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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漠然旅者     沉寂之旅txt下载     沉寂之旅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C节序章:甲板(疯狗)

    坐在船头的甲板上,塞雷斯亚拎起刚刚喝干其中液体的空酒瓶,轮圆了膀子,将其冲着远方远远甩出。

    看着在海面上溅起水花后徒然沉下的酒瓶,闻着咸涩的海风,疯狗满意的抻了个懒腰,侧身托着脑袋躺在甲板上。

    现在正是黎明前最昏暗的一段时期……塞雷斯亚眯着眼睛,看着远方依稀可见的海岸线:再过两个小时左右,就能到迪尔纳港了。那已经算是卡诺雷亚大陆上最靠近酒泉镇的小港口。

    拎起身旁的另一瓶酒,咬开瓶盖。塞雷斯亚微微撑起身子,大口灌下其中的液体。

    扬起手,疯狗刚刚想要将空瓶扔入海中,便被身后传来的男性声音所打断:“昨晚在船上还跟你说过别到处乱扔酒瓶,你那时候满口答应——今天一早就看你在这瞎扔!”

    “哟,是我们的骑士先生啊?!”坐起身来正对骑士的疯狗咧嘴大笑,顺手向后扔出酒瓶。扭头看到它在空中划着美丽的弧线,塞雷斯亚满足的打了个酒嗝。

    “还扔!”阿努斯恩不满的喊道:“存心跟我对着干是不是?不爱听就别答应啊?”

    “不是这么回事,是我被你的声音吓到了——然后一激动就顺手撇出去了。”疯狗装作很无辜的狡辩道:“再者说了!如果在船头吹拂着寒风,那换做谁都会想把刚刚喝干的酒瓶扔向那一望无际的大海吧?”

    “你那故作纯洁的笑脸看起来恶心的要命。”阿努斯恩走近疯狗,嫌恶的瞪着他:“还有,那狗屁歪理听起来一点说服力也没有。”

    “切,没有欣赏力的无聊男士可是吸引不到妹子的。”盯着骑士的黑发,疯狗立刻回击。

    “本来也没那个打算……话说你少喝点不行吗?”阿努斯恩无奈的摇摇头:“适可而止啊——喝这么多对身体一点好处都没有。”

    “哟,骑士先生开始关心起疯狗来了?”塞雷斯亚放声大笑起来:“放心,我肯定活的比你久——我才二十二岁,你呢?没记错的话,已经是四十二岁的大叔了吧?!这就是不可弥补的差距啊!”

    未等骑士反驳,塞雷斯亚便已经悠然的启开另外两瓶酒,将其中一瓶递给骑士:“尝尝吧?这种朗姆酒一点都不刺鼻,我估计你能挺喜欢。”

    “酒就免了。我一直不怎么喜欢这玩意儿。”骑士摇了摇头表示拒绝:“酒会误事。”

    “得了吧,酒哪会误事?他只会帮你办成事。”塞雷斯亚灌下一大口朗姆酒,感受着喉咙内因高度数酒精而造成的灼烧感:“我要是不喝酒,砍人都没劲。一旦开打之前灌上那么几瓶,我就不会在砍翻人后继续鞭尸了。”

    “鞭尸?”阿努斯恩皱了皱眉头:“我们应当——”

    “——尊敬死者。我知道。”塞雷斯亚斜眼看着骑士那因磨损而显得灰蒙蒙的靴子:“但是你想想,人都死了,还会在意自己再被捅上那么几下吗?不会的吧!这就跟我们在砍翻敌人之后搜刮钱财与武器作为战利品一样。”

    “少扯这些歪理来转移话题,”阿努斯恩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在我面前不准鞭尸。”

    这家伙居然当真了……“不鞭尸?那好办,骑士先生——你瞧,到头来我不还是得喝酒吗?”塞雷斯亚满不在乎的喝干一瓶朗姆酒,将其再度扔向海里。

    “还扔!”阿努斯恩无奈的叹着气:“说起来,你在这里做什么?”

    “哦,是这样——昨天半夜喝酒喝得太多了,于是打算早点来吹吹凉爽的海风,顺便醒醒酒。”疯狗再次灌下一整瓶酒,将空瓶扔入海中后,顺手又开了一瓶。

    “你不是要醒酒吗?还喝!”骑士抢过酒瓶。

    “醒昨夜的酒,醉今朝的头。”抢回酒瓶喝了一小口酒,疯狗得意的宣扬着自己的伟大理论:“这两者并不发生冲突。”

    “我就没从你嘴里听到过歪理之外的东西。”骑士的表情极其无奈:“说起来,这箱酒你从哪弄到的?我可不记得你有往船上拖过这东西。”

    站起身来,看了看脚边那仅剩两瓶酒和十数个塞子的木箱,塞雷斯亚干咳了一声:“咳,看在你不是外人的份上我就告诉你吧——从船上的酒窖里拖出来的。”

    “那不就是偷得吗?”阿努斯恩的表情明显一愣,随即换上了怒容。

    “生那么大气干嘛?”塞雷斯亚悠然的俯下身子,再次抓起一瓶酒咬下木塞:“你看,我不是把所有的空酒瓶都做了处理吗?扔到海里,谁也找不到——到时候我再把这个箱子也扔进去,这箱酒就会神秘的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就如同它从未存在过一样!”

    “神秘消失你大爷!”阿努斯恩愤怒的大叫起来:“不全在你肚子里呢吗?!”

    “好了好了——待会儿给他们钱不就是了?犯得着这么大惊小怪吗?”看到阿努斯恩愤怒不已的样子,塞雷斯亚立刻开始息事宁人。

    “当然要给钱!”阿努斯恩恶狠狠的瞪着疯狗:“这么一箱酒,你还想白拿?我记得跟你说过,我绝对不会容忍偷盗行为!”

    “我也没说要白拿啊?”塞雷斯亚腆着脸狡辩:“我们信奉骑士精神的骑士先生,你这是误会好人啊!”

    “我没误会,你也不是什么好人。”骑士气冲冲的甩下这段话。

    “那还真是过奖了。”疯狗喜笑颜开:“其实我本来也不是什么好人。”

    “那算你还有点自知之明。”骑士板着脸答复。

    “还是谈谈上岸之后的事吧。”塞雷斯亚不失时机的转移话题:“按这个航速,要到达迪尔纳港最多也就还要两小时。”

    “直接骑马去酒泉镇就好。我已经打听过了,有一条商队大路直接通往镇子。”阿努斯恩的回答同往常一样无趣:“还要什么计划?”

    “类似于吃个早饭、喝点小酒啥的。”塞雷斯亚充满期待的试探性提出。

    “到时候看着办。但是不能浪费太多时间。”阿努斯恩抛下这番话,扭头走回船舱。

    “不再待一会儿?”疯狗斜眼望着骑士的背影,启开最后一瓶酒大口灌下。

    “我先去把这箱酒的钱还了。”阿努斯恩恼怒的回头,大声吼道:“下次再要喝酒,记得提前给钱!少弄这些马后炮!”

    看着消失在船舱中的骑士,疯狗叹了口气。喝干瓶中的朗姆酒,塞雷斯亚将其装入箱中,远远地抛向海面。

C节一章:商队大道(塞雷斯亚)

    “哎……好久没吃到这么棒的烤牛排了。”骑在缓步前行的马上,塞雷斯亚打着饱嗝,无比惬意的拍着肚子:“而且起泡苹果酒也好喝得要命!”

    即使刻意的撇过头去不看向骑士那边,疯狗也感觉到了他那愤恨的目光。果不其然,阿努斯恩不满的声音在片刻之后便传入耳中:“我都说了少喝点少喝点:就因为那么几杯酒,你多浪费了足足一个小时!”

    “没关系,一个小时而已——人生如此漫长,一个小时算什么?把生活节奏放慢些,对身心都好。”稍稍顿了顿语气,塞雷斯亚悠然的继续回答道:“找你女儿固然要紧,可是不至于把你急成这样吧?”

    “我之前话还没说完。”阿努斯恩的目光使疯狗觉得越发灼热,骑士的语气无比愠怒:“浪费时间还不是重点——八罗吉一杯的高档起泡苹果酒,你这混蛋居然喝了十二杯?!”

    “不就是九十六罗吉嘛!”疯狗厚着脸皮说道:“九百六十法尔而已。算一千法尔,也就是一枚欧亚银币嘛?这样一算,一个欧亚金币够我喝三顿。”

    “所以你意思是,这点钱无伤大雅?”阿努斯恩责备道:“有这么多钱能办多少事你知道吗?!这么挥霍的话,旅费很快就耗尽了!”

    这段时间来忙着赶路,根本没去挣钱……所以,旅费一直是处于不断消耗的状态。塞雷斯亚想了想,也确实觉得不太合适。然而由于嘴硬,疯狗依旧打算耍贫嘴混过去。

    “要挣旅费简单,随便找个看起来挺有钱的人打劫一下就行了。”疯狗想了想,提出一个可以让骑士大发雷霆的方案。

    果不其然,骑士恼怒的驳斥道:“别跟我开玩笑!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还有多少钱?我越来越觉得你对金钱根本没什么概念!”

    “还有多少?”塞雷斯亚想了想,毫不在意的说道:“我身上还有三百八十多欧亚金币……那你呢?我记得你跟我一样,把所有家产都带在身上了。”

    “我这还有十金币两银币五卡特四罗吉九卡特。”阿努斯恩一口气说完这精准得可怕的数字,嗓子稍微噎了一下:“好吧,我知道你不差钱……但是挥霍是——”

    “——是不可取的。我知道。”塞雷斯亚干巴巴的说道:“行了,这些东西你都说了几百遍了。说教什么的就免了吧。别在我面前装什么长辈。”

    “我没在说教你,也没装什么长辈。”骑士干脆的否认,随即叹了口气:“算了,你怎么想反正也是你的事。”

    “说起来,不愧是接近永冻之地了。”塞雷斯亚饶有兴趣的转过头,看着路边的灌木丛:“光是这里,就已经比纳弗雷亚大陆冷多了。而且,这附近似乎都是冬季植物。”

    “因为这里的夏天也会有夏雪。”阿努斯恩也将注意力转移到了道旁苍绿色的冬泉木:“虽然这里不算永冻之地,并且四季分明——但是也远比托梅卡城那边冷。”

    “这不废话吗?”塞雷斯亚惬意的感受着冷风的吹拂:“说实话,我挺喜欢冷的地方——尤其是风大的。有可能的话,还真想去永冬城看看。”

    “要是在酒泉镇找到了我女儿,咱们就去。”骑士淡淡的回答完全出乎疯狗的意料。

    “哎?这回答不像你风格啊!”塞雷斯亚惊愕的望着阿努斯恩。

    “古雷恩似乎希望我们留在十三世界的永冻之地。不知道他是否有什么话想跟我们说。”阿努斯恩皱了皱眉头:“若要留在永冻之地,首选肯定是永冬城。总不可能选择冰岩城吧?”

    “切,我还以为你是因为我想去才提出去的。”疯狗突然感到极其扫兴:“不过,不知永冬城现在出了什么事——据我听到的传闻,似乎凛冬之息席卷了那里。”

    “凛冬之息?我听莱格里学士说过关于这个的传闻。”骑士沉吟片刻,继续说道:“你还听到什么没有?”

    “没有更多的消息了。”疯狗摇摇头:“永冻之地过于闭塞,传闻本就没什么流动空间。况且,最近那些往永冬城去的行商都还没有一个回来。”

    “没人回来?”阿努斯恩的声音略带惊讶。

    “是啊,有人声称黑暗冰川内沉睡万年的魔物已经跑出了山脚。还有黑冰和腐化者什么玩意儿的。”塞雷斯亚完全不当回事的大笑起来:“妈的,傻子才信这些东西呢!睡觉前哄小孩的玩意儿,也好意思拿出去在酒馆里大声宣扬!”

    “我看确有其事。”骑士以严肃的表情给出自己的建议:“没有空穴来风的传言。”

    “是啊……可是会以讹传讹。”疯狗哼了一声,看向前方宽阔的大道:“总有那种闲人的,你知道——看到只野猪都会吓得尿裤子,然后到处去跟人说:我见到了一只梦魇兽!好他妈吓人啊!”

    “别扯蛋。”骑士叹了口气。

    “你看起来又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塞雷斯亚斜眼观察着阿努斯恩的表情:“又在想你女儿和洛洛了?”

    “我还是信不过那个兜帽人。”骑士悻悻的低语道:“我们很可能在酒泉镇一无所获。”

    “或许吧。”疯狗坐正身子:“但是好歹也算有个行动目标。”

    正当骑士还打算说些什么时,他猛然勒住了马,扭头看向右方。

    “怎么回事?”塞雷斯亚也勒住马,顺着骑士的目光望去。

    “刚刚好像看到灌木丛剧烈的动了一下。”阿努斯恩疑惑的盯着那堆黑绿色的草丛:“可能是什么人躲在里面。”

    “躲在路边灌木丛中的都不是些什么正经人。”疯狗不屑的别过头来:“行了,管他干嘛?”

    “那有可能是个跟踪者。”骑士坚持道。

    “可能是吧,那又怎样?”塞雷斯亚抬高嗓音:“就算真有跟踪者,被你发现后也会逃走了——要在那么浓密的灌木下蹲着逃走简直轻而易举。赶快走吧,骑士?也不知道是谁急着赶路来着。”

    再次狐疑的看了看灌木丛,阿努斯恩重新拉动缰绳:“这次让马跑起来吧——我看你食消得也差不多了。”

    满口答应着,塞雷斯亚拉动缰绳,用双腿猛夹马肚提醒其起跑。然而马刚刚起跑几步,便随着“嗖”的一声瘫倒于地。

    出于惯性,疯狗被重重的砸在了地上。咬牙压抑着撞击的剧痛,愤怒的塞雷斯亚猛然抬头望向那匹该死的马。

    然而那匹马已经在抽搐中死去。它的屁股上深深插着一支黒木箭。

C节二章:十字弓(阿努斯恩)

    听到了马的悲鸣与重重的摔落声,阿努斯恩猛然拉动左边的缰绳。坐骑向左边掉头,奔回疯狗身旁。

    “妈的,我艹他大爷的!”塞雷斯亚捂着自己的手肘,呲着牙大叫:“差点把老子摔骨折!”

    “起得来吗?”阿努斯恩慌忙跳下马来,尝试扶起塞雷斯亚:“从跑动的马上摔下来可不是闹着玩的。我帮你检查一下伤势——”

    “行了,你先别管我!”在骑士的搀扶下,疯狗踉跄的撑起身子,瘫坐在地上愤怒的大叫:“赶快去灌木丛里找那个射箭的混蛋——看到我的马屁股上插着什么了吗?!待会儿我就要把那支箭也插到他屁眼里,让他好好爽一爽!”

    松开因为疼痛而看起来想要咬人的疯狗,阿努斯恩低下头来,看着那已然停止抽搐的可怜马匹:还好它很快便死去了,不必遭受过多痛苦。否则,自己将会用长剑亲手帮它解脱。

    “还在墨迹啥啊?”塞雷斯亚不耐烦的大叫:“那匹马的尸体也不会跑掉!”

    “马上!”阿努斯恩紧皱眉头,看了看从刚刚起就完全没再抖动的灌木丛。抽出长剑,他快步冲入其中。

    灌木丛的草叶柔软而蓬松,在其中行进完全没有阿努斯恩所想的费力。低头盯着因过高的灌木而难以看清的地面,骑士尽全力在四周搜索着可疑得东西。

    那人恐怕在射出箭后就逃走了……阿努斯恩心里犯着嘀咕:本来要抓到他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由于行进速度过快,他险些被一个坚硬的东西所绊倒。慌忙稳住平衡,骑士俯身看向脚下。

    茂盛的灌木阻挡了视线,他不得不蹲低身子,伸出手来摸向那东西。

    硬木的触感……阿努斯恩心里一惊,随即将其拎了起来,拿近眼前:一把复合式双手重木十字弓。

    弩弓上方已有一支箭上弦。似乎是使用者没来得及射出第二箭便匆忙丢下了武器。

    “喂!找到什么了吗?”疯狗不耐烦的大叫。

    “人早就跑了!”再度环顾四周,骑士大声回复:“但是我找到了一支十字弓!”

    “一支他娘的十字弓?”塞雷斯亚愤恨的嚷道:“行了,赶紧回来吧!咱们还有一摊子事得处理。”

    转身走出灌木,阿努斯恩看到疯狗正将死马背上绑的行李挨个拆下。

    “妈的,莫名其妙的死了一匹马……”塞雷斯亚不断嘟囔着:“这下可好!如何带走行李都是个问题。”

    “你就没觉得奇怪吗?”阿努斯恩扬了扬手里的十字弓:“他射死我们的马有什么意义?”

    “谁他妈知道这种事?”塞雷斯亚微微挺起身子,他的脸庞依旧因疼痛而略有扭曲:“或许他压根没打算瞄准马屁股,而是瞄的我——纯粹是射偏了而已!要知道,有些人最喜欢蹲在路旁的灌木丛里听路人的谈话。碰到了有钱人,就给他来上那么一发!”

    “你的意思是强盗?这可是商队大道,怎么会有打劫的。”

    “我的天哪,商队大道就没劫匪?!你想的可真多!”塞雷斯亚对此嗤之以鼻:“听着,骑士——我们刚刚就不应该谈论身上有多少钱的这种问题!强盗听到我们有这么大一笔钱,肯定会动手啊?!我来给你还原一下他的思维:我先射死一个人,然后再对付另一个!”

    “然后,由于射偏所以丢下十字弓逃走了?”阿努斯恩皱了皱眉头:“完全没说服力。”

    “你想想,那种十字弓属于重弩,沉的要命。为了方便逃跑,把它丢下很正常。”疯狗不耐烦的卸下另一包行李:“妈的,快来帮我把这些行李绑到你那匹马上!我看咱们只能走路过去酒泉镇了。”

    看了看从前方大道上飞驰而来的几辆商队马车,骑士将自己的马牵到路旁为其让道。

    “如果强盗只有一个人的话,他怎么会对我们出手?”阿努斯恩突然想到这个令他不解的问题:“一般的强盗看到有武器的人都不会轻易动手的。更何况我们还是两个人。”

    “别拿常理来考虑这帮刀尖上舔血、不知哪天就会送命;有钱拿没命花的人。”塞雷斯亚眯起眼睛:“我从小到大干过好多年脏活,对这个可是再熟悉不过。而且……你想想我们身上总共多少钱?差不多四百欧亚金币吧——折合法尔一百二十万。这么多钱足以让一个强盗乃至普通人放下理智拼命一搏了。”

    “你说的也有道理。”阿努斯恩承认:“听起来,你似乎干过不少这种事。”

    “我可没干过。”疯狗矢口否认:“这种没品的抢劫方式我才懒得去干。”

    “好了,赶快装行李吧。”阿努斯恩拎起地上的一只包裹,开始动手将其绑在马背上。看了看耷拉着半边身子、捂着手肘的疯狗,骑士不由得感到担心:“你摔的那一下真不要紧吗?”

    “呦,我们的骑士先生又开始关心疯狗了?”疯狗做出一个呕吐的动作,随即又嬉皮笑脸道:“得了,我的身子还没松垮到被摔一下就站不起来——亏得当时那马还没把速度加到太快。要不然可是真够我喝一壶的。”

    花了不少时间,才将塞雷斯亚的行李也固定在了马上。看着那匹死马,阿努斯恩叹了口气:“马是没法骑了,这下必须得用腿走去酒泉镇了……到时候还得再买一匹马再行,这样一来又得多花不少钱。”

    “确实是可惜了。”疯狗盯着那匹死相凄惨的马:“本来,光是卖马肉就能弥补不少损失。可是现在只能把它留在这……我们干脆返回迪尔纳港,在那里买马算了。”

    “你忘了我们在街边看到的马贩子?那港口里卖的马贵的要命!”阿努斯恩否决了疯狗的提案:“这里离酒泉镇本来也没多远了,我们就走着去。”

    “切!抠门得要命。”疯狗哼了个鼻音,想要开口继续说些什么。然而,他将话咽了回去,猛然拔出长剑。

    察觉到疯狗的异常,阿努斯恩也警惕的望向四周,拿起了长剑和盾牌。

    道路两侧的灌木丛微微抖动。随后,从中陆续站起数名手持不同武器的男性。走出草丛,他们缓缓地逼近两人。

C节三章:强盗·上(塞雷斯亚)

    这些灌木丛中钻出、穿着皮甲的男人带着凶恶而贪婪的目光,不断凑近背靠背成防御姿态的两人。疯狗横过武器,警惕的转头,用目光一扫周围:视线内可见的敌人共有六名。

    敌人围得越来越近,自己正对的三个人离自己已经只有三步之遥。

    气氛紧张至极,双方都紧握着手中的武器,提防着对手一丝一毫的行动。

    双手大剑、双手斧、长矛……疯狗观察着自己眼前的敌人,急速思考着待会儿可能爆发的战斗中自己该如何应付他们:他们都没什么有效的防具,也没有盾牌。双手武器的攻击破绽很大,自己可以通过敏捷的行动来先与之周旋,再寻找敌方的攻击间隙进行逐一击杀。

    然而,问题是我们被包围了。周旋的余地很小……疯狗微微侧过头去,看到了骑士挺起的盾牌:自己一直用不惯那玩意儿,只习惯于单手持剑。因此活动空间一旦减小,自己能发挥出来的战斗力就远远不及手持盾剑的骑士。

    “喂!你们几个干杵着不说话吹胡子瞪眼的傻逼——能不能问一下是要干嘛?”决定率先开始挑衅的塞雷斯亚大声叫道。

    “把钱留下来,然后牵着马赶紧滚。”那个拿着双手斧、脸上有一大块烧伤痕迹的劫匪扬了扬手里的大斧:“识趣点。”

    “好说好说。我们还没傻到用两个人跟六个人动手。”塞雷斯亚转过头,拍了拍骑士的肩膀:“你先别说话,我来跟他们交涉。”

    骑士皱了下眉头,没有开口说话。疯狗扭回身子,当做他已经默许。

    “动作快点!别耍花样!”那拿着大斧的强盗急切的挥动武器。

    “别着急嘛,强盗大哥。”疯狗嬉皮笑脸道:“哦——我明白了!你们是怕一会儿有人路过出手帮助我们把?亦或是定期巡逻的骑兵?”

    “你哪那么多话!”似乎被说中了,那位头目愤怒的瞪着疯狗。

    这帮人似乎没打算动手啊……塞雷斯亚在心底不屑的哼了一声:一帮怂包……这样的话暂时没办法诱使他们进行有破绽的先攻来成功减员。在这种被包围且敌众我寡的情况下还不能用激烈的言语来挑衅,那会让敌人加倍的难对付。

    得想个别的办法……疯狗的目光落在了他们的马上:有了。

    “在此之前,我想先问一下。”塞雷斯亚令自己的语气显得挑逗无比:“是哪个蹩脚弩手射中了我的马?我还真得感谢他没把箭射到我屁股上。”

    “老子是故意射到马屁股上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那人敲着两把长匕首,正对着阿努斯恩。

    “哦,那我就明白了。”塞雷斯亚干笑一声:“妈的,看起来你们还是些惯犯啊?!你这个放哨的干的还真是漂亮,我之前居然都没想到:射死老子的马,来阻止我们继续前进。然后在这段时间内去找同伙过来打劫——没错吧?”

    “不错,还算是个聪明人。”那个拿着双手斧、疑似头目的绑匪得意的磕着斧柄:“既然是个聪明人,就老实按我们说的做。把金币扔下,我保证你们毫发无伤的离开。”

    “这个不用担心,但是装金币的袋子可在那边的马上呢。”塞雷斯亚以轻松的语气提出:“我们俩可以去把那袋子取过来。”

    几名强盗交流了一下眼神,那头目随即强硬的提出:“把武器收起来。”

    “合理的要求。”疯狗将长剑插回腰间的剑鞘,阿努斯恩也默契的做了同样的举动,并把盾牌背回了后背。

    “来吧,离那匹马就几步路——这么点距离总不会不放心吧?”塞雷斯亚拱了拱手:“麻烦各位给我们让一让?”

    堵住马匹方向的两位强盗稍稍有些迟疑,他们微微松开武器,定定的看着老大。

    “哦——我好像又明白了什么!”疯狗放声大笑,“真是一群怂蛋——你们可足足有六个人呐!这样都会害怕我们?!”

    这句话引起了强盗们的愤怒,成功的使头目沉不住气,同意了疯狗的要求:“让路给他们过去!”头目不耐烦的大吼:“盯紧了,有什么可疑举动就弄死他们!”

    呵,成功了……塞雷斯亚绽放出皮笑肉不笑的笑脸:待会儿可不知道谁弄死谁。

    拍了拍骑士的肩膀,两人默契的走向马匹。两位分别手持长剑与短刀的强盗见状,立刻紧紧的跟在身旁。

    站在了马匹旁,疯狗给骑士使了个眼色。阿努斯恩瞄了身旁的敌人一眼,做出幅度极低的颔首动作。

    卸下了自己那袋沉甸甸的金币,塞雷斯亚转过身来,冲着强盗们摇了摇手里哗啦作响的布袋。为了使他们确信袋内装着金币,他特意从中取出一把金币,再使其从指间滑落回袋中。:“看,你们要的欧亚金币——足足有三百八十枚喔!够你们挥霍好久了!赶快憧憬一下未来的美好时光吧?”

    “少废话,快给我!”拿长剑的强盗伸出手来想要夺走袋子,却被塞雷斯亚侧身躲过。

    “等等,在这之前我有点事情必须要确认下。”疯狗眯着眼睛,看着那帮盯着袋子双眼放光的强盗:“把袋子给你们可是为了破财消灾,换咱俩的命……你们该如何保证我们会平安离开?”

    “这还不简单?”头目扬了扬手:“你们现在就可以离开了!留下那袋金子,把马牵走。”

    “我又如何确信你们不从身后偷袭?我记得那个射死我坐骑的家伙用十字弓可是个好手。”塞雷斯亚口中啧啧作响:“毫无信誉可言的强盗们作出的保证可难以让人相信。”

    “大哥,别跟他那么多废话!”一个强盗憋红了脖子,粗声大叫:“这小子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跟我们废话,干脆砍死他得了!”

    “哦!我好怕怕啊——你们就这么急着要?!”疯狗放声大笑,将袋子抛向前方:“去拿吧?!”

    强盗们愣了一下,随即都兴冲冲的扑向袋子。身旁的两位强盗也都放下了防备,急切地转身。

    迅速拔出长剑,在钢铁摩擦的声响未消散之时,疯狗便已飞快刺出了一剑。

C节四章:强盗·下(阿努斯恩)

    与疯狗近乎同时动手,阿努斯恩拔出长剑猛然砍向转过身来、还未举起短刀的强盗。

    长剑深深地在其胸口划出一道伤口,鲜血喷洒而出。敌人跌倒于地,发出凄厉的惨叫。

    为了尽快解脱他的痛苦,骑士微低身子快速的挥下长剑,给予了敌人最后一击。

    将盾牌卸下握在左手,骑士抬起身来瞥向右方:疯狗正将左脚搭在那强盗的后腰上,随即用力一踢。借着这股动能,那深深刺穿咽喉的血染长剑便顺势而出。

    那表情痛苦无比的强盗松开手中的长剑跪倒于地,捂着咽喉的双手紧紧抠着那急速喷涌出血柱的血洞。不到两秒,便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那四位蹲在金袋子旁的强盗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纷纷勃然大怒的端起武器。那头目恼怒至极,吼叫道:“妈的,给你们活路不走,非要来送死!既然杀了我两个小弟就别想逃!一起上,弄死他们!”

    将盾牌顶在身前、长剑直挺挺的抬到与肩膀平行;阿努斯恩略微压低身子,做好了应对攻击的准备。

    “谁他妈要逃了?!”塞雷斯亚嚷道:“来啊,你们这帮怂货,爷爷来教教你怎么砍人!”

    “两个人对付一个,上!“头目冲地上吐了口口水,率先拎起大斧冲向二人。

    “别手下留情,骑士——但是,记住把那个拿匕首的留下来!老子要把箭塞到他屁眼里再弄死他!”疯狗甩动长剑,剑刃的鲜血飘洒于地。

    “这我可不敢保证。”阿努斯恩皱了皱眉头,挺盾挡住两步之外刺来的长矛,又侧身躲过劈来的大斧。

    他们两个都是双手、长距离攻击武器……骑士后退几步,警惕地盯着两位对付自己的敌人:武器分别是长矛和双手大斧……这样的话只需与敌人拉近距离,便可以使他们武器的弊端暴露无遗。

    抓住与敌方短暂对峙的时机,阿努斯恩朝疯狗的方向瞥了几眼:塞雷斯亚正不断的闪避双手大剑的挥砍,而手持匕首的那位强盗则一直试图绕到疯狗背后进行偷袭。显然注意到了这点,疯狗快速的行动完全让其找不到机会。

    看来不用担心会失手杀死拿匕首的那人了,我只需要记得阻止塞雷斯亚真的将箭插到他屁股里……这样想着,阿努斯恩在心里暗暗叹气:待会儿这些强盗要是有想要逃跑的,他会拦着疯狗不让他追击——按照他的性格,绝对会追杀每一个人。

    将暂时偏移的注意力移回眼前,前方的两位敌人在片刻之后便分别于两侧发起进攻。

    左侧的敌人用长矛连续进行了两次戳击,全部被紧密防护身躯的金属盾牌格挡。就在此时,右侧的重斧以极大的弧度劈来。弹开再度刺击的长矛,骑士侧转身子猛力挥舞盾牌,砸向重斧。

    伴随着左臂因牵引而造成的疼痛,沉闷而剧烈的金属撞击声骤然而生。由于双方在这一击上使出的力量都十分巨大,所以两人明显都因反作用力而被稍稍震退。

    趁着强盗头目尚未站稳,阿努斯恩猛然轮转盾牌,砸断了突刺而来的长矛。由于武器被折断,那强盗面色苍白的后退两步。见骑士无意杀他,便随即大叫着落荒而逃,冲向灌木丛。

    “他妈的,给我回来!”头目退后一步,愤怒的朝逃走的强盗大喊。

    “你也想逃走的话,我不会阻拦。”侧眼看了看被不断闪避的疯狗累得气喘吁吁的两名强盗,阿努斯恩挺起盾牌,在原地立定。

    那头目没有回复,转而恼怒的再次抡起大斧。叹了口气,骑士只得挺起长剑,准备迎接冲击。

    九十度弯曲左臂,将盾牌贴近胸口;骑士正面抗住了横向抡来的重斧。随即,他又抬起手臂,抗住了另一记重劈。

    用力弹开砍在盾牌上的重斧,骑士猛然挺盾撞向头目。这近距离的快速冲撞使得刚刚挥出武器的敌人来不及调整腰部平衡,踉跄的后退。

    见敌方露出破绽,骑士便开始了猛烈的进攻。阿努斯恩挺起盾牌,用其连续三次猛击敌人的胸口,压制住了其行动。在最终收尾之时,骑士快速而小幅度的猛然挥向敌人的头颅。在一声沉闷的撞击声后,昏厥的强盗头子直挺挺的瘫倒于地,手中的大斧掉落于旁。

    松了口气,阿努斯恩将长剑插回腰间转身,转身望向疯狗。

    “这一会儿没往你那看……你这边也解决了啊?”阿努斯恩惊愕的看着疯狗脚边一动不动的两具尸体:“等等,你把他俩都杀了?”

    “没有没有。”塞雷斯亚得意的摆摆手:“就捅死了一个而已……我不是说了嘛?要把箭塞到那一个的屁股里。怎么能不先留他活口?”

    “你还是算了吧。”阿努斯恩皱了皱眉头:“我看你也好好教训了他一下,这次就这样好了。”

    “你居然说就这么算了?”疯狗哼了一声:“呵,不过也好……既然没伤到老子,我也不至于杀你——听到了没有,快给老子滚!少在爷爷面前装死!”

    塞雷斯亚狠狠地踢了那具“尸体”一脚,“尸体”带着惊恐的表情“蹭”地一下站了起来,转身便要逃跑。然而却被疯狗抓住衣襟,拎回自己面前。

    “呦,这么急着跑啊?”疯狗的表情突然变的恶毒无比,令那强盗打了个寒颤:“老子放你条生路,外加你还射死了我那匹从十六世界进口的纯血种托梅卡平原马——你该怎么赔偿我啊?”

    “哎?可可可……可是我没有——”那人发着抖,似乎快要哭出来一样。

    “哈啊?我怎么没听清你说什么。”塞雷斯亚将那染红的长剑逼近强盗的脖颈:“俩选择。一:让我把那支弩箭插到你屁眼里;二:交出身上所有钱财。如果不作答我就默认你选一。来吧,给你三秒时间选。”

    “三,二……”疯狗快速的开始计数,这根本没给人反应时间:看起来他倾向于默认选项。

    “一!一!我选一!”那人惶恐的放声大叫。疯狗一脸无聊的“切”了一声:“那赶紧的,值钱的玩意儿统统给老子留下。”

    “就……就这些了。我发誓。”那人匆忙解下后腰的一个小布袋,递给塞雷斯亚。

    “嗯……”疯狗打量了一下布袋内的东西,随即猛然踢翻对方,在其倒地前拽下了上衣里怀内的另一只布包。

    打开那只布包,疯狗才眉开眼笑起来:“这才对嘛,妈的——居然敢骗老子!大爷我也是你能骗的?爬起来给老子滚!”

    那人匆忙爬起逃走,塞雷斯亚开心的放声大笑起来。

    “行了,时间耽误够多了。赶紧走吧。”拎起地上塞雷斯亚的钱袋,阿努斯恩叹了口气:“快来帮我把这晕倒的强盗拖到路边去。”

    “管他干嘛?拿走他身上值钱的东西就行了。”塞雷斯亚不屑的哼了一声:“我还得赶紧把这些尸体都摸一遍,看看有钱没有……嗯?那不是……”

    同样听到了整齐清脆的马蹄声,骑士向身后望去:数名巡逻的骑兵正径直赶往这边。

C节五章:艾德斯的汇报(梅斯)

    “让您久等了,梅斯大人。”关上身后的房门,艾德斯摘下头盔坐在梅斯床前的桌子上。

    看了看站在房间角落沉默的埃尔顿,梅斯冲着艾德斯点了点头:“没什么。事情都安排好了吗?”

    “都办妥当了,大人。我来依次汇报好了。”艾德斯敲着头盔,面带倦容:“那两位失踪的猎人依旧没有音讯,城中也没有关于腐化者的目击证言。并且,已经派人于各方调查是否还有如同莫尔斯后院的地道出口。”

    “没找到开启入口的方法吗?”梅斯不抱希望的询问。

    “找不到任何开启方法。艾亚姐妹和莫尔斯也明确提到过,地道出口处甚至都找不到开关。”艾德斯疑惑的敲了敲头盔:“所以让人疑惑的就是究竟如何控制地道入口的开启。恐怕就是某人在手动控制着机关。”

    “莫尔斯他们离开地道的那个出口还没有关闭,是吗?”梅斯沉吟片刻:“时刻确保有三人看守那出口。”

    “明白。我待会儿就去办。”艾德斯点了点头。

    “戒严令已经下达了吗?”梅斯突然想起了这事:“还有,之前我们商议过,要让未失联的三座哨所每天寄信来寒雪堡报告情况。”

    “戒严令已经下达。”艾德斯略带尴尬的敲了敲头盔:“至于后者的问题……还没时间去办。大人,要知道寒雪堡已经没有信鸦了。在培养出新的信鸦之前,最省时间的方法只能是去中部兵营送信传达指令。”

    “明白了。这个你交给训鸦官豪尔斯去办。那家伙请了好几天假,明天就到他回岗的日子了。”梅斯想了想,再次提出:“艾德斯队长,有昨晚敌我伤亡人员的具体数字吗?”

    “敌我伤亡问题……有的有的。”艾德斯摸了摸略微谢顶的额头,掏出一张纸念着上方的数字:“清点到腐化者尸体总计四百二十四人,我方士兵阵亡二百一十五人,连同东西楼梯口消失的尸体在内,失踪三十一人——按照两位艾亚的说法,有一人被黑冰法术冻结于地道之内。”

    伤亡惨重,然而这已经算是值得庆祝的最好结果了……若是没有那两位艾亚,伤亡很可能是这个数字的十倍以上。梅斯的心底再次泛起对艾亚姐妹的感激:“寒雪堡的防卫工作安排的怎么样?”

    “已下令经往寒雪堡各处增派了共计三百的士兵。龙神雕像处增加四处岗位,各层走廊内巡逻人数增加班三次,每班次人数增加到五人。此外,在大人您房间的客厅内安置了八名卫兵。至于受损的城门、城墙与箭塔,都已经下令进行修补。三小时前已经召集了工匠,最快下午即可开工。”

    艾德斯似乎有些嘴唇发干,他再次瞅了一眼茶杯。

    “喝点水吧,艾德斯队长。”梅斯注意到了这一点,笑着说道:“那里有个空杯子。”

    “啊,谢谢。”艾德斯有些不好意思的敲了敲头盔,倒水喝了满满一杯。放下茶杯,他叹了口气:“这一早上忙乎的,一口水都没喝。”

    “辛苦了,艾德斯。”梅斯暗暗感谢着艾德斯的忠于职守:“请继续吧。”

    “啊,好——根据沃尔卡特工程师的建议,我们打算进一步强化底部梯台的防御能力——将其正面的石质墙面替换为钢铁墙面。并且将梯台两侧的阶梯口处安装坚固的下落式金属闸门。您知道的,跟高地外部大门前的闸门一样。这样我们就可以安排长矛手有效打击敌人。”

    “沃尔卡特的建议一向值得信赖。预算就交给管家来办。继续汇报吧,艾德斯队长。”梅斯微微张合双手的掌心,看着洁白、新更换的绷带:手掌的伤愈合的比他想象中快。

    扭头看了看桌上的茶杯,艾德斯继续说了下去:“敌我双方的尸体已经全部处理完毕,抚恤金将会逐步发放给各位士兵的家属。”

    “很好,务必做好善后工作,安慰家属……”为死去的士兵默哀片刻,梅斯突然想起了一个问题:“那些腐化者的尸体是如何处理的?”

    “据欧德思和莱恩玛尔的说法……是烧掉了。按照学士之前的劝诫,被腐化的尸体若不焚烧处置便会很危险。”艾德斯的嗓音稍稍有些嘶哑:“然而在清点尸体后,出现了些令人费解的问题。”

    “直接说吧,艾德斯队长。”梅斯感到有些不安:绝对不会是什么乐观的消息。

    “杀死奎尔的那个腐化者没找到尸体,想必是逃走了。”艾德斯的语气忧虑不堪:“布拉格副官他们也仿佛消失在了寒雪堡,毫无踪迹……而且,我们根本没找到猎龙弓。”

    “我记得那两位艾亚说,她们飞在空中时还遭到了猎龙箭的袭击。”梅斯越发感到可疑:“那些腐化者中,有哨兵部队和狩猎团的人吗?”

    “没有。”艾德斯摇了摇头:“考虑到猎龙者的存在,这些腐化者部队很有可能就来自于冰封荒原。对了,您知不知道纳迪亚学士和德尔诺已经醒了?”

    “这个我已经知道了。”梅斯微闭双眼:“埃尼斯医师早上来换绷带时说过。学士的情绪似乎非常糟糕……他自责的要命。”

    “我们完全被腐化者给耍了。”艾德斯的语气愤恨无比:“我命人调查有多少人在昨夜莫名其妙的死去——按照露西娜的说法,死者应当是毫无知觉的悄然死亡。事实上,她说的一点都没错。仅仅到一小时前,我们便已调查到七百余名在床上死去的冰之子。这个在一上午的短时间内被片面统计的数字恐怕还不及真实数目的一半。”

    “……”心情沉重的梅斯张了张嘴,却无从开口。

    “大人,还有一件事情我比较在意。”艾德斯队长沉默片刻,开口说道:“近来那几位定期造访永冬城的行商都没有了消息——你知道的,他们中很大一部分的祖籍都是永冬城、后来才移居酒泉镇。”

    “他们上一次来是什么时候?”梅斯疑惑的发问。

    “我想想。”艾德斯敲头盔的速度越发缓慢:“大概……四周以前?”

    “那样的话,有可能是因为害怕凛冬之息。”梅斯对此十分确信:“他们不选择在这个时节来到永冬城,是明智之举。”

    “也许吧。”艾德斯队长敲头盔的速度再度加快:“那么大人……我先去处理待办事宜了。今天的事可堆成一堆了……”

    “走吧。”梅斯有些心疼的看着艾德斯的倦容:“记得在晚宴开始前睡个午觉……我想你肯定不愿意错过历史性的一刻:露西娜小姐挑战酒鬼莫尔斯的拼酒节目。”

    楞了一下,艾德斯哈哈大笑起来。队长随即戴上头盔,走出了房门。

C节六章:拼酒(露莎)

    仰头干下橡木大杯中的所有啤酒,露西娜得意的将其砸回桌面。会客大厅内的几十人都兴奋地大叫,掌声如雷。其中早已喝醉的艾德斯更是狂笑着砸动桌子:“行啊,孩子——莫尔斯,赶紧的上啊!”

    人群一阵躁动,怂恿的大喊声此起彼伏。

    脸红得要命的莫尔斯吸了一口气,再度端起酒杯。在喝下一半酒后,将其拿离了嘴边。捂着肚子打了个酒嗝后,他才继续喝下杯中的液体。

    “来啊,莫尔斯大叔——这才三加仑(约等于十一点三五六升)啤酒,你就不行了?”露西娜精神抖擞的晃着酒杯,冲着负责倒酒的人欢声叫道:“继续满上啊!”

    “谁怕谁!?”酩酊大醉的莫尔斯继续逞强道。

    人群再度沸腾,然而这一次坐在梅斯领主身旁的艾德斯队长没再出声——他刚刚激动地想要起身喝彩,却因酒劲醉倒而摔在了桌子下面。他身旁的一个小个子士兵刚刚蹲下身子想去搀扶,艾德斯那震天的鼾声便传遍了整个客厅。

    围观的所有人都爆出一阵大笑。梅斯领主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这样做的代价便是他痛苦的捂住了胸口,喘着粗气。身旁的艾琳娜夫人慌忙扶着他的肩膀,担忧的望着领主。

    “没事吧,梅斯大人?”埃尼斯医师瞪了他一眼:“我说你不长记性是不是?告诉你多少遍了,伤口仍在愈合中不能让肌肉进行剧烈牵引?!要我说,你就不应该下来参加晚宴!老老实实躺在床上养病,那才对病情有所帮助。”

    “这场晚宴我无论如何也得出席,它意义重大。”梅斯摇了摇头:“而且我觉得伤势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你看,我的手掌都能自由闭合了。”

    “你要这么说我也没办法。”埃尼斯别过头去,专心看着新一轮的拼酒。

    “管家,派两个人把艾德斯队长抬回自己的房间吧。”梅斯神情复杂的看着酣睡的艾德斯:“这家伙昨晚没压根怎么合眼,今天白天还一直四处奔走……想必也已经很累了。”

    “是,大人。”管家整理了一下衣襟,点名叫了两个士兵。

    两位卫士在管家的安排之下,抬起艾德斯队长走出了大厅。看着梅斯痛苦不堪的表情,露莎心里泛起一阵同情:要不是埃尼斯医师拒绝自己干涉他神圣的治疗,我真想往梅斯的伤口上滴点血——那肯定会让伤势迅速愈合的,他也不至于这么难受。

    这样想着,露莎不禁捏了捏怀里抱枕形态的团子,低着头与它对视。米妮亚不断眨着眼睛,发出欢快酥软的叫声。

    纳迪亚学士没来……露莎有些担心那位沮丧的老人: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谁也不愿意见。就连送去的饭都几乎没动。

    人群再度爆发浪潮,露莎听到姐姐将酒杯重重的砸向桌面,开心的跳上了桌子。被露西娜的举动吓了一跳,露莎赶忙抬起头来看向姐姐。

    “嘿嘿!不行了吧大叔?”露西娜得意的放声大笑:“不行了就直说嘛!强喝可对身体不好喔!”

    趴在桌子上的莫尔斯捂着肚子,极其不甘心的叹了口气:“不行了不行了……人到中年,酒量也不行了啊!这要换我年轻的时候,一准喝趴你。”

    “那可不一定喔!”露西娜自豪的拍了拍肚皮:“换谁来都喝不过我!哼哼……不瞒你们说,喝酒这方面我还没遇到过敌手!”

    “露西娜,你没有一次喝的过莉娅姐姐的。”露莎拽了拽姐姐的黑丝袜:“我们先下来吧?”

    “额……莉娅不算!她也是艾亚嘛……”露西娜突然有些泄气,随即跳下了桌子坐回露莎身旁。

    “为啥艾亚就不算啊?”莫尔斯捂着头,似乎有些发晕:“说起来,你喝了这么多……怎么看起来一点事都没有。”

    “因为艾亚对酒精的抗性很强啊。”露西娜想了想,又补充道:“而且我们也没有排泄系统和器官,不用担心涨肚——喝下去的酒会瞬间被分解,只留下有益物质。”

    “也就是说你们没有尿道和肛门?!”一个人粗声发问,一阵哄笑响起。

    “前者没有,后者有倒是有——只不过我们只有在和男性做的时候才需要用到。不用太直白的继续说下去了吧?”露西娜摸着妹妹的头,靠在露莎身上。

    “等等,这不公平啊!”莫尔斯怨恨的大叫:“这样的话,从一开始我就相当于输了一样啊!”

    “哼哼!谁叫你非要跟艾亚拼酒?知道厉害了吧!”露西娜哈哈大笑,整个大厅哄声一片,乱作一团。

    “行了,我得先去撒尿了!”莫尔斯拍着肚子,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走向屋门。

    “我说,梅斯!既然招待我们住在这里一段时间,是不是酒也能随便喝啊?”姐姐又喝了一大口酒,兴奋地发问。

    “当然。”梅斯笑着微微颔首。

    “那拼酒都拼完了,是不是咱们赶紧开吃啊?!”露西娜兴致勃勃的拍着肚子:“可馋死我了啊!”

    “各位请稍等——先请就坐吧!”梅斯拍了拍手,人群便在一阵喧哗声中各自散开。梅斯侧过头跟管家低声说了些什么,后者快步走出房门。

    片刻之后,一只只满载食物的餐车便从前后门陆续推入门内,看着不断被放上各个方桌、装在大盘子中的食物,露莎不禁咽了下口水。身旁的姐姐则更为夸张,她已经近乎要蹦了起来。

    “打扰一下,两位小姐。”一个声音从背后响起,露莎和姐姐都回过头去,看向那人。

    “喔喔,你是埃尔顿吧?”露西娜看了看正在朝这边招手的梅斯:“有什么事吗?”

    “梅斯大人想邀请你们二位到那边的桌子上共进晚餐。”埃尔顿单刀直入。

    “啊,不用啦!”露西娜摇摇头:“我们在哪吃都一样。”

    “那边已经摆上了两张儿童专用的椅子,想必二位坐着会更舒服。”埃尔顿看着两位艾亚因身高问题而悬空与地面的双腿,再度提出建议。

    “喔,你这么一说也真是……”露西娜看了看四周的人:“你们冰之子各个都好高啊……这里面最矮的人,怎么也得有一米八吧?这凳子简直反艾亚。”

    “那请跟我来吧。”埃尔顿似乎不打算多言语,径直走向梅斯他们的桌子。

    “走吧,露莎?!”露西娜也跳下椅子,牵着露莎奔向其旁。

C节七章:酒泉镇前(塞雷斯亚)

    先重后轻的勒缰绳,胯下的马放慢了奔跑速度,最终改为缓步行进。骑士的马在继续跑了两步后,也放慢速度走了起来。

    “马上到了……果然距离港口没多远。”塞雷斯亚满意的看着前方近在咫尺的镇子:“比我想象中的酒泉镇可大多了啊。”

    “我看直接骑马跑进镇子比在这浪费时间看风景要强。”骑士的语调有些不满。

    “都浪费一下午了,也不差这么一会儿……你看!已经能望见满是雪雾的雪山了。”塞雷斯亚眯着眼睛,眺望远方。

    “毕竟已经快到永冻之地的边界了。”阿努斯恩的声音中流露出些许期待:“或许今晚还能下夜雪。”

    “听起来你很喜欢雪嘛!”塞雷斯亚饶有兴趣的看着骑士的侧脸,说着煞风景的话:“那敢情好啊,我们马上就要到永冻之地的地盘了——到时候你不想看都不行。保证你天天看到吐。”

    “我倒是次要的,最主要的是我女儿。”骑士叹了口气:“她很喜欢雪……每次下雪的时候,艾尔莉娅都喜欢待在外面拥抱它们。那银白色的秀发上落满雪花的样子,我一闭上眼睛就会想起来。简直跟她妈妈一个样子。”

    “我恐怕想象得出那得有多迷人。”塞雷斯亚闭眼脑补了一下,突然觉得有些蠢蠢欲动:“嗯,诱人的很……”

    “少打我女儿注意!”骑士不满的瞪了他一眼:“我得再考虑考虑找到女儿后要不要带你一起走。”

    “我想想还不行吗?”塞雷斯亚觉得有些委屈:“谁叫你女儿跟艾亚一样漂亮,再加上我这好久都没碰女人了。”

    “想也不行!“骑士恶狠狠的加以否决:“要泻火的话,你可以去随便找个窑子。”

    “呵,愚蠢的骑士先生——告诉你,我对娼妇的要求可是很高的!”塞雷斯亚立刻加以回击:“要知道,钱色交易本就是逢场作戏。专业的娼妇会让你忘掉这一切,而不专业的只会用那虚假的表演让你觉得恶心想吐!所以,挑选娼妇可是需要技术的。”

    想了想,塞雷斯亚继续补充上一句:“当然,娼妇要是艾亚就另当别论。但是去能找到艾亚的娼馆玩上那么一回可要不少钱呐!”

    “我没心情听你关于这些的高见。”骑士恶心的皱皱眉:“真没想到,你似乎经常去嫖艾亚……”

    “得了吧,我可没那个兴致。”疯狗矢口否认:“我下不去手。”

    骑士明显愣了一下,张了张嘴却没说出什么。

    “说起来,你见没见过没主人的艾亚?”疯狗突发奇想。

    “我见过一只。”阿努斯恩沉默片刻,继续开口说道:“露莎,我应该跟你说过的。”

    “是吗?好像我给忘了。”塞雷斯亚绞尽脑汁,依旧想不出来那是谁。

    “就是从前每年艾尔莉娅生日的时候都会来庆祝的。”阿努斯恩的口气有些无奈:“赛博达特,杰欧斯,亚沙和露莎——我记得我跟你说过第三遍了。”

    “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疯狗口中啧啧作响:“说起来,他们中有两只艾亚……那怎么没被人抓起来?”

    “因为亚沙的主人正是杰欧斯。你知道,艾亚与主人定下了契约并且一直待在一起,就可以自由出入托梅卡城。”阿努斯恩微微挺直身子:“至于露莎,是亚沙的女儿。自然可以与父母随意行动。”

    “所以,那个主人杰欧斯居然和她生了个孩子?”塞雷斯亚惊愕至极:“结下契约之后,那艾亚就应当没有生育能力了啊……况且这么着的话,亚沙不是会在孩子十五岁那年陷入长眠吗?”

    “她既没陷入沉睡,也保持着和主人的契约关系。具体情形我也不清楚。”

    “好吧,凡事都有个例外……摊上个好主人,这亚沙还真是幸运。”塞雷斯亚不禁感慨了一下。

    “十七世界已经不会再出现对艾亚的压迫了,她们可以自由的生活。那位杰欧斯先生,就是一直为此奋斗并立下无数战功的英雄。”骑士叹了口气:“艾洛亚那长达十五年的全面反攻,为所有弱势种族挣得了尊严与生存空间。”

    “我一直搞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多世界里,人类都是强势种族。”疯狗沉默片刻,说道:“咱们可是最低阶的埃博恩之一。”

    “但是数量占绝对优势。”骑士顿了顿,接着说道:“还有属于弱者的生存智慧。”

    “数量嘛……也是。”疯狗眯起眼睛:“说到数量,就得提一提男女比例了……咱们人类差不多就五五开。刚刚提到的艾亚,男女比例是一比四百五十吧?”

    “提艾亚没什么意义。那本来就是只有女性的种族,需要与外族联合生育。”骑士皱了皱眉头:“你想想,除了与伯龙坦生育之外,艾亚和其他任何种族生下的孩子不都是艾亚?”

    “行了,我懒得谈生育问题。”疯狗打了个哈欠,转移话题:“话说这地方的天黑的可真是快……现在几点,骑士?”

    “之前按照本地时间调整并重新上过发条了……”骑行在身边的阿努斯恩看了看他手上那块机械表:“十八点十分。”

    “你直接说晚上六点十分不就得了。”疯狗故意找茬道:“真没想到领这么点奖励还得花那么长时间。从上午十点到下午五点,整整七个小时。”

    之前那队巡逻骑兵发现二人后,抓起了昏迷的强盗头目。他们声称这几位强盗在一周内已犯下多起罪行,迪尔纳港和酒泉镇正在对其进行通缉。因此二人便随其一同回到了港口领取奖励:两欧亚金币。

    拿到奖励后,塞雷斯亚以赏金猎人的惯例为由向他们索要了所有战利品:那几名强盗身上的钱财、武器与皮甲。随后疯狗依旧嫌少,最终成功说服他们再额外送给了自己一匹老得要命的驮马。

    “有的给你就很不错了。本来我们压根不知道有通缉令这一回事儿。”

    “反正也没少捞就是了。”疯狗得意的拍了拍腰间的小钱袋:“你猜猜总共赚到多少钱?”

    “我想不出来。”阿努斯恩摇了摇头,给出了无趣的回答。

    “我看……差不多有七欧亚金币吧。”压根没记住具体数目的塞雷斯亚胡乱说了个数字:“要是把那匹马的马肉卖了,还能值回不少钱来。你看,遇上一回强盗我们占了多少便宜?!我都迫不及待的想要再来一轮了。”

    “行了,别乌鸦嘴。”骑士将身子微微前倾,看着越发接近的酒泉镇城门:“嗯?奇怪……城门处怎么这么冷清?”

    望向城门,塞雷斯亚也感到有些不对劲:繁华的酒泉镇,门口居然空无一人。

C节八章:酒泉镇(阿努斯恩)

    勒住缰绳使马匹停在城门前,阿努斯恩疑虑的望着四周。

    视线所及的城门附近乃至街道上,都没有一个埃博恩。眼前的镇子毫无生气,冷清的屹立于此。

    “这不太对劲啊?”阿努斯恩感到有些不安:“这里应当是相当热闹的镇子才对……居然在视线之内,一个人都没有?”

    “谁都看得出这不对劲。”塞雷斯亚哼了一声:“行了,与其站在这浪费时间,还不如赶快进到城里去看看。”

    我难道走错镇子了?这附近应该只有酒泉镇才对。

    抬起头,骑士不禁仔细看了看城门顶部以欧亚语雕刻出的四个单词:thoe·vinae·cripin·tain(酒泉镇)

    “别看了,没走错。”似乎看穿了阿努斯恩的想法,疯狗颇具嘲讽意味的嗤笑了一下。随即拉动缰绳,进入了城门。骑士也不落其后,驾着坐骑赶上了他。

    直至走到街道尽头的双岔口,二人都没有看见一个埃博恩。相对之下,街道两旁的房屋几乎都大开着房门。越发感到不安,阿努斯恩勒住了马匹。

    “这里的人离家时都不关门?”疯狗干脆直接跳下了马,扭头环顾四周:“骑士,我们似乎摊上麻烦了。”

    “同感。”阿努斯恩也觉得不妙:“直接往镇中心去好了。”

    “这有个指路牌。”疯狗的注意力集中到了街旁的一块木牌之上。他走近木牌,将脑袋凑近其旁仔细观察了片刻:“这上面也没标哪是城中心啊?”

    “总之,先往深处走吧。”骑士感到这镇子的氛围越发诡异:“酒泉镇里总不可能一个人都没有。”

    “万一真就没有呢?我的意思是,‘活人’。”塞雷斯亚沉着嗓子:“骑士,我的第六感一向很准——依我看呐,我们最好现在退出镇子。”

    “为什么?”阿努斯恩无法接受:“总得再往深处走走吧?而且,那个兜帽人提到过这里可能会有我女儿的消息。”

    “得了吧你。”塞雷斯亚的语气无奈至极:“看看这座跟死城没两样的诡异城市……你难道真觉得你女儿会在这?”

    “也许——”还没等骑士说出第二个单词,他便被一阵令人毛骨悚然、冰冷至极的嘶喊所打断。

    “他喊的是assenode……还有啥?”塞雷斯亚将手撑在马鞍上,扭头看向骑士。

    “我没听清他说的是什么。或许都不是欧亚语。”骑士不安的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前方右拐角的街道。随即又提出:“总之,有个人在那边——我们可以去问问他这镇子里发生了什么。”

    “我建议你问都别去问。那种嘶喊声让我不舒服得很。”塞雷斯亚摇了摇头:“这地方诡异的要命,骑士……简直就像一个巨大的陷阱,等着我们去跳。要是你愿意听听的话,我这有个保险点的方案——看到那边的高地没?”疯狗指了指城外的一处高坡:“我们退回城门外,花不了多久就能走到高地上方。然后,完全可以俯瞰到镇子内的情形。真的确认没什么问题后,我们再进城来。”

    正当阿努斯恩处于犹豫中时,一个男人缓步走出了右方的拐角。随后,僵硬的扭动身子,目光落在了骑马的二人身上。

    惊愕的咽下即将脱口而出的问候语,与其对视的阿努斯恩只觉得身体发寒:那人的眼睛闪耀着幽兰色的光芒,这让骑士觉得自己的体温被降低到了冰点。

    那人露出的脸部与手部遍布大块的黑斑,看起来恶心至极。周身散发白雾状寒气的男人稍稍扭动脖子,发出挑衅意味十足的大笑。其后他猛然以单手拔起了身旁的指路牌,冲着二人的方向大幅度的挥舞了一周。

    塞雷斯亚快速回过神来,跳下马匹拔出长剑。骑士也紧随其后做了同样的动作,同时端起盾牌。

    “我看你似乎没必要跟他谈话了。”咬着牙的疯狗抖动长剑,叉开两腿作出了方便突进的姿势:“你知道这玩意儿看起来像啥吗?”

    “跟酒馆传闻里说的腐化者一个样子……”骑士紧张的注视着腐化者的双眼,再度感到一阵自内脏而生的寒冷。随即他意识到,不能一直盯着那人的眼睛看。

    再度扭了扭脖子,那腐化者拖着木牌猛然冲向二人,挥出了一记重击。

    塞雷斯亚快步侧身躲开,而阿努斯恩则扬起盾牌正面接下了这次挥砍。挥出长剑,骑士削断了再度砍来的木牌,并用盾牌猛然砸倒了腐化者。疯狗适时从侧方进攻,将长剑插入了敌人的胸膛。

    “还算干脆利落。”塞雷斯亚厌恶的看着剑上粘的黑血:“妈的,好恶心……”

    “这里怎么会有腐化者?”骑士依旧惊魂未定:“难道,在大街上看不到人就是因为这个……”

    “等等,骑士——你看那道光!”将头瞥向前方的疯狗震惊的大叫起来:“刚刚往那边瞅的时候还没看到来着。”

    抬起头顺着塞雷斯亚的视线看去,骑士的心跳开始加速:来自酒泉镇深处的黑紫色弧形光芒。

    “我们得去看看。”阿努斯恩压抑着极度的不安,爬回到了自己的马上。

    “你疯了还是傻了?”疯狗不满的大叫:“你没看到这个想要杀了我们、普通镇民打扮的腐化者?往里走的话,我保证你还能看到一大群!这么想看那里发生了什么的话,咱们上高地看看不就得了?”

    “我必须亲眼确认一下。”阿努斯恩坚持道:“你可以在城外等我。”

    “得了,少给我来这一套。你看我像是那种自己躲在安全地方偷着乐的人?”不情愿的塞雷斯亚嘟囔着爬回马背:“我们的骑士先生就不能改改固执的脾气?”

    “不能!还真是抱歉。”阿努斯恩再次瞥了那具尸体一眼:“莱格里学士跟我说过,腐化者的尸体必须要焚毁才行……否则他会再次站起来。”

    “你又打算帮他烧了尸体?”塞雷斯亚的无奈声音再度从身旁传来:“得了吧你,我们哪有这时间?他愿意站起来是他的事——赶快去满足你那该死的好奇心然后出城吧?”

    “我们走。”骑士只得放弃了不现实的想法,拉动缰绳。

    马快速的奔跑起来,然而那兜帽人瞬时出现在了正前方。未等惊惧的骑士刹住马匹,便眩晕了过去。

C节九章:相聚(露西娜)

    “喂,疯狗!你有没有在听啊?”露西娜拍着桌子,不爽的叫道:“我们三个都没睡着呢,你好意思先睡吗?”

    塞雷斯亚如同一具死尸一样,趴在桌子上不动。

    “别给我装睡啊混蛋!”一眼就识破了疯狗的演技,恼火的露西娜拎起果盘内的一只苹果,向其砸去。

    塞雷斯亚抬起右手,精准的抓住苹果。眯着眼睛抬起头来,疯狗不满的提出抗议:“切,让我睡一会儿有什么要紧?聊了这么久,你们累不累啊?”

    “才六小时而已。”露西娜拽过妹妹的左手,看了看时间。

    “我靠,没听错吧?‘才’六小时?”疯狗哼了一声,随即猛地扔出苹果。露西娜躲闪不及,被砸中了额头。

    “呜啊!好疼好疼……”露西娜揉着额头,怨愤的瞪着塞雷斯亚。

    “怎么样,不满吧?有本事你砸回来啊?”疯狗得意的往自己杯子里倒了一杯果酒,仰脖喝下。

    看准他喝酒的空隙,露西娜迅速扔出那只苹果。然而却被疯狗以两只手指凌空夹住,重新甩了回来。又没来得及躲闪,露西娜呜咽的捂起了脑门。

    塞雷斯亚狂笑起来,大声宣布着自己的胜利。露西娜不甘心的抓起那只苹果,咬下了一大口。

    “我算知道你为什么叫疯狗了。”露西娜愤恨的盯着疯狗的金发:跟杰欧斯的头发一个颜色……可是那家伙跟这货比起来简直是人品高尚无比。

    “那还真是理解万岁。”塞雷斯亚眉开眼笑,故意作出了犯贱无比的表情来刺激露西娜。

    “说起来,疯狗这外号是谁给你起的?”阿努斯恩抬起身子,帮拎不动牛奶壶的露沙倒了一杯牛奶,继而摸着她的头问到。

    “我哪知道?”塞雷斯亚慵懒的打了个哈欠:“某些喜欢起外号的人给我扣的帽子。”

    “似乎你只允许某些人叫你疯狗。”骑士微微挺直腰板,靠在了椅子上:“刚和你见面的时候,你还很介意我这么叫你。后来我不叫你疯狗都不乐意。”

    “是啊,老子允许你们叫我疯狗是你们的荣幸。”塞雷斯亚哼了一声:“听到没,露西娜?还不赶快谢谢利斯恩大爷?”

    “哈啊?还叫我谢谢你?!你要不要脸!”露西娜不满的叫道。

    “要脸有什么用?”塞雷斯亚厚颜无耻的回击:“蠢货才拉不下脸皮。”

    “我果然还是觉得你会带坏露莎。”骑士已经看不下去了:“就不能说点好的吗?”

    一心想要反击的露西娜将目光落在了露莎怀里的团子上。一把抓过团子,露西娜将其在手心颠了颠之后,快速扔向扭头跟阿努斯恩说话的疯狗。

    塞雷斯亚显然没料到这一出,被团子砸了个正着。可是疯狗得意洋洋的一句话立马使得露西娜反击成功的成就感归零:“这玩意儿软的要命,砸到之后根本不疼嘛。”

    “算了,不跟你玩了。”露西娜沮丧的接住丢回来的团子,将其抱在怀里。

    “你们俩这老相识聊的挺欢啊。”疯狗的眼神不断在露莎与阿努斯恩之间游走:“我明白这五年来各自都发生了不少事,尤其是什么孤独诅咒的那玩意……但是似乎我们并不是必须在今晚就一口气把有趣的东西都聊光吧?肚子里都多揣着点奇闻异事,大家以后慢慢聊不是更好。”

    “你困了的话,可以先去睡。你的房间就在隔壁。挨着我和露莎姐妹的那间就是。”阿努斯恩看起来依旧兴致勃勃。

    “我说,露西娜这神经病我不清楚。可是露莎小姐看起来完全就是个正常的艾亚吧?都半夜一点了啊!早过了乖宝宝睡觉的时间了。”塞雷斯亚无奈的指了指墙上的挂钟:“虽然艾亚不需要杜绝熬夜保养皮肤什么的,但是这个时间了总归还是会困吧?”

    “等等!你说谁神经病?!”过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愤怒的露西娜蹭的一下站起身。米妮亚发出惊慌失措的叫声,跳到了露莎怀里。

    “别这么激动啊。”塞雷斯亚摇了摇头:“你们讨论了这么久,研没研究出来这个问题啊——那兜帽人把我俩从酒泉镇扔到这来,究竟是想要干嘛?”

    “搞不清楚。”阿努斯恩摇了摇头,突然再度发问:“露莎,你确定那个兜帽人就是以前你见到的吗?”

    “嗯。”已经拉下兜帽、露出雪白长发的露莎点了点头:“我和姐姐在晚宴结束后回到房间,一开门就看到了那个斗篷男站在床前。我见过他很多次,绝对没错。”

    “是啊,然后你俩也跟我们一样晕过去了……那斗篷男一消失就都醒了。”塞雷斯亚皱了皱眉:“说起来,你俩睡在同一张单人床上?”

    “因为艾亚占的空间小,而且我和露莎是恋人嘛。”露西娜自豪的拍了拍微微脸红妹妹的后背:“每晚都要嘿咻好久。”

    “好吧,我确实听说过艾亚由于几乎只有女性,所以都是双性恋。”疯狗口中啧啧作响:“露莎,再把那封他扔下的信给我看看。”

    “你都看几遍了啊?”露西娜无趣的看着接过信的疯狗:“那上面不就莫名其妙的几句话嘛!我都给背下来了——依照命运之门的指引,你们四人有着共同的方向。随信附上三枚可令佩戴者免遭孤独诅咒影响的戒指。”

    “哟,背的还挺熟。”疯狗用鼻子哼着气,看了看自己手指上戴着的黑色戒指:“骑士、露西娜——这不公平啊!你俩为啥就不需要戴这破玩意儿?”

    “我是神殿骑士,不会被阿姆雷亚之锁影响。”

    “我是亡灵,同样不会。”露西娜得意洋洋的继续啃着苹果。

    “切!”塞雷斯亚不满的皱了皱眉头:“说起来,为什么直到见到了她俩你才愿意告诉我你从前是天翼教的神殿骑士,还来自十五世界?我记得我问过你好多次过去的经历,你一个字都不愿提。”

    “我也不太记得为什么不愿意跟你提了……”骑士摇了摇头,疑惑的捂着脑袋:“是不是熬得太晚了……头怎么疼的厉害。”

    “所以我们一会儿就去休息好了。”塞雷斯亚突然话锋一转:“等等,露西娜——你还没说出信的完整内容。我问你,背面的寄信人落款是谁?”

    “已死之人呗。这还用问?”露西娜想都没想就说了出来:“印章和信纸都是上次的款式。”

    “错!可怕的惯性思维迟早会麻痹你的思维。”塞雷斯亚得意的将信纸折叠,飞回到露西娜面前:“好好看看,是指引者。”

    “哈啊?”露西娜楞了一下,仔细的看了看背面:确实用红色的墨水写着细小的单词:noaessder(指引者)

    “嗯……总觉得这一会儿脑袋疼得要命。”疯狗敲了敲脑壳,皱着眉头:“我说,从刚刚起就觉得违和来着……骑士,我跟你是因为什么认识来着?”

    “哎?”阿努斯恩楞了一下:“你去我家送信,告诉我赶紧逃跑……”

    “这倒是……可是我们又为什么从十六世界跑到这来?”疯狗不解的发问:“你好像是要找什么人……是家人吧?”

    “家人?我没家人啊!这么多年来都是一个人度过的。”阿努斯恩摇摇头,疑惑的提出:“奇怪了,我怎么也想不出为什么要匆忙赶到到十三世界来……大概真的是为了找什么人。”

    “岂止是大概啊?”塞雷斯亚用指节敲着桌子:“你每到一个有人的地方就到处打听消息,就是为了找什么人。而且啊,露莎……你以前每年一次去到十三世界,就是为了见阿努斯恩?你说过每年定时会去他家,是哪一天?”

    露莎茫然的摇摇头:“我想不起来。可是印象里,他们家只有阿努斯恩一个人。”

    轮椅上的女孩揭下了虚幻的面具,缓缓睁开双眼。

    身后温暖的记忆之火,已然逐渐熄灭。取而代之的,只有冰冷残酷、名为宿命的黑暗寒霜。

    没有人会记得……女孩重新戴上面具,将思绪封印于内心:我是注定被遗忘之人。

    世界的终结,还有十七年二百零九天。

C节十章:冻结的学士(露西娜)

    “还真慢啊你们两个……跟梅斯说下酒泉镇的情况居然花这么多时间啊。”终于看到二人的身影出现在门前,露西娜兴奋的敲着面前只残余些许酱汁的餐碟:“你看!我们俩都吃完了。”

    “切,我还以为你俩能等我们一起吃。”塞雷斯亚慵懒的带上身后的门,坐到露西娜对面、阿努斯恩身旁:“那……我们的饭在哪呢?该不会被你连盘子一块吃了吧?”

    “喏——那呢。”露西娜得意的指了指放在火炉上保温的两只盘子:“嘿嘿……快感谢我吧?这样你们就不用凉着吃了。”

    “想的真周到啊,露西娜。”阿努斯恩惊异的起身,去端过盘子。然而疯狗只是装作没听见一样,歪着脖子喝起了酒壶里的液体。

    这混蛋……露西娜不满的瞪了疯狗一眼:“某人就不想说点什么?”

    “某人确实没打算说什么。”疯狗斜眼瞅着骑士放在他眼前的盘子,突然问道:“我们四个的伙食难道都一样吗,露莎?我可没法跟着你们吃素。”

    “哈啊?你——”露西娜刚刚开口接过话茬,却被塞雷斯亚立刻打断:“我没问你。”

    “早餐是一样的,都是蛋糕。饮料自取。”露莎有些不自在的看了看经过房门的巡逻卫兵透过玻璃的虚影,拉低兜帽:“送餐的人特意说过,午餐和晚餐就是分开的了……我和姐姐的是素食。”

    “这还差不多。”疯狗咧嘴大笑,低头仔细嗅了嗅盘中的蛋糕:“哟,闻起来还挺甜的啊?我喜欢。”

    “你喜欢甜食?”露西娜突然来了精神,兴奋地抬起身子:“我可是喜欢的不得了啊!”

    “是啊,居然在这事上跟你有了共同语言,我可意外的很。“疯狗哼了一声,随即撕下一块蛋糕,塞到嘴里咀嚼:“嗯……不错嘛。骑士你怎么不吃?”

    阿努斯恩犹豫了片刻,才叉住蛋糕用餐刀切下了一小块放到嘴里。在咽下蛋糕后,骑士的表情滑稽不堪,甚至让露西娜与疯狗同时大笑了起来。

    放下餐刀,他慌忙拿起身旁的一杯冷牛奶仰脖灌下。露莎很担心的望着他:“没事吧,阿努斯恩?”

    “没事没事。”骑士无奈的摇摇头:“就是吃不惯这么……甜的东西。”

    “哈啊?身为神殿骑士居然吃不了甜的?”塞雷斯亚得意的再度吃下一块蛋糕:“你可真叫我对你刮目相看,骑士。”

    “你们怎么吃得下这么甜得东西的?”阿努斯恩艰难的再度切下一块蛋糕放入口中,他的表情痛苦的扭作一团,但还是强忍着咽了下去。

    “这也不是苦药,怎么看你吃的这么难过。”露西娜费解的望着一脸悲哀的骑士:“不至于吧,大叔?就有那么甜吗?考虑到你俩也得吃,我早上烤蛋糕时特意少放了一大半糖。”

    “一、一大半……”骑士张开嘴,半天没说出话来。

    “这蛋糕是你烤的?”塞雷斯亚惊奇的撕下另一块蛋糕扔入口中:“不得不说,你手艺不错嘛。”

    “那当然!”露西娜得意的拍着胸脯:“这味道简直是没话说吧?要不是厨房里没找到可可粉,我就烤成露莎最喜欢的巧克力蛋糕了。”

    “记得下回多放点糖。这么点甜度根本不够看。”塞雷斯亚满意的敲着盘子:“来!既然都是喜欢甜食的同道中人,咱们仨就握个手吧。”

    “是吧是吧?我们四个的队伍干脆就叫甜食军团好了!”露西娜激动地起身,和疯狗握手。妹妹的手紧随其后,也伸了过来。

    “你看,骑士——就是这么回事。”塞雷斯亚口中啧啧作响:“咱们的甜食军团里一共四个人,就你没法吃甜的。这样多不好啊?”

    “这什么名字?难听的要命。”骑士一口否决。

    “也没说真叫这名字啊?但是你总归得试着习惯甜食。”疯狗用叉子敲着瓷盘,惬意的提出:“要不然都吃不到一起去啊?喝的倒还好办,你和露莎都不咋沾酒。”

    “嘛,每个人口味不同不必强求啊。”露西娜很是不同意塞雷斯亚的观点。

    骑士愁眉苦脸的看着盘子里的蛋糕,脸上的表情如临大敌。

    “别勉强吃了吧?”露西娜有些同情的看着阿努斯恩:“吃不下去的话,就给我好了——然后我再去厨房给你端点别的东西吃。”

    “那麻烦你帮我解决了。”骑士叹了口气,将蛋糕推到露西娜面前:“但是我自己去厨房就好。”

    “可是你不知道路吧?这四个人里应该就我去过厨房。”露西娜站起身来,看了看正在逗团子的露莎:“露莎,姐姐要离开一会儿。要帮我看住蛋糕喔。”

    在她点了点头作为回复之后,露西娜快步走出了房门。

    从四楼一口气走到一楼,艾亚缓缓地径直走向厨房所在的方位。在经过拐角之时,她惊喜的看到纳迪亚学士正匆匆离开厨房,向走廊尽头快步奔走。

    看来学士终于愿意离开房间了啊……露西娜欣慰的想到;昨天一整天都没吃东西,绝对是肚子饿得不像样了才跑出来拿东西吃。

    “纳迪亚学士!”想到这里,露西娜便开心的向他招起手来。然而后者仿佛没听见一般,背对着她快步走开。

    怎么不理我啊?艾亚郁闷的看着身影消失在转弯处的学士:果然那件事对他的打击太大,一时间没法接受才不愿意理人吗?找个机会再去看看他好了。

    走入空无一人的厨房,露西娜从橱柜上捡起一只盘子托在手里。随后,挑了一大块面包和两块奶酪放在盘子上端出了房间原路返回。

    就在回到四楼的西部走廊时,露西娜惊异的发觉有一大群卫兵围在一间房间前。艾德斯不断的大喊道;“不要靠近房间!你们还要我说几次!?”

    凑近了艾德斯队长,露西娜好奇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哦,是露西娜小姐啊。”艾德斯的语气异常悲伤:“学士他……死了。”

    “什么?”露西娜惊愕之下,差点将盘子掉在地上:“不可能!”

    “你看。”艾德斯沉重的叹了一口气,指着大开的房门:“各位,给我们的艾亚小姐让一让。”

    人群推出了一个口子,露西娜冲到了最前面。眼前的场景只让她觉得脑内一片空白。

    学士被冒烟的黑冰所冻结。他的表情恐惧不已,如同通道内的尸体一般。

C节十一章:释放时间(露西娜)

    “可是……这怎么可能?”露西娜呆滞的看着被冻结的学士;“你们什么时候发现学士被冻结的?”

    “就在今早。”一个卫兵紧张的作出一长串回答:“我刚刚来敲门喊他吃早饭,没得到一点回应。于是我就担心学士是不是由于昨天没吃东西而晕过去;亦或是想不开自杀了——然后就撞开了门。之后就……”

    “这不对劲啊?”露西娜感到背后冒冷汗:“我刚刚还看到学士从一楼厨房走出来。”

    “你说什么?”艾德斯愣了一下:“肯定是看错了吧?学士的遗体被我们发现已经好几分钟了。”

    “绝对没错!”露西娜仔细的回忆着当时的情景:“我看到了他的侧脸。那就是纳迪亚学士啊?”

    “你从看到他那时候到刚刚,大概过去多久?”艾德斯焦虑的敲着头盔。

    “也就几分钟而已啊?我拿了面包和乳酪就立刻往回赶了。”露西娜困惑不解的看着被冰冻的学士,只觉得毛骨悚然:“不对啊……按照这个时间差,腿脚不好的学士来不及回到四楼把自己关在房间才是。”

    “露西娜小姐——你发现学士时,周围有其他目击者没有?”一个站在艾德思身旁、从刚刚起就一直在发呆的小个子卫兵突然急切的发问。

    “没有。”露西娜看着学士那大睁得双眼,不禁有些发抖:“走廊内连一个人都没有。”

    “你是想到了什么吗,德尔诺?”艾德斯充满期待的看着那小个子卫兵。

    德尔诺摇了摇头:“只是想到一些可能有联系的事情罢了……这个时间段,厨师们都因为去要塞旁的兵营送餐而不在厨房。而巡逻的卫士也会在刚刚的时间段里进行换班。若是想在厨房里动什么手脚的话,挑这种按理来说每人目击的时间是最好不过了。”

    “这不可能。”艾德斯急促的接过话茬:“巡逻时间已经在昨天被进行了调整。而学士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拒绝和人谈话,怎么可能听得到这些?再者说,那根本不可能是学士!绝对是露西娜看错了。”

    “我没看错!还要跟你说几遍?”露西娜虽然也有些开始动摇自己的观念,但依旧坚持己见:“那就是学士的脸,连每一道皱纹都一样!那灰袍子和白色薄绒衣,就是冻结在黑冰内的学士穿的那套。”

    “既然时间段有冲突而且露西娜小姐坚持自己见到了纳迪亚学士……那么,只能是冒充学士的某个人。而且必须像到近乎完全一致。”德尔诺换上呆滞的神情,片刻后再度发问:“你和学士对话没有,艾亚小姐?”

    “没。我喊了他的名字,可学士像没听见一样。”露西娜疑惑的摇摇头:“最主要的问题还是,那个冰冻他的法师现在是不是还留在寒雪堡内?可能就是那家伙冒充成了学士的样子。”

    “我已经派人去在寒雪堡四处搜寻可疑人士了。”艾德斯皱了皱眉,大吼道:“你们看够了没有?快去加入搜寻,重点搜索厨房,检查是否有可疑物件!欧卡特,你去报告梅斯领主这里发生的事。德尔诺,继续跟着我留在这。”

    人群迅速散开,可那个叫欧卡特的人在走开几步后便再度转过身来支支吾吾的看向艾德斯:“队长,我该跟梅斯大人说些什么?”

    “就跟他说这里发生的所有事。确保他知道一切重要细节。”艾德斯叹着气,敲了敲手中托着的头盔:“明白了吧?马上去办。”

    “哦。”欧卡特显得犹豫不决:“但是,大人。我应该跟他从哪里说起?”

    “从学士被发现说起!”艾德斯不耐烦的挥挥手:“快去,别烦我。”

    “可是,大人。如果——”那士兵依旧不知趣的想要发问。

    “蠢货,你问够了没有?!还要我跟你说几次!”艾德斯的语气震怒无比,露西娜和德尔诺都吓了一跳——后者更是缩到了墙角边。

    “我……我明白了。”欧卡特慌忙转身打算离开。

    “不用去报告领主了!”艾德斯的声音高的可怕,脖子涨得通红:“去跟他们一起搜寻入侵者——立刻从我眼前消失!滚!”

    那人如释重负一般地匆忙跑开,快速消失在走廊拐角。

    “我……我怎么发这么大火。”艾德斯站在原地愣了几秒,随即沮丧的靠在墙上捂起了头:“妈的,要是奎尔在这就好了……我让他报告时,他从来不会问这些废话。”

    “就是那个被碎冰术杀死的人?”露西娜同情的看着艾德斯:“一定是你的好友吧。”

    “那喜欢冷嘲热讽的王八犊子可称不上我好友。”队长哀叹着摇了摇头:“我先去领主那边了,你留在这里陪露西娜小姐仔细调查一下。”

    说完这句话,艾德斯便转身快步离开。德尔诺则依旧在原地发愣,仿佛根本没反应过来一样。

    “喂,别发呆啦!”露西娜看了看盘中的面包,才想起来应当先去给阿努斯恩送餐:“德尔诺,你先留在这。我得去把吃的拿回房间。”

    “哦,我去帮你送吧。我知道你们在哪个房间吃饭,早上路过时看到的。”德尔诺结束了发愣:“露西娜小姐是法师吧?既然这样,能否勘测下房间内的法力残余?”

    “喔喔,你懂得还不少嘛。我本来就打算一会儿测量的。”露西娜惊异的望着眼前这个小个子卫兵:“对了,艾德斯前天跟我说过这事——你在纳弗雷亚大陆的法师学院学习过,是吗?”

    “嗯。由于没有法力潜质,所以没学会法术。”德尔诺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接过盘子:“我会尽快回来的。”

    看着德尔诺远去的背影,露西娜走入屋中,凑近了那块冻结着学士的黑冰。

    看着学士的痛苦表情,艾亚感到一阵阵心酸。闭上双眼的露西娜伸出双手,感知着周围空间内的法力残余。

    浓重的寒霜元素……而且是变种的法力构造。露西娜加强感知术的法力强度,试图找出法术被释放的准确时间。

    然而在持续的努力之后,她依旧没有得到任何线索——施法者以强大而高明的屏蔽咒干扰了露西娜的感知。她无法得知法术被释放的时间。

    施法者特意隐瞒了咒语释放的时间,那意味着……

    一个可怕的想法浮现于露西娜心头:那就意味着,学士可能在昨天就被冻结了,而不是今早。

C节十二章:德尔诺的推测(露西娜)

    “露西娜小姐?”正当她准备再度尝试时,德尔诺略带嘶哑的嗓音从身后传来:“你有什么发现吗?”

    “只能感应到寒霜能量极其强大,而且结构进行了变种。此外……”露西娜转过身来打算征求德尔诺的意见,却惊讶的发觉露莎他们也随德尔诺来到了这里。

    “我觉得我们帮下忙会比较好。所以放下早餐过来了。”骑士严肃而忧虑的看着被冻结的学士:“怎么搞的,敌人居然潜入了这里……”

    “说起来……莫非你会说欧亚语啊?”露西娜才意识过来:“你刚刚跟阿努斯恩他们谈话了对吧?”

    “嗯,因为我在纳弗雷亚大陆的艾德亚学院待了好久嘛。”德尔诺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既然这二位先生不会说布尔纳语,我们接下来就用欧亚语对话吧。早上他们二人与梅斯领主会面时也是我充当的翻译。”

    “那麻烦你了啊。”露西娜略带敬意的看着他:“寒雪堡就你一个会说欧亚语的吗?”

    “不,布雷亚管家能说的很流利。艾德斯队长也差不多……此外还有巴德、布洛芬。”德尔诺叹了口气:“本来,学士也算一个。”

    “进来吧,注意别接触黑冰和它放出的烟。”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德尔诺率先走入房门。

    阿努斯恩和露莎先后跟随德尔诺走入房门,疯狗则倚在门外,斜眼瞧向这边。

    “你就好意思不进来帮忙?”看着在那撩头发的疯狗,露西娜不满的叫道:“在那耍什么帅,快点给我过来!”

    “着什么急?我又不会法术。”疯狗慵懒的抻了个懒腰,打着哈欠缓缓走入屋门:“合着你在这调查了半天,一点有用的都没查到?”

    “当然有!”露西娜赌气的拍了拍身后的黑冰:“我探测法力残余时,无论如何都分析不出施法时间。”

    “切,说了一大堆不还是啥都没查出来吗?”塞雷斯亚再次打了个哈欠,转身走出屋门:“睡得太晚起的太早,真是困死我了……我去酒窖里拿壶酒提提神。”

    “搞什么啊这家伙?”露西娜愤愤不平的跺着脚:“完全就是想偷懒嘛!”

    “别管他了,那家伙随性得很。”骑士无奈的摇摇头,凑近学士。然而德尔诺慌忙将其拦住:“你靠的太近了,先生。”

    慌忙退开一步,阿努斯恩费解的望着那不断升腾的黑烟:“这东西究竟怎样腐化人的?难道不直接碰触也会有危险吗?”

    “没有对此详细记载的文献。只知道绝对不能与其本体和黑烟进行物理接触。”德尔诺茫然的看着那大块的黑冰:“总之,除了这两位艾亚我们都别靠得太近。”

    妹妹凑近了露西娜,拽着她的衣角将其拉到一旁悄声说道:“姐姐,我刚刚试着召唤纳洛,依旧没法成功……甚至连一丝与使魔的联系都感觉不到。”

    “奇怪了……”露西娜不解的望着隐藏在兜帽下的艾亚脸庞:“再怎么说,这快速施法的副作用也不会这么大啊?该不会是他在附魔唤石的时候没处理好刻印吧。”

    “刚刚我考虑了一下……”停止发呆的德尔诺疑惑的问向这边:“露西娜小姐,刚刚你说分析不出施法时间……是因为施法者故意屏蔽了相关信息吗?”

    “哇啊,你懂得真是不少啊。”露西娜对德尔诺越发刮目相看:“没错,就像你想的一样。他施下了强大的屏蔽咒来避免暴露法术构成时间。”

    “可是,如果是这样……”欲言又止,德尔诺的表情又开始发呆。

    “喂,话别说一半好不好?这样很烦人的。”一直等不到下文,露西娜已经焦虑起来。身旁的阿努斯恩更是沉重的叹了口气:“你看起来对自己要说的事情一点自信都没有。”

    “确实是没什么自信,因为我没什么证据能证明猜想具有合理性。”德尔诺支支吾吾的提出:“露西娜小姐,我想先听听你怎么想的。”

    “我们还是直呼姓名比较舒服。”艾亚无奈的摇了摇头:“我觉得既然他隐瞒了施法时间,那么肯定是想要掩饰这一点:法术并非在今早或昨夜生成。学士很可能是昨天白天便被冰冻了,毕竟没人进屋见过他。”

    “我刚刚也考虑了这一点。”德尔诺疑虑的抬起头来:“但是……那负责送饭的卫兵说过,去送三餐时学士跟他说过话,让他把吃的拿走。”

    “哎?”露西娜楞了一下:“你这么说,好像确实是这样……这样的话,学士应当没在昨天白天死去才是。”

    “也有可能是那个法师通过什么方法躲在学士的房间里,装成他的声音来应付卫兵。”德尔诺犹豫片刻,才继续说出想说的话:“我在想……学士有没有可能就是今早被杀死的。而那法师留下屏蔽咒的原因,就是想让我们遵循惯性思维,掉进圈套。”

    “你再说的详细点?”露西娜不解的发问:“说话别悬的忽的,我们上哪听得懂啊?”

    “也就是说,他想让我们潜意识上认为学士昨天就死了。借此来达成某种目的。”德尔诺干咳了一声:“这个屏蔽咒的高明之处恐怕我们暂时无法察觉。就算是反着思考,也会很容易掉进常人难以摆脱的双重思维陷阱。”

    惯性思维、思维陷阱、常人?这三个词语让露西娜感觉晕乎乎的——本来她没想太多,让德尔诺这么一说,整件事情似乎都变得复杂化了。

    “也许一会儿你可以跟塞雷斯亚说说这件事。”阿努斯恩无奈的叹了口气;“他洞察力强的要命,思维也跟正常人不太一样。”

    “同意。疯子和狗的世界我可理解不了。”露西娜立刻表示赞同。

    “露西娜,德尔诺说你在一楼厨房外看到了学士。是真的吗?”阿努斯恩的声音再次响起。

    “没错,我很确定那就是学士的脸。”露西娜犹豫片刻,补充道:“按理来想,那肯定是杀害学士的法师假扮的……通过易型术之类。”

    “那不就更让人搞不清楚他的目的了。”阿努斯恩表示怀疑:“他干嘛非要装成学士的样子?”

    “方便逃走呗。”话一出口,露西娜就感到不太对劲:“但是好像也不对啊,那群卫兵似乎都没见到学士走出房门……而且他真的有必要这样做才能逃走吗?”

    “露西娜,我刚刚一直在想。”刚刚从发呆状态恢复过来,德尔诺突然提出疑问:“艾德斯队长跟我提到过通道里的那具尸体……纳迪亚学士的死亡状态似乎和它很像。”

    “啊,没错。”露西娜点点头;“简直是一模一样……绝对是同一个人所为。”

    “虽然搞不清楚那法师为什么要杀死学士并假扮成他,但我们可以反过来想。”德尔诺干咳了一声,继续以嘶哑的嗓音问道:“露西娜,你觉得那士兵为什么被冻结在了通道中?”

    “当然是为了用断手把我们拖入地道啊。”露西娜不假思索的说道。

    “可是表面上看,他这么做得到什么好处了?”德尔诺的嗓音嘶哑无比:“最终只造成了两个结局:意外救出了莫尔斯大叔、救下了被祭坛反噬的学士。”

    “那,你的意思是……”露西娜还是搞不明白。

    “袭击你们的断手只是个掩饰而已。真正的目的,在于让你们救下学士。”

C节十三章:酒窖(塞雷斯亚)

    就是这扇门了吧?塞雷斯亚眯着眼睛看向眼前那左右开合的木门——在这个僻静的小拐角内左数第五扇门,刚刚在龙神雕像旁站岗的士兵确实是这么比划的。

    恐怕我真得花些时间学本地语……疯狗惬意的心想:这该死的凛冬之息结束前,我们恐怕出不去永冻之地。

    握住门把手猛地一拉,他感到自己的手臂受到了巨大的牵引。伴随而来的,还有门内“咣当”的金属撞击声:从内部上了挂锁。

    妈的,怎么回事?放开把手,愤怒的疯狗猛力踢向窖门:他怎么没比划着告诉我门是锁着的?

    从来没见过哪家领主会锁住自己城堡的酒窖!不满的转过身来,塞雷斯亚只觉得喉咙越来越发干。

    然而刚刚迈出一步,一股疑虑便涌上心头。再度凑近那扇门,疯狗立刻就察觉了是哪里让他觉得不对劲;酒窖居然是从内部上锁。

    那么肯定还有人在里面……塞雷斯亚对此十分不解:自己刚刚那么用力的踢了一脚门,里面的人居然会一点反应都没有?除非他是故意的。

    “喂,里面的人!”想到这里,疯狗便用拳头猛然砸了两下门,挂锁被震出了巨大的声响:“快把门打开!听到没有?”

    依旧没有回应,塞雷斯亚不耐烦的再次捶门:“赶紧给我开门!要不然老子可就自己砸门进去了!”

    门的另一侧依旧没有一点动静,塞雷斯亚恼火的认定他是在耍自己——即使是听不懂自己说的欧亚语,这么大的动静也不来开门根本说不通。

    “妈的,把老子当傻子耍是不是?你真当老子进不去?啊?”疯狗再次愤然踢出一脚,窖门咣当作响。

    “你以为上了锁就安全了?哈啊?”深感被戏耍而恼怒至极的塞雷斯亚愤恨的瞪着窖门:“行,给我等着——看我进去之后打不死你?!”

    决定把门强行打开,塞雷斯亚压抑着愠怒,尽量平静的打量起窖门的结构。

    门板很厚重,还上了挂锁……塞雷斯亚在心底仔细盘算着:如此一来,势必不能用剑刃直接划开门板亦或是撞开。

    这样想着,疯狗便将耳朵贴近窖门,用指节轻轻敲动门板,仔细聆听着沉闷的回声。

    将指节凑近两侧的门轴,塞雷斯亚由上至下不断敲击,集中所有注意力辨认着每一个音符。终于,耳蜗中回荡起了细微而迥异的响动:这说明,这一部分木板的中心部位结构潮湿而疏松。

    果然跟我想象的一样找到了……疯狗心中一阵得意:干了这么多年脏活,这点本事可绝对是有的。

    再次轻微敲击以确认范围,塞雷斯亚拔出长剑,以右手反握。

    退后一步,疯狗猛然将长剑刺入右门轴上方木质疏松的位置。用单手轻微用力试探了一下木质后,确定其无误的塞雷斯亚双手推动长剑,用力刺穿了厚木板。

    晃了晃剑柄并抖落碎木屑,将剑身调整到了一个最合适的角度。疯狗十指交叉握拳,迅捷而猛力的砸向剑柄末端。

    剑刃由于重心的突然偏移而向上割去,破碎的木屑迸出裂缝。很满意这种效果,塞雷斯亚加大了捶击剑柄的力度与频率。

    为了平均木门与门轴连接处的受力,塞雷斯亚有节奏的来回捶击着剑柄的前后两段;并且时不时停下清理堆积的木屑。

    渐渐的,木门的裂隙越来越大,直至受潮的部分被完全自上而下的割裂开来。拨掉木屑,疯狗压了压剑柄,猛然将其拔出。

    凑近门板的裂隙,塞雷斯亚抽出腰间的匕首,仔细而缓慢的刮着靠近门轴处的残木。这项工作进行了不到三分钟,金属门轴的本体便脱离了木层的保护,显现在疯狗眼前。

    搞定了……他得意的捏了捏门轴,将匕首别在裂隙之下,用力将其撬了下来。

    扔掉冰凉的门轴,塞雷斯亚摇了摇右侧门板——由于它上方的门轴被拆卸,所以他可以开始轻微晃动。摇摆的力度逐渐增大,疯狗专心致志的感受着它所受的牵引力。在数秒的感知后,他停下动作,不再摇晃。

    将匕首插回腰间的刀鞘,疯狗将双手都搭在了门轴顶部。用尽全身力气,他猛然拉倒了右侧门板。这一下的力量之大,使得底部的门轴都被硬生生的扥了出来。

    踢开那扇依旧被挂锁拴着的门,塞雷斯亚侧身挤入门内。酒窖内没点烛火,略微昏暗。

    这里怎么没人?疯狗环顾四周,惊愕的发觉了这一点。

    一点人影都没有……塞雷斯亚赶忙回过身子看向那把挂锁:它拴在一条锁链上,锁链连接着两只门把手。

    这不对劲啊?疯狗本能的抽出长剑,警惕起来:门确实从里面被上锁了。也就是说,绝对还有人留在这个酒窖内。

    “喂!赶紧出来,别躲了!”疯狗大声嚷嚷着:“听到没有?你那该死的门已经被我砸开了,游戏该结束了!”

    那人似乎决定硬挺到最后一刻,依旧不作声。

    这人能藏在哪?塞雷斯亚不解的再度环顾整个昏暗的酒窖:或许是在某个酒柜或酒桶的后面?

    走下门内的矮平台,疯狗走过一排排酒柜和成堆的木桶。然而,根本没有人藏在任何一处地方。

    大概这里还有个暗门什么的……鬼知道寒雪堡究竟还有多少地下通道?塞雷斯亚感到一阵不安感袭来:或许自己一会儿应该去警告一下那帮卫兵。

    就当他四处偏移视线寻找暗门之时,一处异常的场景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堆放酒桶的位置显得极其不自然。

    只有十几只酒桶还堆放在原地,附近大片的地面上明显留下了数排未消退的印记——不久前,还有上百只酒桶被放在这。

    有人刚刚运走了酒桶……疯狗凑近那堆酒桶,目不转睛的盯着它们:我记得露西娜说过,她晚宴的时候喝到了一种极其美味的黑啤酒——就是装在酒桶里的。据她所说,这种酒由于酿造极其费力,所以平常人很难喝到口。并且,她还听说梅斯打算将它们尽数犒劳给寒雪堡攻坚战的士兵。

    既然是好酒,我利斯恩大爷可就得好好尝尝……塞雷斯亚满意的拍了拍酒桶,决定先拿个杯子来尝尝鲜。

    正巧,旁边的小木桌上放着数只玻璃杯。挑了一个最干净的杯子,塞雷斯亚掀开酒桶的木塞,倒了半杯酒于其中。

    匀速摇动杯子,疯狗将杯中的液体泼在地上。见杯子已经差不多被涮干净了,他便迫不及待的满满倒上一杯。

    这黑啤酒的色泽还真是超乎想象的乌黑啊……塞雷斯亚不经意的瞥了一眼地面,随即惊愕的握紧了杯子。

    这地面上气泡的形状绝对不是啤酒自身能造成的……疯狗仔细端详着那逐渐渗入地面的酒,突然感到自己身后有人正盯向这边。

    看来是用什么办法把自己的身躯隐藏起来了吗?或许是暗门或许是法师什么的……疯狗在心里不屑的哼了一声:不过这样也好,我就陪你玩玩。

    明白这一状况的疯狗刻意维持着刚刚欣赏美酒的表情,斜眼盯着杯中的液体。

    将其凑近鼻子轻轻嗅动,从鼻尖传来的可怕的信息浮现于脑海。

    近似酒花的苦味而略有甜腻,其中混杂着极其微量的艾拉布亚草、锁血花与苦沼叶的味道……

    果然,酒里被人下毒了。

C节十四章:酒窖交战(塞雷斯亚)

    艾拉布亚草、锁血花、苦沼叶……塞雷斯亚在心里感到暗暗的震惊:下毒人十分高明。这三样素材混合而成的毒药不仅是剧毒,而且气味微弱容易隐藏于各种略带苦味的液体中——当然,也包括啤酒。

    那股甜腻味是什么?疯狗故作陶醉的表情再度闻了一次,可惜却无法辨认出来。

    要不是老子经常配置毒药外加鼻子好使,或许真就被这近乎完美的毒药给阴死了……塞雷斯亚在心里暗暗庆幸着:好在,这毒药只是“近乎完美”。

    这毒药溶解性与毒性都很强,一滴就能溶解到一加仑的啤酒中,把它变成可以令空腹饮用者在十秒内丧命、非空腹饮用者延迟发作的饮料……塞雷斯亚在心里盘算着该如何利用这些特性来为己所用。

    有可能的话,我还真想跟他聊聊……塞雷斯亚暗暗对下毒者的制毒技术予以肯定:这高难度的毒药怎么也得花十几个小时去调制。中间还不能出一点差错。

    大脑快速的运转,疯狗想出了一个引诱那人上钩的方法——那站在身后看戏的人绝对就是下毒者。因此,给他想看的就好。若是不演这么一出戏,恐怕就得放跑他了。

    我正背对着他,这样再方便不过……塞雷斯亚将杯中的毒酒凑近嘴边,仰头“喝”了下去——起码在那人的眼中应当是这样的。实际上,他让这些毒酒都顺着衣领淋入了上衣。

    “喝”完这杯毒酒,疯狗满意的抹了抹嘴巴,抻了个长长的懒腰。感受着越发冰冷的视线,他在心里默默地计数,预估着自己应当在什么时间、什么动作“死”去——这种药发作时的样子他看得多了。都是先从腹部开始剧痛,不几秒钟就会倒地不起。

    估摸着到了十秒,打着哈欠的塞雷斯亚猛然抽动身躯,捂着腹部发出痛苦的哀叫。玻璃杯徒然掉落于地,砸碎在脚边。踉跄的颤了颤身子,疯狗摇晃着瘫倒于地——为了追求真实度,他的额头狠狠地撞在了地板上。

    妈的,好痛……塞雷斯亚恼怒的闭上双眼,继续抽动了两下后便一动不动的扮演起一具死尸。他在心里不停地咒骂,决定一会儿一定要好好收拾那个下毒的混蛋。

    来啊,让我听听你藏到哪了?塞雷斯亚全神贯注的聆听着身后的响动。

    没有如同塞雷斯亚预料的一般传来暗门开启的声音,轻微而缓慢的脚步声径直于黑暗中响起。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股莫名的压迫感。

    脚步很轻,但是左右脚迈动的频率不一致,脚步略带蹒跚与踉跄……塞雷斯亚稍稍感到有些惊讶:这听起来,是个老人的步伐。

    终于,他停下脚步站在了塞雷斯亚身旁。感到后背传来寒冷的视线,疯狗屏住了呼吸。

    他就那么盯了好一会儿,沉默至极。片刻之后,似乎想要将这具“死尸”翻过来,他将右手搭在了塞雷斯亚的肩膀上。

    立刻抓住机会,疯狗猛然抬起右手握住了那枯瘦的手腕。腰间发力,他快速的侧身翻滚将那人摔在了地上。站起身拔出长剑,塞雷斯亚半转身子侧对刚刚撑起身子的敌人,用剑尖抵着他的喉咙。

    仔细打量着那全身被兜帽斗篷所覆盖的枯瘦身躯,疯狗不屑的用鼻子哼气:“行了,没看到你已经输了吗?都到这份上了,还不打算说点什么?”

    那人默不作声,如同被定在原地一旁盯着塞雷斯亚。

    “不知道说什么?”疯狗将剑尖再度逼近那人的脖颈:“在说之前,先把兜帽摘下来如何?就这么没脸见人吗?”

    那人依旧毫无反应,塞雷斯亚不耐烦的俯下身子,打算自己拽下那人的兜帽。然而就在此时,敌人猛然消失在眼前。

    疯狗伸出的手抓了个空。重新抬直身子,他恼怒的窥探着昏暗的四周。

    这家伙,难道是个法师?疯狗烦躁的心想:干他娘的隐身术……这点小把戏,就想收拾掉我?

    门板没有晃动……他瞥向出口处:那人没离开房间,还留在这个酒窖中。既然这样,恐怕是看我没死所以还想干掉我。

    这么怕我将毒酒的消息传出去?塞雷斯亚以右手握紧剑柄,横在胸前。

    我不能将他一击致命——疯狗不耐烦的心想;有许多事情都得好好问问他。

    这家伙虽然已经隐形,但是恐怕消不去脚步声……疯狗闭上双眼,杜绝了视觉干扰全力聆听着周围的声响。

    很快,他便注意到了那极其轻微的脚步声。仔细的辨认着方位,他惊觉敌人已然越发接近。

    右方!疯狗别过右手,猛然向右侧劈出一剑。果不其然,敌人踉跄的后退,勉强躲开。

    快速向其突进了一步,塞雷斯亚挺剑直击他的下盘。然而未等剑刃接近,那人便再度伴随着阴影消失。

    又跑哪去了?疯狗咬着牙,甩动长剑。

    背后刹时传来急促的踏步声。猛然回头砍出一剑,敌人再次勉强躲过转而消失。

    这次在哪?塞雷斯亚焦虑的闭上双眼,仔细感知着敌人的方位。

    片刻之后,那微弱的脚步声再度响起。立刻发觉其来自于自己的前方,疯狗猛地抽出腰间的一把飞刀,甩向声音的方向。

    痛苦的哀嚎声骤然响起,敌人的身躯自阴影中显现。如同塞雷斯亚设想的一般,那把飞刀深深地插入了他的左肩。

    趁着这个机会,疯狗提剑猛冲至敌人面前,一脚踢翻了他。在其翻倒于地之前,疯狗一剑挑断了兜帽的帽檐,男人的面容于此暴露无遗。

    一脚踩在那人的身上,看着敌人的脸庞,疯狗得意洋洋的疯狂大笑。然而在笑了不到两秒后,他就由于发愣而笑不出来了——这张脸好像有点脸熟。

    “嗯?我好像见过你。”塞雷斯亚愣了一下,咧开嘴微笑:“哦,想起来了……那个被冻结的老头也长着这张脸——你模仿的挺像啊,啊?不过这点小伎俩也就只能骗骗露西娜了。”

    敌人愤怒的瞪着他,死命捂着被飞刀刺穿的伤口。

    “疼吧?疼就对了!”疯狗用力向他的肚子跺了一脚。那人再度发出苍老的哀叫。

    将剑锋紧贴他的脖子,塞雷斯亚不失时机的提醒道:“我马上要给你提几个问题,我劝你最好老实回答……顺便说一句,别以为你那招瞬移术还能救得了你。我会在那一瞬间割断你的脖子。”

    看那人依旧没有反应,塞雷斯亚不禁怒火中烧:“还是不愿意说话,嗯?哑巴还是怎么着?”

    话音未落,那人便发出了诡异的微笑。

    “笑吧笑吧,我有的是办法让你说出我想听的东西。”疯狗厌恶的伸出手来打算撕下人皮面具。然而,他惊愕的发觉无法撕动——那张脸是真的。

    就在他稍有动摇的一瞬间,那人便消失在了身下。迅速向被凭空撞开的窖门甩出三把飞刀,然而无一命中。

    妈的,让他跑了!疯狗懊恼的将长剑插回剑鞘,冲向窖门——既然没套到什么信息,就必须赶快去警告毒酒的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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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寂之旅介绍:
A:这是许多平凡的生命因诅咒而踏上危险旅途的故事。 B:本书采用视角人物POV写法。 C:祝您愉快。沉寂之旅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沉寂之旅,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沉寂之旅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