒速度要是有你们一半就好了。”

    抱着团子,露莎低下头来,心底充斥着莫名的焦虑:若是诅咒无法在这里解除,自己该和姐姐去哪?

    “这位露莎小姐……话很少啊。”大叔拄着胳膊,好奇般的瞅着露莎:“孩子,为什么要戴着兜帽?本店屋内应该十分温暖才对,你看壁炉里的大火。”

    摇了摇头,露莎坐在了柜台前。

    “好吧,各有各的习惯。我现在就去拿早饭——松软的现烤面包和新鲜的诺恩果喔!艾亚一定会喜欢的。”老板笑着摸了摸露莎和露西娜的头,露莎没有拒绝。

    “你们两个,不用洗漱吗?”回来时,老板已经端着两个大盘子,将它们放在艾亚面前。

    “不,艾亚的身体是可以自己清洁的,也没有汗腺和排泄功能等等——这估计是艾亚旅者出行时唯一一个大便利了。”露西娜嘴里塞满了面包:“喔噢……还是松仁面包呢!大叔你手艺不错哇?!”

    “是吗?一会再给你们装上些带走好了。”大叔大笑着,低身从地下的箱子里拿出两瓶冰果汁递给女孩们——箱子内塞满了冰,永冬城最不缺的东西。露莎点头致谢,专心致志的喂团子吃着诺恩果——它的汁肉味道很清冽,清脆可口。

    吃过了早餐,两位女孩再次谢过老板,走出酒馆外。

    “这老板人真好啊……”露西娜又从布袋中掏出一只面包送入口中:“呜啊,好好吃……”

    然而在露西娜以陶醉的表情掏出第二只后,被露莎连同布袋一起飞速抢走。

    “露莎,再给我吃一只。”姐姐焦虑的看着袋子,咽了咽口水。

    “不行。姐姐吃起东西来总是没完。”

    “呜……”露西娜看起来像被欺负了一般。

    “……就一只。”

    “嗯!嗯!”露西娜兴奋地张开嘴。

    将面包塞入露西娜的嘴里,露莎有些悲哀的叹了口气。

    吃到面包的姐姐看起来兴奋得很。她目不转睛的盯着袋子,露莎赶忙将其攥紧,以防姐姐抢走。

    “姐姐?”露莎拽了拽露西娜的衣角。

    “嗯?”露西娜没反应过来。

    “我们该走了。”

    “哦哦,对了差点忘了……我得把这个袋子拿到我手上,不然一会恢复成鬼灵战马形态的时候会错位的……放心啦,我不会偷吃的!”

    接过面包袋的露西娜,在一阵黑冰般的暗光之后,恢复成了鬼灵战马。

    “上来吧,露莎?”露西娜扬了扬马蹄。

    幽暗的长廊内,身着黑衣的少女依旧的缓缓前行。

    看不到尽头……唯有黑暗与不断熄灭在身后的油灯。

    无法停止前行……

    少女坐在轮椅之上,微微抬起头来。

    那熟悉的冷漠声音再次浮现于脑海。

    “她会结束这一切的……传承幻翼与阴影之狼的女孩。”

    “而其他六名并未背负诅咒的缚命者……”

    棋子掉落于地,银发少女冷漠的看着它们破碎、又重新组合。

    “……终究只是被利用的工具而已。一旦如棋子般破碎,立刻就可以找到替代品。”

    重新组合好的棋子悬浮在空中,缓缓落回棋盘。

    “过去这么多轮回了……你还是那个坚信每一枚棋子都各不相同,并可以主宰自己命运的女孩吗?”

    “就如同……”

    “认为人们可以反抗宿命?”

    “你这次的缚命者棋子,一共有四枚……”

    “看在你势单力薄的份上……我好心提醒你一下那前三枚棋子在预言中的形象。”

    “背负着诅咒,手持双枪、传承幻翼的阴影之狼。”

    “操纵着奥术,化作鬼灵战马、驱使冰晶之泪的不灭亡魂。”

    “坚定着信仰,以剑盾和圣炎守护神谕的天翼骑士。”

    “提示就到此结束……就让我看看,你究竟如何对抗我挑上的黑冰死神?”

    “你一直在失败……这次也不例外。”

    没有言语,将其默记于心的女孩闭上猩红双眼。

    她还没打算放弃这毫无胜算、与命运做抗争的棋局。

    世界的终结,还有十七年二百三十九天。

A节三章:武器店(露莎)

    “就是这家店了吧?”露西娜停下马蹄,望着西城区波尔大街道路北侧的一家武器店。

    武器店看起来经年未曾装修,铁质大门上的轴承已然生锈。露莎侧身下马,却被地面上的一块锐石划破了脚裸。剧痛袭来,露莎颤抖着跪坐在地。

    “哎?露莎你没事吧?”露西娜慌忙转过身来。

    “小伤而已。”扔掉了碎石,露莎试图起身。而疼痛感却又突然袭来,她再次坐倒在地。

    鲜血缓缓流出,露莎无法抑制住自己的颤抖。空气中弥漫起艾亚鲜血的特殊香味——如同西瓜汁,苹果汁与卡雷果汁混合的清香。不少人类将其作为治愈痛楚的特效药。

    冰凉的触感传来,露西娜正俯下身子,舔舐着流血的伤口。鬼灵战马的口腔内温度很低,这会让伤口好受许多。

    艾亚能感知到的疼痛约为人类的五倍,而身体组织的脆弱易损毁程度又远远强于其他种族。本来做任何事都应多加小心,可露莎经常还是会弄伤自己——就跟自己的狼人老爹一样冒失。

    剧烈的伤痛很快便结束了。不到三分钟的时间里,伤口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愈合。总算安下心来,艾亚喘了口长气:刚刚那疼痛感使她脑中一片空白,完全无法保持思考。

    “哎……露莎下马的时候要多注意点啊?你已经弄伤自己好多次了。”将头挪开,姐姐的语气十分无奈:“就不能注意点吗?”

    “会注意的。”露莎低下头,稍有尴尬的望了望四周:“姐姐,在外面等我一会。”

    “好吧,快点。”露西娜扇动翅膀,稍稍挪动身子。

    起身走向铁门,艾亚仔细的看了看它:这屋门锈迹斑驳,似乎十几年都没打磨过锈迹。看着它,露莎不禁怀疑它是否能正常工作。

    然而,幸运的是门锁并未同样锈死。相反,它的锁芯似乎在前几天刚刚上过润滑。

    也许是石墨,或者是雪地特产的润滑石……露莎想。脚裸的疼痛已经烟消云散,仿佛从未存在过。

    将团子揣入包里,露莎有节奏的敲了三声门后,打开了店门。

    店内空间很大,正对着门的是一只直角式的黒木柜台。数只木柜包围着整个房间。老板正坐在黒木柜台后,擦拭着一把长剑。

    走近柜台,那大胡子男人抬了抬眼,带着惊奇表情放下手中的武器。

    “哦?看你这打扮是外乡人吧!真是少见。”武器店的老板轻轻敲打着桌面,打量着露莎:“嗯……据说昨天从正门进来了个艾亚?恐怕就是你了吧,孩子?”

    艾亚点了点头,稍有不安的再次拉低兜帽。

    “那么,想必你来这可不是为了专程参观武器的吧?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说,价格公道的很。”武器店老板捋着那宽大的灰色胡子,上方点缀的些许斑白如同雪花一般。

    将一张纸递给老板,莫尔斯接过纸张,又再次眯起眼睛打量了她一眼:“孩子,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不过,在永冬城一地——不,乃至西行到白雾荒原,亦或是东行至黑暗冰川山脚,都没人会找艾亚麻烦的。”

    摇了摇头,露莎拉低兜帽。

    “作为艾亚旅行到这里,果然经历了不少事情吧?也好,也好。”老板大笑着,伸出手来:“莫尔斯·诺恩。叫我莫尔斯就好。”

    “露莎·埃米尔。”露莎迟疑了一下,也伸出手来握手。作为人类的莫尔斯宽大的手掌完完全全的将生为艾亚的露莎的小手包在了掌心。

    “露莎啊……好久没见到白发似雪的艾亚了,你们的礼节我也就能记住这个。”话音未落,莫尔斯便站起身来,摸了摸露莎的头。露莎稍稍惊吓到了一下,但是依旧没有闪开。

    “露莎小姐从哪来的?”莫尔斯仔细看着清单,转身走向一只木柜子。柜子顶部放置着一套醒目的甲胄。它的头盔被铸甲师塑造成了冰龙头的造型,整套铠甲的颜色基调为冰蓝色。

    “不方便透露。”露莎望着闪闪发亮的铠甲,想起了自己的父亲。

    “喔,也是也是。出门在外处处小心,何况身为艾亚。”从柜子中的一个抽屉里拿出一大布袋液体子弹的莫尔斯点了点头表示赞许,将这袋子弹放置到柜台前:“c-2型号的液体子弹五管……不知道别的地方怎么个卖法,总之我们这一管是20ml,价格是每管1洛斯。”

    “用欧亚货币行吗?”露莎迟疑了一下,问到。

    “啊,当然不行……看来你不知道吧?我们的货币制度一直沿存了下来。”莫尔斯显得有些惊讶:“在我们世界树第十三世界,永冬城是唯一一座百万年来都未曾被征服的国度——就连欧亚帝国也做不到。他们甚至连我们的城门都没瞧见过是什么模样。”

    “这样……”露莎突然感到十分沮丧:她好像听过相关的传说,讲的就是欧亚派来的大军如何被龙神的吐息冻结在冰封荒原上。

    “我说,你们昨天是怎么过夜的,孩子?直到刚才你似乎都不知道欧亚货币不能用。”莫尔斯皱了皱眉头,继续说:“这样好了,你列表上的东西我还需要点时间去准备。正好你可以去银行兑换点货币。有地图吗?对,把它给我——喏,就在这里。”

    莫尔斯用钢笔在地图上的某个点圈了个圈,皱起了眉头:“这帮该死的绘图者!外乡人虽然少了点,但是这地图是多少年前的了?”

    因为这地图是外人画的……露莎心想。她恐怕需要再在街上丢弃它了。

    “稍等……还有点问题。”莫尔斯敲着手里的清单:“你一直都是用枪械的吗?我看你腰间和腿环上总共别着四把枪。”

    “嗯。”露莎点点头,看了看大腿顶部别着的腿环:“两把蒸汽手枪,两把魔能手枪。”

    “这些玩意儿大概也只有艾亚和偏执的矮人才用着玩玩了。”莫尔斯无奈的摇摇头:“射程近的要命,威力也弱到打不穿常规的金属护甲。……更别提附过魔的了。就算打到了肉身上,如果不命中眼眶也几乎解决不掉对方。你没考虑考虑用手弩吗,孩子?我这有适合小女孩操控的,上弦之类都很方便。”

    “不用了,谢谢。”露莎有些沮丧:我肯定没钱买它们。况且自己也绝对用不习惯——这些武器在她手里,可不是小孩用的玩具。

    走出门来,伏在地上的露西娜看起来正无聊得很。

    “喔,你可回来了露莎!刚刚有俩熊孩子一直在拽我的翅膀,可真是受不了!”

    “我没去太久。”摩挲着马背,露莎看了看远方那雪雾弥漫的街道:确实有两个小孩正在追逐嬉戏。

    “露莎你好像两手空空出来的啊……没买到东西吗?”姐姐转过马头,奇怪的问到。

    “嗯。”露莎掏出地图,不禁有些泄气:“欧亚货币在这里不能使用。我们得去自行兑换为本地货币才行。”

    “哎?这么麻烦啊!”明显开始犯懒,露西娜放慢了扇动翅膀的频率。

    “去地图上的这个地方……看到了吗?画圈的那里。”将地图凑近马头,艾亚轻轻说道。

    “好吧好吧……上来吧?”虽然不是很情愿,露西娜还是伏低身子,方便妹妹骑上自己。

    女孩骑上了马背,拉起缰绳。

    一只碧绿色的猫头鹰缓缓飞过永冬城的上空,俯瞰着地面。

    一片覆盖着薄薄积雪的苍绿色冬草地上方,一位男性精灵闭着眼睛,悠然的靠着苍劲的冬木。

    猫头鹰飞过奔跑的鬼灵天马上空,发出鸣叫。

    找到你们了……精灵弹下一个休止符,微微睁开眼睛。他的身体猛然消失,转移到了使魔的位置。

A节四章:疯狗(阿努斯恩)

    世界树第十六世界。

    托梅卡城,一条小巷内。

    一座深巷小屋的后院中,阿努斯恩用力挥舞着长剑,刺向假想的敌人。

    两次快速的突刺后,阿努斯恩迅速的缩回绷直的手臂肌肉,再次补上了一记突刺。

    虚幻的敌人用盾牌挡开了攻击,划出半月形的武器轨迹。

    迅速思考着如何规避这次攻击,阿努斯恩斜侧着身子,仰头躲避。

    依靠着敌人挥剑的间隔,应当于此时抓紧机会——阿努斯恩迅速斜过武器,扫断了假想敌的喉咙。

    经历了长时间的训练,阿努斯恩的呼吸稍稍有些紊乱,神色已显露出疲惫的他放下了端起的武器,将长剑插入剑鞘。

    正当思考着下一场战斗训练该如何设立假想敌时,一个声音从房檐上响起。

    “很有观赏性的剑术,但是在真正的死斗中毫无效率。怕是到时可没法在几招内迅速靠技巧取胜。”声音稍稍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补充道:“……阿努斯恩·雷亚诺。”

    “首先,我可不记得我有邀请过你到我庭院的屋檐上……”阿努斯恩摘下手套,抬起头来望向来者。那人一头乱蓬蓬的金发,留着短胡子。身材十分瘦削。他穿着一身麻衣,腰间挂着把长剑。“其次,你说我的剑术毫无效率是怎么一回事?”

    “我想上谁的屋檐就上谁的屋檐,这纯粹看我心情……我还是先来回答下这个‘其次’好了,很碰巧,我也正好对此很感兴趣。”那人从房檐跳下,靠在院子正中央的一颗卡莲树旁,双手环抱于胸前:“骑士,能把你刚才最后进行的训练动作重复一遍吗?”

    “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阿努斯恩伫立在那人面前,凝视着他。

    “也是啊。不过……”男人稍稍考虑了一会:“我觉得如果我给你点提示,你是能够猜得出来我是谁的,前些天我和你的女儿还见过面。”

    “这我倒没听艾尔莉娅说。”阿努斯恩眉头紧锁:“她认识你?”

    “喔,那倒不是。我只是从您女儿背后瞧了一眼而已……”男人捋了捋头发:“我看我就干脆直说好了,您看上去不像爱猜哑谜的人——鄙人塞雷斯亚。”

    “哦,这我可倒是有所耳闻。”阿努斯恩拔剑出鞘,低声问道“卡雷索总督的‘疯狗’……你前些天找我女儿干什么?”疯狗臭名昭著,市井间流传着的属于他的恶评不绝如缕。

    “坦白的说我觉得这深受大家爱戴的头衔不是很符合我的气质……”塞雷斯亚悠闲地点着脚尖:“所以,当我们私下里交谈的时候可不可以不把那光荣的头衔挂在嘴边呢,最最重视荣誉的阿努斯恩爵士?”

    “我早就不是骑士了。”阿努斯恩单手拿剑,喝到:“而且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找我女儿干什么?”

    “我要是不想说呢?”将手探向腰间,疯狗似乎想要拔剑。

    果然想要动手……摆出冲锋架势,骑士箭步突进,飞快刺向疯狗。那人早有防备,快速以后跳闪开攻击,进而拔出了长剑。

    没有给敌人喘息时间,骑士迅猛的发出数次挥砍,却一一被对方挡下。在一次强有力的大幅度直劈后,招架不力的疯狗被推出数米远,狠狠地撞在了树干上。

    乘胜追击,阿努斯恩紧握剑柄,径直向男人冲锋。然而令他没料到的是,一把飞刀伴随着撕裂空气的鸣响飞来,猛地震翻了他手中的长剑。难以置信的望向眼前那手持飞刀的疯狗,骑士本能的就地翻滚,却没有闪避开预想中的飞刀。

    “看你吓的,骑士?”疯狂的大笑,疯狗带着得意的表情收起飞刀,插回长剑:“或许我们可以收起武器,心平气和的交谈。”

    “你什么意思?”将长剑重新抓在手里,骑士恼怒的站起身来,瞪向塞雷斯亚。

    “哦,我没有什么针对你的意思,只不过是给我们的爵士先生提个小醒而已。”疯狗眯着眼睛瞧向阿努斯恩:“没必要一牵扯到你女儿就过分紧张吧……刚刚我话都没说完,你就直接砍过来了。哪有你这么办事的?”

    “你少给我来这套!还不是你先把手放在剑柄上?!”阿努斯恩向来不喜欢卡雷索总督,两人之间有过种种矛盾。而自上个月月初以来他更是一直想尽办法接触艾尔莉娅,却被阿努斯恩一一挡下。

    当然,阿努斯恩很确信他这种货色绝对不是因为艾尔莉娅的美貌才如此处处刁难;而是因为他知晓了关于艾尔莉娅身世的只言片语——若手中握有天使之子这一筹码,无疑对于权术斗争有巨大的帮助。

    “好吧好吧,就算我先动的手——不过,我今天来还真并非受卡雷索之托。我们不妨一会进去跟您女儿一块谈论。”疯狗眯着一对眼睛,眼睛的焦点显然并不在阿努斯恩身上。

    “我还以为狗只有一个主人。”不屑的哼了一声,骑士警惕的盯着疯狗,预防他再掏出飞刀来。

    “那么显然疯狗并不是。”塞雷斯亚讽刺道:“难道您对于那没有效率的几招剑并不感兴趣咯?我们再这么磨叽下去天就要黑了,到时候我肯定得在这蹭一顿再走——事先说一下,我喜欢三分熟的带血牛排,要四厘米厚。”

    “省省你的狗牙吧!”带着愠怒,阿努斯恩抖了抖武器,再次刺出三剑。疯狗目不转睛的盯着,口中滋滋作响:“跟刚才还真是一模一样,我完全看不出你这几招是在对付什么东西。”

    “你什么意思?”这家伙在套我的话。

    “嗯……若是让我说的话……”疯狗在树前踱了几个步,似乎好好的思索了一番:“完全不像是在跟人战斗时该有的出剑方式啊。”

    你装得还真像,疯狗……在心里冷笑,阿努斯恩不屑的想到:变着法在套我的话,想听我亲口承认自己来自上界。

    “就这么个没效率法?”镇定情绪,骑士目不转睛的盯向疯狗。

    “不。虽然那三下直刺有些怪异,似乎用了不该浪费的力度来刺穿咽喉;但是我真正说没有效率的地方可并不是这里。一个剑客在初期训练时养成的某些作战习惯是会一直保留下来的——特别是那些细枝末节的地方。譬如……”

    清了清嗓子,疯狗作了一个后仰姿势,身子向后倾斜的角度十分之大:“跟持盾人类战斗的时候,这种动作简直蠢得要命。你敢说自己假想的对手不是血兽?”

    “是不是又能怎么着?”这发言稍稍令他有些吃惊,骑士观察着疯狗的表情:“卡雷索那混蛋又打探着什么情报了,爵士?”

    “哦,免了吧!我可不是什么爵士。”疯狗干巴巴的笑着。

    “我也不是。”天色已然黄昏。

    “今天老子懒得谈卡雷索的事儿。就咱们两个进一步说说话?”疯狗已然悄无声息的凑到阿努斯恩身边:“我带来的好消息你会喜欢的,相信我。”

    “我可不觉得你会带来任何我感兴趣的好消息。”阿努斯恩侧眼瞄着疯狗的微笑:简直是令人作呕。

    “这么确信可不明智。这个人你应该认识吧?”疯狗凑近他的耳朵,轻声说出一个名字。

    阿努斯恩眉头紧锁。

    “看来让我说中了啊!”疯狗大笑着:“那我们最好还是去屋里说。因为有封信给你……真抱歉啊,还得让疯狗脏了你家的地!”

    “……跟我来。”神情严肃的阿努斯恩将剑入鞘,快步走向内院屋门。疯狗悠然的紧随其后。

    “顺便问一句,我来都来了,你不赏瓶酒喝?只要不是刺鼻的烈酒,老子都很喜欢。”

    “没酒给你喝。”阿努斯恩瞪了他一眼:“我可没想到你跟古雷恩有关系。”

    “我本来也跟他没关系。”疯狗突然停下脚步,看了看身后。

    “有没有关系,我一会儿看了信再判断。”阿努斯恩皱着眉头,打开走廊门:“而且我可得好好问问关于你偷窥我女儿的事情。”

    “只是远远的看了几眼罢了,她只不过是坐在轮椅上抱着个球。”疯狗哼了一声:“先不说这个……你最近惹到什么人了吗?”

    “你什么意思?”阿努斯恩楞了一下:“要说真惹到什么人,恐怕也就是卡雷索那老狗。”

    “得了吧,你俩关系不好我清楚得很。”疯狗瞥了他一眼:“我不是说这个……你看那边。”

    顺着疯狗手指的方向看去,阿努斯恩望见一个一闪而过的黑影。

A节五章:黄昏后的沉寂(艾尔莉娅)

    已有些昏暗的大厅房间里,一位长相与圣女欧尔佳无异的银发女孩安静地坐在轮椅上,紧闭着双眼。

    艾尔莉娅·雷亚诺沉默着,身旁陪伴着光球洛洛。光球此时是洛洛最喜欢的淡蓝色——洛洛在心中跟她这么说的。虽然女孩并不知道蓝色是什么样子,她也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出来。

    女孩天生双眼失明,双腿也毫无知觉——而她也自诞生的那一刻起,成为了一个永远发不出声音的女孩。因为这些伤残,她一直没什么朋友。

    “我的妈妈去哪了?”年幼的艾尔莉娅曾抱着光球坐在轮椅上,拉着父亲的衣角问到。

    “妈妈生下你后就离开人世了……”爸爸每次只是如此回答——他从不提及过去的事情,也不知为何再也没尝试结婚。

    女孩时常感到孤单,但是还好有着光球一直陪着她,打消了许多孤寂——她七岁生日那年,爸爸的一位友人送给了她。

    父亲告知自己,他是个自艾洛亚而来的精灵,名字叫赛博达特·玛瑞恩。在那一天后,那人每年都在她生日时到来,而且还有她最喜欢的朋友:埃米尔一家——露莎·埃米尔,杰欧斯·埃米尔和亚沙·埃米尔。杰欧斯先生是个跟父亲交谈的很愉快的狼人,而亚沙和露莎都是能跟她玩的很开心的艾亚朋友。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年都听不到露莎的消息了……她十分怀念露莎和亚沙,生日本该是她一年中少有的绚丽多彩值得期待的日子。

    父亲也是这样……从前爸爸时不时会带她出去散散心。虽然她的眼睛看不见,也无法发出声音,但是她的听力十分敏锐——她喜欢听各种各样的风声与鸟叫的声音,尤其喜欢小狗的叫声——她跟狗相处的很好,尤其喜欢大狗——它们给她强烈的安全感。曾经艾尔莉娅拥有一条名叫波比的大狗,诺德犬种。然而自它意外死于马匹踩踏后她就拒绝再养任何狗了,那总让她心痛的想起波比。

    她不喜欢到市场去,那里的人实在太多太嘈杂,她总倾听到人们议论纷纷的声音,随之感受到的则是尖锐如剑锋般的锐利目光。那总让她觉得十分不安,她更愿意躲到本属于她的阴影处。

    不愿打扰父亲下午练剑与在书房点着油灯看书的宝贵时间,她觉得自己已经占用了爸爸够多的时间。

    父亲和一个男人的交谈声渐渐变得模糊,有些困倦的艾尔莉娅已经萌生睡意——她整个下午都没有睡,洛洛一直在给她念一本厚厚的历史书,那书里的内容让艾尔莉娅十分感兴趣,然而爸爸说它枯燥乏味——书中讲的是世界树各个世界的起源。艾尔莉娅读书的场景曾着实让阿努斯恩吃了不少惊:抱着光球的艾尔莉娅静静的坐在轮椅上。她的面前摊着某本放在桌子上的书,整书都包裹着与光球同样颜色的光晕,每当光球在心中为艾尔莉娅读完一页后,书便会自动翻到下一页。

    “主人,您困了吗?”洛洛的声音从心中响起。洛洛是她的契约使魔,可以和她在内心沟通,再把艾尔莉娅想说的话传达给其他人。

    “嗯。”艾尔莉娅稍稍缩了缩身子,秋日的冷风自窗边吹入:“洛洛……我有些冷。”

    “明白。”散发出热量的光球膨胀了身形:“主人,暖和吗?”

    “嗯……好多了。谢谢你。”艾尔莉娅感受着散发的热量,不由想到——这是她唯一一个能够无话不谈的朋友。

    “还有什么能帮上忙的吗?”光球的声音听起来很高兴。

    “那……给我讲个故事吧?”艾尔莉娅想要听个故事来打发时间。

    “行啊!主人想听什么样的故事呢?”洛洛想了想后,兴奋地问到。光球的声线如同一位小女孩一般——贴切点的比喻就是如同露莎和亚沙那样的艾亚一般。艾尔莉娅很依赖光球洛洛,远远甚过于依赖父亲。

    “不知道呢……洛洛讲个自己喜欢的故事吧?”艾尔莉娅总是要洛洛给她讲故事,而光球知道的故事似乎无穷无尽,总能吸引一个女孩全神贯注的去听。也是多亏了光球,艾尔莉娅才能渐渐的丰富内心的世界。甚至于,她读了不下于部分学城学士读过书的数量。

    “喔……那么……不如我来讲个亚桑的故事?”亚桑是一种由昆虫进化来的亚种生物,浑身有着坚韧的生物质壳与强韧的肌肉,他们天生就是战斗能力凶残的斗士,然而从不主动攻击其他埃博恩。他们以大地为居,以坚石为所。(埃博恩即为拥有自己灵魂的人型生物统称。与此相对的是达托斯,即为被剥夺了灵魂或者被邪神蛊惑了心智的埃博恩)

    “嗯……这大概是个什么样的故事呢,洛洛?”艾尔莉娅喜欢亚桑的故事,因为据说艾亚的国度艾洛亚中有着数种亚种,其中与艾亚关系最为密切的就是精灵,狼人与亚桑。

    “我想想……悲伤的故事?”光球想了想。

    “我不喜欢悲伤的故事……”艾尔莉娅遗憾的想。这想法传递到了洛洛那里,洛洛弹了弹:“主人想听其他故事的话,洛洛还有哦!比如……”

    “艾尔莉娅……孩子,你饿了吗?”伴随着陌生人离去的脚步声,父亲略带歉意的疲惫声音传来,打断了洛洛传递给艾尔莉娅的思绪:“虽然很突然……但是在吃晚餐前,有件事得先跟你说。”

    “什么事,爸爸?”洛洛说出艾尔莉娅的思绪。光球没有五官,看起来就只是一个放着光芒的光球而已。在洛洛的视线注视着某个方向时,一到光弧便会在光球相应方向的身体上显现。

    “我们明天黎明前就得离开这了,很抱歉这么突然……”阿努斯恩叹了口气,瞄向窗外——落日已然降临在薄暮海后。

    “去哪?”

    艾尔莉娅听到爸爸四处走动,关紧房门拉上窗帘的声音。随后,他轻轻走近艾尔莉娅,在耳边低语:“十三世界……我们要赶快到那里去。”

    “爸爸……去那里做什么?”艾尔莉娅没反应过来,光球抢先发问。

    “暂时不能说,孩子。”男人俯下身子,替女孩理了理衣襟。他的声音无比焦虑,却又出奇平缓:“这里不再安全了——相信爸爸好吗?”

    “他的表情很复杂,似乎出了什么大事。”洛洛在心里跟艾尔莉娅说道。有些不知所措,女孩没做出什么回复,只是默默点了点头。

    “洛洛,去给艾尔莉娅准备些晚餐,我要先收拾下行李了。”拍了拍洛洛,爸爸松开衣襟,站起身来。就在此时,她突然感觉到莫名的恐惧,慌忙拽住了爸爸的衣角。

    “不会有事的,女儿。”叹了口气,爸爸稍作停顿后又再次迈步离开。

    无助的摇了摇头,艾尔莉娅突然因恐惧感而颤抖,却又不知这恐惧来源于何处。

    她觉得有人在盯着她……似乎就躲在不知名的暗处。

    似乎是幻听,一阵低沉的笑声从脑内传来,将寒意扩散到整个身躯。

A节六章:大厅内的回忆(艾亚姐妹)

    “哎……还要等多久啊?”露西娜百无聊赖的呼扇着翅膀,不停地抱怨着。露莎则是坐立于地,身体凑近银行大厅的火炉。

    大厅的空间完全算不上宽敞,四只巨大的火炉分布在四个角落。这间建筑物在外面看起来十分显眼——它完全由铁水浇筑。看起来如同一块巨大的钢铁一般。

    换外汇的人不知去了何处,还未归来。艾亚姐妹已然在此等了许久。而露莎搂抱着团子米妮亚,身子靠着天马形态的姐姐。露莎喜欢暖和的地方——虽然艾亚对温度的敏感程度远远不及其他埃博恩。

    露西娜纵使在天马形态依旧十分低矮,只有90cm左右,但是她变回艾亚的身高比露莎足足高了三厘米——146cm。

    然而露莎很清楚的知道,天马形态的露西娜并不是只有这么高的——她的高度取决于正骑着自己的主人。露西娜原本属于她的父母,在母亲骑她时她化作的马就只有这么高。而当父亲骑着露西娜时,她俨然是个头比露莎都高的高头大马。

    正因为露西娜的战马形态如此迷你,她也得以随露莎进出各种室内场所。因为身上要绑着行李,所以不太方便变回艾亚。

    露莎再次向露西娜身边缩了缩,靠在姐姐身上倾听着火炉内噼啪作响的声音。

    露莎两只腿环上绑的武器都很袖珍,是专门为艾亚制作的型号。看着这腿环上的武器,她恍惚间回忆起了一些事情。

    自己已离家五年之久……同被诅咒的同行者越来越少,都死在了无尽的旅途中。最后,只剩下露莎一人。

    缩了缩身子,露莎恍惚的抚摸着露西娜的脊背——要是再能碰上哪个同样身负诅咒的人就好了,这样就可以多个旅伴一起行动。

    抽出一把蒸汽枪,露莎仔细端详着它:到现在为止,它射击的埃博恩已经不计其数。她尽全力避免杀死敌人,可总会碰上不允许手软的时候——当圣母是没法让自己保命的,这点她早已体会到。对付某些穷凶极恶的暴徒,只能硬起心来。

    “换做人类,可不会轻易让没长大的小女孩握枪。当然,这不包括看起来像孩子的艾亚。”记忆中的一个男性声音说道:“因此,这些低后坐力而又充分考虑艾亚握力与手掌大小的武器被艾洛亚的一些武器店广泛生产……它们也在枪把处做了特殊处理,使其不容易在挥舞时磨破掌心。这些枪械的缺点也很明显——弹药恐怕不易获取,而杀伤力与射程又极低。”

    我可能永远回不了家了,也没法与人亲近……每当想起这些,露莎都试图麻痹自己:我还有露西娜在,只要还有姐姐陪着我就不是孤独的。

    可她很孤独,那是自内心扩散、对诅咒的畏惧所造成的。

    她曾每晚都期待般的在小镜子中看着自己的额头,看诅咒的印记是否已然消去哪怕一点——可它从没有变化过,七道锁牢牢地锁在上面。渐渐地,露莎尝试着不再去关心那印记——那会让她好受一点。

    孤独的诅咒……受诅咒者在世界树的所有世界都不受欢迎,被诅咒者将会陷入痛苦与孤独的漩涡。这诅咒将向一切与被诅咒者亲近之人扩散,随后厄运便以各种方式降临在他们身上。

    露莎想起在她还不知晓诅咒威力的那几个月,无数被她的诅咒害死的人——甚至只是在一对老夫妇家里借住了一晚,亲切而慈祥的老人便双双痛苦的死于卧室内,腐烂的身躯泛着暗紫色的脓疮。

    然而讽刺的是,露莎本以为自己将会永远铭记那第一对被她害死的人,但她现在连两位老人的长相都不记得了。

    想到这里,露莎叹着气,捏动团子。米妮亚“啵哩”的叫了一声,弹动身躯。

    娜梅迪亚究竟为什么来这儿?那签证员的话不断在艾亚心里回响,露莎感到莫名恐慌:那签证员为什么最后露出那么惊恐的表情?他肯定隐瞒着什么不告诉我。

    最后一名客人拎着钱袋离开,开启厚重闸门的声音打断了露莎的思绪。

    “最后一个人都走了啊。”露西娜抬起头来望了望陆续关闭的服务窗口:“职员都好像要下班了。怎么办?要不我们明天再来……”

    透过铁门关闭前的缝隙,露莎瞥了一眼外面的景色。

    天色早已变暗,永冻之地的夜晚总在下午四点之前降临,而黎明却往往要推迟到十点左右。

    “那人还没来呢……”露西娜叹了口气。

    “来了,姐姐。”露莎拍了拍马背,注视着再次开启的铁门。

    一刻钟后,外汇兑换的窗口处。

    “好几个月没人来换外汇了啊……那么——”外汇兑换员数了数露莎手中拿出的欧亚货币:“一卡特三罗吉外加六法尔。”

    “五法尔吧大叔?”露西娜噗的一声笑了出来,大概只有鬼灵战马能做出如此丰富的表情。

    “啵哩啵哩!”团子从露西娜怀中跳到兑换员头上以示赞同。

    “哦对……”兑换员尴尬的笑了笑,又惊异地问道:“喔?这匹马会说话啊!”

    “嗯哈!别看我这个样子,我本来可是艾亚喔?”露西娜颇为得意,挺起胸脯。

    “艾……艾亚?”兑换员显然有些吃惊。

    “嗯哼!我——”语气无比得意,露西娜似乎决定开始说些什么。

    抢先拍了拍姐姐,露莎成功地阻止了她继续说下去。

    “嗯……这位灰衣小妹妹——”

    将签证员给的通行证交给兑换员看,露莎有些莫名的忐忑不安。

    “喔……喔对,就是这个。”兑换员看了看证件,在一个本子上记录了些什么:“那么……您要兑换本国货币是吗?”

    露莎点了点头。

    “欧亚货币对本国货币的汇率是……”兑换员再次想了想:“一法尔对二洛斯。您的货币是一卡特三罗吉六法尔,也就是合计一百三十六法尔。”

    兑换员弯下腰,拿出三个袋子,将那十枚硬币分别分类放了进去。在做完这一切后,他又拿出另一只木箱,从中拣出几枚硬币:“两枚一百洛斯的硬币,一枚五十洛斯的硬币,一枚二十洛斯的硬币……合计二百七十洛斯硬币……”兑换员指了指窗口旁的铁牌子,继续说道:“本行在将法尔兑换为洛斯后收取千分之四手续费,因为您兑换后的货币千分之四的手续费没有超过两洛斯,因此本行按规定收取保底的两洛斯。”兑换员递出左手,右手在忙着写些什么。

    “嗯。”露莎点了点头,接过那四枚货币放入钱袋——钱袋显得更瘪了。

    “这是本行的交易签条,请收好。”兑换员放下钢笔,撕下一张签条。露莎接过签条,放入腰间的小皮包。“那么请慢走,露沙小姐。”兑换员似乎一直都没注意到自己头上正在摇摆的团子。

    露莎将兑换员头上的团子摘下,放回自己的斜挎包中。拍了拍露西娜,露西娜也随之起身出门。

    “莫尔斯大叔肯定等着急了喔……露莎你还不让我去告诉他一声。”露西娜感受到了露莎压在自己身上的轻微重量。艾亚的骨骼,血液与皮肉都十分轻,因此每只艾亚的体重大约都在二十到二十四千克。

    露莎轻抚着马头,没有言语。

    “真是的,哪天姐姐不在了露莎怎么办啊?”露西娜呼扇着晶莹的冰蓝翅膀。

    “不要。”紧握着无色透明的冰晶缰绳,露莎低身伏在露西娜身上。斗篷随风呼啸,娇小的身躯紧紧抱着露西娜。

    “呜哈……姐姐逗你玩的。”露西娜扬起马蹄:“永冻之地的风太大了没法飞,今天的风虽然很小但是毫不清楚追杀我们的人是否跟来,即使我们在此地没有追兵也必须低调点行事。”露西娜快速的说出一连串昨天刚说过的话。露莎没有提起这一点。

    “因此——姐姐要跑的稍微快点,露莎可抓紧缰绳啊?”

    “嗯。”露莎轻微抬起身子,拉着缰绳。

    露西娜扬起马蹄,收紧翅膀,飞速的向西城区大道奔驰而去。

    飘落在马后方的,是一张地图。

    一阵风吹起,地图迎风而去。

A节七章:西区大街(露莎)

    天色已然完全暗下来,凛风已然开始席卷起大片的雪花。露莎感觉到扑面而来的如同利刃一般的寒风,不由自主的缩紧身子,压低了那不能再低的兜帽。

    低头望向马背,她完全不担心露西娜会跑错路。虽然露莎自己从来不是路痴,只是这只跑了一次还没有地图的路,实在难以记得正确的折返路线。

    永冬城道旁种植着冬木与诸多本地特有的冬季植物,它们的枝干覆盖着皑皑白雪。道旁的房子全部是有着大坡度斜坡的尖顶房子,这种房屋构造有利于承载积雪。

    冰蓝色的大道一望无际,每当有雪花落在以如同身下的露西娜颜色一般的冰蓝色融雪石道路上时,便被化雪热量很快的融化。就连融出的雪水也被很快的蒸发。据旅店老板所说,在下连日的大雪时,道路上也不会存有多少积雪,徐徐的蒸汽会从道路的每一个角落冒出,温暖附近的行人。然而,这种融雪石只能融化雪花,并且只有在融雪时才会放出热量。

    这似乎根本不需要关心……伏在马背上的露莎看了看飞速向后移去的道路,些许蒸汽正在地上冒出:永冬城没有一天会停止下雪,这个一年难得的晴天也就在刚刚终结了。

    想到这里,露莎有些沮丧:她的整个下午都浪费在了等待兑换货币上,她本该去看看永冬城内那颇负盛名的植物园——那是完全露天建造的植物园,种满了外乡人从未见过的雪地植物。

    还有植物园附近的温泉,南城郊区的冰湖……露莎在心中叹了口气:和姐姐泡温泉和游泳,上一次已经是很久了……艾亚能自动净化身上沾染上的污垢,可是泡在热水里是许多艾亚的最爱——艾洛亚的温泉浴场随处可见。各家或地下室或后院也总有自己的小温泉——人为制造出温泉的法术在艾洛亚的一些法师手里十分普及。

    永冬城是一座大城……然而居民却很少。人迹罕至的雪城不知为何却让露莎感觉到了一股别样的美。

    兜帽确实会影响视线……将兜帽拉的相当低的露莎感受到雪花嘣打在兜帽上的声音,心想。

    然而,也正是因为兜帽,才得以在这几年来更轻松的掩盖自己身为艾亚与被诅咒者的身份。

    更重要的是……露莎觉得兜帽可以拉远自己与其他人之间的距离,缺乏安全感的她觉得一个宽大的兜帽能够让自己稍稍安心些——她的脸与别人相隔。

    露西娜不止一次的提出露莎压根没必要一直戴着那兜帽。然而不戴着兜帽,她就觉得十分不安。

    作为艾亚和被孤独诅咒缠身者,露莎在过去的五年间无数次被完全不清楚来历的人追杀——当然,绝大多数时候都是作为艾亚被追杀的,他们不是仅仅渴求着利用艾亚的鲜血来赚取大把大把的欧亚金币。那更是因为艾亚能给他们的感官创造无上的刺激。

    一只艾亚往往起码价值两万枚欧亚金币,即为六千万法尔——绝大多数人这辈子都没见过的钱。

    露莎很清楚被抓住的下场……

    爸爸杰欧斯就是从塞法洛亚帝国士兵的手中救出了妈妈——为了保住自己的爱人,他想方设法来到了无人知晓在何处的艾洛亚。并在之后的十二年间,爸爸加入了艾洛亚来参与反抗十七世界诸多国度对艾亚,狼人,亚桑等种族的压迫,最终迎来了胜利。

    艾亚会与心爱之人立下契约,最终成为在数万年前人类还没有开始猎杀艾亚时普遍成为的姿态——一位只对于爱人来说,各个方面上的终身伴侣。这对艾亚来说,是远远高于婚姻的存在。

    因为契约使二者将共享生命,主人也将永不衰老——若不是拥有彼此,永生是件十分可怕的事情,它会让令你陷入煎熬。拥有被契约连在一起的思维网,两人相隔百里亦可在心里传递思想……心中轻轻一颤,露莎突然想起了自己远在十六世界的一位朋友——艾尔莉娅。

    她不知道是否知晓了我的情况……露莎默默哀叹着:不同于缇尔等在十七世界的朋友,艾尔莉娅远在十六世界。

    露莎搂着马头,回忆了一些妈妈曾跟她讲过的往事。但是露莎很快制止住了自己——-越是回忆自己的亲人,越止不住自己的心酸:自己曾无数次抱怨诅咒为何会降临于自己身上,但是她如今已经不再有疑问了。看着曾同行的受诅咒之人一个个以各种方式死去,露莎反倒开始意识到自己才是那个幸运儿。

    而且,其他人可没有露西娜能一直陪伴……露莎摸摸马头,抬头望向已经近在咫尺的武器店。

    “到了喔,露莎。”露西娜停住脚步:”露莎,这次别再割破脚了啊?”

    “知道了,姐姐。”露莎侧身下马,缓缓稳住脚步。

    “哦对了,露莎。”露西娜的声音又从背后响起:“今晚我们该住到哪去啊?考虑好没?”

    “去温泉旅馆……大概。”

    “为什么是大概啊?我们真的还有钱住在那吗?”姐姐的声音十分无奈。

    “没有。”露莎想了想,继续说道:“但是昨天下午旅馆老板告诉我,那里正在招工。”

    “什么活啊……听起来好不靠谱。”

    “洗衣服之类的。”露莎想了想:“艾亚的优势……拿手碰碰衣服就可以净化干净了。”

    “喔喔……这样啊,确实。”露西娜顿了顿,又说:“但是啊?我们来这里是因为听到了能解除诅咒的传言……可是昨天问了许多人,似乎都并不知道的样子。”

    露莎也有些犯愁——自己不能、也不再擅长太亲密的接触人,该如何调查这件事?

    “那……这样好了!明天起我变成艾亚去问,露莎就每天工作来赚点钱吧?”脑海中,姐姐的声音兴奋无比。

    “嗯。”虽然露莎知道露西娜绝对只是想到处玩一玩,但是这样处理似乎是最好的。

    “之前在路上听说永冬城城中心和旧城区都有学士住在高塔里,或许他们能知道些什么呢……”露西娜呼扇着翅膀:“嘛,总之……我明天再过去看看好了,今天这么晚了,去拜访学士恐怕不太好——虽然我听说他们晚上的时候才是最精神的,他们会通宵阅读和实验些古怪的东西。”

    “交给你了,姐姐。”露莎拍了拍马头,露西娜扇了扇翅膀作为回应。

    在再次拧开门前,露莎稍有犹豫后,再次尝试压低兜帽——虽然它已经低得不能再低。她很清楚不能让人看到那微小的诅咒印记,一旦暴露,她不知道将会遭遇何种对待。

    露莎轻轻摸了摸钱袋,确定钱还在后,推开了门。

A节八章:雪鹰手套(露莎/莫尔斯)

    “真是慢啊,孩子……哦,记得把门关紧。外面又开始冷了……”莫尔斯的柜台上已经堆了一小袋东西……还有六个空瓶。露莎认为自己敢拿露西娜的松仁面包打赌那是酒瓶。

    说起来,中午的时候露西娜馋嘴便把面包几乎都给吃了……露莎心里犯着嘀咕:自己本来还想要当做晚饭和姐姐吃的,中午的时候自己只吃下了一只面包,因为自己的食量很小,因此本该剩下许多伙食费的——姐姐作为冰晶之泪的亡魂,本该不需要吃东西的。可她由于很馋却老说自己饿了,一但给她吃的她便会吃的比生前还多——爸爸在露西娜生前曾抱怨养活露西娜比养活亚沙要多花十倍的伙食费。

    “来来来,孩子……看看东西是不是齐了?”莫尔斯似乎真的有些醉醺醺的:“不过……你居然不但会说本地语,还会写啊……看来你们艾亚对语言的适应性强的传闻也是真的咯……”

    露莎轻轻走近柜台,抽出被小袋子压住的清单,核对起来。

    c-2型号的液体子弹五管,每管1洛斯。a-3型号的蒸汽管两管,每管20洛斯……露莎看着清单,每件物品的后方都被粗狂的豪迈字迹写上了价格。

    “莫尔斯……c-2的液体子弹为什么那么便宜?”露莎忍不住抬头望向仍在痛饮的大叔。

    “哦,那个啊?”莫尔斯大笑起来:“两年多没人买了,就土豆价送你了。”

    “谢……谢谢。”露莎有些不好意思。

    g-2的能量块五块,每块30洛斯,一双崭新的最小号女式雪鹰皮手套……54800洛斯。

    失望的艾亚难以置信的看着雪鹰皮手套的价格——54800洛斯。

    “……手套,不要了。”露莎沮丧极了:这种手套她曾经从路边云游商人的货车上见过,白色的美丽手套十分轻薄,然而外部皮质坚韧,内部皮质顺滑,实在十分适合艾亚保护双手——艾亚的双手承受不了太多的摩擦与尖锐物。露莎曾经见过酒馆内有人戴这种手套,便从他那打听到了手套的来历——正巧她们要去永冬城,在当地就可以买到。——然而纵使花了太多旅费,露莎本也负担不起这么高的价格。

    永冬城距离最近的大城镇酒泉镇足足有120多里冻土地带外加60里冰封山谷的恶劣行程。这些路露莎二人走了足足两个月。连天的暴风雪很难让单薄的艾亚前进。本来如果走西山通路的话,或许可以更顺利些的……

    露莎沮丧的将两枚100洛斯的硬币递给老板,找回了一枚2洛斯的硬币和一枚3洛斯的。

    “告辞了。”露莎拿起袋子,轻轻鞠躬致意。

    “等等,是钱不够而不是不喜欢吧孩子……”老板想了想,摸了摸露莎的头:“嘛,算了——艾亚朋友大老远来趟永冬城也不容易,这么小的型号也没人会给他们的孩子买,因为小孩子长得正快着呢,半年就戴不了了,所以……拿走吧孩子。”

    “哎?”露莎十分惊愕。

    “嘛,就是这么一回事——总计195洛斯已经付清。”老板将手套拿起,帮她套在了手上:“这东西非常适合艾亚戴,即使在炎热的地区艾亚也可以佩戴着它——你们可以自动凋节体温的不是吗?尤其不怕热……”扣上手套的腕扣,老板满意的捏了捏露莎的小手:“看!多合适。”

    “……莫尔斯……”露莎有些受宠若惊。

    “嘛,别在意。”老板又摸了摸露莎的头:“艾亚似乎都喜欢被摸头吧?我女儿倒是很不喜欢我这样,说我老把她当小孩子……哈!十二岁的孩子当然小了!但是她的个头已经比你高了喔……到底还是个艾亚嘛!哈哈哈……”莫尔斯又放声大笑着。

    露莎心中泛起异样的情感……很久没人类跟她这样交谈过了。

    决不能白要这双手套……露莎似乎想到了解决方法。

    艾亚要还人人情的话,有一种方式——在永冬城里,似乎可以使用。

    垂下头,女孩摘下了手套。

    “喔,可别还我哦?永冬城的习俗里,把别人送出的礼物返还可是很失礼的。”

    摘下左手的手套,女孩于斜挎包处拿出一个小空瓶,又从右腿腿环处抽出一把匕首。看着锐利的尖端,露莎咬了咬牙,下定决心。

    未等莫尔斯反应,露莎飞速的刺破了左手手腕处的静脉,将伤口对准了空瓶。由于剧烈的疼痛,露莎握瓶子的手震颤着,左手手腕也难以保持平衡。

    血液迅速流出,并快速的减缓下来,伤口已然愈合。而小瓶也正好装满,险些溢出。

    “露莎小姐你……这是干嘛?”莫尔斯十分惊讶。

    摇了摇头,露莎将匕首上的鲜血舔净,插回了右腿的腿环——艾亚鲜血的味道十分清香。

    “莫尔斯,给。”露莎立即盖上同样是玻璃的盖子,左手依旧发抖:“这些鲜血……若是碰上难以治愈的疾病,亦或是身负任何外伤——用它服下一滴,或涂在伤口上。频繁或大量服用会上瘾,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利用……要记得,艾亚的鲜血会很快被空气分解,只有密封在晶体或玻璃瓶中,才能抑制这个过程发生。”

    很久没跟其他人说这么长一句话,疼痛感仍未过去的露莎有些语无伦次。

    采取艾亚鲜血的方式十分麻烦,艾亚的鲜血见到空气后会快速消散在空气中,因此要抑制分解只能快速保存在晶体瓶子内——亦或是玻璃瓶中。

    “知……知道了。”莫尔斯也有些嗓子发干——这一瓶艾亚的鲜血,在闭塞的永冬城可以算作价值无可估量的物品。

    “虽然……或许不能比上手套的价值。但这是我的回礼,请收下。”露莎蒋小瓶递给莫尔斯,微微鞠躬致谢:“再见,莫尔斯。”

    “啊,慢走。”莫尔斯有些发愣,但随后就笑了出来。

    露莎最后看了一眼那套冰龙甲胄,走出门外。

    露莎套上了左手的手套,扣上了扣子。

    打开门后,呈现在眼前的是满天繁星。永冻之地已然完全陷入夜晚的黑暗。露西娜正卧在眼前。

    然而露莎却有一丝异样的感觉。

    艾亚特有的感知能力正告诉她——

    什么东西似乎不对劲……

A节九章:午夜之梦(艾尔莉娅)

    少女坐在一张轮椅上,平时需要光球附魔推动的轮椅正自己前行着。它缓缓地行进,四周的空间一片死寂,毫无半点声音。

    轮椅一直向前行进着,似乎这条道路永无尽头。

    艾尔莉娅对于这令人发狂的沉寂感到无比的压抑,她拼命地倾听,却毫无回应。

    就连轮椅轮胎的滚动声,也如同被抹去了一般。

    然而,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自某处传来,声音如此之远,即使是少女的听力,也无法明确判断出来自何种方位。

    声音在持续数秒后戛然而止,随着漫长的一段死寂后又再次响起。

    这条道路依旧没有尽头,艾尔莉娅越发感到焦虑,她再一次呼唤洛洛来保护她,却得不到回应。爸爸更不可能在此……

    终于,沉寂已久的响声再次响起,那似乎是鸣钟的声音。

    艾尔莉娅仔细倾听着,屏住呼吸。

    三下……九下……十五下……少女一下下记录着数目,最终到了第三十五下后,凄惨的哀嚎声从自己身后传来。

    震耳欲聋的哀嚎,少女心脏狂跳不止。

    哀嚎声越发凄厉,不可名状之物从身后的黑暗中缓缓向少女前行。

    不知何时,轮椅也已然停在了原地。少女恐惧着,用手推动轮椅,却纹丝不动。她挣扎着,试图从轮椅上下来。无论如何,少女都不愿再面对那身后的威胁。

    然而,她在起身时感受到了一种拉力。她低下身,才摸到自己的脚腕已然被拷上金属枷锁,无法从轮椅上摆脱。一股绝望感涌上心头,艾尔莉娅瘫坐在轮椅上,等待着死亡。

    终于,黑暗中的什么东西将粘糊糊的“爪子”搭在了艾尔莉娅身上,轮椅自动旋转了一百八十度。

    她已然面对着它,意识到这一事实的少女心跳不止。她拼命地想象着怪物的外形,脑中确是一片空白。

    凄厉的喊叫声震得她耳朵发痛,恐惧扼住了她的咽喉。

    洛洛,爸爸……她依旧无助的试图呼唤亲人。

    没有得到回应,艾尔莉娅流着泪,做着心理准备。

    随着哀嚎声停止,一阵强大的拉力传来,突如其来的剧痛让少女还来不及反应,怪物就已撕下她的一条胳膊啃食起来。少女发着无声的哀嚎,眼泪从眼眶中不断流淌。

    在吃下一只胳膊后,怪物试图拎起女孩,却被枷锁阻挡。不耐烦的它硬生生扯断了少女的双腿。即使是感知不到腿部疼痛的艾尔莉娅也被强大的拉力提醒着——她已真正失去了腿部。

    感觉到自己被提了起来,艾尔莉娅的呼吸因疼痛和即将面临的死亡而变得无比急促。

    终于,在怪物大口撕咬下一块胸脯肉后,疼痛将艾尔莉娅带回了床铺上,她猛然惊醒。第一反应就是想要去摸摸自己的左手臂是否还在——幸运的是,它仍旧被用来抱紧光球。

    然而,断臂与胸口肌肤的疼痛完全留存着,艾尔莉娅止不住幻痛,任凭它肆虐了十几秒后才平静下来。

    “好痛,洛洛……”艾尔莉娅从内心呼唤着光球。

    依旧是淡蓝色,但是将散射光亮调为不可见的光球再次散发出光芒。

    “呜啊……刚才我就很担心了。哪里痛呢主人?”

    艾尔莉娅沉默片刻,跟光球诉说了自己的梦境。

    “呜哇,好可怕的梦……最近有些频繁呢……”洛洛担心的问到。

    “嗯……”艾尔莉娅无声地轻轻喘息着,双耳极力搜索着屋内一丝一毫的声响。

    艾尔莉娅总是会做一些梦,一些她丝毫无法理解其预兆的梦。

    许多声音……嘶吼声,呼啸的风声,模糊的说话声。

    她跟爸爸说过这事,可是哪次的结果都是——

    “只不过是梦而已。”爸爸总会说:“许多梦境没什么意义,只是白天生活的写照罢了——试着让洛洛给你读些轻松的故事或许会比较好。”

    “可是,主人和我从书上看到过以梦境为预言载体的灰色先知喔?”洛洛曾经发问。

    “那些先知早已消失了,许多年没有人能够真正的成为灰先知……”爸爸这样回答。

    她从未在梦中睁开过眼睛……亦或是自己在梦境中不知身于何处时,只看得到黑暗。

    果然,盲人的世界永远是黑暗的,在梦中也只能如此……女孩沮丧的心想:自己多渴望能见到颜色,看看这个世界是什么样子的……

    最近她的梦很可怕,越来越可怕……

    然而,今晚的这个梦实在太过真实,她恐惧着什么——从傍晚起,她便一直觉得有人在盯着她……

    如同那梦中的怪物一般……这种想法由衷的刺激着她。被那种怪物活活吃掉的感受如此的痛苦,使她颤抖着。

    耳朵似乎听到了什么细微的声音,这让她更加焦虑:“洛洛,去看看。”

    光球从怀中飞出,在片刻后返回:“什么都没有喔,主人。”

    听到了这些,似乎安心些的艾尔莉娅仍旧被某种不可名状的恐惧环绕,艾尔莉娅怀抱着光球,再也无法入睡。

    “我不想睡了,洛洛……”艾尔莉娅摸着能给她带来安全感的光球:“陪我到天亮的时候吧?到时候我们就跟爸爸离开这里……”这里不再安全了——她想起爸爸说过的话。

    不知又过了多久,“咔”的一声,午夜钟声的预示已然敲响。感到胸口无比沉闷的她将光球抱到自己的右侧,艰难的翻了个身。

    说不定是心脏被压迫的……少女心想着:她曾在一本书上‘看’到过,左侧卧睡觉对心脏有压迫。她希望这就是可怕梦境的由来。

    一下……两下……三下……少女倾听着钟声。

    她一下一下的数着钟声,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九下……十下……十一下……

    少女屏住呼吸。

    ……十二下。

    艾尔莉娅内心稍稍平静了一下,稍稍松开洛洛,将头靠了上去。

    然而,在稍稍沉寂了一会儿后,钟声再度响起。

    十三下,十四下,十五下……

    如同心脏被重重的击打一般,艾尔莉娅发着抖,爬起身子。

    “洛洛……”她焦虑的伸出手,摸向床边的轮椅。

    “我们得离开房间,洛洛……”艾尔莉娅慌乱得要命。一阵熟悉的柔和能量袭来,托住了艾尔莉娅的身子,将她移向轮椅。为了方便艾尔莉娅使用轮椅,平日的轮椅都由洛洛掌控。

    这轮椅是阿努斯恩特制的,不仅是量身定制的小号轮椅,后方有着储物箱,还在大腿上方放置了可以从左右两侧闭合的挡板,上方为皮料材质,下方为避免腿部摩擦的软毛。挡板上既可以放书籍,水杯等等,也可以将手搭在上面。

    在敲响了三十三下钟声后,泛着淡蓝色不可见光的轮椅滑出房门,艾尔莉娅紧抱着光球:“洛洛,去爸爸那……”

    三十四下钟声敲响了,艾尔莉娅紧张的等待着最后一声钟响。

    ……三十五下。艾尔莉娅和洛洛都完全沉寂下来。

    凄厉的哀嚎声响起,方向是……

    爸爸的房间。

A节十章:焦虑(艾尔莉娅/洛洛)

    片刻的恐慌后,艾尔莉娅所坐的轮椅快速前行起来,滑过了走廊的一个弯。

    要快……要快,洛洛……她的头脑中一片混乱。而轮椅的二次加速昭示着洛洛显然读取到了她的思维情感——在两者之间,很强烈的思维都可被对方读取到,不需要心灵对话即可实现。

    艾尔莉娅被恐惧攫住了思维,她只能想到一件事情。

    爸爸若是出了什么事,自己该怎么办?

    她从没想过这个问题,也不敢控制自己去想。

    那么一刹那,她不禁回忆起好多年前,在她小时候曾经也发生过三次类似的事——那很可能是因为父亲在迪瓦德伯爵手下当骑士时在外结了仇。

    第一次是有三个人半夜闯入,在将自己打晕装入麻袋后想要割了爸爸的喉咙——可是爸爸将他们统统打晕在地。

    第二次袭击就在三天后,很难想象到不是有人花钱雇他们来的。人数增加到了四人,可早有防备的父亲在他们到来之际已经拿起了盾牌,在不伤及姓名的前提下打断了他们大半身的骨头。

    最后一次就是十年前的事了……爸爸将自己和洛洛留在了一个小山坡上,自己去了旁边的林子里摘水果——两位认定认定艾尔莉娅可以卖个好价钱的持刀劫匪待其离开后,便冲上前来。然而洛洛的光弹将那两人全部在接触到艾尔莉娅前击晕。

    想到这里,艾尔莉娅稍稍感到一丝安心——洛洛还在。

    这栋纳克马雷恩·迪瓦德伯爵赐予父亲的房子在艾尔莉娅的感觉中已然算是很大——但最重要的是,她没什么机会出入其他的房屋。从小便每日生活在这里,她已经摸清了房屋一楼的每处构造。纵使没有视力,整间房屋的结构都能在心中清晰的浮现。

    这栋房子共有两层,然而第二层的作用几乎就是客房和储物间——上楼梯对双腿残疾的艾尔莉娅来说很不方便,因此家里的二楼只有爸爸偶尔上去。

    这个情况在拥有洛洛后发生了些许改变……只要想的话,洛洛可以将轮椅悬浮在空中前行。然而艾尔莉娅对二楼没有太多的兴趣:因为书房就在一楼,她每天全部的生活几乎就是听洛洛在心里给它讲的这些文字。而洛洛的光晕中传出的声音,筑造起了一栋沟通着艾尔莉娅与外人心灵的桥梁。

    她很感激洛洛……已经无法想象没有它的生活。

    艾亚们都很喜欢类似这种的宠物,可以一起生活,玩耍,分享自己的情感。而事实上,就是因为赛博达特看到不少艾亚都很喜欢光球,才想起送给艾尔莉娅一只的。他曾跟父亲说过这会成为艾尔莉娅最好的朋友,让她的生活增添些许色彩。

    事实上,确实如此。

    洛洛不仅是她的朋友、亲人,玩伴与保护者。也是她的声带,眼睛和双腿。

    “你会离开我吗?洛洛?”艾尔莉娅曾无数次发问。

    洛洛的耐心似乎是无限的,总是如此回答:“不会喔,光灵的使者只会在主人归于夜之国度时从世界上消失,因此所以光球只能与一位主人立下契约。

    因为拐角的快速转弯,思绪被离心力造就的身体倾斜拉回,艾尔莉娅身体微颤。

    拐过了这最后一个拐角,在一段缓缓地减速后,来到了父亲的房间门前,整个过程大约花了二十秒左右。

    如同近在耳边的凄厉哀嚎表明着它就是卧室的门——艾尔莉娅心跳不止。

    轮椅旋转了九十度,艾尔莉娅能感受到声音就来自于自己面前,仅有这一门之隔。

    轮椅又稍稍向后移了一段距离,洛洛似乎担心开门后会有什么扑出来。

    “我要开门咯,主人?”洛洛似乎也有些紧张。

    淡蓝色的冷光包裹着门把手,轻轻拧动了把手。

    听着锁芯跳动的声音,那种不知名的恐惧再次袭来。

    再一次体会到这种恐惧,让艾尔莉娅震惊的发现自己在刚刚那一段时间所感受到的只能算是焦虑。

    依然不知道恐惧源于何方……

    我感觉不到那种视线,只有这震耳欲聋的嘶喊声。

    门把手彻底拧开,门缓缓开启。

    凄厉的喊叫戛然而止,房间洞开。

    “我去里面看看,主人。”洛洛从怀中飞出,进入门内。

    洛洛散发出耀眼光芒,照亮了房间。房间静静的,铺盖着的被子明确的传达出信息:这里不久前有人睡过。

    为了验证这一点,被子和床单都被幽光覆盖,随后光芒消逝。

    艾尔莉娅越发觉得恐惧。她总觉得背后有什么东西在渗出……居于黑暗与噩梦之物。

    它在盯着她……感觉不到目光的艾尔莉娅,却反而稍稍有些不安。

    “眼睛看不见的人有可能觉察到‘不可名状之物’”——赛博达特曾跟她讲过在月影之森与艾洛亚城中广为流传的一句话,但是他又补充了一句话:“但是据说只有一部分满足了特定条件的人可以做得到。而且,似乎必须是先天性的盲人”

    实际上,艾尔莉娅的确曾经为此兴奋过——但是当她意识到看到那些所谓的‘不可名状之物’并不是什么幸运的事情后,她便不再为此兴奋了。

    “只不过是因为盲人的感官十分灵敏罢了,你才常可以听到些很特别的东西。”这是爸爸给出的答案。他希望女儿安心——艾尔莉娅很清楚,爸爸一直试图让女儿平静地生活。

    “爸爸在吗,洛洛?里面……有什么东西吗?”她很清楚里面没什么可怕的东西,因为洛洛没什么反应。

    “爸爸刚刚还在。”洛洛在房间内飞了一圈后,说道:“他刚离开不久,我测量了被窝的温度,温度尚有残余。”

    “爸爸……会不会去厕所了?”艾尔莉娅似乎产生了幻听:她好像听到身后有咕噜咕噜的响声,仿佛有一团粘稠的物质在向外渗出。

    “洛洛!我身后……”艾尔莉娅赶忙呼救。

    “哎?”洛洛飞回主人身边,在轮椅后转了个圈:“什么都没有喔主人?”

    “我真的有听到。”艾尔莉娅坚持:“好好看看,洛洛。”

    洛洛放大了光芒,随后又收缩回去:“真的没有喔,主人……”

    “这样。”艾尔莉娅十分疑虑:就在洛洛飞出时,声响戛然而止。然而她依旧感觉到背后有东西正盯着她。

    想起了午夜前的梦境,她打了个寒颤:周围的室温确实有些低,初秋的托梅卡城已然冷得要命。

    感觉到了主人的失温,洛洛飞回女孩身边散发出热量后,女孩才稍稍恢复体温。

    “去厕所看看吧?”光球提议。

    艾尔莉娅点了点头,然而正当轮椅准备移动的时候,一声巨响从二楼传来。

    “是楼上!”洛洛紧张的说。

    “是爸爸……他在楼上做什么?”艾尔莉娅有些疑惑——行李早已经准备好了才对。莫非是什么东西他遗忘了?艾尔莉娅仔细的想着爸爸说的话——他是要在天没亮之前动身的。

    可是,还有什么东西不对劲才是……洛洛和我都听到了如同梦中一般的三十五声钟响,那绝不是幻觉。

    轮椅转了个个,移向走廊拐角。“我们去看看,主人……真是爸爸的话就安心了。”

    “等等……停一下。”艾尔莉娅压了压光球,轮椅缓缓停了下来。

    “什么事啊,主人?”

    “听不到吗……?那咕咚咕咚的声响。”艾尔莉娅的心脏发痛,她痛苦的捂住胸口。

    “什么都没有喔,主人?”洛洛有些不解。

    “快走,洛洛!”艾尔莉娅喘息着。那种莫名的恐惧感再次袭来。

    她依旧不明白那令她恐惧的目光来源于何处,她只知道有另一道目光在身后的长廊盯着她。

    那种东西从刚刚的地方爬出来了……它融于黑暗之中,没有身形。

A节十一章:莱格里学士(阿努斯恩)

    月色十分昏暗,大街上每隔几步便有的明亮油灯显得十分明亮。

    环顾四周,他觉得似乎没有人在跟踪——但是这么做实际上毫无意义。他参与过剿灭布鲁托盗贼公会的任务,知道这些人若想跟踪你的话你无论如何提防都是杯水车薪。

    静静等待一位提着油灯的巡夜人离开后,阿努斯恩敲响了莱格里学士的家门。

    在等了足足两分钟后,确信学士由于耳朵背没听见的阿努斯恩刚打算再次敲门,便从门内传来颤颤巍巍的老者声音:“是谁啊?哎呀,这么晚了……”

    “是我。”阿努斯恩将脸凑近门,稍稍放大音量方便学士听到。

    “是谁啊……?”学士苍老的声音再次透过漏风的门缝。

    “是我,学士。”阿努斯恩再次放大声音。他尽量不想暴露自己的名字给可能听到的人。他确信学士若是能够听清楚自己的声音,就一定能知道他是谁。

    “哦哦哦,是你啊……”学士叹了口气,在传来金属碰撞的声音后门被推开了。

    “进来吧小伙子……”学士身穿一条破旧的,打着无数补丁的灰色长袍,头发与胡子胡子显得十分凌乱。他的身上还泛着浓郁的烟草味道。这里的学士们普遍相信闻点燃的烟叶可以治疗头痛。

    “抱歉,大半夜的来打扰您。”阿努斯恩从学士干瘦的身体旁走过,又看了一眼灰色的长袍——从认识学士起就没见他穿过其他样式的衣服,这让骑士甚至严重怀疑它被老头子穿了一辈子。而且这长袍二十年前绝对不是灰色的。

    屋内泛着浓郁的烟草味,堆满厚重书籍的书桌上点着卡梅蜡烛(一种能燃烧许久,光线柔和而明亮的秘制蜡烛。于两千年前左右被第三世界的卡梅人研制。十分昂贵,深受经常夜读的学士们的喜爱。每个世界的学城都以相对优惠的价格卖给学士们蜡烛,对于曾取得过学术成就的学士更是限量免费提供。莱格里·纳克利恩正属于后者。)。

    一个瓷盘子上放置着一团正在燃烧的干烟叶,稍显浓郁的烟草味对于阿努斯恩来说有些呛鼻。

    “没事没事……”重新闩上门的学士笑了起来,但是却呛到了自己。阿努斯恩忙将手搭在学士肩上,帮他拍打着干柴般的后背。好一会儿学士才缓过来。

    “没事吧学士?”阿努斯恩对于这场景已经见得够多了,但是还是止不住担心这个高个老头。

    “真是真是……老到这个地步了,估计也没几天活头了……”学士唉叹了一声,缓缓走回木椅。

    屋子很小,没有沙发。阿努斯恩每次前来拜访,都要坐在仅有的另一张椅子上。

    “有什么事呢,阿努斯恩?深夜前来,肯定是有什么要紧事吧?”似乎又犯了头痛的学士将头凑近点燃的烟草熏了熏:“最近头疼的越来越厉害了……不点燃烟叶都没法看书了啊……”

    “希望没有打扰您休息。”这话似乎是多余的。

    “是啊,是啊……”学士锤了锤自己的腰:“别在意,孩子。你知道我有夜读习惯,很晚才睡……”

    “学士……”阿努斯恩深吸一口气,他有些哽咽:“学士,我今天天亮之前就要离开了。”

    “喔……喔,年轻人出去走走挺好的……嗯,挺好的。”学士颤颤巍巍的捶打起了自己的后背:“别提这个世界有多大了,世界树可有三十七个世界呢,再往上往下也有那些传说中众神陨落之地,云海,死者之国等等……多看看总是好的,但是要注意安全,小心那些不知名的力量……”学士念叨起来。

    “学士,我……”阿努斯恩有些难以启齿,他感到眼睛有些发酸。

    “嗯……所以你要去哪呢?你从没出过远门啊……这次是要带艾尔莉娅去吧?”提起艾尔莉娅,学士又笑了起来:“那孩子有光使保护,跟你一块去应该不成问题。实在放心不下的话,可以交给我这把老骨头来照顾……”

    学士看着艾尔莉娅长大,把她当自己的孙女一般。而二十年前阿努斯恩也正是受了他许多照顾,才得以在这座城市安顿下来。

    老爷子八十四岁了,身子越来越弱。阿努斯恩经常来看他,为他带来需要的食物,陪他聊天等等。

    “学士……我今天黎明前就要动身去第十三世界了。”阿努斯恩低下头,终于下定决心说出。

    “啊……第十三世界吗?不错,不错……值得去的地方很多。神木林,雪鹰谷,纳兹托山……”老爷子喃喃自语:“那么,什么时候会回来呢?”

    永远不再回来了。“要很久……大概,得花上个几年。”阿努斯恩不忍心对这个孤独的老人说出真相:“嗯……会花很久的。您别担心,学士。”

    “这么久啊?那我估计都入土了。”学士有些哀叹:“也是……带艾尔莉娅去多听听各地大自然的声音,不错……”

    “抱歉。”阿努斯恩想说些什么,但是只说出了这一个单词。

    “嗯……这样的话……”学士想了想,缓缓起身走到一只储物柜前,从最下面一层翻出一个小盒子,递给了阿努斯恩。

    “这……是?”阿努斯恩有些不解。

    “打开看看吧……家传的东西,我也没后人。就送给你了……”老人再次叹了口气,坐回椅子:“现在再不给你,怕是我死后这些东西就都要充公了啊……虽然早就留下了遗书,但是也不知你能离开多久,说不定就交不到你手里了啊。”

    越来越想哭,骑士控制着自己不留下眼泪——他怕眼泪会冲淡他下定决定的勇气。打开了盒子,里面装的是一块漆黑色的宝石,在烛光的照耀下,宝石内部隐约有着某种跃动的图案。

    “还未被先知激活的预言水晶,只能呈现一种颜色……”老人闭上眼睛,缓缓说道:“只有先知能够解读水晶内预兆的景象……我研究了大半辈子,依旧无法理解水晶究竟预言着什么。学城许多年没有发现过真正的先知了……能解读未来的人,或许终究只是传说。可我还是不愿相信先知消失了……”学士抬了抬眼:“拿着吧,孩子……不用多说什么了,保存好它,有可能的话找到能解读它的办法……”

    “知道了。”得到这种馈赠,它的意义无需多言。阿努斯恩鞠了个躬:“再见,学士……如果我找到了解读它的方法,我会带着激活的预言水晶回来看你的……“

    “走吧,孩子。”老人慈祥的笑着:“替我跟艾尔莉娅问个好。”

    握紧水晶,阿努斯恩走出屋门。在抵住关上的门的那一刻,泪水在眼眶打转。

A节十二章:深秋之梦(艾尔莉娅)

    轮胎再度高速运转起来,轮椅背对着不可名状之物前行。

    心脏剧烈的震颤着,仿佛被紧紧撅住又再次松开一般。

    要快……要快。少女在内心呐喊着。

    在转过拐角后,轮椅稍稍缓冲便急速行驶起来。

    在默默数了三个拐角后,艾尔莉娅明白:大厅就在前方。那里有一道有着一个缓步台的楼梯,通往二楼。

    突然,艾尔莉娅的心脏不再疼痛。而那种焦虑不安的感觉也突然消失了。

    没有什么东西再盯着她……而那不可名状之物也似乎没有再追上来。

    她感觉到轮椅在慢慢抬升,并且移向自己的左手方向。

    不一会儿,轮椅便落在了地板上。洛洛对降落的力道掌控得很好,以至于少女仅感觉到轮椅落地的些许震动。

    “爸爸?”洛洛尝试呼喊着爸爸。

    “爸爸,你在吗?”洛洛又再次呼喊道。

    依旧没有回应。艾尔莉娅感觉有些不妙。

    “我们进去看看好了……”虽然这样说着,但是洛洛也已有些胆怯。

    “……嗯。”艾尔莉娅稍有些迟疑:她总感觉会有些不妙。

    二楼的楼梯内稍稍散布着灰尘的味道,爸爸疏于打扫此处。

    洛洛开启了身旁的一道门,由于灰尘的抖动,近旁的艾尔莉娅打了个喷嚏。

    “什么都没有呢……”洛洛飞到里面瞧了瞧,在飞出门时关上了门。紧接着,又开启了另一扇。

    依旧是什么都没有,依次每道门下来都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东西。

    然而巨响的来源却清楚了,一个很久以前爸爸就提到过快要散架的武器架终于彻底坏掉了——上面放置的旧盾牌和两套轻铠都掉落在了地上。

    它们的质量很大,自然会发出巨响。

    “这里什么都没有呢……”洛洛开启了走廊尽头的门后安心的说道;“果然爸爸没什么事吧……或许只是去上了厕所或者和某个人会面……”

    “嗯。”艾尔莉娅却无法安心下来:“可是,那三十五声钟响和哀嚎声……”

    “呜……”洛洛也想不通,但是还是建议:“不管怎么说,我们还是去大厅里等等吧?爸爸要是真的上厕所的话,一定会经过大厅的。”

    这样确实比较好……艾尔莉娅不敢回到卧室。

    在大厅内等了不知多久,爸爸也没有回来。艾尔莉娅已然有些困倦了,她的头一垂一垂的,最终靠在了光球身上。

    “主人,困了的话就先睡吧?”洛洛弹动了一下:“安心些啦!等爸爸回来再叫醒你。”它又补充了一句:“万一有什么东西的话我也会应付的。”

    “……”艾尔莉娅缩了缩身子,放松起来。过度紧张的神经和一再中断的睡眠让她感到身体十分疲惫。

    少女进入了梦乡,梦境再度出现。

    梦中,她静静的靠在一块粗壮的大树上,柔和的风微微吹动着长发与女孩的短裙。

    梦境再次与现实的界限模糊。她感觉到自己身临其境,并且似乎闻到了些许气味——她深深地呼吸着周遭的空气,随后又微微张开嘴来品尝那空气中略带潮湿的清香气息。

    从小便过着深居简出生活的她很喜欢大自然的气味……她静静的用嗅觉触碰着自然的气息。辨识着那温润空气中各种成分的来源。

    松脂略带甜腻的气息,不知名鲜花的暗香,霜寒的清冽……

    艾尔莉娅沉醉的呼吸着这包含着深秋气息的空气,微寒而不刺肤的冷风徐徐吹来。少女情不自禁的伸展开双臂,抻了个懒腰。

    自然总是让她很放松……她喜欢被大自然的气息拥抱,什么都不想。

    她感觉不到温暖阳光的照射,巨大的树冠遮蔽住了她头顶的天空。

    倾听着自然的声音,抚摸着柔软的草地。她感觉到无比安宁——尽管她多想看看这个世界的样子。

    她能靠触觉,听觉与味觉来感知这个世界,这世上所有的一切都在她心里有了一个模糊的只有触感的形象——所有的东西,都被她摸起来的样子进行想象。

    然而她费尽心力,也思考不出许多东西的样子——比如,蓝天白云是什么样子的?甚至于,蓝色和白色是什么样子?

    星空更加令少女神往……爸爸曾告诉她,星空的样子就是黑色中点缀着一些与黑色完全相反的颜色——尽管爸爸说完这些后马上提出自己过于简单的表达有悖于星空的形象,但是艾尔莉娅连这些也无法理解。

    莱格里学士曾提到过一个令她十分神往的传言,那就是有能够令盲人的双眼复明的方法。

    “据说,用圣母泉泉水擦洗双眼,天生即为盲人亦可复明。”学士颤颤巍巍的声音在艾尔莉娅耳边回响:“然而,在千万年前神韵日后,圣母泉成为了遗址。诸神离开了世界树主干的三十七个世界……圣母泉也仅存一眼干涸的泉眼。”

    艾尔莉娅还记得自己当年听到这些后是如何的失望,她大哭一场。学士忙把她搂到自己枯瘦的臂弯里:“孩子,别哭别哭……虽然圣母泉已经干涸,但是欧亚王朝一万三千年的盛世间,圣母泉曾再度涌出圣水……或许,艾尔莉娅还能再见到泉水涌出的一天喔……”学士补充了一句:“……用眼睛看。”

    捋了捋被风吹散的长发,艾尔莉娅微微张开眼睛,无神的眼球泛着浑浊的光。想着这些回忆她笑了起来:自己早已接受了失明的现实,也不再对复明抱有希望。

    莱格里学士一直很疼爱她,她也一直喊他爷爷:她希望临走前能和爸爸再去看看他。她昨晚就这么跟爸爸提出了要求,但是爸爸不知为什么却在犹豫了一会儿后拒绝了。

    “那样太冒险了,而且,学士他……”爸爸没再补充上后半句。

    说起来,自己要去哪里?什么时候能再回来呢?爸爸不知为什么都不想跟她说。

    有一阵微风吹来,艾尔莉娅闭起了双眼。然而,伴随着微风吹来的,还有冰冰凉凉的东西。

    她伸出手来,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潮湿冰冷的触感。少女内心一阵悸动。

    艾尔莉娅撑着树根,坐起身子。她伸出双手,似乎在拥抱着渐渐变大的一阵阵冷风。

    她感觉不到寒冷,只感觉到了欣喜地触感。尽情的拥抱着这一切,肌肤感受到了黑暗世界中的一丝慰藉——那是她感到自然对盲者最奇妙的馈赠。她切实的感受到了自己的存在。

    下雪了……

    无尽的长廊,黑衣少女仍在行走。

    没有尽头……

    世界的终结,还有十七年二百三十八天。

A节十三章:跟踪者(阿努斯恩)

    绕开街边的油灯,阿努斯恩将身形隐藏于夜色之中。

    拐过大街的另一个弯后,阿努斯恩绕过一家面包店,抄了近路回家。

    他半夜瞒着女儿偷偷离开去见学士,心情依旧很复杂——他不太确定自己这样做究竟好不好。但是他很确定那样不利于许多事情的发展。

    譬如……猛地回头,一个身影似乎在那一刹那缩回了墙角。

    跟了多久了?或许从他踏出家门的一刻起就在身后了。

    暗暗叹了口气,阿努斯恩明白自己的设想果然正确——无论你怎么小心,还是会被跟的死死的。

    他明白对方已经意识到自己有所警觉,于是他决定装作没有看见他的身影,继续前行。

    是谁在跟踪?他绞尽脑汁的思考——总之,此事与疯狗无关。不知出于何意,他特地前来警告我。

    但是这恐怕依旧是有人指使……阿努斯恩心想疯狗略带嘲讽语气说过的那句话:“那么显然疯狗不是。”

    他不信任疯狗的人品。在这件事上,疯狗有可能是一个重要的棋子,被用来引导阿努斯恩迈进布好的局。但是这不太可能……阿努斯恩皱了皱眉头。愿意让他相信这些的是疯狗口中说出的名字。

    古雷恩——圣女的父亲……也是他如同父亲一般的存在。圣女临死前,向古雷恩留下的护身符内灌注了满溢的天使能量。每天佩戴着它的阿努斯恩已经决计不再使用——他认为这将是很关键的“钥匙”。

    二十年来他一直有种预感……他知道这一切会实现的。

    他随圣女进入过圣地拉雅,预言池的景象宣告了一切。

    有着洁白翅膀的天使之子,在天堂圣光的照射下缓缓起身。

    然而,池中的景象随即变得模糊,天使之子的身躯渐渐被血雾包裹,最终融化,消逝……

    未来是可以预见的,但是命运女神呈现给我们的只是其中一种可能性……卡雷神官的话响彻在心头:真正决定未来的,还是预言中提到的相关者做了什么。

    越成功的预言术,其中显示的影响越容易成真。它们预示着命运之轮中,最深的印痕——许多因果关系发展到最后时,细密的命运之痕都会被导向这条主痕迹。受到卡雷神官的影响,阿努斯恩并不相信纯粹的宿命论。

    想起圣女,一阵心酸的感觉占据了灵魂——他很难说清对圣女的感情。但是他知道,他确实一直爱着圣女。一种无比复杂的爱。

    天翼教的圣女不能与男人交合,她要保持身体的纯净——在她成为圣女后的一刹那,阿努斯恩明白了自己没有和她迈出最后一步的机会了。他也没有办法再挑明自己的感情,只是依旧保持着姐弟之间的关系。

    尽管他内心认为已经适应了这一切,但是在圣女受了神孕后,阿努斯恩还是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无法接受。

    然而,在圣女死后阿努斯恩终于用数年时间成为了那种会被时间冲淡一切悲伤的人……他抛开即将回忆起的另外几张早已模糊不清的面孔,只留下清晰无比的圣女脸庞:已经没有悲伤的他时常回忆起关于圣女的一些往事。回忆这种东西,它总会自我美化,在你回忆起某个人时,当年和她度过的一切似乎都那么美好。

    他没有忘记圣女,也不认为自己应当忘记。抛下了回忆的包袱后,只留存美丽的时间结晶。

    而且,和圣女长得一模一样的艾尔莉娅也让他感到无比的欣慰——虽然看着艾尔莉娅的诸多残疾,他心疼之余还有些自责:若是自己早些赶回圣堂,现在圣女能跟自己住在家里,艾尔莉娅由于没有强行被剖出也可能不会残疾……最重要的是,孩子不会没有母亲。

    虽然会失去一个父亲……他苦涩的心想:但那样总比现在好。艾尔莉娅需要妈妈……她渴望的母爱是自己无论如何都给不了的。

    摇了摇头,他不再思考这些会让他心神不定的事情——过去已经无法改变,也没有那么多“如果”可言。因为脖子有些发僵,停住脚步的阿努斯恩抬起头来望向昏暗的天空。他拉紧外套,摸了摸兜里的水晶,确认其还在后再次迈起脚步。

    今晚是青月,托梅卡城最多的月色——这个地区,通常只能看见两轮月亮。而它们往往轮流出现:青月和白月。(黑月在一般意义上,指的是月色阴暗的程度极其诡异,可见度很低。甚至有的黑月夜晚,大地笼罩着能够吸走人造光源的黑光。有些学者认为黑月和血月都是不祥的征兆。事实上,在黑月出现的这种可见度很低的夜晚十分有利于干些见不得人的事情。尤其是治安差得要命的托梅卡城。)

    据说艾洛亚是少有的能够看到四轮月亮的地方:青月,白月,紫月,赤月。况且,杰欧斯还提出每晚同时可见的月亮起码有两轮。

    他想象着四月齐现的壮观景色,又不觉为女儿哀叹:自从女儿会写字与自己沟通开始,没有洛洛陪伴的她便不止一次的发问:爸爸最喜欢的星空是什么样的?

    他甚至都没法跟她描叙月亮的样子,更说不清楚满月,残月,月蚀之类的区别。

    一直不善言辞……阿努斯恩想起女儿总是很心酸:自己讲故事的能力远比不上洛洛。

    跟踪者依旧还在……他感觉得到气息:不止一个人在跟着我。或许从某刻起,又有新的跟踪者加入。

    虽然无法判断他们距离自己有多远,却仍然十分肯定——自己没法甩掉他们。因此,他也不再躲躲藏藏,快步走了起来。

    他相信女儿不会有事的——洛洛绝对是个合格的保护者,在某些方面比我强的太多。

    不一会儿,呈现在他眼前的便是那颗自家后院外标志性的大树——前些天,不知出于何目的,疯狗从这棵树爬入院内窥视着女儿。而昨天,他也正是故技重施,爬到了屋檐上注视着自己练剑。

    他很能隐藏自己的气息,不发出声响。甚至连球型视线的光球都注意不到……一想到这里,一股厌恶感便传来——天知道这个恶心的变态盯着女儿看了多久!

    打开后院的木门,阿努斯恩迈了进来。而回头看向外面的一刹那,无数双泛着红光的眼睛盯着他。如同血兽般的双眼让他大惊失色,已遗忘多年的恐怖复苏,他本能的拔出长剑。

    伴随着长剑出鞘的金属摩擦声,红光渐渐暗淡下来,退回了黑暗之中。

    用发颤的双手迅速关上了门,拉上门栓的阿努斯恩浑身冰凉。

    这道门阻挡不了它们……连疯狗都能轻易地砸开。

    在刹那的恐惧后,他提着长剑狂奔向大厅。

    他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

    如果……真的是血兽……

    女儿将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危险——洛洛无论如何都无法化解的危险。

    被血雾融化的天使之子,预言池中的景象冲击着阿努斯恩的心脏。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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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14409/ 第一时间欣赏沉寂之旅最新章节! 作者:漠然旅者所写的《沉寂之旅》为转载作品,沉寂之旅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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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寂之旅介绍:
A:这是许多平凡的生命因诅咒而踏上危险旅途的故事。 B:本书采用视角人物POV写法。 C:祝您愉快。沉寂之旅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沉寂之旅,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沉寂之旅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